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碗趙頡發現驚天秘密
大宋財神爺許柱國尚書給他的王上帶來了好消息,得益新法深入人心和全面貫徹,再加上天公作美,今年的賦稅創造了大宋有史以來,或者說中華有史以來的最高紀錄,達九千七百六十萬貫,其中,商業稅佔七成,農業稅只佔三成。這個消息讓王鈺喜不自勝,這不僅僅是意味著北伐有可能提前進行,更透露出一個訊息。大宋,漸漸跳出了靠天吃飯的定律。
自古以來,中國一直是以農為本,農業的興衰,影響著國運的昌盛。一旦出現災年,統治者的江山就坐不穩了,沒有飯吃的農民除了起來造反,別無選擇。而現在,農業稅收日漸削減,有了餘錢的農民可以將錢用於置地,這種歷代統治者都深為忌諱的「土地兼併」,在大宋並沒有對朝廷構成任何威脅。因為很多農民都在作坊裡勞動,他們的工錢遠比種地所得要多。
大量空閒的土地被所謂的「地主」購買,便得土地可以集約化經營,提高了生產效率。而閒散的勞動力,可以大規模的投入到工商業中,帶動這個國家的經濟繁榮發展。大宋商人的足跡,便布海內外。西到大漠,東出大海,大宋的絲綢,茶葉,瓷器源源不斷的輸送到外國,隨之帶去的是中原燦爛的文明。
經濟文化的繁榮,不代表一個國家就是強國,大宋更需要軍事上的空前勝利,來鞏固它世界強國的地位。而王鈺,這位大宋朝實際上的統治者,已經把目光放到了北方,盯住那個從遊牧民族興起的女真帝國。他甚至已經在盤算,打下金國之後,將如何劃分行政區域。他還考慮著,當大宋版圖一再增加後,是不是可以提前施行在元朝才建立的「行省制度」,以省來作為大宋最高的地方機構。
在他管治下的大宋權力機構,高速運轉著,雖然還沒有說破,但人人都在為北伐作著最後地準備。宋朝開國百餘年來,一直處於守勢。被動的抵抗著外族的入侵。而現在,這種歷史即將一去不復返,漢人的兵威,將越過長城,與那些在馬背上長大的民族,一決雌雄。讓他們知道,我中原王朝,也是有著「尚武」的傳統。
王鈺經常提醒他的將領們。這天下沒有蠢人,永遠不要輕視你的敵人。他說得很對,女真人已經察覺到了危險,至少完顏亮和兀朮察覺到了。在兀朮總攬邊境防務之後,積極地準備著抵抗大宋的「軍事入侵」。他一面加固城防。整頓軍備,一面想盡千方百計提升士氣。這十幾年與宋朝發生的戰爭,女真人連連失利,大宋高昂的士氣與先進的裝備。像惡魔一樣吞噬著女真士兵的心。
宋軍有百步穿楊的神臂弓,有震天動地的金輪炮,還有優良地鎧甲,鋒利的長槍。這一切都不是金兵所以比擬的。科技與生產力的落後,只能靠女真族的勇悍之風來彌補。兀朮在這個時候,提出了一個概念,本該在王鈺那個時代才流行地概念,「夫濟大事。當以人為本,征伐亦不在此之外。」
他是告訴他的士兵們,戰爭終究還是以人為本的,武器裝備並不是決定戰爭的重要因素。這個說法,很先進,先進到王鈺收到消息時,都不得不佩服兀朮不愧是一代名將。史書上地岳飛大破拐子馬,與黃天蕩水戰。掩蓋了這位女真將領的威風。讓後人不知道,其實他是一位傑出的將領。
趙廣的病。在寒冬之際,越發沉重了。據攝政王府的講,老王爺數度昏迷,駐守在王府的御醫不敢怠慢,每天都會將他的病情呈報到兩宮皇太后以及相父攝政王那裡。御生已經斷言,老王爺撐不過春節了。
此時,一個問題出現了,當趙廣歸天以後,他空缺出來的攝政王位,會是誰來繼任?有一點是不容置疑地,那就是這個人肯定會是趙家的人。在現在這個局勢下,朝廷一定要有一面趙家的旗幟。
蔡太后召見了王鈺,有意無意的透露出她在關心著攝政王位繼任者的消息。王鈺藉故推脫,不肯表態,因為他知道趙廣極力推薦福王趙頡出任攝政王。而趙頡這個人,恰恰是王鈺最不希望看到的。不過,他也不得不承認,除了趙頡,實在是不找出一個能夠平息方方面面議論的人選。所以,他祭出了「拖」字訣,拖到趙廣去世之後再說。只要趙廣沒有當著所有人的面,從口裡說出來他舉薦趙頡,這件事情就還有轉圜地餘地。而趙廣,似乎已經不太可能再站出來說話了。
臘月二十,離過年不久了。汴京城已經下起了雪,當從夢鄉中醒過來地百姓們打開門窗,看見的是千樹萬樹銀花開,天地之際,白茫茫一片。瑞雪兆豐年,明年又將是一個豐收年份。
幾匹快馬飛速地馳過大街,馬蹄踐踏,雪花飛射,轉眼已經奔出了城門。馬背上,坐著躊躇滿志的趙頡,他已經預感到,他的機會要來了。只要能登上攝政王的寶座,這就將會是一個趙氏復興的訊號。
今天,他出頭組建的「登雲詩社」,在京城南郊的韶華山有一場詩會。文人墨客們歷來對潔白的雪花情有獨鍾,留下了千萬篇歌詠瑞雪的詩詞。趙頡很慶幸,王鈺對他組建詩社,不但沒有起疑,反而認為這是他「不務正業」的標誌。這個篡權者,大概還在偷笑,認為我趙頡自命風流,侍才傲物,無心於朝政。
「王爺到了。」有人高聲叫著。
這一處規模並不大的寺廟,徽宗皇帝崇信道教,自號「道君皇帝」,佛教在這個時代並沒有得到多大的發展。與他父皇不同的是,趙頡崇信佛教,以「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為自己的座右銘。這座小廟,就是他出資興建的。
趙頡翻身下馬,伸雙手伸到嘴前呵著暖氣。噴出團團白霧。聞風而來的詩友們與他見著禮,這些人都是京城的才俊之士,又都是當代有名地文人,時常與趙頡詩詞唱和,登雲詩社,一時傳為佳話。
「諸位,今日天降大雪,本王召集詩友前來。飲酒作樂,以詩詞助雅興。今日,大家可要不醉無歸才是。」趙頡本就生得俊俏,皮膚如婦人般白皙,在這雪景的映照之下,居然絲毫不遜色,更顯得玉樹臨風。
「王爺,在下新作樂府詞三篇。趁著今天的機會,還要請王爺斧正。」說話這人,在當代名氣極大,姓陳名師敘,字觀正。號敬齋。在一代文豪蘇東坡去世之後,而陸游,李清照尚未形成氣候之前,這位陳師敘已經是大宋文壇的領袖。朝中許多權貴。都是他的仰慕者,對他的詩詞推崇備至,就連王鈺也聽過他的名號,幾次召他入朝,他都以「不為五斗米而折腰」加以拒絕。王鈺只能一笑置之,也沒拿他怎麼樣。
「觀正兄,你這是擠兌小王啊,世人誰不知道你陳觀正才高八斗。就連三尺孩童也能背誦你的佳作,何來斧正一說,慚愧慚愧。」趙頡一邊說笑著,一邊與其他人打著招呼。看來他這登雲詩社規模還不小,今日參加詩會地人,約有三十餘位,全是一時俊傑,文壇才子。
這一群人客套已畢。便向寺廟旁的那一處小宅院行走。這裡是趙頡平日參禪理佛之地。今日特地收拾了一番,不過屋裡的景象倒讓人懷疑。這趙頡到底是不是佛教信徒。他居然在佛像之前的廳裡,擺上了幾桌酒席。熊熊的爐火上,正烤著鹿肉,旁邊的熱水銅盆裡,還溫著上好的佳釀。難道他不知道佛教嚴禁生殺食葷的麼?
很顯然,他地詩友們也被這場景給震住了,他們雖然不是佛教信徒,可也知道佛教的清規戒律,看到酒肉擺在面前,眾人面面相覷,又不好明說。
「來來來,諸位請入座,天寒地凍,咱們將門掩上,喝酒吃肉,豈不快活?」趙頡大聲笑著,豪氣干雲。眾人入座之後,陳觀正首先提出了疑問:「王爺,佛教嚴禁殺生,您這是……」
趙頡笑而不語,提出熱酒,替他滿上一杯,而後才笑道:「觀正兄,佛祖以慈悲之心,普渡眾生。何謂慈悲?大愛也。何謂大愛?包容也。佛祖以大愛包容之心,誓言普渡世人,求的是思想上的昇華和境界,而非一些形式上的虛禮。佛教傳入中土,可笑世人學得了皮毛,而不理解其真諦,難道諸君不聞,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麼?」
一席妙語連珠,盡解眾人心結,一時歡笑聲不絕於耳。趙頡慇勤把盞,替眾人倒酒,這些名士們時不時崩出神來之句,大多都是借物言志,表達自己渴望知遇地心願。這些人雖然是名士,但名士雖然有才,卻並不一定能取得功名,更何況,朝廷削減文進士的名額,在坐的人,就有很多是今科落第之士。
趙頡聽了半晌,笑道:「諸君俱是有大才之人,何必如此煩惱?今科不中,三年之後再考便是,王上如今廣開言路,求賢若渴,但有真才實學,朝廷必不使其埋沒。」
「哼,王爺倒是好胸懷,王上有意削減文進士名額,考中的難度大大增加。我等十年寒窗,只怕等到白頭,還是一介布衣啊。」有人似乎酒醉了,開始發起了牢騷。
「不錯,諸位想必不知道吧?王上是太學出身,他沒有經歷過科舉,所以不知道這其中地艱辛。所謂站著說話不腰疼,飽漢不知餓漢饑啊。」說話這人怕是已經五十多歲了,還沒有考中進士,可想其心中有多麼的鬱悶。
趙頡適時的阻止了詩友們的牢騷:「諸位,跑題了。咱們只淡風月,莫說國事。」
眾人聽他如此言道,只得收起滿腹牢騷,悶頭喝酒。陳師敘與趙頡碰了碰杯,小聲問道:「王爺,在下聽到坊間傳言,太叔公攝政王病重在床,怕是不久於人世,有這事麼?」他雖然說得極小聲,但旁邊的人還是聽到了。多道目光同時射向趙頡,等候著他的回答。
趙頡低頭不語,好一陣,才點頭道:「不錯,叔公他老人家,怕是撐不過開春了。」
「唉,老王爺英名一世,當真是位賢王。他若有個不測,國家損一棟樑,可惜。」陳師敘哀歎道。
這時,有多嘴的人插話了:「王爺,您說要是太叔公攝政王去世,那這空缺出來的王位,由何人繼任?王上會不會撤消一個攝政王?」
還沒等趙頡回答,已經有人搶道:「他沒有那麼大地膽子。撤消一位攝政王,就等於是篡位,他就不怕千夫所……」
「少游兄!說過頭了,朝政大事,又豈我等能夠隨便議論的?」陳師敘喝道。
趙頡看了剛才發表議論那人一眼。輕咳一聲,似乎不知如何回答。前思後想,作難道:「這,小王雖是先帝手足。天子皇叔,其實對朝政上地事,也不太知情,想必王上自有安排吧。」
眾人一聽,倒在心裡替他打抱不平了。好歹也是堂堂親王,竟至如此地步,王上未免太專權了,連攝政王的繼任問題。也要由他安排。這天下,怎麼說也是趙氏的吧?眾人,都對這位慷慨樂施,才學過人的王爺寄予深深的同情。
或許是不忍看趙頡這般的模樣,陳師敘趕緊岔開話題:「哎,王爺,咱們詩社成立當日,不是有位姑娘前來共襄盛舉麼?怎麼自那次之後。就再不見人影?」登雲詩社成立那天。趙頡與一班交好地詩友共同聚會,一位不速之客也不知從哪裡得到消息。驅駕前來。只是她一直在轎中,並未露面,與趙頡交談了一陣,隨後便匆匆離開。因此,眾人推斷,那應該是位女流。
趙頡來不及回答,門吱嘎一聲開了,嗖嗖地寒風直往房裡灌,眾人不禁回過頭去張望。只見一位福王地奴僕匆匆進來,來不及掩上門就奔到王爺面前,低聲耳語著什麼。
「諸位,失陪一下,本王去去便回。」趙頡微笑著沖眾人一拱手,向屋外走去。漫天大雪中,一個紅點分外醒目,奴僕替趙頡披上斗篷,兩人踏著雪向那個紅點走去。呼呼地寒風,捲起片片雪花,四散飄舞。
走得近了,才發現,那是一位穿著紅色披風的女子。一動不動的矗立在雪地中,就是這一點紅,讓一望無際的白雪,也失去了風采。
「婢子見過王爺,王爺萬福。」那女子欠身施禮道。或許是天氣過於寒冷,她用一塊絲巾遮住口鼻以抵禦風寒,以至於看不清她的容貌,不過光憑那雙眼睛,就可以推斷,這女子年紀,當在二十以下。
「嗯,來時留意了麼?千萬不要出什麼差池。」趙頡捂著帽沿說道。
「王爺放心,婢子省得。我家姑娘讓我轉告王爺,所囑之事,她必定全力辦妥。此外,還有一件要事,姑娘千叮嚀,萬囑咐,出婢子之口,入王爺之耳,絕不可有第三人知道。」那女子說話的聲音婉轉動聽,想來是個可人兒。
趙頡微微點頭,隨即探出頭去,側耳傾聽,那女子隨即在他耳旁輕聲說道:「姑娘在那閹人酒醉之後聽到一句重要的話,他自得地言道『我因一句胡話,而得今日之富貴』。姑娘再旁敲側擊之時,他卻三緘其口,再不多說,似乎其中另有隱情。」
趙頡聽罷,神色凝重,但馬上收回身子,對那名女子說道:「甚好,你速速回去,切勿洩露行蹤。轉告你家姑娘,一切拜託她了。」
那女子略施一禮之後,悄然退去,不多時便消失在茫茫雪海之中。
「因一句胡話而得今日之富貴?什麼意思?王歡胡說了什麼?眾所周知,王歡能有今日的地位,主管內務,是因為他的身份與別人不同,他是王鈺的族侄,小時候一起玩耍的玩伴。他得到王鈺地寄信,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怎麼會說因為一句胡話而得今日之富貴?」趙頡思之再三,不得要領。
「罷了,回去。」搖了搖頭,趙頡說道,看來這個情況沒有什麼價值。
主僕二人轉身向佛堂走去,可那位奴僕剛走沒兩步,就一頭撞到了王爺的身上。而奇怪的是,趙頡並沒有對他這個舉動生氣,而是呆立當場,魂遊天外。
他發現了一個天大的破綻!王歡是王鈺地侄子,對吧?李師師是王鈺的堂姐,對吧?那王歡也就應該是李師師的侄子,沒錯吧?為何在王鈺沒有出現之前,王歡從來沒有提起過此事,要知道,跟李師師搭上關係,會比跟後來的王鈺搭上關係,更為有利。如果王歡真是王鈺和李師師的侄子,他再先王鈺一步和李師師相認的話,或許,就沒有後來王鈺的發跡了。
可王歡身在宮中,徽宗皇帝與李師師有染,莫說是宮中,就是民間也是傳得沸沸揚揚,他豈能不知?而李師師本姓王,出身來歷,人所共知,他豈能不知情?但他沒有與李師師相認,而是後來和王鈺相認,這是為什麼?
只有一個解釋,他不是李師師的侄子,那他既然不是李師師地侄子,而李師師又是王鈺的堂姐,這說得過去麼?更奇怪的是,王鈺為何認下了這個侄子?他在掩飾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