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九十七碗恭王初登場一手絕藝驚四座
大燕元盛八年,皇帝王鈺不顧群臣反對,「一意孤行」親征吐蕃。燕軍在那片「世界屋脊」之上,浴血奮戰,水土的不服,地理的劣勢,交通的不便,讓一直以騎兵見長的燕軍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負責作戰的川軍,滇軍,以及蘭州軍一部,死亡四萬餘人,傷者無數。損失的燕軍將士,有幾乎一半是非戰鬥死亡。可不肯臣服的吐蕃人同樣遭受了極大的損失,大燕的國力不是這些坐井觀天的人所能夠想像的。所以這一場長達十五年的爭鬥沒有能夠拖垮大燕,倒是吐蕃自己先扛不住了。
兩軍將士的鮮血染紅了那片巨大的湖泊,王鈺取「碧血青天」之意,將這片湖泊命名為「青海」。為了爭奪這片遼闊而神奇的土地,大燕皇帝似乎是鐵了心,甚至不惜放棄他一貫虛懷若谷,從諫如流的優良風格,變得「獨裁」「霸道」,甚至可以想像,後世的史學家,一定會對他這「晚年的錯誤」,評價如下:
「燕朝開國皇帝王鈺,晚年好大喜功,不聽忠言。執意發動對吐蕃的侵略戰爭,給兩族人民帶來了深重的災難,反映了封建地主階級的腐朽,也是他一生之中的污點……」
可有誰能夠理解,王鈺執意要這麼做的用意?有一點可以肯定,在當時,沒有任何人能夠理解。他信任的大臣反對他攻打吐蕃,仁慈的皇長子也反對,一直倚重的耶律南仙也不贊同,甚至連軍中將領都對攻打吐蕃表示難以理解。可王鈺還是做了,而且在付出巨大代價之後成功了。
在吐蕃六谷部首領,得到大燕中央朝廷的支持,剛剛要統一吐蕃之時。王鈺就揮軍西進,奪取本該屬於他的勝利果實。這場持續十五年的大戰,吐蕃軍隊損耗殆盡,連他們的大首領也戰死沙場,現在領袖吐蕃地,是他還未成年的兒子。
而王鈺本人,也在最後一戰,吐蕃人的瘋狂反撲中身中一箭。如果不是這一箭。他恐怕會把吐蕃掃蕩一個遍之後,才會班師回朝。
雖然勝利了,可天下人都搞不懂,那種不毛之地,打下來有用嗎?雖然土地歸我所有,但以後還要管理,還要建設,這簡直就是賠本的生意。真不知道聖上到底在想什麼。
「父皇離京這段期間,兒臣奉旨主持朝政,在貴妃庶母悉心指導以及朝中大臣鼎力輔助之下,沒有出任何差錯,一切如常。父皇臨行之前交待的事情。兒臣都已經辦妥了。」王戰在向父親述職。其實這段時間,他幾乎什麼也沒有干,無論軍國大事,還是內政外交。耶律南仙都已經替他拿了主意,他自己也樂得清閒。
王鈺頻頻點頭:「那就好,那就好。」看來他是累了,或是日漸衰老的身軀抵抗不了這一箭之傷,他顯得很疲憊。
王戰看著父親,怎麼也不明白,為什麼父皇執意要攻打吐蕃,弄得自己也受了傷。
「朕知道你在想什麼。你一定是在想,父皇這又是何必呢?興師動眾,遠赴邊關,就為了那麼一片不毛之地讓自己也受了箭傷,對麼?」王鈺一眼就看穿了兒子的心事。
王戰臉色突變,慌忙拜倒在地:「兒臣不敢!」
「呵呵,沒關係,你理解不了的。行了。你去吧。朕累了……」王鈺滿面疲憊地揮手說道。王戰辭別父皇之後,離開了華安宮。
王鈺仰面躺在龍榻之上。出神的望著屋頂,是啊,我這是何必呢?天下所有人都在反對攻打吐蕃,我又何必一意孤行?大燕的領土已經如此遼闊,從南到北,要走一年,我何不作個安樂皇帝,在聲色犬馬之中度過晚年?
可天下人不知道,這片領土對中國意味著什麼。我如果不在這個時期把這片領土納入中央朝廷的直接管轄之下,那將會給後代子孫留下多少的麻煩。我不信神,也不相信什麼千秋萬世,大燕王朝也會像歷史上所有朝代一樣,總有一天會被淘汰。可中華民族還要繼續前進,大燕不過是中華民族幾千年歷史中一小段而已。
自己老了,掐指一算,從後世來到這個時代已經三十多年,從一個年少輕狂的少年郎變成了今天的老人家,頭髮一天天變白,精力一天天不濟,保不準哪一天就撒手西去,留下這麼大一個國家,誰來統帥?後繼之君能不能守住這片江山?五個皇子裡面,暫時還沒有一個完全滿意的,難道我要效仿上古帝王,禪讓皇位給有德有才之人麼?
太多地憂慮沉甸甸的壓在這位大燕皇帝的心頭,讓他身心疲憊,緩緩的閉上眼睛,他真的需要好好睡一覺了,他累了三十多年,想當初,他年輕時候還自嘲地稱自己為御用閒人。
沈拓悄悄擠進宮門,遠遠打量著龍榻之上的皇帝,這可怎麼辦才好?聖上似乎剛剛睡下,要不要這個時候去打擾他?你說今天這是怎麼了,事情一件接一件,難道誰把天給捅漏了?
思之再三,沈拓還是決定上前如實稟報,皇帝的性格他太瞭解了。這件事情不及時處理,一向治軍極嚴的皇帝雷霆一怒,後果不敢想像。
「陛下,陛下?」沈拓連叫兩聲,王鈺似乎已經入睡,沒有任何反應。大著膽子,走到龍榻之側,沈拓再度呼喊。
王鈺睜開一雙佈滿血絲地眼睛,還沒有回過神來:「嗯?何事?」
「陛下,禁軍起了騷亂,據說數百人打了起來。」沈拓小心翼翼的說著,生怕讓有傷在身的皇帝生氣。
王鈺猛然挺坐起來,卻牽動傷口,痛得他牙關咬得格格作響。沈拓慌忙上前扶住:「陛下,小心您的傷!」
「什麼?打起來了?豈有此理!」王鈺一時急怒攻心,這不是天大的笑話麼?剛剛打完了外敵,自己人倒打起來。是不是士兵嘩變?他馬上作出這樣的舉動,把錦被一掀,似乎想要自己親自去處理。
可身上的傷痛得他實在難以忍受,疲憊地身軀低乎也不聽使喚,一種無力感頓時湧上心頭,我王鈺難道已經沒有用了麼?罷了,我真地老了,該讓下一輩為自己分擔了。
「馬上把漢王追回來。快去!」這時候召大臣進宮是來不及了,最快能用上的人,就是漢王王戰。
王戰已經超過十六歲,他有權利在宮外開府,單獨居住。本來已經準備出宮要回他的漢王府,剛離開華安宮沒一陣,他就被內侍省都知沈拓給請了回來。氣喘吁吁的重新回到父皇面前,他發現父親神色凝重。一定是出了什麼大事。
「戰兒,你馬上代表朕到禁軍大營去,用最快的速度壓制事態的發展,朕授權給你,查明事件。速速報來。」王鈺讓沈拓簡明扼要的事情對王戰敘述了一遍,然後命他馬上去處理。
王戰一聽是軍隊起了騷亂,心裡一時沒有了主意,這事怎麼處理?帶兵去鎮壓嗎?還是調解?父皇需不需要寫道聖旨或者口諭什麼地?
王鈺已經說完好大一陣。卻發現王戰還呆呆地站在那兒,一時情急,厲聲喝道:「事態如此緊急,你在發什麼呆?去啊!」
「父皇息怒!這,這……」王戰這啊那地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突然腦中靈光一閃,想起一個人來。找我們家老二一起去啊,他不是武備學堂的高材生麼?
「父皇。兒臣請問,是不是可以命二弟協同兒臣一起去處理此事?」王戰大著膽子問道。王鈺一時語塞,找老二去幹什麼?但事情刻不容緩,他不假思索地點了點頭,連聲催促著漢王快去。
王軾本來已經年滿十六,按規矩也應該離開皇宮,到外開府居住。可王鈺不知道是不放心他,還是根本沒有閒心過問這件事情。反正就一直耽擱下來。王軾都十八歲了,還住在宮裡。
「你們王爺呢?」王戰滿頭大汗奔到景泰宮。那些太監宮娥們還沒有來得及向他行禮,已經被他問得呆若木雞。
「王爺他,他剛剛回來,現在在……」王軾的近侍太監結結巴巴說不出個理由來。王戰此時看到,一名宮娥偷偷溜了進去,想必是給二弟通風報信去了。
果然,片刻之後,王軾就出來了。脫了朝服,一襲白袍,衣擺還壓在腰帶上,手裡提著一根白臘桿的木槍,不用說,這傢伙一回來就練上了。他要是把練武這興趣花在讀書上,父皇也不至於這麼不待見他。
「二弟,快!禁軍那邊出事了,跟本王一起去!」王戰著急忙慌的說道。王軾可是太意外了,我也去?父皇親自點我地名嗎?
「你愣著幹什麼?快走啊!」王戰本理極斯文的人,此時也不禁急得大叫。王軾這才反應過來,幾個大步竄出來就要走。
「你就這身裝扮去?」王戰傻眼了。
「軍中無小事,皇兄穿著朝服就是了,快走吧。」王軾說道。王戰一聽,也不再強求,兄弟二人急匆匆的往宮外奔走。
十幾匹快馬奔馳在北京街頭,王戰對身旁的弟弟說道:「先到衛戍衙門,找徐寧老大人調兵,然後去禁軍……」
「皇兄,等調了兵已經來不及了,先去禁軍大營吧。」王軾建議道。
王戰大感意外,直接去禁軍大營?就我們十幾騎?禁軍軍營裡可是有數萬精銳大軍,都是些百戰餘生的剽悍勇士,十幾騎怎麼震得住他們?
「兄長身為皇長子,又奉了皇命,難道還有誰敢違抗你不成?」王軾似乎知道哥哥地心事,出言撫慰道。王戰一想也對,可心裡始終沒有底,他沒有處置這種突發事件的經驗。如果有時間去請教一下庶母耶律貴妃就好了。
十幾騎奔馳在街頭,當中一人,白衣白馬,人又生得面如白玉,手裡還提著一桿白臘木槍,惹得街上的行人紛紛駐足觀看。心裡禁不住要叫上一聲好。他身邊那雄武的男子,看身上地裝扮,這不是聖上家的人麼?不知道是哪位皇子?
出了西門,一陣疾馳,禁軍大營已經在望,王戰忍不住有些慌神,心跳得厲害,等奔到大營門口想要下馬時。才發覺腿都有些軟了。
「皇兄,直接衝進去。」王軾小聲說了一句,繼而對著禁軍大營放聲一喊:「漢王到!」
十幾匹馬,風一般捲進了營門口,那營中將士看得清楚,漢王殿下是身著朝服而來,所以也沒有誰敢去阻攔。
經過成片的營房,耳朵已經能聽到呼喊撕打地聲音了。轉過一個拐角,眼前豁然開朗,就在校場上,一大群人混作一團,大打出手。
有幾名身著戎裝的將軍在場外大聲呼喝。似乎也沒有能彈壓住情緒激動的將士們。看到有人奔來,其中一人竟然還是皇長子,幾位將軍心頭一震,趕緊迎上前去。一將拉住漢王坐騎的韁繩。焦急的說道:「王爺來得正是時候!卑職等彈壓不住!」
王戰又看了看場中混亂地局勢,極力穩定住心神,提高聲音喊道:「本王奉旨而來,爾等速速罷手!」
他這點聲音在幾百人的圍毆聲中,何其微弱,根本沒人聽到。王戰一時束手無策,此時王軾在旁邊看得分明,對兄長說道:「大哥。我去。」
「別別別,老二,這些人都是戰場上下來的,別傷著你!」王戰顧念著弟弟,不肯讓他去冒險。
「王爺身份何等尊崇,豈能跟這些人……」一班將領也開始勸道。
王軾什麼也沒有說,把手中木槍一提,雙腿一夾。胯下雪白地戰馬閃電般奔了出去。幾人只感覺一陣風從面前撲過。再看時,恭王殿下已經衝進人群之中。那一桿木槍。舞得銀蛇一般,密不透風。眨眼的功夫,已經撂倒七八人。
王戰看得瞪目結舌,這是我弟弟?
「好身手!」那幾個將軍卻是識貨的,脫口而出讚歎道。這恭王殿下生得這般英俊,沒想到卻是一身的好武藝,讓人眼睛都看花了。
此時,王軾深入人群,簡直就如同進入無人之境,那桿木槍,卻像是天鑄神兵一樣,擋者披靡。人群中央,兩名武官模樣的人正大打出手,老拳相向,嘴裡不乾不淨地罵著什麼。王軾驅馬上前,一槍挑去。
二將毫無防備,竟被他這一挑之力,震得連退幾步,若非士兵阻攔著,早就倒在地上。他二人打得正興起,喪失了理智,也沒想想看眼前這俊少年到底是誰,竟然昏了頭,直撲王軾而來。
王戰看到,失聲喊出:「二弟,快快回來!」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王軾面不改色,手中木槍反手一挑,先到那將伸手去抓,卻連根毛也沒有撈到,正訝異時,膝蓋一痛,不由自主地半跪下去。他剛跪下,忽聽旁邊「啪噠」一聲,自己的對手摔了一個狗吃屎。
兩人還沒有弄清楚怎麼回事,突然面前一陣腳風,感覺身體一輕,已經離開地面。等他們再反應過來時,已經被扔在地上,抬頭一看,正面對著一匹戰馬,那畜生正瞪著一雙馬眼,嘴裡呼呼噴著熱氣。
現場地人全傻了,幾百號參與群毆的士兵呆立當場,他們是親眼看到在電光火石之間,自己的頭兒被人放倒在地,提小雞兒一般給扔在出去。這人是誰啊?
王戰眨了眨眼睛,剛才怎麼回事?這兩名武官不是撲二弟去了麼?怎麼……
「漢王說的話,你們沒聽到是不是?綁了!」王軾一揮木槍,直指二將面前。
漢王?聖上的長子?壞事了,鬧大了!這回不掉腦袋也得掉層皮!
「卑職范虎,張達,叩見漢王殿下,王爺千歲!」二將爭鬥之心,消失無蹤,五體投地地拜倒在地上。漢王的衛士一擁而上,把二將捆了一個結結實實。他二人一來畏懼漢王,二來見識了那白衣少年的武藝,誰敢掙扎半分?只是心裡弄不明白,我好歹也是上陣數十年的武將,剛才是失手嗎?這少年是誰家孩子?
「兩位王爺,這裡不是說話地地方,將此二人提到堂上再審。」一班武將建議道。
王戰此時心中稍安,點頭道:「好,身為將領,帶頭煽動鬧事,本王倒要看看,你們有什麼理由。」
此時,王軾伸過頭來,在他耳邊小聲說道:「大哥,參與鬧事的士兵也要隔離起來。還要馬上召來軍醫,救治傷者。」
「聽到恭王的話了吧?還不照辦!」王戰神情嚴肅。那范虎張達二將,此時早已魂飛天外,怎麼著,那白衣美少年是恭王殿下?那我二人方才對王爺動手……
審問下來,方才得知,這二將都是皇帝親衛禁軍的將領,官拜統制。其中張達在對吐蕃作戰中,負責保護皇帝的安全。因為王鈺受傷,使親衛禁軍蒙羞,范虎回京之後,對張達不滿,認為他失職。二將今日在校場練兵,范虎出污言責問,張達氣憤不過,一言不合,動起手來,這才有了這場群毆事件。本來報到衛戍衙門,徐寧大人不在,於是捅到了宮裡。
「好,既然審問清楚,你二人也供計不諱,那押下去吧,聽候發落。」審問完畢之後,漢王總算是鬆了一口氣。不過同時也開始傷腦筋,這件事情怎麼上報呢?如果定性為嘩變,那這兩人的腦袋就保不住了。
在回宮的路上,王戰一直考慮著這個問題,始終下不了決心。扭頭看王軾時,恭王面如平湖。漢王不得不重新審視自己這個弟弟了。遂問道:「二弟,你說這件事情,怎麼上報?」方才王軾的神勇,給他這個哥哥留下了深刻地印象。不愧是京師武備學堂一甲頭名的學生,武藝果然不錯,要是再多讀點聖賢書就更好了。不知父皇為何不喜歡他,就算他沒有興趣唸書,將來征戰沙場,替父皇誅除敵人,也是效忠國家,總比飽食終日,無所事事要好吧?
王軾一時沉吟,良久,開口說道:「皇兄,如果定性為嘩變,就會牽扯很多人。父皇有傷在身,一來不宜動怒,二來恐怕盛怒之下處罰過重。不如就定性為摩擦,只是因為一些官員錯誤談判了局勢,所以才報到宮裡。他二人本來也沒有其他用意,也是因為忠心於父皇才有了這麼一樁,你看如何?」
王戰聽後,似笑非笑的盯著自己這個弟弟,怎麼他想的跟自己一樣?遂問道:「我說二弟,你對人能有這麼一份仁慈之心,怎麼對那些野獸就不手下留情了?隔個三五天你就拎頭熊出來飽揍一頓。」
王軾笑了笑,沒說什麼。我不練武狩獵,你讓我幹什麼?我又能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