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中國開放工商業禁令,各種各樣採用新式機器的工廠發展起來,後來受到中法戰爭的刺激,這種風潮就更加擴大。
隨之而來,對懂得西洋技術的人才也越發渴求。但這個時候中國懂得西洋技術的人又有幾個,工廠主們只能從外國花重金聘請外國技師,卻往往所托非人。因而,當第一批大學生走出校門的時候,他們幾乎一個個都成為了那些工廠老闆眼裡的金娃娃。三顧茅廬、禮賢下士都不足以體現他們的熱忱,在那些老闆看來,這些中國學子的薪水再貴也不可能比得上那些拿著天價的外國技師,更重要的一點是,他們是自己人,總比洋鬼子靠得住。
不得不說中國第一批大學生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儘管他們只接受了兩年的速成教育。這些學子很快把他們從學校裡學到的東西轉化成為了實際的生產力,而那些外國技師則發現他們自己失業了。
但第一批畢業的大學生畢竟只有那麼幾千人,面對整個中國越來越多的工廠,這些學子不過是扔進沙漠的一粒沙子。
商品的生產受到供求關係影響,人才也是一樣。到了全國各所大學再次招生的時候,原本都招不滿人的各所大學招了個爆滿,到最後不得不進行擴招,以致於很長一段時間,這些大學一間宿舍要塞十幾個人。到今年第三次招生完畢,全國建十幾所大學,共有在校的大學生數萬人。
他們就是方懷所要依靠的改革力量,這些年輕的學子,有先進的知識、有蓬勃的朝氣、有愛國的理想,這三點是最重要的。有先進的知識,他們才有能力去改造這個國家,把這個國家帶向正確的道路;有蓬勃的朝氣,他們才敢闖敢幹,而不是食素餐位,哪怕他們幹錯了事情也比碌碌無為要強,起碼他們得到了經驗;而有了愛國的理想,他們才能真正無所畏懼,去和那些舊勢力作鬥爭,方懷需要的就是他們的熱血。
冬去春來,過了年全國各所大學有開始招人了。
康伯帶著兒子走了兩天路,總算進了杭州府。都說靠山吃山,靠海吃海,他在海邊打了一輩子魚,倒也養活了一家四口,可是大字卻一個不識。為了不讓兒子將來像自己一樣在漁村待一輩子,康伯送了自己兒子去讀私塾,想著將來即便不能考取個功名,也能識得寫寫算算在城裡謀個差使。
卻沒想到兒子在城裡讀了六年私塾,到最後竟然不願去靠功名,反倒要去讀什麼大學,氣得康伯狠狠抽了兒子一頓。不過一向孝順的兒子卻倔的很,跪在地上一個勁給自己磕頭,磕得頭皮都破了。
天下哪個父母不心疼兒女,康伯只能喊了一聲「冤孽」,便帶著兒子和家裡最後一點積蓄往杭州府來了。
杭州府康伯年輕的時候也來過兩趟,但印象中似乎沒有這麼多人,再看看,連客棧都住滿了。毫不容易讓一家客棧老闆同意他們在柴房住下,房錢算一半,康伯這才跟客棧夥計打聽起浙江大學的位置來。
客棧夥計似乎經常回答這樣的問題,一溜說得飛快,害得康老漢都沒聽清,最後還是康伯找來兒子用筆記下來方才了事。康老漢和兒子拿著地址,左拐又拐終於找到一個衙門口似的宅院前。
但此時門口堆積的人群卻把康老漢嚇了一跳,這只怕不下千人吧。十幾條長龍把門口堵得死死的,人挨著人,肩並著肩,連個插進去的縫隙都沒有,還好不是大熱天,不然中間的人只怕早中暑了。
而排著的隊伍兩旁,還站著形形色色的人,有一身珠光寶氣的富商,有帶著十幾個家奴的土財主,更多的是和康伯差不多打扮的普通百姓。他們的年紀和康伯也差不多,都踮著腳看著隊伍中的某個人。
康伯帶著兒子來到隊伍旁邊,找到一個和自己差不多年紀,穿著藍色土布褂子的中年漢子道:「這位兄弟,這裡咋這麼多人呢?」
那中年漢子轉頭看見康伯和站在他後面的兒子,道:「你也是帶著兒子來考學堂的吧?」
康伯連忙點頭道:「是啊,我們是第一次來,不懂得規矩。」
那中年漢子顯得十分豪爽,揮揮手道:「沒事,我帶兒子來是第二次了,去年也是這麼多人。這裡是報名考試的,真正考試要七天後,我看你還是趕快讓你兒子排隊去吧,不然今天恐怕就輪不到他了。」
「是,是,多謝大哥。」康伯趕快讓兒子去排隊,自己和中年漢子聊開了:「我說兄弟,這是啥學堂啊,咋這麼多人想進啊?」
中年漢子瞪大了眼睛看著康伯道:「趕情你不知道就來了啊。」
康伯忠厚地笑了笑道:「都是我那小子硬要來,送他讀了六年私塾,他不去考功名卻要跑這來考什麼大學,我抽了他一頓都不頂用。你說讀書人不就為求個功名嗎?我也不要他中個舉人進士,光宗耀祖,但中個秀才以後也好養活自己啊。」
中年漢子此時拍拍康伯道:「老哥,這你就錯了,現在世道變了,還考什麼功名啊,就算中個進士,放出來也就是個七品官,不做貪官的話一年俸銀還不到40兩。再說那一輩子沒考起進士,甚至舉人的多了去了,一個個把家裡讀的是家徒四壁,人還讀傻了。再說,你要硬想為你兒子博個功名,只要你兒子進了這學堂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康伯聞言心上如老鼠在撓一樣,道:「難道這大學還給功名不成?」
「那倒不是」中年漢子道:「只是你沒看見城門貼的告示嗎?說今年連科舉的題目都改了,不僅要考四書五經,還要考洋人的東西,這大學就是教洋人東西的。還有那朝廷新辦縣學和府學,找的教書先生也都要是從大學裡出去的,這些教書先生朝廷可是給秀才舉人身份的。」
「那……那些個讀書人就不鬧事?」
「鬧啊,怎麼不鬧啊?那些個書獃子讀的書現在多半用不上,不知道有多少尋死覓活的,前些日子還堵著巡撫衙門呢,可人家報紙上都說了,咱自己的學問只能端正人心,不教傍身之技,所以才要學洋人的東西。現在朝廷根本就不理他們,鬧得凶了,直接調隊兵來趕走了事,那些讀書人的腦袋瓜子還能硬的過刀槍?」
康伯聞言唏噓不已,中年漢子說的話他雖然有一些不懂,不過兒子進了學堂將來能博個功名他倒是明白了。但轉念之間,他又擔心上了:「兄弟,你說那書堂的教書先生既然能有功名,那豈不是有很多人搶嗎?我家二子也不知道能不能進去。」
中年漢子道:「老哥,你知道全國有多少縣、府,每個縣學、府學要多少教書先生,現在連府學都招不滿人。再說那縣學、府學都是清水衙門,死巴巴每月二兩俸銀,能進這大學的幾個願意去,你知道松江府那些工廠給這些大學裡出去的開多少錢嗎?一個月20兩紋銀。」
「啊」康伯嘴巴長得老大,這二兩紋銀就夠他們一家用一年的,難怪這麼多人搶著進這學堂了。康伯現在已經不記得自己當初是怎麼拉著兒子不讓他來了,連忙走到兒子身邊,囑咐他一定要好好考。讓康伯的兒子感到奇怪不已,爹這是怎麼了?該不是累糊塗了吧,就是要考也要七天後啊。
(今天家裡有點事,暫時更新一章,明天三章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