第二十五章蔣干知密事周郎圖荊州
劉備聞我前來葭萌,立即帶著龐統、黃忠、魏嚴等人來迎,其中自然還有鄧艾,劉備見面之後又驚又喜的道:「實未曾想先生竟會來此,莫非荊州有變?」
好不容易得了塊安身之地的劉備,自然關切自己的老巢,雖然我走時荊州無恙,但如今卻是難說,於是只好道:「荊襄之地有孔明鎮守,干離時平靜如初,如今想來應亦無事。」
劉備聽了甚為歡喜,之後我又與眾人彼此見禮,最後鄧艾上前跪拜道:「先生在上,受士載一拜。」
我見他安然無恙,舉止間氣度不凡,不由心中高興的將他扶起。
這時劉備見了周循,似覺眼熟的問:「先生身後之少年乃是何人?備因何見了甚覺面熟?」
我聽了哈哈一笑道:「其父使君自然認得,便是東吳水軍大都督周瑜周公瑾,此乃公瑾長子,干之徒也。」說著喚周循道:「延直,還不上前見過使君。」
周循聽了忙恭敬的上前行晚輩禮,道:「循見過使君。」
劉備等人聽了均是又驚又奇,尤其是龐統,更是眼露疑惑的望著我,鄧艾卻是很感興趣的看著這個與他年齡相若的少年,並無異樣神色。
既是周瑜的長子,又是我這「天機」先生的徒弟,劉備自然很是重視,忙將他伏起,語氣溫和的問:「賢侄速起,你父如今傷勢可好?」
周循也不隱瞞,道:「稟使君,父親得恩師救助,傷已大愈。」
劉備點了點頭,眼中露出一絲不安,卻依舊笑道:「如此曹操有難也。」說完便請我進帳。
我笑著點頭,隨後讓鄧艾去陪周循,也算增進一些彼此的感情吧。
進到中軍帳內彼此落座,劉備忍不住好奇的問:「先生怎會收了周瑜之子為徒?」
我無奈的苦笑了一下,將以往經過講述一遍,其中自然省略了陸雪和嵇雲的事,劉備聽了微微點頭,龐統卻眼中光芒一閃而逝。
之後我又將老將嚴顏所言轉告於劉備,他聽了連連感歎稱讚道:「嚴老將軍實乃忠義剛直之士,可惜不能為備所用,實是憾事。「隨後卻又搖頭歎息不已,獨自苦笑不語。
我見了不免奇怪,問道:「使君因何事憂慮?」
劉備又長歎一聲道:「先生莫非還不知雍州之事?」
見我滿面不解的模樣,龐統神色間也有些無奈的道:「五日前曹軍已復得長安。」
「長安乃是雄城,西涼十數萬大軍駐守,怎會如此快便被曹操得了去?」我驚愕的道。
「先返武威的五部之中侯選、程銀、李堪、張橫合力斬了梁興,吞併其軍,已起十萬大軍自佔西涼,又率軍直撲天水,馬家父子及韓遂又怎能不走?」龐統答道,隨即又感慨道:「除此之外,馬家父子匆忙趕回之際,其軍心已亂,後有曹仁親率大軍追殺,途中又遭伏擊,非但折損了人馬,連馬騰亦死於亂箭之下。」
莫非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馬壽城最終竟還是死在了亂箭下,怪不得劉備如此擔心荊州,司馬懿啊司馬懿,這本應是賈詡用在韓遂、馬超身上的離間計,卻被你使得更為狠辣,舉手間便將西涼攪得一片大亂,真是不由不令人敬畏,心裡想著,我不由脫口道:「好一個司馬仲達。」
劉備聞言疑惑的問:「先生因何誇讚司馬懿?」
我歎息一聲道:「渭南曹軍之中,干實想不出還有何人能謀如此離間之計。」
龐統點頭道:「統也心疑乃是此人,聽子翼亦如此想,應不出左右,這人日後必是主公大敵,卻不知道師兄之計怎讓他避了過去。」
我心道:「嘿!死馬懿若是如此容易的便被豬哥弄死,那才讓人奇怪,何況還有曹丕保他,恐怕日後豬馬對決勢不可免。」
劉備眼中瞬間露出了一絲殺意,隨後又神色為難的道:「如今曹操重奪了長安,西涼兵馬又禍從內起,恐怕不日便被曹軍所破,如此一來張魯豈敢再攻西蜀,怕是備亦要回轉荊州了,還請先生教我。」
原來劉老大在擔心這個,雖然確是如此,但我哪裡有什麼辦法,於是我又是擔心又是無奈的道:「使君何必焦慮?想來應士元早有所謀。」
劉備聞言望向龐統,果然這醜鬼點頭道:「統有三計,請主公自擇而行。」
「軍師盡可講來。」
「其一,選精兵晝夜兼程直襲成都;其二,主公起軍佯以回荊州為名,誑涪城楊懷、高沛前來相送,到時擒而殺之,以其所帶軍卒詐城而入,隨後再奪成都;其三,退還白帝,連夜回荊州,徐圖進取。」龐統侃侃而道。
我聽了心中苦笑,果真還是這三條,如此一來不仍是往落鳳坡上撞麼?
劉備聽了卻不決定,反又問我:「先生以為哪計為好?」
我無奈的道:「三計各有利弊,還需使君定奪。」
沉吟了片刻,劉備決然道:「還是中計為好。」
若不是為了救那醜鬼,你老大選哪條關我屁事,然而眼見龐統有血光之災,我不得不道:「使君若選中計,干有兩事需講。」
「偶?先生有何高見,盡可道來。」劉備見我主動進言,很是高興的道。
龐統卻斜著眼睛看了看我,似乎意識到了什麼。
我微微一笑道:「使君若用中計,其一應譴人密與張松、法正相會,請其作為內應,以言語迷惑安撫劉璋,使其不能早察使君之意,如此若得涪城後或可一舉而至成都城下。」張松死不死自然和我沒關係,但若非被劉璋提前發現了劉備的企圖,或許他不會派張任等人駐守雒城(廣漢),那若封鎖消息進兵迅速,沒準能出其不意的拿下這成都的屏障,如此一來龐統自不會去落鳳坡找死。
劉備聽了連連點頭,我繼續道:「其二,劉璋手下眾將以張任為最,應請張、法二人設法將其遠調他處,或可與嚴老將軍互換,嚴顏雖亦忠於劉璋,然其必已年邁,又心掛百姓,使君應更可從容對之。」
「多謝先生之謀,備受教了。」劉備面帶喜色的起身一躬道。
我忙也還禮,連稱不敢。
晚上飲宴之後,龐統獨自來我帳中,也不客氣的一屁股坐下,嘿嘿笑著道:「子翼千里奔波,想必是為統與士載而來吧。」
見我苦笑著點頭,龐統才面色凝重的道:「莫非子翼真察統於川中有性命之危?」
我自然不能說是歷史上的事實,只好歎息道:「干與士元性情相投,相交甚深,關乎生死大事,怎可掉以輕心,眼見你必至落鳳坡,又怎可不來?」
聞我言,龐統那張醜臉上露出無比感激之色,眼中神色複雜的看著我,片刻後長歎一聲道:「子翼待統之情誼實厚也,如此統怎可再相瞞?有一事當需告之於子翼?」
我大惑不解的望著他,不知其所說的是何事,只見龐統苦笑了一下道:「前日子翼讓統去追查那黃壽之手下,實非是無有結果,而乃統故意隱瞞難以相告也。」
見我聽後睜大了眼睛,一臉愕然的樣子,龐統自嘲的道:「子翼傾心待我,我卻欺瞞於你,實是愧疚,當日子翼描述那人長相之後,統已隱約有所知,後親身打探已幾乎可斷定那幕後之人為誰。」
突然間聽說暗藏於荊襄的秘密組織老大已被龐統所知,我自是心中有是緊張又是興奮,忙問:「那人是誰?」
龐統一臉奇怪表情的道:「那人非是黃壽,乃是…乃是統之叔父龐德公也。」
「什麼!龐…龐德公?」實在太出乎意料之外,我竟失聲叫了出來,隨後滿面驚愕的望著龐統,大張著嘴,腦中一片混亂,竟然會是那個神態從容,和藹風趣,才高八斗的臥龍、鳳雛、鄧艾之師龐德公?!
見我那副表情龐統也不奇怪,點頭道:「正是,統初時何常不如子翼般?」
怪不得他跑到襄陽去轉了一圈後卻對此事之字不提,不過我仍難以相信龐德公這個隱士中名人便是那實力強大的組織之首。
龐統歎了口氣道:「黃壽客棧中那人,統於未投我主前便幾次在鹿門山見過那人,子翼當知我龐家亦是荊州大族,雖叔父不理族事,卻仍是本族之長,因此只以為乃是族中僕人向舒叔父稟告事情,也未在意。」略微停頓了一下,見我專心致志的聽其言,繼續道:「統既從子翼處得知此事,自然便心中有疑,故親自前往襄陽,又密譴人關注竟陵黃壽,不久果見黃長庚與那客棧夥計在鹿門山下與我叔父相見。」說完眉目間露出感慨神色。
既然龐統如此說,想來應是不假,但心情漸漸平和下來的我,依舊疑惑的問:「只憑此事,又怎能斷定龐老先生乃幕後之人,龐老先生名聲在外,黃壽若帶僕從去拜望應也不意外吧。」
搖了搖頭,龐統道:「統自然不會僅因此而定論,然子翼可知我一番密查之下,還有何發覺?」
「你發現了什麼,我怎麼知道?」我不由心想:「到了這時候還賣官子,真是本性難移。」
見我不語,龐統才幹笑了兩聲道:「龐、黃、蔡、蒯、馬、習、楊七大族中,龐、黃便不再說,蔡、蒯兩族自也早非當初,而馬、習、楊三族中竟常有人秘密前往黃壽府中,除此之外,子翼恐怕想不到,就是連江南的朱家也與之有聯。」
「此勢力久在荊襄,隱匿如此之深,士元怎會輕易得之?」我問。
龐統詭異的笑了笑道:「子翼莫要輕看我師兄所布下的耳目,若是有心之下,便是再密之事也可知一、二,況且我料叔父恐非將荊襄大族全攬於手,應是僅為其中部分而已,否則我師兄又怎能不知?」說著又歎息道:「至於統未早告於子翼,乃是深知叔父性情,其心靜淡,絕無雄圖大志,又對子翼極為青睞屢次相助,應無惡意,但其中卻亦有私心,還望子翼莫怪。」
諸葛亮知不知恐怕難說,不過龐統所言雖都可辯解為巧合,但巧合多了便不再尋常,因此我如今也信了八、九分,至於龐老頭的性情,我雖不敢肯定就如龐統說的一般,但以他手上的實力,若要有所作為,荊襄之地恐早已不是如今模樣,況且從感情上來講,我也無法相信他是大奸似忠的那種人,而且數次救助於我,也的確沒有歹意。
擺了擺手,我道:「士元何必自責?此乃人之常情也,後日干回荊襄欲去鹿門山拜望龐老先生,不知士元以為如何?」
龐統愣了一下,隨後沉吟了稍許,道:「子翼若去想來也無妨,正可帶士載同去,若是能知因果,也是一樁好事。」
我聽他言,隱約察覺到這傢伙竟然開始幫劉備惦記上龐德公手上的力量了,不由暗自苦笑。
忽然又聽龐統道:「周瑜恐怕已起犯我荊州之心,不過想來師兄應已知曉。」
這師兄弟兩人的才智,實在不能不讓我佩服,於是我笑道:「士元所料不錯,干臨去柴桑前,孔明已知周公瑾之意。」
略微長出了一口氣,龐統也笑道:「好在子翼未在我主面前提此事,否則恐怕要動搖了取益州之心,周瑜雖多有奇謀,然以師兄的穩重,想來荊州應無危險。不過周公瑾誑子翼前去,恐怕是顧忌子翼與我師兄攜手,可卻又允子翼而走,實在令人費解。」龐統說著不由皺起眉頭。
我聽了有些尷尬的道:「周公瑾乃干之同窗,於我之才學甚為相熟,赤壁之時又先後使干中其計,恐怕非如士元所想。」
龐統卻搖頭不語,然而卻苦思不解,最後只能自我安慰道:「有師兄在,當不懼周瑜,統還是多為我主謀取益州為是,不過子翼收了周循為徒,日後實是讓我主添了一大麻煩。」
我卻道:「這麻煩若要出現,恐怕也要等孫劉兩家破了曹操之後了。」
龐統莫名其妙的望著我,道:「子翼此言何意?」
笑了笑,我捋著鬍子道:「延直雖聰慧,卻非如其父,乃是推崇孫劉為盟以抗曹操者,其性耿直,當日在周瑜面前尚坦然有此言,干見之心喜其性,才收其為徒,故那長遠之事,士元還是不要多慮為好。」雖然臉上帶笑,但想起收周循的事,我不免有些頭疼,真不知日後要教點什麼給他,於是便轉移話題道:「使君既曾與劉璋會與涪水,士元何不趁勢取其性命?如此益州實如囊中之物一般。」
龐統一邊撇著嘴苦笑,一邊搖頭道:「統怎不曾勸主公,法孝直亦苦言,然我主仁厚重名,縱是想取益州,卻不欲為此等之事讓天下人不恥,故我無奈之下讓魏文長於宴中舞劍,藉機想謀劉璋性命,卻也讓我主呵斥而下,實非不想為,而乃不得為也。」
我撇了撇嘴道:「士元還是過厚直了,若是干便密與魏將軍埋伏一干軍兵,不叫使君知曉,到時突然發難,只等殺了劉璋,便是使君責怪又能如何?」
龐統聽了我的話面露無奈的道:「此等私調兵馬之事乃是為臣大忌,統哪敢輕為?」
哎~,說來也是,就算劉備重情義,也知是為他好,不過日後除非辭官不做,否則恐怕難得重用了。
這為人臣子還真是苦惱麻煩啊,我搖了搖頭,不去再想這不相干的事,對龐統道:「使君雖愈早取益州愈好,然士元切要謹慎,不可輕率軍出戰。」
龐統呵呵一笑,也不忌諱的調侃道:「子翼儘管放心,統可不願見你那一張臉面再我墓前哭哭啼啼。」
我聽了苦笑著指點道:「士元口下留德,莫非你比干能強上些許?」
當晚龐統離去後,我叫來呂豐、吳克二人道:「此番回轉江陵,你二人便留於此地寸步不離保護龐軍師,此事使君已應允。」
兩人拱手稱是,點了點頭,我又道:「此去成都,我觀龐軍師有性命之危,故所遇戰事他若欲率軍親往,倘使君勸其不住,你二人便將其綁了隨大軍行於後,便說乃是我所吩咐,刀兵不收絕不可容其自離,使君絕不能怪,你等切要牢記不得有違!」
見我說得鄭重堅定,呂、吳二人單膝點地拱手道:「先生放心,我主曾言先生之命便如出主公之口,我等必嚴遵不殆!」
我微微頷首,心道:「我既救了周瑜不死,也希望能救龐統一命吧。」
柴桑,東吳水軍大都督府
魯肅面有憂慮的道:「都督,如今曹操得了長安,西涼眼見不保,若此時進兵荊州,怕是將會引得曹軍南下。」
周瑜瀟灑的一笑道:「子敬不必多慮,曹操縱是用離間計重得了長安,使西涼自亂,然若要掃平馬、韓恐怕也非一時可成,況且此番用計便是諸葛亦難識破,若成則不但可得荊州,恐怕劉備從此再難威脅我江南,能為主公去一大敵實乃快哉!」
眼中露出無奈神色的魯肅想了想又道:「都督若發兵後,劉備聞之不攻益州而返江陵,豈非成僵持不下之勢?」
哈哈一笑,周瑜指點著魯肅道:「子敬實是忠厚,瑜之計若成,劉備便是回來恐也晚了,況且他胸有大志,又得鳳雛相助,怎能輕易放棄益州富庶之地?」說著又嘿嘿一陣冷笑道:「我這裡尚有一計未用,若是使了,便是他不取西川亦是歸來艱難。」
「都督有何妙計?」
周瑜道:「我這就修書一封,只說主公擔心曹操進犯江南,恐無力獨拒,如今張魯畏懼曹操之際應不敢再入蜀,故請劉璋速放劉備回荊州,其中再含混的提起劉備與主公約定五載內另占新地歸還荊州之事,只說荊州實為我主之所轄,實不容有失,劉璋雖昏聵,但其手下定有人可察覺劉備早有取益州之心,如此一來,不怕二劉不兵戈相向。」
說完又從容一笑道:「瑜也非絕情之人,若劉備知趣,便只取荊州,將襄陽留與他等棲身,子敬覺如何?」
魯肅聽了暗自苦笑,把襄陽留給劉備,怕是讓他們去擋曹操吧,不過若真如周瑜所言能得了荊州,日後再取西蜀也未嘗不是好事。於是點頭道:「都督深謀,肅不如也。」
周瑜微微笑了下,忽又將笑容一斂,道:「蔣子翼如今到了何處?」
稍微楞了一下,魯肅思索了一下道:「如今應已到了劉備軍中,都督怎想起子翼先生來了?莫非掛念公子不成?」
周瑜搖頭道:「瑜怎是兒女情長之人,實是自從赤壁之後,再難看透此人,雖面貌未改,然性情才智均不似當初,此人時而精明,時而糊塗;時而膽大;時而怯弱;忠厚有之,奸詐亦有之,不由不讓人關切其所為。」
魯肅見連周瑜也說看不透那蔣干,不由吃驚,隨後想了想,有所感觸的道:「都督所言極是,蔣子翼種種行事,確是有些不合常理,此番其如蜀中,不知是否乃去助劉備。」
忽然微微歎息了一聲,周瑜道:「劉備真乃非常人也,既已得了臥龍、鳳雛,莫非這令人難以琢磨的天機,也要投其麾下否?我主若能再有其一人,則愁不得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