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劫牢反獄
漢中,大漢鎮南中郎將,漢寧太守府
張魯臉上陰情不定的望著再次自許昌而來的天子詔書,良久無言,本想趁機奪了西川,誰知劉璋那昏聵之輩竟會引劉備入蜀來對抗漢中,雖然同是姓劉,但張魯卻深知這兩個漢室宗親絕對不是一個檔次的人,若說戰勝劉璋有十足把握,但對於劉備卻實在心中沒底。而曹操與馬騰對抗於雍州,不借天子之名讓自己出兵長安,反是去討劉璋,雖然益州牧的名頭實不能不讓人動心,但卻不能不讓人懷疑他的用心。上次接了詔書後以需整軍備糧為借口搪塞了過去,如今再接帝命,又該如何?
張魯之弟張衛這時道:「師君,曹操以天子之令命我漢中,若再不從,恐將受其誣陷,當召集教眾,進取西蜀。」
「祭酒此言恐有不妥之處。」幕僚楊松晃著頭道。
張衛面有不悅的盯著楊松道:「若不如此,莫非只等曹操將反叛之名落於師君之身?」
楊松細小的眼中閃著光,呵呵笑道:「祭酒莫急,且聽松一一道來。曹操乃是當世奸雄,然誰可成其敵手?其心中最忌何人?」說完掃視了一眼在坐之人,見眾人皆注目以聽下文,很是滿意的道:「松聞曹操曾與許昌與劉備以青梅煮酒,論天下英雄,劉備舉袁術、袁紹、劉表、孫策等人,曹操皆搖首不以為意,最後則言『今天下英雄,惟使君與操耳』,如此可見,其應以劉備為心腹之患。而劉備亦有大志,如今又得諸葛、龐統相助,劉季玉昏聵邀其入蜀,不異於與虎謀皮,我觀日後兩人必起爭端。」
張魯聞言連連點頭,請教道:「先生所言甚是,然曹操屢次催我伐蜀又是何意?」
楊松哈哈一笑,道:「曹孟德既懼劉備,自不願其得益州,命師君起兵,無非欲牽制劉備,使其不能速得。」
閻圃在一旁讚歎道:「先生所料當無差錯。」說著又衝張魯拱手道:「師君,想來曹操必是此意。」
張魯頷首,又問:「既如此,先生可有對策教我?」
搖晃著腦袋,楊松道:「師君何不以糧草兵刃不足為由,請曹操多為資助?其若不允則自不能責怪,若其送來正可以增軍力。」
「可我得其助恐無再拖延之理,但劉備本就難敵,再有劉璋之助恐怕益州不為我所得,還有失了漢中之禍。」張魯皺眉道。
微微一笑,楊松不以為意的道:「如今已是冬季,曹軍與馬騰相峙於長安,十數萬人馬耗費怎是少數?又怎會鼎力而助師君?便是他送來,以長安城之牢固,恐怕也非一年半載可下,有西涼大軍在側,漢中應可無恙。師君足可靜等劉備、劉璋交惡,待其兩敗懼傷之再時揮軍入蜀,則益州可得也。」
「哈……,先生高見,如此便依先生之言而行。」張魯終於面露笑容,哈哈大笑道。
昏黑狹小的牢房內,聞著腐臭發霉,令人欲嘔的氣味,聽著自其他牢房內傳出的呻吟聲、低語聲、狂妄的呼喝聲以及獄卒的怒罵聲,我透過手臂粗的木頭,看著周圍牢房內那些或骨瘦如柴,萎靡不震;或蓬頭露面,眼露凶光;或滿面愁容,哎聲歎氣的「同人」,不由得暗自苦笑,想我自從來到後漢三國,實在經歷了平生太多的第一次,沒想到我這曾經遵紀守法,連隨地吐痰都沒有做過的良好青年,今日在江州竟也第一次體會坐牢的感覺,雖然那督郵將我們獨置一室,但蟑螂臭蟲滿地,潮濕陰冷,各種異味混合在一起的感覺,依舊讓我不得不感歎還是社會主義好啊。
我正忍受著煎熬,忽見兩個獄卒一面呵斥著那些叫囂的犯人,一面向我這裡走來,到得牢門之前,厲聲喝道:「誰是九江姜翼?」
微微一笑,我道:「在下便是。」
嘩啦啦將鐵鎖打開,一個獄卒冷哼一聲道:「看你那樣子便非是好人,走!我家大人要提審於你!」說著便要上前給我帶上枷鎖。
李忠幾人見狀不由胸中火起,便要上前,我忙阻止他們,笑道:「在下手無寸鐵,又乃讀書之人,有兩位英雄在,哪裡能逃?這枷鎖可否就免了去?」
惡狠狠的瞪了李忠等人一眼,又藉著手裡的火把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不屑的撇嘴道:「看你瘦弱的模樣也無那本事,既如此便老實的隨我們走!」說著便一把將我拽了出去。
周循見了不由擔心的道:「先生……。」
我踉蹌了兩步,強忍著怒氣,擺了擺手道:「延直不必憂慮,為師自有分寸。」說完便在兩個獄卒的催促之下往外走去。
我被帶到一間石屋之外時,耳中便聽到裡面傳來陣陣的鞭打和慘叫之聲,一個獄卒先行進去通稟,片刻之後就見一個渾身幾已**,血肉模糊的人低聲呻吟著被架了出來,其手腳似已折斷,無力的下垂著,皮膚上滿是鞭痕和焦黑之色,鮮血自身上滴滴嗒嗒的落下,真可謂是慘不忍睹。
沒想到往日只在影視中得窺一二的場景,如今卻是親眼所見,實在不能不讓人心寒膽怯。
那進去通稟的獄卒片刻即回,冷笑著道:「大人有命,輪到你了。」
我苦笑著進了石室,迎面而來便是一股刺鼻的血腥之氣,其中還夾雜著焦糊的臭氣,室中燃著數支火把,時明時暗的光線之下,地面上、牆壁上、眾多叫不上名字的刑具上均是血跡斑斑,一架爐火之上放著各種鐵器,件件燒得通紅,兩個一身橫肉的大漢赤著上身,一臉猙獰的立於一側,那督郵則悠然的坐於桌案之後,微微冷笑著打量著我。
雖然屋中溫暖,但卻讓人反而自心底湧上陣陣寒意,那督郵見我進來,卻不說話,我知他無非是想令我心生恐懼,其實此時身臨其境的我,雖然強做鎮定,但恐怕臉色也已變得有些蒼白。
「姜翼,你可知罪?」那督郵忽然斜著眼緩緩道。
我忙半真半假的驚慌著拱手道:「大人,在下妄帶兵刃,已知其罪,望大人寬恕。」
陰陰的笑了一下,那督郵把玩著手中的一柄細小短刃,瞟了我一眼道:「雖然擅帶兵器欲進我江州亦是有罪,恐怕非是如此簡單吧……。」
「大人之言,在下實是不解。」
「哼!你自江南而來,定是劉備或孫權派來的細作無疑,難道還要本官大刑伺候,你才能招不成?!」他突然一拍桌案,提高聲色俱厲的道。
我靠!這分明是欲加之罪,無非是羅列罪名想要我多賄賂你一點罷了。
臉上顯得越發驚恐,我忙道:「冤枉啊,大人!在下略有家財,何必做什麼細作?此番前來確是遊山水而來,還望大人明查。」
那督郵聞言忽又一笑,點了點頭道:「說來見你所帶之物,應是家業殷實之人,或許非是來我益州欲圖不軌,不過……。」
「大人明鑒,在下願以所帶錢財為保,盡數獻予大人,望大人放我等離去。」我忙輕聲道。
見我甚為乖覺,他先是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後卻又搖頭正色道:「本官怎是貪賄之人?!你休要在此誘惑於我,你既有此言,便是罪上加罪,實不可恕!」
我聽了不由一楞,隨後立即恍然,心中暗罵道:「真tmd的是一個虛偽無恥之人!」隨後笑道:「大人誤會了,這些錢財乃是在下自願以資軍用,由大人接收,怎是行賄賂之事?」
「哦,原來如此,這本官到可代我主暫收,不過若要保你無罪,似乎尚有不足啊…。」
「兩斤金子還不夠?你這王八蛋真是貪得無厭!」我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道:「在下此來,僅帶這些財物,還望大人指點。」
似乎有些為難的思索了一下,那張另人極其厭惡的臉上隨後露出勉為其難的表情道:「既是如此,你暫且修書一封於家人,攜十金來保,本官自會讓人前去送信,不過恐怕你亦要多住數日了。」
聞其言我不由怒從心起,十斤金子到算不得什麼,可這一來一往之間恐怕要一個月光景,原本忍耐屈從無非便想早離此地,少惹麻煩,否則我還會懼怕你這無恥小人?!嘿嘿,兄弟我雖然鬥不過那些牛人,莫非還鬥不過你?事到如今看來不得不見見老將嚴顏了。
心中有了計較,我無奈的歎道:「既是如此,在下便遵大人之命,但所帶印信卻在僕從吳克身上,這人極是忠心,無我親命恐難取出,還望大人派人將其喚來。」
那督郵見我答應,心中早已樂開了花,哪裡還有起疑,於是從門外叫來一名獄卒去找吳克,又將桌案之上的筆墨推給我。
洋洋灑灑剛寫完落筆,吳克已經被帶到刑房之中,見我安然無恙不由放下心來。
「吳克,將印信拿來給我。」我平靜的道。
吳克精明機警,裝人似人,裝鬼似鬼,沒有半分的躊躇詫異,恭恭敬敬的道了聲是,隨後慢慢走了過來。
那督郵見我這僕人瘦弱,又是一副標準的忠厚老實僕人模樣,因此也未在意,何況他坐於桌後,身側還站著的那兩個彪形大漢,哪裡會把我和吳克放在眼裡?
微微躬著身來到面前,我突然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輕聲道:「擒王!」
那督郵聞言一楞,而原本一副卑恭模樣的吳克剎那間挺身一縱,渾身散發出凜然的殺氣,瞬間躍過桌案,一腳將離得最近的那個大漢踹得口吐鮮血,順勢伸臂攬過那督郵,以手扼住其喉嚨,怒喝道:「狗官莫要妄動,否則休怪我取你性命!」說著手上微微用力,那督郵立即呼吸困難,臉色漲得通紅。
這一切發生於電光火石之際,他們怎知白耳精兵中的暗語?因此直到吳克擒下督郵呵斥於他,那獄卒和另一個行刑的大漢才反應過來。
用趁機自桌上取來的短刃指著早嚇得冷汗淋漓的督郵,我眼中露出一縷寒光,惡狠狠的對聞聲衝進來的幾個手持兵刃的獄卒道:「若要你家大人無恙,便老老實實的站在那裡,否則……。」我嘿嘿冷笑了兩聲,輕輕在那督郵白細的臉上劃了一下,鮮血頓時流了出來,又驚又怕之下,被吳克牢牢抓住的這傢伙竟然昏了過去。
幾個獄卒見了滿面驚慌的面面相覷,知道若是逼死了督郵大人後果不堪設想,於是雖端著刀槍,卻不敢有絲毫妄動。
我見了微微一笑,將短刃交給吳克,隨後悠然的來到桌案之後,面對屋門安然而坐,神態自若的道:「你們幾個誰可管事?」
相互看了兩眼,一個年齡略大的獄卒結結巴巴的道:「你…你…竟敢脅持督郵大人,可知已…已犯了滅門之罪?」
我哈哈大笑道:「此等貪賄之官吏,便是殺上一千又有何罪?」
「你莫…莫要張狂,趕緊放了我家大人,否則大軍一到,便…便是你的死期。」那頭目又色厲內荏的道。
搖了搖頭,我不以為異的道:「可是去請嚴老將軍了麼?那到省得我費事了,不過還請你去將我隨行之人請到此處。」
那頭目聽了,額上冒汗的猶豫起來,我見了微微歎息的對吳克道:「他似乎不在乎督郵大人,如此善明便將督郵大人的一隻手砍下來吧,反正留著也僅是用來貪賄而已。」
那督郵剛剛轉醒,聽我之言又嚇暈過去,我亦聞道一股騷臭之氣,仔細一看,才發現他竟然已嚇得失禁了。
吳克冷酷的點了點頭,舉刃便要砍下,那獄卒頭目見了忙慌張的喊:「且…且慢,我這就讓人去請!」說完扭頭吩咐身邊之人去牢中帶李忠他們。
此時牢中已是一片騷亂,人人皆知督郵被人劫持,那些囚犯均高聲呼喝吼叫,而獄卒們早慌了手腳,神色緊張的彈壓著興奮異常的犯人們。
李忠三人被帶了來,那頭目卻不放他們過來,我嘿嘿一笑,冷冷的道:「莫非你欲用他們換督郵大人?這也無妨,不過他們僅是我的僕從、弟子,便是死了我到也不在乎,但你們大人身上難免會少些東西。」
李忠見我們將督郵擒獲,早就哈哈大笑,聽我之言,憨聲道:「先生不需管俺,先挖下那狗官的一雙眼睛,再打掉他滿嘴狗牙,嘿嘿,我家先生是何等之人,竟然出言相辱,真是不知死活。」
周循則面不改色,從容瀟灑的道:「恩師儘管施為,不需牽掛我等。」
呂豐則是呵呵一笑,也不說話。
我點了點頭,對吳克道:「既然如此,善明便先把大人的眼睛取出來吧。」
這次督郵到未暈倒,渾身顫抖著哀求道:「先生饒命,先生饒命,本官…不,不,小人有眼不識泰山,冒犯先生之處,還望恕罪。」
我無奈的搖了搖頭道:「非是我要取你雙目,實是大人手下人等不在乎大人的性命,這……。」
督郵聞言抬頭沖獄卒嘶喊道:「還不快快放三位英雄過來!」
頭目見他發令,只好放三人到我身邊,李忠哈哈笑著來到督郵身邊,抬手一個耳光打去,只聽一聲慘叫,那督郵半邊臉頓時腫了起來,和著滿嘴鮮血吐出五六顆牙來,跪倒在地連連磕頭,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乞求道:「英雄饒命!先生饒命!英雄饒命!先生饒命啊!」
我看李忠那架勢還要再打,以他那力氣若是多來幾下,還不活活把這狗官打死了?於是我忙阻止於他,道:「督郵大人畢竟乃朝廷官員,厚德不可再鹵莽。」
李忠聽了「恩」了一聲,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昂然站於我身側。
心中奇怪怎麼嚴顏還不前來,一郡督郵被人狹持實乃大事,難道他毫不在乎?雖然若以這貪官為質應可得出江州城,可如今身在川中,我實在無信心也無勇氣一路逃亡到劉備那裡,因此只有等見到剛正性直的嚴老頭來,或許才有可能從容而走,雖然其中恐怕也需費一番口舌,不過總比被關在牢獄之中等上一月為好吧,況且以面前這傢伙的貪婪來看,就是交了那十金,能否離開也是未知。
既然嚴顏未到,閒來無事我便微笑著與督郵大人聊天,「相識已久,還不知大人尊姓大明,不知可否賜教?」
「不…不敢,小人…小人姓孔名山字…字子丘。」他頭上冒汗,嘴裡冒血,戰戰兢兢,含糊不清的道。
「原來是子丘兄,幸會,幸會。」我微微拱手道。
孔山忙擺手搖頭,神色驚慌的道:「先生…先生直呼小人之名便可,不敢…不敢與先生同列。」
「大人貴庚?」
「犬齒四十三歲。」孔山渾身顫抖。
「可有子嗣?」
「有…有兩子一女。」孔山臉上抽動。
「如此說來已是有後,那便可放心了。」
「先…先生饒命啊!」孔山又開是連連磕頭。
「你我僅是閒談而已,子丘何必如此驚恐?」
「家有良田幾頃,車馬幾架?」
「僅有…有些許薄田,數架車馬。」孔山略微平靜了些。
「哦,想來日後應可夠一家之用了。」
「啊?小人…小人上有高堂,求先生留小人一命啊…。」孔山又涕淚橫流。
「哎~,大人怎總是如此?我怎敢取大人性命?」我一臉驚愕的道。
刑房中眾人見我調侃於孔山,他又如此不堪,便笑的笑,羞的羞,我微微笑著正要繼續,忽聽屋外有一蒼老卻極是威嚴的聲音喝道:「何人如此大膽,竟敢脅持督郵,造亂大牢,還不速速自縛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