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我不想做乾屍()
「既然將軍無傷我之意,還望將軍譴一小舟,送幹過江。」我道。
呂蒙一笑道:「先生即與我家督都相厚,何不棄曹而投,以先生之才,我家主公及督都定不輕待。」
我聽了心道:「你們先玩我又打我,還想讓我投降?就算投也不必投你東吳吧,曹操,劉備隨便挑出一個都強過你們。」當下面無表情的道:「此話休要再提,公瑾既不歸丞相,干又豈會投東吳?」
呂蒙聽我之話也不生氣,只是一笑,道:「既然先生如此,蒙自不能放先生,只待我家督都破曹後,再送先生不遲。」說罷,起身便走。
我也不攔他,心道:「不走便不走,只是不能知道銘心他們的情況了。」
在屋中坐了一會,心中開始奇怪,不知這是何處,竟有房屋住所。於是起身走了出去,月色下,只見這是一處小小院落,院牆外左側似乎尚有一房,略高大。四面環視,隱約三面環山,雖不高嵩卻連綿起伏。我心中奇怪,不知這是什麼所在,且似乎不見有軍士看守,想著便向外走去。出得院門,轉過一道矮牆,竟就走了出來,這兩座房果真在一山谷之中。面前一條小徑宛延曲折不知通往何處,黑暗中看方向似乎是往谷外。漆黑的山谷中一片寂靜,偶爾有一兩聲鳥鳴,讓我渾身一顫。回頭看了看似乎只有我在的那屋有光透出,心中暗自嘀咕:靠,這時代不會有鬼吧,或者是什麼野獸,呂蒙這傢伙竟然不派兩個士卒來看我,難道不擔心我逃走?那也找兩個人來解解悶啊。
雖然心裡忐忑不安,但腳步卻順著小徑走了下去。兩側樹林茂盛,月光雖亮卻不能透,漆黑幽深透著絲絲寒意,西北風吹過,伴隨著低低呼哨聲,整個樹林似乎都搖晃起來,如同兩個揮舞著無數手臂的巨人,從小路兩側向我撲來。
我藉著月色兩步一回頭,膽顫心驚的不知走了多遠,心臟砰砰的跳動聲都似乎可聞,轉過一個山坡,我突然發現密林之後竟有光亮閃爍,這簡直不諦於雪中送炭一般,我心中一面高聲讚美著菩薩、佛爺、玉皇大帝及無上我主,一面確定決定以及肯定的發誓再也不看恐怖片鬼故事,三步並做兩步的衝了過去。
這是一間極其簡單的草舍,外有一小圈低矮圍欄,卻無欄門,院中一株大樹,似乎下有一張石桌及石椅兩吧,夜色裡也看不真切。
我一邊緩著心神,一邊緩步走近,走近圍欄,見捨中燈光下有人影,亦聞讀書之聲。我正要扣門,忽覺這般情景似乎在哪裡見過,仔細思索,隨後恍然,心中暗罵:「我靠,轉來轉去竟然還是轉到龐統這裡,雖然情節與書中差別甚打,但結局還是相同。」
我這時的感覺真是又玄又悶,賭氣想:「老子就不見你龐統龐士元,我看你周瑜,龐統怎麼使那連環計。」想著,我便悄悄轉身,準備離去,誰知剛走了一步,忽聽捨中有人甕聲翁氣道:「不知廬外是哪位朋友,何不進來一敘。」說著,便見燈光搖曳,腳步聲響。
靠!龐統這傢伙竟然知道我在門外。無奈只好回身,只見房門輕響,一人舉燈而出。一見此人,我便知定不會錯,濃眉掀鼻,黑面短髯,實在是醜陋,怪不得連劉老闆如此愛才之人都不鳥他,真是有非常人之相,必有非常人之能。
「在下九江蔣干,無意間行於此,打擾先生讀書,實為不安。」我施禮道。
龐統醜臉上一笑道:「原是子翼先生,襄陽龐統有禮,還請先生進陋室一坐。」
我裝做驚訝道:「莫非是鳳雛先生?」
龐統一面請我進屋,那樣子親熱,卻似乎怕我跑掉,一面道:「鳳雛之說乃是過譽。」
我進到屋中,見家居簡陋,惟有牆上所掛一劍,似乎不凡,原本打算將他撂在這的想法有了改變。呂蒙將我帶到這裡,必是遵了周瑜的命令,龐統也是刻意在這裡等我,倘若我不按他們畫下的道走,一但發覺我看出什麼,或是覺得我沒了用處,會不會喀嚓了我?又看龐統身材短粗,似乎也不是我能對付的,越想越是害怕。
「先生不是在曹丞相處,怎會到了此處?」龐統明知故聞。
我還是下決心先做好奧斯卡最佳男配角的工作,於是也假做歎氣的將經歷敘述一邊。龐統聽得連連感歎道:「子翼著實受苦已。」我捋了下短鬚,很是配合的問:「先生之大才,怎會屈居於此?」
龐統醜臉上一笑,眼中露無奈神色,我想他心中必然十分讚賞我這個對手戲演的不錯,道:「周郎量小不能容人也。」
「既然如此,先生可願效力於曹丞相?以先生之大才,丞相必待先生如上賓,干自當引見。」我按劇本上寫的道。
龐統到也不客氣,道:「吾欲離此久已,公既肯引見,這便前去,恐周瑜聞之晚已。」
我見他著急模樣,心中有些惡搞的想:「莫非你也被困在這裡許久,打算離開?不過我可無船。」我甚至想像著我們兩人突然發現都無船時的傻相。我強忍著笑,問:「先生可有船隻?」龐統點頭道:「有一小舟停於密處。」
好在沒發生我想像中的事,於是我與龐統結伴到得江邊藏船處,一路上我們兩人還裝得心有怯怯,不時回頭查看。真是兩個功勳級演員。
上得小船,我與龐統均鬆了口氣,兩人相視一笑,也不知彼此笑個啥。我看今後再寫三國,這一章可改名為:草廬之下同裝孫子,一葉小舟二丑赴曹。
這操船一事自然交與龐統,我除了在昆明湖、北海之上蕩蕩雙槳,可不會撐船。夜色裡也不知龐統七拐八繞走的何處,反正是避過了東吳水軍。來到北岸,下船步行,一路無話,天色大亮之時到得中烏林曹操旱營。
來到營外,我請龐統稍待,先去稟報,到得門外,恰逢昨日送我出營的校尉在職,一見是我,有些驚訝的說:「先生平安歸來,真是大幸。」看他樣子似乎知道我們出事,便焦急的問:「可知我書僮及一行軍士安否?」
那校尉顯然未想到我竟會關心一個書僮和幾個大兵的安危,愣了一愣,道:「不曾有大事,只是有些小傷而已。」
我聽了放下心來,進得營門,與他又聊了幾句,才知那晚除我之外,驛站軍士死了幾個,驛丞也不知去向,鄧樺等人尋我不著,與銘心同返曹營。後因護衛不利,險些被斬,幸有同僚求情才改做挨了軍棍。
謝過這校尉,讓他照看龐統,我直奔曹操大帳,到得帳外,請軍士通稟,片刻之後,便聞曹操讓我進帳。
來到帳中,只見曹操當中而坐,兩側程昱、徐庶、苟攸、張遼、徐晃、文聘等文武具在,當下先見過曹操。見我頭纏白布,隱約有血色,曹操平靜如水的面容上似乎略微一動道:「子翼可是受傷?所遭何事?」我將所遇之事一一道來,曹操與一干人面無表情的聽著,直到我講到龐統,又聞現正在營外,曹操等人均動容。
「既鳳雛先生已來,何不早言?」說著曹操起身,一臉焦急的往帳外走去。我起先還道以曹操之智,程昱等人之謀,定會發覺其中或有不妥,這下一見曹操的反應,才不由感歎:「真是人的名,樹的影。」臥龍鳳雛得一可平天下的廣告,恐怕早就讓失去郭嘉和空有徐庶的曹操眼熱劉備的好福氣了,如今聽說龐統來投,自然欣喜非常。見曹操如此,一干文武自然無法說什麼,各自似有心事的緊隨曹操而出,呼啦啦一大片人趕往旱營營門。
卻說我被落在後面,跟著眾人走,忽聽身後有人道:「子翼此番立大功已。」我回頭一看,原來是徐庶,見他似笑非笑的望著我,心道:「小樣兒,想必你看出了什麼,現在還不是說話的時候,等下若想脫身必落在你頭上。」於是裝做有些自滿道:「元直言過了,為丞相效力,實為干之則。」
徐庶聽了呵呵一笑,也不多說。一行人趕到營門,我上前為龐統引見,曹操幾不待我說完,幾步上前,把龐統之臂道:「久聞先生大名,今日得見,實乃憾也幸也。」
龐統恭敬道:「丞相親迎,統實不敢當,今日來投,還望丞相不棄。」
曹操聽聞,哈哈大笑,暢言道:「得鳳雛先生,何愁不破江東,不平天下乎?」
我在一旁心道:真不愧是曹老大,夠狂!
隨後曹操攜龐統同觀旱營水寨,咨其意,龐統皆稱讚,亦曰:「早晚必破周瑜。」
得專家肯定,曹操更是大喜,遂請龐統進帳就坐,我也沾了龐統的光,和一干文武眾將相陪。曹操命人置上酒菜,與龐統對飲。
龐統這傢伙確是不凡,天聞地理,兵法謀略,經濟政治一一信手拈來,無一不知,曹操不禁越發欣喜,連先前似有不滿的程昱等人都聽得不住點頭。
我心下感慨,這鳳雛之名蓋不是吹的,也不知當日諸葛孔明舌戰群儒又是何等風光。
待到酒酣,龐統忽道:「俗語道南船北馬,北方之兵必不慣江上往來,久處於此便易生疾,不知丞相可有解法?」
我心道:戲肉來了!
曹操此時亦為這事煩惱,雖有荊州水軍十萬卻不能盡用,自己北方軍卒又不慣水戰,況每日耗糧無數,實不容拖。此刻見龐統問,似乎有法,當下謙然道:「不曾有解,望先生教我。」
龐統呵呵一笑,道:「丞相何不將大小船隻以鐵索相連,上鋪厚板或三十或五十一列,如此何懼浪起浪消,且不說士卒往來,便是往來跑馬亦有何不可?既士卒不畏風浪,便不易生疾。」
曹操聞言,眼中精光閃現,神色間大喜過望,起身下座,沖龐統深施一禮道:「先生之計,足可抵數十萬兵馬,此破東吳不在話下,請先生受吾一拜。」
龐統忙起身相扶,口中連道不敢。我見此景,心中暗罵:「讓我當傻子,你在這裡獻連環計蒙得曹操一愣一愣的還拿你當大拿,靠!」
我一時不忿,便道:「先生此計好是好,但若東吳以火攻我,這戰船相連,豈不避無可避?」
在場眾人皆未想到我會說此話,均是一愣,酒杯舉在半空,不上不下,有的縱是想到,也不敢在此時明言,帳中一片寂靜。
龐統面色微微一變,隨後便面帶微笑,不語,心道:「這蔣干也並非像督都所說般無才。」
曹操也是一愣,似乎想到真受伙攻後之慘況,面容一冷,又見龐統好整以暇,面帶微笑略有嘲色,瞬間後哈哈大笑,望向我道:「子翼何有此言?竟如此不知天時?!焉不知此秋冬之際,盡為西北風,周瑜小兒若要用火,棄不燒了自己?!」
我實在沒想到曹操竟會替龐統做答,且望向我那一眼神色凌利,話語中又似乎怪我出醜。看著眾人露出深有同感之眼神,我先是一凜,暗罵自己得了失心症,這個時候曹操正志得意滿,我說這樣的話不是找死麼?此刻若非龐統在坐,說不定也像歷史上劉馥一般被殺了。
我忙舉杯沖龐統道:「干之妄言,先生莫怪,吾自罰一杯。」龐統呵呵一笑,道:「子翼之言雖不周慮,卻也是一番好意,統又豈會在意?」
曹操瞟了我一眼,似乎說:「看你小子還算識相!」隨後哈哈大笑道:「來,來,隨我共敬先生一杯。」隨著眾人的敬酒,大帳中的氣氛又恢復如初。又喝了一陣,龐統提出要往江東說服俊傑投靠曹操,也不知曹操是喝多了,還是出現了週期型智障,竟想也沒想就同意了,那一群智囊屁也沒放一個,似乎同時大腦短路,或許他們也覺得保命要緊。
我當然不會再說,反而佩服起徐庶來,這傢伙到了曹營,一計不出,惜字如金,恐怕不全是因為受騙的原因,其中定是看出在曹操這種人手下,禍從口出的幾率實在是太大了,我就不信這要是換了劉備,他還這麼裝啞巴。
眾人送走龐統,我便無事,忙趕回所住帳蓬,進而見銘心在帳中來回走動,神色焦慮,聽得聲響,見是我,竟一下衝入我懷中,聲音哽咽道:「先生回來了,先生回來了。」
我實不曾想他如此戀主,心中也是激動,輕撫其頭說:「吾已回,不曾有事,叫你擔心了。」
他必竟還是孩子,又無親人,與我相處數年早將我當作至親,此番我遭劫,他不免慌了心神,乍一相見,自然真情流露。哭了片刻,銘心似乎覺得不好意思,推開我,止住哭聲,臉色微紅,正要說話,見我投上纏著白布,驚道:「先生受傷了?」
我笑著坐下說:「不妨,小恙而已。」銘心卻不依,非要查看,我便容他察看。
一邊坐著任他擺佈,一邊問他當日情行,我這才知:昨日半夜火起,他及鄧樺等人均醒,正要到我處護衛,那驛丞卻來,說火大恐難止,請他們幫忙。見他們猶豫,又說正是要分人守衛才人手不足,這裡有驛站軍卒守衛,且地方熟悉,必不會有事。眾人聽了,又見有軍卒趕來,便信其所言。誰知回來後只見幾個士卒已死,我和驛丞均不見蹤跡,後雖四下尋找亦無所獲,後有巡哨兵馬趕來,眾人便回到大營,鄧樺等人死罪雖免,卻也受了四十軍棍。
聽銘心所言,我更加確信那驛丞便是東吳奸細。銘心仔細的查看一番,見我卻是僅皮破出血,現在已結痂,便放下心來。我又與他講了所遇,估算已過中午,便囑咐他不要亂走,舉步出帳,去尋徐庶。
徐庶因有官職,為軍中參軍,因此所居便在中軍,戒備亦嚴。好在我這幾日甚出了些風頭,待報上姓名,當值軍士也不為難。
來到徐庶帳外,也有軍士守衛,我上前道:「徐參軍可在?請代為通稟,便說蔣干子翼來訪。」
卻說徐庶正在帳中,正盤算按龐統所受脫身之計該如何行事。卻聽帳外蔣干來訪,心中奇怪:「平日雖與這人無太多接觸,但自從這人訪江南勸降周瑜後,似乎有了一些難以道明的變化。猶其今次龐統來獻連環計,這蔣干表現得似聰明又似糊塗,竟讓人看不透,不知他此時前來有何事?」
未等軍士通報,帳簾一挑,徐庶已笑著走出,道:「未料子翼前來,有失遠迎,罪過罪過。」我也呵呵笑道:「元直莫要如此,干冒然前來,實唐突也。」徐庶上前請我進帳,我卻擺手道:「元直若無事,便到我帳中一飲,今日脫險,又微有薄功,丞相賜酒便想到元直了。」這我到沒瞎說,曹操的確在送走龐統後賜我酒食,說一是為我壓驚,二是獎我薦人之功。說來好聽,若真對我沒有不滿,恐怕就不僅是賜酒那麼簡單了吧。
徐庶實在不解,眼下正要佈置脫逃大計,而這蔣干卻邀自己喝酒,哪裡有這閒時?於是便要推脫。
我微微一笑,捋了捋短鬚,抬頭看天,自言自語道:「這天氣雖晴,卻也不知一旦東南風起會是怎般莫樣。」說著轉頭看面色驟然一變的徐庶道:「聽聞元直對這天像甚有見解,何不與干一邊小酌,一邊解說。」
說完便上前與徐庶把臂而行。徐庶卻是心中大駭,不知這蔣干看出了什麼,此番找自己又是何意。忐忑中強自穩了穩心神,走著見左右無人,低聲問:「子翼之言何意?庶魯鈍。」
我有些陰陰的一笑,道:「元直駭得龐士元三魂出殼,干比元直如何?」徐庶聽得此言,面色慘白,再難裝平常之狀,辯白道:「子翼何有此言,吾甚不解。」
我又一笑,放開他臂道:「周瑜先使離間計,又與黃蓋演苦肉計,闞澤獻詐降書,今日龐統又獻連環,他日一把大火,燒得八十三萬大軍灰飛煙滅,元直既看出端倪,從龐士元處得脫身之計,又何必瞞我?干無他求,但請元直帶吾同去。」
說完,我衝他深施一禮,看著他愕然的神色,我心中積了數日鬱悶之氣得出,甚為疏暢,小小的虛容心也滿足了一把。
徐庶愣了半晌,才長出了一口氣,苦笑道:「子翼可瞞過了無數英傑。」我知他是說我裝傻的本事,他卻不知此蔣干非彼蔣干,當下一笑不語。
徐庶定下神來,又恢復了往日的從容蕭灑。與我邊走邊談,道:「子翼既知,何不告丞相?富貴榮華皆可為也。」我知他還有些信不過我,當下道:「此時丞相為彼時曹公否?」
徐庶看我一眼,隨後笑而搖頭。我便也笑道:「還望元直在丞相面前美言。」
徐庶再次愣了一愣,道:「莫非子翼亦知龐士元教吾之計?」我既然露了一大手,便不再留那一小手,微微笑著,一副道貌岸然的指了指西北方不語。
徐庶長歎一聲,道:「庶服了子翼已,但請放心,吾必不獨行。」我施禮道:「多謝元直。」
望著徐庶離開的身影,我心道:「終於可以躲過這大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