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碗岳飛槍桃宗澤
宣武元年七月,王鈺大軍在攻克揚州,蘇州等大片土地之後,稍作休整,即兵發三路,直取杭州。由關勝率五萬兵馬,出蘇州,迂迴江南東路,繞向杭州西面。由索超率五萬兵馬,迂迴兩浙路,繞向杭州東面,而王鈺自己,親率十餘萬大軍,直撲杭州。以圖形成夾擊之勢,迫趙構退位稱臣。
江南震動,趙構於杭州坐立不安,秦檜上奏,言王鈺勢大,不可與之力敵。趙構深以為然,已生求和之心,然蔡京獨排眾議,力主抵抗到底。趙構深知蔡京為相多年,在官場中名望甚高,自己的位置想要坐得安穩,少不得要借助於他。是以不得不暫時聽眾蔡京建議,下旨命諸將奮死抵抗。
七月下旬,關勝軍團打到歙州,與駐紮在此張浚所部發生激戰,攻勢受阻。索超軍團出蘇州後,一路勢如破竹,兵臨杭州城下。不三日,王鈺大軍繞過太湖,與索超軍團合兵一處,對杭州形成合圍之勢。趙構日夜驚恐,每每從睡夢之中驚醒,以為王鈺攻破城池。
蔡京上奏,欲起用老將宗澤,負責杭州保衛戰。但趙構以宗澤年老體邁為由,拒絕蔡京建議。七月底,王鈺見趙構仍無退位稱臣之心,下令大軍攻城。十七萬兵馬,晝夜進攻,杭州城在金輪炮的轟擊之下戰慄不已。
蔡京再度上奏,力主起用老將宗澤,趙構無奈之下,只得從其言,任命宗澤為「京師衛戍區指揮使」,掌管駐紮在杭州的所有兵馬。宗澤,字汝霖,浙江義烏人。世代務農,家境貧寒,元估六年應進士試,力陳時弊,建議改革朝政。言辭激勵,主考官惡其言,抑為「賜同進士出身」而錄取,而並非「進士及第」。趙構南撤之前。宗澤屯兵黃河一線,後隨趙構撤至杭州,以年老為由,罷官不用。
宗澤上任後,將杭州保衛戰,視為「守土抗敵」,因其江浙是其故鄉,所以抗戰決心較之他人尤甚。宗澤一面整頓軍務。一天之內,撤換三名守城的不利的將領,並定下「伺機出擊」的戰略,並不滿足於城內防守。
八月初,王鈺久攻杭州不下。此時金兵擾邊的傳言越演越烈,使其憂心如焚,進退兩難。而關勝所部,又被張浚阻擋在歙州。寸步不讓。三面合圍之勢難以形成,王鈺權衡利弊之下,漸漸萌生退心。
八月初五,連續攻城十數日的王鈺大軍不見動靜,宗澤親臨一線,視察防務。於杭州城頭上,遙望城下,連營漫天。王鈺兵馬雄壯,心裡暗暗稱奇。那杭州城牆,被敵火炮轟擊十數日,滿目瘡痍,數處缺口。杭州保衛戰打得極其艱苦,敵軍無論人數,裝備上,都佔有極大優勢。若其只圍不攻。不出一月,城中糧草一盡。大勢去矣。
「宗大人,陛下駕到!」部將奔上城樓,對宗澤報告道。宗澤一聽此言,忙率眾將出迎,趙構輕裝簡從,只帶秦檜等幾人登上杭州城頭。宗澤率部將,正欲大禮參拜,趙構已叫平身。
立於城頭,趙構俯視城外王鈺大營,心生恐懼,環顧左右,感歎道:「王鈺兵馬如此雄壯,如之奈何?當年,先帝起用此人,不想今日成為宋室心腹大患。」身邊眾人,皆沉默不語。
獨宗澤憤然說道:「陛下勿憂,臣既負守土抗戰之責,一息尚存,便要抗戰到底。王賊雖然勢大,但近日屢有傳言,說女真人兵出上雄,攻打幽雲。臣料王鈺心繫北方邊境,又見臨安久攻不下,日久必生退心。」
趙構聞言,卻是不以為然:「老將軍有所不知,王鈺此人,雖則年少,但其城府極深,他親率大軍南下,又豈會不防備金人?據蔡京所言,王賊在幽雲駐有重兵,種師中,林沖,呼延灼三部兵馬,共計三十餘萬,佈防黃河以北,城堅器利,兵強馬壯,女真人如何攻得進來?今年年初,種師中率大軍出歸化,攻克上雄,向來驕橫地女真人也是慌了手腳,四處圍堵。唉,這杭州城,又豈能抵抗得住?若依朕看來,不如……」
眾人聽趙構話中之間,似乎已有求和之心,秦檜心中一動,正要說話,卻不料宗澤搶先一步,上前奏道:「聖上,種師中出幽雲,瞞得過旁人,卻瞞得不過微臣。此乃王鈺以進為退這策,他調兵數十大軍,血戰上雄,其實並非為了攻城掠地,而是為打掉女真人揮師南下之心。不得不承認,此舉已然奏效。王鈺率大軍下江南,北方只見傳言,不見行動。但臣估計,王鈺他不敢冒這個險,再堅守上十天半月,王鈺必退!」
趙構聽了,不置可否,又將目光投向王鈺大營,連連搖頭,面有憂色。就在此時,忽聽一聲巨響,聲入雲霄。城上眾人,四顧相望,不知發生何事。還是宗澤反應及時,大喝一聲「撲倒!」,不顧君臣之禮,上前護住趙構,壓在身上。
趙構只覺天搖地動,兩耳嗡嗡作響,胸口一悶,眼前一黑,立時昏死過去!
「敵軍發炮!亂軍發炮!」城上士卒,放聲大喊,紛紛隱蔽。宗澤搖去身上石屑,慌忙起身向趙構告罪,卻見趙構一動不動。駭得他魂魄出竅,急聲呼道:「陛下!陛下!」所有人都慌了手腳,撲上前來,又是撫胸,又是掐人中,好半天,趙構才幽幽醒來。
「啊,朕,朕可是死了?」趙構睜開雙眼,漫無目的張望著。
「聖上,方才敵軍發炮,誤中此處。城頭不可久留,請陛下速速回宮。」秦檜盯了宗澤一眼,對趙構說道。一聽這話,趙構哪還敢在城上滯留,一骨碌爬了起來,抓住秦檜雙手道:「恨不聽愛卿忠言,以至於此,朕回宮之後。當召集百官,商議求和。」
宗澤聽趙構有意求和,心中大急,連忙起身拜道:「陛下不可!連日血戰,我軍固然傷亡慘重,但王鈺麾下將士,多為北人,水土不服。再堅守數日……」
話未說完,卻見趙構搖了搖頭,一臉晦氣,在秦檜攙扶之下,步下城頭。宗澤狠狠跺了跺腳,歎息道:「若此時求和,正中王鈺詭計!」
大營之前,王鈺將手中火把交給身邊士卒。得意的笑道:「怎麼樣?沒吹牛吧,這東西本相也會操縱。當初凌振在造辦局試制的時候,本相就去試過炮了。」
岳飛見那金輪炮如此厲害,也是大為驚奇,對王鈺說道:「丞相。卑職在相州時,就曾聽說,那梁山賊寇之中,有一人綽號轟天雷。善制火炮。其所鑄之炮,能打出十四五里遠近,炮落之處,山崩地裂,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
王鈺拍了拍手,笑道:「那倒是誇張了一些,十四五里是打不到。一千步還是不成問題。」語至此處,遙望杭州城,又歎道:「看來,本相也犯了那『惟武器論』的錯誤,打仗不光是靠先進的兵器,最重要的還是人。咱們的裝備,比杭州守軍先進不少,可攻打了這麼久。杭州城仍舊未破。你們這些帶兵地將軍。要好好研究一下這其中的原因。」
「是,謹遵丞相教誨!」眾將齊聲應道。
王鈺微微頷首。又瞧了那門金輪炮一眼,暗思這東西,到底還是不能跟自己生活的那個時代相比。要是在兩千零七年那會,就是一門迫擊炮,也不知比這金輪炮厲害多少倍。而且炮彈之中,還填有炸藥,不像這炮,只是鐵炮彈,打出去就靠撞擊力。
趙構在杭州稱帝以後,將原先趙佶行在,改作皇宮,立足未穩,便大興土木,給予擴建。即便是在王鈺大軍,兵臨城下之時,工程也未停止。偽朝廷中,大臣們多有議論,然趙構仍舊我行我素,聽不進逆耳忠言。惟獨秦檜,善於察顏觀色,體察聖心,很受趙佶喜愛,官拜左僕射兼尚書門下,與蔡京分庭抗禮。
這日,趙構如今文武眾官,商議求和之事。秦檜率先發表意見,言王鈺勢大,急切之間,不可與之爭鋒,不若放棄皇帝尊號,以後再作計較。蔡京歷來主張強硬,但此時,見杭州城陷入重圍之中,思前想後,也覺得這麼硬扛下去,不是辦法。趙構到江南,現在立足未穩,人心不服,倒是可以考慮放棄皇帝稱號,向北臣服,積蓄力量,等時機一到,再出兵北伐。
「陛下,臣認為,秦相所言甚是。眼下,王鈺率二十餘萬大軍,兵精糧足,器械先進,京城守軍,死傷甚多。再硬扛下去,於我不利。不如,暫時放棄皇帝尊號,廣積糧,緩稱王。」
趙構坐於龍椅之上,聽到蔡京如此一說,奇道:「蔡相不是向來主張對王鈺要強硬,不讓朕放棄這皇帝尊號麼?怎麼今日……」
蔡京聞言笑道:「此一時,彼一時也,臣原先就不主張陛下稱帝。但木已成舟,奈何不得,只得退而求其次,等王鈺來攻。此時若議和,陛下放棄皇帝尊號,王鈺方面,必定也會作出妥協。陛下請看,這是臣為陛下草擬的議和條件。」說罷,蔡京從袖中取出一道奏章,雙手呈上。
趙構接過,展開細看一陣,頻頻點頭道:「不錯,好!若這些條件王鈺能答應,豈不強似作這皇帝?」
秦檜在一旁,見趙構欣喜成這般模樣,心裡犯了嘀咕,不知蔡京這老東西又玩什麼花樣。正疑惑時,忽聽趙構言道:「秦愛卿,你也看看。」
秦檜接過,展開一看,只見那蔡京所擬議和條件,分為如下幾條。第一,趙構放棄皇帝尊號,但一不交出兵權,二不退出江南。第二,朝廷封趙構為定南王,位在諸王之上,永鎮兩浙路和江南東路。第三,定南王可在轄區之內,自行徵收賦稅,任免官吏,中央朝廷不得干預。第四,定南王麾下所部兵馬的軍餉糧草,武器裝備,要由中央朝廷供給。
這簡直就是割據一方。不是皇帝,勝似皇帝!自己佔著這兩路,自行徵稅,自行任免官吏,軍餉還要朝廷供給,天下有這樣便宜的事情麼?王鈺又不是傻子,他能聽你的擺佈?
「陛下,臣以為。這條件怕是談不攏。王鈺為人,何等精明,他豈能同意這……」
「秦相,您過慮了。王鈺此來,看似來勢洶洶,其實他心裡比誰都著急,江南一天不平,他一天回不了京城。咱們只要吃定他這一點。不愁他不答應。」蔡京冷笑一聲,十分自得。
趙構權衡之下,當即表態:「好!就按這個條件,與王鈺議和。只是,派何人去為好?」
「陛下。不急!咱們再等上幾日,待宗澤打上一場勝仗,那時,又多了一個籌碼。這些條件,王鈺必定全盤接受!」蔡京急忙說道。
趙構大喜過望,問道:「哦?能打勝仗?王鈺這一路來,勢如破竹,宗澤他有何辦法?」
蔡京見狀,正要言明,但瞥了秦檜一眼,又故作神秘的笑道:「天機不可洩露。陛下只消在宮中靜待,不出三日,必見分曉。」
中軍大帳,王鈺只著單衣,正在燈下夜讀史書。天氣炎熱,軍中將士多有生病者,好在王鈺本是四川人,早就習慣這如火烤一般地天氣。他手捧《唐書》。正看得出神。這《唐書》分為新舊兩種。宋仁宗以前,刊行的都是舊唐書。但仁宗皇帝還算是個有作為地天子,他認為舊唐書淺陋,下詔重修。先後參與其事的,有歐陽修,宋祁,范鎮等,終於修成了《新唐書》。
王鈺到宋朝好些年,對這古文,雖然大有長進,但某些晦澀的詞句,仍舊不能全部明白,只能是瞎子過河,摸著走。這會兒,他還真有些想那紅秀丫頭了,若是他在,必定一字一句,給自己解釋清楚。
王鈺看唐書,獨服兩個半人,李世民算一個,武則天算一個,李隆基算半個。前兩個,都是勵精圖治,給李隆基打下了堅實地基礎。這位唐明皇一登基,開始倒還算勤奮,自律,可這楊玉環一出來,就壞了。李隆基貪圖享樂,信任安祿山,終於把偌大一個中華帝國,搞得七零八落。
看來,這要治天下,領頭的人就得以身作則,不能貪圖享樂,隨時都要把那根弦給繃緊了。還得知人善任,從諫如流,要聽得進去逆耳忠言。不要以為普天之下,老子第一。
伸手端過案上水杯,一口氣喝下半杯,正要接著往下看。帳外突然衝進一人,他帶起的風,愣是把案上地油燈給撲滅了。
「嘿!見鬼了,你急什麼呀?我這剛看得興起,燈都讓你撲滅了!」王鈺訓斥道。
「丞相,大事不好!」黑暗之中,看不清來人相貌,但聽聲音知道,這是黃信。他被岳飛一槍扎傷了腿,一直在營中休養。
聽他如此焦急,王鈺倒是穩如泰山,一邊摸索到火鐮點上油燈,一邊問道:「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別急,天塌不下來。」
「丞相!卑職剛剛收到消息,那新近上任地叛將宗澤,從海路出發,繞道東海出兵了!」黃信地語氣中,透露出掩飾不住的驚慌。宗澤?這名字聽著耳熟,好像在歷史上跟岳飛有什麼關係,應該也是一員名將。他從海上出兵幹什麼去了?
王鈺端起油燈,行至地圖之前,仔細察看。宋朝的地圖,自然無法跟他從前看到地地圖相比,但是仍舊能夠辨別得出大概的輪廓來。地圖上,中國海岸線依稀能夠看得清楚,杭州之外,就是以後的東海,而整個大宋的東部沿海,都較為平整,卻突然在杭州這個地方凹進一塊,由杭州往東,可直入東海。由此處出海北上,可直達黃海,渤海。宗澤出東海,他想幹什麼?
「丞相,據斥候回報,杭州城內,近來兵馬調動頻繁。宗澤調集大部兵力,由錢塘江入杭州灣,往北而行,用意不明。據卑職估計,他恐怕是想……」黃信欲言又止,沒有根據地猜測,還是不提不好。
「沒事,你有什麼猜想。儘管說。」王鈺地眼睛,仍舊盯在地圖上。
「是,卑職猜想,宗澤出東海北上,可能是想在揚州登陸。」黃信小心翼翼的說道。揚州,已被王鈺大軍攻克,但只留少部兵馬駐守,大軍全部雲集杭州城外。若宗澤在揚州登陸成功。便可直取廬州,那裡,可是皇帝趙桓的帥府。
右手一抖,掌中油燈也是一陣搖晃,王鈺這一驚,非同小可。若是宗澤率部打到了廬州,帶走了趙桓,那自己。可就完全陷於被動了!不管他是想迫使自己退兵也罷,或者真想營救趙桓也罷,這一招不可謂不毒,簡直就是釜底抽薪!
「不行,不能在這裡呆著。大軍必須馬上回防。萬一廬州有事,那可是天下大變了!黃信,傳令,召眾將進帳議事!」王鈺突然轉身。大聲說道。黃信領命,出帳而去,不多時,王鈺麾下戰將,雲集中軍大帳。
黃信將軍情通報與諸將,眾人聞訊,也都認為應該放棄杭州,退兵回去。見眾將並無異議。王鈺就想下達退兵命令。
「丞相,卑職有話講。」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的岳飛,突然說道。他在軍中,本是個無關緊要的小官,能參與決策,完全是因為王鈺地照顧。此時,他突然出來,倒讓眾將吃了一驚。
「哦?岳管營有何話講。但說無妨。」王鈺鼓勵道。
岳飛在眾人目光的注視中站起身來。帳內眾將,官銜都比他要高。這個投身行伍不久地芝麻小官不卑不亢,從容說道:「丞相,依卑職看來,宗澤出海一事,或許有詐。」岳飛語出驚人。
「怎麼個有詐?你說說清楚。」王鈺知道,岳飛不是久居人下之人。只要有機會,他就一定會嶄露頭角,這不,機會來了。
岳飛剛要說話,卻見那帳中諸位前輩都拿異樣地目光看著自己。大宋軍隊,歷來講究論資排輩,不管你官銜多高,如果沒有深厚地履歷,以及出眾地戰功,在軍隊裡面,你就說不上話。這帳裡諸將,都是跟隨王鈺東征西討,戰功赫赫的嫡系。岳飛不但投身行伍不久,而且是江寧降將,在眾人眼裡,自然要矮上半截。
王鈺瞧出了門道,鼓勵道:「不必忌諱,我王鈺帳下,不養閒人,有本事的,我自會提拔。沒本事地,就別想頂著南府軍的名號混日子。」
「謝丞相,那卑職就斗膽直言了。首先,除去內陸各江各湖地水師之外,大宋海上水師,只有兩支,登州水師,泉州水師。杭州駐軍之中,全為馬步軍,何來水師?沒有大規模地水師部隊,宗澤他憑什麼出海?眼下正是七月天,海上浪高雨急,如果不是航海經驗豐富地水師,出了海就是有去無回。其次,如果宗澤要出海北上,打擊廬州帥府,那必然要作得隱秘,為何會放出消息來?最後,廬州帥府,丞相留有守軍,宗澤即便出海,在海上漂泊幾十天,我軍早已經回防,他還打什麼?綜上所述,卑職認定,宗澤出海是假,調我軍回防,解除杭州危機是真!」
好個岳飛!果然不是凡夫俗子!王鈺聽了他這一番道理,大喜過望,千軍易得,一將難求。我得岳飛,勝似十萬雄兵!
正要出言褒獎,卻聽黃信說道:「丞相,卑職認為,岳飛所言,儘管有理,然廬州帥府,事關重大,仍舊不得不防。萬一天子有個閃失,擔待不起啊。」眾將聞言,深以為然,紛紛出言附議。他們都是王鈺老部下,知道天子趙桓對丞相地重要性,所以不得不加個小心。
一陣思量,王鈺拍案而起道:「不撤!繼續攻打杭州城!」
深夜,杭州城內人影幢幢,士卒們整頓著軍械,集結待命。將領們騎著戰馬,往來奔走,指揮著部隊。從城門起,一直綿延數百步,全是兵馬。杭州守軍,似乎在準備一次較大規模的行動。
幾匹戰馬從城內飛奔而來,馬上,一員老將精神抖擻,寶刀不老,正是新近上任,所謂的「京師衛指揮使」宗澤。奔至城門口,宗澤勒住戰馬。環視眾軍,目光凌厲。聖上已經決意與王鈺議和,回天無術,但即便議和,也要我方佔據主動。所以今天晚上,必須要有一場勝仗,為明天地談判,增加籌碼。謀劃這麼些天。成敗就此一舉了。
「大人,探子回報,王鈺大軍,有拔營撤走的跡象!」一將飛奔而來,在馬上欠身說道。
宗澤喜上眉梢,放聲說道:「眾將官,趁王賊大軍拔營撤退,我等殺出城去。給他來一個措手不及!」當即發下軍令,人銜枚,馬摘鈴,五千兵馬,悄無氣息偷出城外。直撲王鈺大營。
當時,月黑風高,宗澤所部,隱蔽開進。遠遠望去,王鈺大軍營裡,一片忙碌。軍士們都在收拾行裝,準備撤退。行至一箭之地,宗澤揚起手中長槍,大聲下令衝鋒!他本人更是當仁不讓,身先士卒!五千兵馬,一齊發喊。聲勢震天。
宗澤率先衝入敵營,那營寨門口的士卒,一見敵軍偷襲,撒退就跑。宗澤所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殺入大營。王鈺之兵,一觸即潰,四散奔走。
宗澤只領數十騎。奔向中軍大帳。意圖活捉敵首王鈺。宗澤馬快,遙遙領先眾人。一直奔至中軍大帳之前,遠見一人,背向外面,坐於帳中。料是王鈺不假,雙腿一夾,胯下戰馬如奔雷閃電,衝入大帳。
「王賊,納命來!」一聲暴喝,宗澤手中長槍,直搠出去,捅了一個通透。陡然驚覺吃力不對,定睛一看,哪是什麼王鈺,不過是個木頭人,套著衣衫,背朝外面。
不好!中計了!宗澤剛剛反應過來,就聽見大營之內,喊殺聲四起,帳外軍士稟報道:「大人,有伏兵!左右兩路,一齊殺來!」
重重一拍大腿,宗澤喝道:「全軍撤退!」
遲了,當宗澤領著數十騎奔到營門口時,退路已經被王鈺兵馬給斷了。環視四周,黑夜之中,王鈺兵馬不計其數,手中火把如滿天繁星,直把偌大一個營寨,照得如同白晝。宗澤倒是臨危不亂,放聲喝道:「事已至此,無力回天,當與敵決一死戰!」
可五千兵馬,與十幾萬大軍比起來,實在是不值一提。宗澤眼睜睜看著自己的人馬,被王鈺大軍壓縮至營內,形成四面圍困之勢,插翅難逃。
「果然不出岳飛所料,宗澤當真來偷營了。」王鈺騎著烏雲蓋雪馬,諸將如眾星捧月一般將他圍在當中。話剛說完,卻見營內一員老將,將一桿長槍,舞得密不透風,敢近身者,都中槍而死。
「好,寶刀不老,此是何人?」王鈺環顧左右問道。
「丞相,此人想必就是老將宗澤。」身邊岳飛回答道。王鈺點頭,又向宗澤望去,只見他抖擻精神,槍法不亂,以一人之力,所向無敵,於萬軍之中,如入無人之境。
「丞相,待卑職前來捉拿此人,交與相爺發落!」黃信請纓。王鈺知他傷勢未癒,本不欲放行,但黃信再三堅持,王鈺只得答應。
黃信拍馬而出,直取宗澤。兩員虎將,戰成一團。百餘回命,不分勝負,又有一名江寧降將陳忠望,願去助戰,王鈺讚許,好言以壯其行。黃陳二人,圍住宗澤,你來我往,仍舊不能取勝。
「鬚髮皆白,英勇如昨,似此無人可敵,如之奈何?」王鈺感歎宗澤老當益壯,有心生擒。
「丞相,卑職本可一箭取他性命,但他年過七旬,仍舊上陣殺敵,實在不易。若丞相有心生擒,卑職願往。」岳飛在旁邊看了半晌,瞧出宗澤槍法路數。王鈺聽他這麼一說,倒想起一件事情來。據說,宋朝軍隊裡面,挑選士卒,首先要看地就是臂力。因為早前,宋軍大部分是步兵,在與遼國騎兵作戰中,弓弩兵占很大地臂力,而且宋軍的神臂弓,若無過人地臂力,是拉不開的。宋朝軍隊裡,臂力最強地兩個人,其中一個,就是岳飛,他左右手都能開三百石的硬弓,而且是宋軍之中的紀錄保持人。
「岳飛,本相倒是有興趣看看你的射箭本事,有道是射人先射馬,你與我射倒宗澤胯下戰馬,有把握嗎?」王鈺饒有興致地問道。
岳飛卻是面露難色,在馬上欠身道:「相爺有命。本當遵從,只是宗澤年邁,若偷襲於他,怕有損丞相英名。末將願只身前往,定生擒宗澤而歸。」
兵者,詭道,講的就是一個兵不厭詐,不擇手段。臨陣殺敵。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還講什麼大道理。不過王鈺也沒有說破,點頭道:「好,你且上去,換下黃陳二將。」岳飛領命而出,手持瀝泉槍,上前叫回黃陳二將。獨自面對宗澤。
宗澤雖然老當益壯,可畢竟歲月不饒人,以一己之力,獨戰兩將,此時已經是氣喘吁吁。力氣不濟。四處張望,自己手下將士,傷亡貽盡,他卻是毫有畏懼之心。見又有一將上來。把槍一按,作勢欲刺。
「且慢!老將軍,我敬你年高,又與二將力戰多時,不想佔你便宜。岳飛單手與你對敵,老將軍,請!」岳飛在馬上,單手持槍。讓宗澤先動手。
他本是一番好意,可聽在宗澤耳裡,卻無異於諷刺,惱羞成怒道:「匹夫安敢欺吾老邁!」說罷,挺槍就刺,岳飛單手與之對敵。宗澤連刺數搶,皆被岳飛撥過。心知不敵,打馬便走。岳飛一見。已知他要使何種手段,拍馬趕上。
「回馬槍!」
「嗨!」岳飛大喝一聲。那槍直刺入他懷中。他卻是眼明手快,右手一把抓住,用力一拖。岳飛是何等神力,這一扯,連人帶馬給拖了過來。宗澤坐立不穩,從馬上摔倒在地,剛一起身,岳飛那柄瀝泉槍卻已經抵在了胸口上。
打掃戰場已畢,王鈺升帳,召集眾將,命人將宗澤押至中軍帳。只見宗澤被除去鎧甲,五花大綁,押到帳中。左右皆厲聲喝其下跪,宗澤面不改色,舉目向天,冷哼道:「宋室忠臣,不跪反叛賊臣!」
眾將皆怒,王鈺喝止,親自下帳,要解去宗澤身上繩索,誰料他卻是不領情,一頭撞在王鈺胸口,直撞得他連退數步,不是岳飛接著,幾乎摔倒在地。眾將大怒,挺刀欲殺!
「住手!退下!」王鈺眉頭一皺,大聲喝道。說罷,再度上前,伸手去解宗澤身上束縛,一邊笑道:「無妨,老將軍,王鈺身上鎧甲乃先帝所賜,堅實無比,你再撞上幾下,也不打緊。」
解去繩索,王鈺命人賜座,好言撫慰道:「老將軍當世英雄,何故明珠暗投,襄助趙構那篡國逆賊?」
「天子被你所害,若說篡國逆賊,你當坐頭把交椅!」宗澤激憤難當,出言不遜。
王鈺不急不怒,哈哈大笑道:「天子就在廬州帥府,被我所害,從何說起?況且,此次大軍南下,乃天子御駕親征,人所共知。趙構等人,欺上瞞下,可憐老將軍一腔忠義,卻還蒙在鼓了,險些斷送了一世英名。」
宗澤哪裡肯信,一心求死,王鈺敬他一代名將,有心招降,便命暫時關在軍中,待退兵之時,再到廬州面聖。
此戰,宗澤偷襲不成,反倒落了個全軍覆沒,杭州方面收到消息後,趙構大為震動,再不敢拖延,急派蔡京為使,入王鈺大營議和。
第二日清晨,王鈺剛剛起床,洗漱完畢,黃信就入帳報道,說蔡京在帳外求見。
「喲,來得真早,我這兒飯還沒吃呢。」王鈺笑道。當即命人擺上早飯,添上一副碗筷,又將帳前武士統統撤走,這才命人將蔡京請進來。
蔡京昂首闊步,直入大帳,環顧左右,不見一兵一卒,暗歎王鈺此人,果是世之梟雄。
「王相,多日不見,別來無恙否?」蔡京立於大帳門口,拱手笑道。
王鈺也是笑容可掬,作揖道:「拖您老的福,一切都好。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不嫌棄地話,與本相同吃如何?」
蔡京倒也不跟他客氣,走上前去,大馬金刀地坐了下來。瞧那桌上菜色,連連搖頭道:「清貧,真是清貧,你堂堂一國宰相,早餐就吃這些東西?」
王鈺哈哈大笑:「我哪能跟你比啊,我是窮人家出身,過慣了苦日子。哎,你不是知道麼,當年我可是沿路討飯進的京城。」
這兩人有說有笑逗著嘴,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是忘年之交,有誰會想到,他二人是多年的對手。
「我就知道你這老傢伙沒那麼容易死。」王鈺突然冒出這麼一句。
「我也知道你這小東西不會久居人下。」蔡京針鋒相對。
「嘿嘿,這你倒說對了,不過我還是贏了你。」王鈺寸步不讓。
「你贏老夫什麼?去年我被罷相流放,可現在不是好好地麼?」蔡京問道。
「我比你年輕啊,咱們就耗著,看誰拚得過誰,估計等你死的時候,我連兒子都還沒有,哈哈。」王鈺這一句話,還真說到點子上了,搞得蔡京無言以對。苦笑著指了指王鈺,兩人坐了下來。
王鈺的早餐很簡單,青菜稀飯,饅頭,外加兩碟小菜。他卻是吃得津津有味,蔡京卻哪裡吃得下這些東西,象徵性地喝了一口稀粥,想到這次來地目地,於是開門見山的說道:「王相,明人不說暗話,老夫這次來地目的,想必你也知道,咱們談談?」
「拿來吧,給我看看趙構有什麼條件。」王鈺倒也痛快,不跟他拐彎抹角。
蔡京從袖中抽出一本小冊子,雙手遞了過去,王鈺嘴裡咬著饅頭,接過來只看了幾眼,就扔還蔡京,接著吃了起來。
這倒把蔡京給弄得一頭水霧了,試探著問道:「小王相爺這是何意?」
「沒什麼意思,讓你回去,整軍備戰。不過你得走快點,我早飯一吃完,就要下令攻城了。到時候一炮打著你,我可就不好意思了。」王鈺一本正經,瞧不出來絲毫說笑地意思。
蔡京一愣,好在他與王鈺共事多年,深知他的脾氣,賠笑道:「咱們有事好商量,談判談判,總是談成地嘛,就跟作生意一樣,你不滿意,就還一個價啊。」
王鈺點頭道:「這是你進帳以來,說的第一句人話。實話告訴你吧,第三條門兒都沒有,任免官吏,徵收賦稅,這是國家的權力。我若答應了你,就是民族罪人,其他的還可以商量。」
蔡京聞言,翻開那小冊子一看,第三條是「在轄區之內,定南王有權任免官吏,徵收賦稅,中央朝廷不得干預」。這一條,恰恰是最重要的一條。不過蔡京來地時候,就已經料到王鈺不會接受,本來打算讓宗澤打一場勝仗,談判桌上也有底氣,誰知道一敗塗地。現在沒有了籌碼,也只能任由王鈺壓價了。
「好,咱們是老交情了,我也不跟你玩虛地,這一條撤除。剩下的三條……」
王鈺此時吃完早飯,一抹嘴巴打斷他的話:「其他三條也還得商量,封王沒有問題,位在諸王之上也沒有問題,他趙構想作藩王,我成全他。可『永鎮』這兩個字,不能寫進詔書裡,只能是『代表朝廷鎮守一方』。還有,趙構地轄區,僅限於兩浙路,江南東路。剩下的,我已經攻克的就不說了,其他凡是不屬於這兩路的地盤,都給我交出來。趙構麾下兵馬的軍餉裝備,和其他衛戍區地一樣,一個子也不能多。這兩路地軍事,中央朝廷不過問,但是行政官員,要由中央朝廷統一任免,你們無權過問。就這些,成就成,不成就回去備戰。」
蔡京聽罷,將大拇指一豎:「王小寶,你行,老夫一把年紀,也不能不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