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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桶 第一百三十三碗 岳飛語:漢旗指處 望風逃遁 北滅女真 西平黨項 文 / 宋默然

    第一百三十三碗岳飛語:漢旗指處望風逃遁北滅女真西平黨項

    宣武元年六月,天子趙桓御駕親征,自任討逆兵馬大元帥,以丞相,寶國公王鈺為副元帥,號令三軍,討伐偽帝趙構。六月底,討逆大軍兵臨江南,王鈺借皇帝名義,召長江以南各府各衛的文官武將到御營朝見。惟有荊湖錢伯義,廣西柴桂抗旨不遵。錢伯義麾有一員勇將,原是王鈺舊部,見錢伯義有反叛之心,遂殺之,取其項上人頭,送與王鈺。王鈺大喜,在天子面前保奏其為荊湖衛指揮使,遣其回歸轄區,整頓軍務。

    安頓已畢,在廬州府衙設下帥府,供天子居住,王鈺留下徐寧,護衛皇帝。名為護衛,實則監視。而他自領大軍,兵出廬州,直逼江南重鎮,江寧府。江寧為江浙門戶,此處一開,大軍便可長驅直入,指向杭州。趙構在杭州稱帝后,派遣原河北名將范道遠,領十萬大軍,鎮守江寧。

    王鈺先鋒部隊種霸,領五千精銳南府騎兵,開至江寧城下。宣讀天子討逆詔書,命范道遠開城投降,將功折罪。范道遠,原先駐紮在西夏邊境,後被趙構調離邊境,前往幽雲監視種師中,對趙構感恩戴德。杭州稱帝后,趙構封其為開國縣公,賞賜頗豐,范道遠更是死心塌地,維護偽朝廷。種霸兵臨城下,無論如何叫罵挑戰,范道遠只是堅守城池,閉門不出。

    六月底,王鈺親率大軍兵至江寧,於城外兩里之地紮下營寨,召種霸入大營,詢問戰事。種霸備說范道遠堅守不出,無論如何挑釁叫罵,他就是不出城。而范道遠本是河北名將,長期在西夏邊境戍邊,有著豐富的守城經驗。當年西夏大將軍李穆率七萬兵馬攻打汾州。范道遠以八千步卒,愣是守了整整二十天,待延安種師道援兵趕到時,李穆早就灰溜溜的退兵了。

    剛一來就碰到這樣一個以防守著稱的名將,王鈺可著實鬱悶了一把,按說現在要打下江寧來,不難,把那一百門金輪炮擺在陣前。轟他幾個時辰,不信江寧不破。可亂軍該死,城中百姓卻是無辜,若大開殺戒,就會失了民心。得民心者,得天下啊。

    討逆大軍開到江寧城前,已有五日,未動一兵一卒。江南氣候潮濕炎熱,王鈺大軍多為北方健兒,不習慣南方的天氣,士卒病者甚多,士氣受到影響。王鈺看在眼裡。也是著急上火。可這沒把握的仗,又不能打,直急得小王相爺肝火大動。

    「丞相,您的病並無大礙。只是炎天暑熱,引動了肝火。小人給您開幾濟熱清解火地湯藥,喝完就沒事了。」安道全替王鈺把完脈,對他說道。

    交椅之上,王鈺右邊臉腫起一塊,這是急得上了火,牙疼。旁邊關勝,索超。黃信三人見小王相爺這般模樣,面面相覷,最後還是關勝上前問道:「相爺,兵無常勢,江寧防守嚴密,急切之間不可取,這是常有的事,您又何必著急?」

    王鈺捂著臉直搖頭:「關將軍。你不知道。江寧不破,大軍就回不了京城。唉……」

    三人一聽,都是大惑不解,即使是江寧打下來了,那後面還有大片的土地等著去攻克,怎麼說江寧不破就回不了京城呢?難道,丞相根本沒有想過要踏平江南,活捉趙構?但關勝也不方便多問,三人拜辭王鈺,就要出帳。方走至帳口,鎮三山黃信停了下來。自去年年末,他跟隨柴進堂打進京城,關鍵時候,反戈一擊,立了大功。歸順王鈺之後,很受重視,被任命為南府軍兵馬統制。雖說小王相爺很器重自己,可一來自己是降將,二來寸功未立,此次出征江南,若不能立下戰功,以後如何在南府軍裡立足?

    「丞相。」思之再三,黃信回到帳內,對王鈺一揖。

    抬頭看是黃信,王鈺問道:「黃將軍還有事?」

    「稟丞相,卑職受丞相大恩,不但不追究謀反之罪,還委以重任。卑職銘記於心,不敢相忘,如今見丞相憂心,卑職也是寢食難安。」黃信說道。

    王鈺聽了,輕笑道:「這倒大可不必,我南府軍裡不養閒人,若非你有真本事,我也看不上你。」這話雖不好聽,可卻是大實話,王鈺帶兵,歷來對將士們以誠相待,有什麼說什麼,是以南府軍上上下下,只知王相,不知天子。

    「丞相說的是,如今江寧難攻,丞相焦急。卑職有個辦法,或者能解一時之急。」黃信試探著說道。果然,王鈺一聽這話,馬上來了精神,從交椅上蹦了起來,連忙催問破敵之策。

    「是,丞相容稟。此處守將,乃河北名將范道遠。他在西夏邊境,戍邊多年,威望甚高,以防守著稱。」黃信說的這些,在王鈺聽來,全是廢話,這不是明擺著的事嗎?還需要說?

    黃信倒是不慌不忙,接著說道:「范道遠,山東人士,自幼家貧。父母早喪,是其嫂范劉氏撫養成人。而范道遠乃至孝之人,成年之後,其嫂體弱多病,范道遠於榻前侍奉湯藥,通宵達旦,衣不解帶。後中武舉,被授官至汾州戍邊。而其嫂仍舊留在老家,卑職是想……」

    「不成不成!打仗就是打仗,別拿一個女人作文章,況且還是老人家,我若作此勾當,倒叫世人笑話!」王鈺連連揮手,本來以來黃信也算是將才,他說有破敵之策,搞了半天是這餿主意。

    黃信卻是失笑出聲,解釋道:「相爺別急,容卑職把話說完。范道遠的嫂子,在他走以上任以後,被一個人接了去,養在府中,視若親人一般。」

    「哦?莫非是范道遠的好友?」王鈺聽出一些門道來了。

    「不錯,此人是范道遠結義兄弟,誓同生死。范道遠趕考之時,他親贈盤纏,范老中武舉,往西北戍邊以後,他又將其嫂接至府中。好生侍奉。范道遠對他,感恩戴德,視為知己。而這個人,就是卑職地老上司,青州知府,慕容彥。」

    王鈺知道,黃信上梁山前,是青州知府慕容彥麾下兵馬都監。沒想到。慕容彥跟范道遠還有這層關係,這倒是個機會。

    「你的意思是,讓慕容彥修書勸降范道遠?這成麼?」王鈺沉思半晌,疑惑的問道。

    「丞相可差人至青州,著慕容彥修書一封,並將范道遠嫂子帶至江南,范道遠若見其嫂在我軍中,即便是不肯投降。也必定不會全心全力輔佐趙構。」黃信說道。

    這倒也是個辦法,王鈺略一沉吟,隨即說道:「好,黃將軍,就勞煩你親自走一遭。不過。就不必將范道遠嫂子接來了,這路途遙遠,天氣又熱,想必老人家吃不消。萬一路上有個閃失。反而不妙。你只叫他嫂子修書一封也就是了。」

    「丞相仁慈,考慮周全,卑職不能及也。」黃信拜道。當下,王鈺寫下書信,差黃信前往青州送信。且說這黃信,離了大營,一路快馬加鞭,晝夜兼程。不久便趕到青州,拜見老上司慕容彥,示之以小王相爺親筆書信。那慕容彥素來仰慕王鈺,又加上軍情緊急,刻不容緩,當即到府上拜見范劉氏。

    那范劉氏自到慕容府上,被養在西院,慕容彥政務再忙。每日必來請安。視若親人。他與范道遠這份兄弟情義,倒是叫人欽佩。

    「老夫人今日可安好?」帶著黃信到了西院。慕容知府叫過侍奉范劉氏的丫頭問道。

    「老夫人今早起來,說眼皮直跳,心神不寧,必是有事發生,正要差奴婢到老爺處詢問范大人的情況。」丫環回答道。慕容知府聽了,也不再多問,領著黃信直入房而去。那屋內炕上,一名老態龍鍾地老婦人正盤腿而座,黃信仔細一看,也真奇了,看這老人家怕是七八十高齡,她卻在那炕上咬著核桃。

    「嫂夫人。」慕容知府走到炕前一拜,執禮甚恭。

    范劉氏見慕容知府來了,忙指著炕頭說道:「知府老爺來了,快坐,我正想叫香伶去拜你,你倒先來了。這位是……」瞥見慕容知府身後還有一人,作武官打扮,范劉氏心裡陡然一驚,莫不是我那兄弟出了什麼事情?

    「這位將軍,是小王相爺麾下猛將,鎮三山黃信。」慕容知府介紹道。

    黃信快步上前,躬身一揖,口稱老夫人。范劉氏聽到小王相爺四字,臉色劇變,失聲道:「丞相大人帳下戰將到此,莫非小叔他……」語氣驚慌,手足無措。

    慕容知府見狀,趕緊解釋道:「嫂夫人勿憂,容我細說。范賢弟早前在西北戍邊,後被康王殿下調入幽雲駐紮。年初,康王領軍南下,范賢弟隨行。不想,康王渡過長江,在杭州僭越稱帝。如今,天子御駕親征,兵臨江寧。而江寧守將,正是范賢弟,丞相仁慈,不忍城中百姓受到無辜牽連,特著黃將軍至此,求嫂夫人修書一封,勸范賢弟開城投降,將功折罪,萬勿抗拒天兵。」

    范劉氏聽罷,如五雷轟頂一般,捶炕哭道:「自幼我便教他讀聖賢之書,明作人之理,誰想他這般不爭氣,竟然襄助逆賊!趙構僭越稱帝,便是反賊!而王相仁義遍佈天下,乃世之英雄,小叔為何這般糊塗!讓我這老太婆,何以立於人世!」語至此處,聲淚俱下。

    跟前兩人,勸了半天,方才止住。范劉氏當即命丫環取來筆墨,修書與范道遠,痛哭不止。黃信見狀,暗歎這老夫人果然是深明大義,較之男兒,有過之而無不及。書信寫好,范劉氏親手交到黃信手上,一再囑咐,要叫范道遠棄暗投明,不可作罪人。

    得了書信,因軍情緊急,黃信不便久留,當即要告辭回軍,兩人辭別范劉氏,剛一踏出西院,忽聽院裡一聲尖叫。

    「不好!」慕容彥大駭,扭頭奔入范劉氏房中。剛一進門,突然雙膝一屈,跪拜在地。隨後進來的黃信一看,也是大驚失色!那范劉氏已然一頭撞死在炕上!他見范道遠襄助偽帝。羞憤難當,自盡以求安心。這位老人家,當真是剛烈,女中豪傑!

    這日,聞知王鈺病倒,趙桓從廬州帥府派來御醫,替王鈺診治。御醫剛把完脈,正寫著方子。帳外武士進來報道,黃信回營。

    躺在病榻上的王鈺一聽黃信回來了,急忙坐起身來,召黃信入見。黃信進帳,細說此次青州之行,言道范道遠之嫂范劉氏撞牆身死,眾人唏噓不已,這老人家比男兒還剛烈。

    「女中豪傑。真是女中豪傑!我當向天子上奏,下旨褒獎。」王鈺感歎道。

    黃信取出慕容知府及范劉氏所寫書信兩封,遞了上去。王鈺也不察看,交還黃信道:「這一趟,仍舊要麻煩將軍前去。見了范道遠。好生說話,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另外……」說到此處,王鈺略一停頓。「老太太這事,先不要告訴他。」

    黃信領命而出,也不帶衛士,脫下鎧甲,著便裝,只騎了一匹駿馬,便奔向江寧城下。遙望城樓之上,守衛森嚴。強弓硬弩,嚴陣以待。這范道遠,果然不是浪得虛名。在城門前勒住戰馬,黃信抬頭一看,那一溜兒地弓弩,全瞄準了自己。

    「城上守將聽著,我乃丞相帳下戰將黃信,有要事求見范道遠范大人!」

    那城樓上轉出一將。目視黃信而大笑。後者定睛一看。這戰將端得是生得好相貌!豹頭環眼,燕頷虎鬚。雙眉如利刃直插入鬢,兩眼如銅鈴炯炯有光,八尺長短身材,三十左右年紀,笑聲嘹亮,恍若軍鼓一般。披掛整齊,手提一條長槍。

    黃信可是個久經戰陣的勇將,閱兵無數,見那戰將手中長槍異樣,莫非是神兵利器?

    「城上戰將,為何發笑?」黃信喝道。

    「我笑你不識好歹!范大人早就料到有人來替王賊作說客,日前發下軍令,但凡有人求見,不問其他,一箭射死!」那戰將將手中長槍一揮。身邊軍健齊刷刷起身,強弓硬弩,一字排開,瞄準了黃信。

    好個黃信,眼見立馬就要陷身於萬箭之中,卻是面不改色,放聲大笑。他一笑,城上那戰將可就納悶了,大聲問道:「你又為何發笑?」

    「我笑那范道遠不識時務!如今天子御駕親征,你等不識天顏,企圖抵抗天兵!范道遠自詡河北名將,若他真是心如鐵石,又豈怕他人遊說?實話說與你聽,早早開城投降便罷,如若不然,我回稟丞相知曉,調來金輪火炮,轟你個天搖地動!」

    「哼!早聞南府軍英勇善戰,我心儀久矣,今日兩軍對陣,正要見識那王賊手段!我不射殺你,你且回去告訴王賊,早早退出疆界便了,要不然,就讓他試試我手中瀝泉槍!」那戰將卻是凜然不懼。

    黃信暗思,在這裡與他作口舌之爭無濟於事,自己身負軍命,若見不到范道遠,怎生是好?想到此處,便對那戰將說道:「那戰將,你去稟報范道遠,就說我來非為作說客,而是有他嫂子家書在身上,放不放我進城都不打緊,這家書總要取去才是。」

    城上戰將,一時無話,半晌之後,吩咐了身邊士卒幾句,便奔下城樓而去。黃信在城門前停了盞茶時分,忽見那城門嘎嘎直響,開出一條縫來。幾名士卒從那門縫裡瞧出,黃信笑道:「我只身前來,又不曾帶得兵器,你們怕什麼?」

    城門大開,先前那戰將立於城門口,對黃信吼道:「奉大人鈞旨,召你入見。」黃信聞言,也不多說,打馬進城,那戰將一直跟在他身後。進城一看,只見那城裡密密麻麻,全是范道遠的士兵,早就作好了守城的準備。有道是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黃信看他排兵佈陣之法,甚是厲害,若是強攻,只怕要費些力氣。

    不多時,至帥府停住,黃信翻身下馬,那員戰將便要領著他往帥府裡去。

    「哎,你不搜搜我身上可藏有利刃?」黃信笑道。

    「哼哼,有我身大人身邊,你就是身藏利刃又如何?」那將一揮手中瀝泉槍。自負地說道。見他這般模樣,想是有些本事。進了帥府,只見左右兩班軍士,威武不凡,全副武裝,怒目而視。大堂之上,坐著一員老將,頭頂鎢剛寶甲。身穿唐倪戰甲,一手拍案,一手按刀,不怒自威。正是河北名將,范道遠。

    黃信至堂上站定,昂首挺胸。范道遠打量一陣,沉聲問道:「見了本將,如何不跪?」

    黃信冷哼一聲。極為不屑:「我奉丞相鈞旨而來,焉能跪你叛國之賊?」話音一落,左右兩班戰將都是怒喝出聲,黃信不為所動,鎮定自若。

    范道遠喝停從將。又問道:「先前你說,有我家嫂書信,在何處?」

    黃信從懷中取出兩封書信,那持瀝泉槍地年輕戰將過來取走。呈上堂去。范道遠一看,一封是結義大哥慕容彥的親筆信,一封是自己嫂子的家書。眉頭一皺,先打開慕容知府那封信來,看罷之後,微微搖頭,放下不管。接著,又拆開范劉氏那封家書。剛看一眼,就打了個冷戰。越看到後面,臉色越是難看,最後,竟然是滿頭大汗,鬚髮皆動。

    「慕容兄長勸降也就罷了,怎麼嫂嫂也知道這件事情?如今都叫我開城投降,可我身受陛下皇恩。決心以死相報。又怎能作這背主求榮之事?可若不歸順王鈺,想必我嫂性命不保。自古忠孝不能兩全。難,難,難……」

    黃信在堂上察顏觀色,見范道遠左右為難,趁機說道:「來時,丞相命我帶話給你。」

    「哦?王賊,王相有何話?」范道遠急忙問道。想像之中,王鈺必是一番威脅之言,若是不肯開城投降,便要怎生云云。

    「丞相說了,不管事情如何,絕不牽連旁人。這一點,請范大人放心。」

    范道遠聽罷,懸著的心方才放下,這王鈺倒是仁義,可自己已經投了趙構,豈有回頭之理?不管天子是否被害,如今都已是騎虎難下。自己又豈能作那反覆無常地小人?思之再三,范道遠對黃信說道:「你回去稟報小王相爺,如今各為其主,強求不得。他地恩義,范某只有來生再報了。」

    黃信一聽,心頭大急!范道遠是吃了秤砣鐵了心要追隨趙構,自己立不了功還不打緊,可這壞了相爺大事,怎生是好?左思右想,不得要領,索性把心一橫,鋌而走險!

    「既如此,那本將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了,不過有一件事情,我還得知會大人一聲。」黃信打定主意,要將那范劉氏地死訊告知范道遠。他是至孝之人,長嫂如母,范劉氏身死,范道遠應該回鄉安葬,丁憂守孝。

    「請講。」范道遠說道。

    「我此去青州,到慕容大人府上拜會令嫂。老人家聽聞大人助紂為虐,羞憤難當。寫下這封家書之後,便一頭撞死在炕上!共剛烈較之男兒猶甚,讓黃信好生欽佩!」

    范道完忽聞噩耗,真如晴天霹靂一般!他自幼受嫂子撫養長大,教育成才,視之如母。卻不料,因自己一念之差,竟然鑄成大錯!悔之晚矣!當下,范道遠心中,又悲又驚,不顧身份,就在那帥堂之上,放聲大哭,甚是哀傷,左右莫不感懷。

    「范某自小雙親亡故,若非嫂嫂,焉有今日?如今,因我一念之差,害嫂娘性命,如此不孝,枉為人也!」范道遠從堂上下來,望北而拜,伏地大慟,淚灑衣襟。黃信正想相勸,范道遠突然起身,嘴唇一動,卻沒有把話說出來。環顧左右,下令眾將退出。惟獨那手持瀝泉槍地年輕武將,神態遲疑。

    「岳飛,你為何不退?」范道遠治軍甚嚴,軍令如山。見岳飛不肯退出帥堂,厲聲喝道。

    岳飛見狀,上前拜道:「大人,卑職有一言相告,不吐不快。大人尊嫂過世,這本是意外,誰也奈何不得。如今,大人受陛下重托,鎮守江寧。王賊遣人說降,大人切不可中其詭計,壞了……」

    「住嘴!什麼陛下?天子在廬州帥府!一國豈有兩君!」黃信怒不可遏,喝斷岳飛講話。

    「陛下明詔,王賊弒君篡權!天子早已被其所害。你當我不知!此次王賊借天子名義,率軍南下,犯我疆界,懼怕大人虎威,所以派你來遊說。大人尊嫂,必是為王賊所害!如今你又來說降,待我一槍扎你個透心!」岳飛寸步不讓。話一說完,挺槍就刺。

    黃信自侍武藝高強。空手上前,與岳飛打鬥,戰不三合,被岳飛一槍刺中右腿,直透過去,頓時血如泉湧!岳飛正要結果黃信性命,范道遠厲聲喝止。

    「岳飛!你敢違我將令!」范道遠一把抽出腰間佩刀,作勢欲砍。岳飛扔掉手中長槍。伏拜於地,大聲疾呼:「大人!自古忠孝不能兩全!切莫因一己之私,而壞陛下大業!」范道遠聽到這話,手裡那刀,卻是無論如何砍不下去。

    黃信撲倒在地。手按傷口,大聲喝道:「我已言明,天子就在廬州帥府,你為何不信!趙構奉先帝詔命。往河北督軍,卻任由黨項人長驅直入!攻佔大片領土!如今又退到江南,僭越稱帝!你等好生糊塗!若不是王相指揮得當,派遣大軍將西夏兵馬趕出國境,只怕天子真要被害!你們……」一時急怒交加,黃信再也說不下去。

    范道遠聽完,仰頭向天,長歎一聲道:「我意已決。開城投降!不求將功折罪,亦不求加官進爵,只求王相放我一馬,容我卸甲歸田,為嫂娘守孝!」

    宣武元年七月上旬,鎮守江寧的守將范道遠,開城投降。將所部兵馬,交由王鈺。請求告老還鄉。辭去軍職。王鈺極力挽留,他卻是去意堅決。無奈之下,只得領其至廬州帥府面聖後,准其辭去軍職,卸甲歸田。趙桓在王鈺建議下,仍給三品俸祿,並御筆親書,褒揚范劉氏剛烈。

    入城安民已畢,王鈺將江寧府衙權作帥府,又將范道遠舊部編入南府軍戰鬥序列。所部舊將,除趙構安插的內線外,統統留任。此時,王鈺兵力已達二十餘萬,與趙構兵力旗鼓相當。消息傳出,江浙震動,剛剛建立的趙構偽朝廷,在王鈺兵威之下,風雨飄搖。

    七月中旬,王鈺大軍五戰五捷,連克淮南揚州,蘇州等地,收復大片領土,直接威脅趙構偽朝廷地都城杭州。

    然而,就在王鈺大軍勢如破竹之時,從北方傳來消息,駐防上雄一線地金將兀朮,得知王鈺率大軍南下平叛,上奏金主完顏晟,欲領軍攻宋。完顏晟猶疑不決,按下兀朮奏章。趙桓聞訊後,差人至江寧前線,詢問王鈺對策。

    「我就知道,女真人也不是傻子,他見我率大軍南下平叛,必定會騷擾我後方。」王鈺將廬州趙桓送來的奏章扔在案上,無奈地說道。

    坐於下首的關勝一捋長鬚,進言道:「丞相,眼下我軍勢如破竹,五戰五捷,杭州城已在望,若此時退兵,豈不是功虧一簣?」

    「關將軍所言極是,丞相,眼下我軍士氣正盛,正應一鼓而作,攻克杭州。杭州一破,趙構偽朝就大勢已去。況且,女真人侵略邊境,只是傳言。此時,可萬萬不能退兵啊。」急先鋒索超,攻城掠地之戰中,身先士卒,勇往直前。全身受傷十餘處,與先鋒將軍種霸,號稱南府軍兩員攻城猛將。

    王鈺聽罷,從椅上站起,歎息道:「你們想得太簡單,這一路打來,除了江寧駐防重兵之外,我軍所克揚州,蘇州等地,都是兵微將寡。趙構將重兵屯在杭州,歙州這兩處,真正地硬骨頭,咱們還沒有碰上。實話跟你們說吧,此次大軍南下,我根本沒有想過要消滅趙構。」

    什麼?十五萬大軍南下,竟然沒有想過要消滅趙構?

    帳內眾將,聞言色變,大軍出征,豈是兒戲?我軍如今兵強馬壯,裝備先進,江浙之地,震動不已,要打到杭州,也不是沒有可能。丞相為何如此消積?

    「你們來看。」王鈺走到地圖之前,指著上面一處地方。那裡正是京城以南,長江以北。

    「眼下,全國的軍隊,重點都放在幽雲一線,還有趙構帶走的三十萬廂軍,番軍。以及一部禁軍。除此之外,就是我手時這二十多萬人馬。除了這三處要地之外,西起蘭州,東到大海,南接四川,北至黃河,幾乎是無人之地。一旦金兵突破幽雲防線,而我軍又不及回防地話。大半個中國,可就淪陷了。而且,你們不要忘了,還得防著那個反覆無常地卑鄙小國,西夏。」

    眾將聽王鈺這麼一說,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是啊,自從改革軍制以後,各大衛戍區都是裁減舊軍。操練新軍。現在全國地兵力,據樞密院統計,已從鼎盛時間地兩百萬,減少到了一百二十餘萬,這還得除開趙構帶走地三十萬兵馬。幽雲地種師中一旦失守。大半個國家,都將淪入金人鐵蹄之下。

    「丞相,請恕卑職多嘴,既然如此。丞相為何還選在這個時候,揮師南下,討伐趙構?」關勝為人,有勇有謀,深得王鈺器重。他猜到,王鈺此舉,必有深意。

    「問得好,一句話。我不能讓趙構分裂國家。一個國家,不可能有兩個朝廷。」王鈺在地圖上重重一按,大聲說道。眾人看得清楚,王相所按之地,正是杭州。

    關勝聽罷,猛然醒悟!丞相用心良苦啊!他是要讓趙構知道厲害,放棄帝位。只要趙構放棄皇帝稱號,伏首稱臣。那麼。朝廷方面,必然要作出一些妥協。國家現在。太需要一個穩定的內部環境了。只要國內一穩定,新法推行順利,等到國富兵強,政通人和之時,再出師討伐。不過,只怕到那時,趙構已經坐大了。

    「呵呵,政治嘛,有得必有失,不可能什麼便宜都讓我佔了。」王鈺一邊說著,一邊從架上取下寶刀,繫在腰間。

    「丞相這是……」

    「走,跟我去看看那班江寧降將。哎,對了,黃信傷勢怎麼樣了?」王鈺問道。

    「回丞相,黃將軍傷勢並無大礙,只是被那賊將一槍捅了個大洞,所幸沒有傷到筋骨。」索超回答道。

    「嘿,奇了啊,黃信的武藝,我可是見識過的,誰這麼厲害,愣是給他腿上捅一個窟窿?」王鈺說著,已朝帳外走去。

    「聽說是一個叫岳飛地叛將,才三個回合,就把黃將軍給撂倒了。」關勝跟在後頭,隨口說道。不料,前面地王鈺一聽這話,猛然收住了腳?

    「你說是誰?岳飛?」

    自范道遠開城投降,他麾下舊部,被王鈺編入南府軍戰鬥序列,共計七萬馬步軍。范道遠也算是個良將,治軍有方,他地部隊,在西夏邊境駐防多年,黨項人深懼其威,不敢侵擾他地防區,正因為如此,頭次西夏出兵襄助柴進堂,才不得不在夏州出關,避開范道遠。

    不過,聽說這個范道遠跟種師中有私仇,他地兒子在種師中奉寧軍裡任職,因為辦事不利,被種師中斬首示眾,范家從此絕了後。

    此時,降軍營裡,幾員降將正喝著稀粥,啃著饅頭。一個個耷拉著腦袋。有道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現在投降了官軍,沒整治咱們,已經算是萬幸了。

    要知道,宋朝,軍人的地位雖然不如文人,可待遇是非常高地。就是一個小小的提轄官,月俸都是百兩紋銀,足夠普通人家過一年了。這些降將,職務都不低,以前哪個過地不是大魚大肉的日子,現在投降,淪落到吃稀飯,啃饅頭地地步了,怎不叫人鬱悶?

    「啪!」一個饅頭砸在鍋裡,濺起地湯水潑了幾名武將一身。本來喝稀飯就夠讓人難受的了,現在又來這麼一出,眾將憤怒難當,沖一名年輕將領破口大罵。

    「諸位休罵,不是我岳飛吃不慣這稀飯饅頭,只是南府軍欺人太甚!憑什麼王丞相地嫡系就有肉有飯,咱們游擊軍舊部,就得吃這些東西?」岳飛霍然起身,大聲說道。

    「得了吧,岳鵬舉,你算哪門子游擊軍?我們跟著范大人在西北戍邊的時候,你還在家裡刨地呢!如果我記得沒錯,你是康王殿下,呸,你是趙構那逆賊南下地時候,在相州投地軍吧?范大人見你身手不錯。人又機靈,所以提拔你。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你還游擊軍呢,你就是個新兵蛋子!」

    岳飛被他搶白一頓,倒也不生氣,冷笑道:「金鱗豈是池中物?岳飛此生,定要仗著一身本事,闖出一番功業來!北滅女真。西平黨項,掃盡蠻夷外族,復我祖宗河山!漢旗指處,望風逃遁,敢犯中華天威者,雖遠必誅!」

    「這是誰呀,好大地口氣!」岳飛剛一說完,帳外走進數人。當先一個。頭頂紫金髮冠,身披猊狁鎧甲,身後一領雪白戰袍,腰挎一把寶刀,怎生相貌?五官俊秀。輪廓分明,兩道劍眉,英氣逼人,嘴角微揚。似笑非笑,不到三十年紀,正值青年,氣宇軒昂。「舉觴白目向青天,皎如玉樹臨風前」。

    他身後跟著幾員戰將,都是神情勇悍,相貌堂堂。這班游擊軍降將,不認得王鈺。見他幾個進來,也不起身。索超一見,上前喝道:「丞相到此,你等還不拜見!」

    此時,眾人方知眼前這青年,便是名震天下地小王相爺王鈺!一時慌了手腳,急忙起身,那嘴裡含著半個饅頭地。手裡端著一碗稀飯地。也不敢放下。

    「哎哎哎,不用不用。你們吃你們的,本相就是來看看你們。」王鈺上前,將眾官按坐下去。突然看見,他們竟然吃著稀飯饅頭。

    「這怎麼回事?怎麼吃稀飯饅頭?軍裡糧草充足,難不成斷糧了?」王鈺眉頭一皺,不悅的問道。

    關勝瞧出了門道,步出帳外,大聲喝道:「去,叫軍需官到帳裡來!」

    不多時,掌管糧草的軍需官跑步入帳,見王鈺也在,心頭暗叫不好,趕緊上前拜見。

    「我問你,軍中糧草是否充足?」王鈺手按刀把,沉聲問道。

    「回丞相,軍中糧草充足,尚可食用一月有餘。」軍需官賠著小心回答道。

    「那你怎麼給他們吃稀飯饅頭?將領們都吃這個,那士兵只怕就得吃糠喝稀了吧?今天不把話給我說明白了,小心軍法無情。」王鈺冷哼一聲,嚇得那軍需官一個機靈。

    「丞相容稟,這班游擊軍舊部,脾氣太大!目中無人!剛編入南府軍中,便呼呼喝喝,頤指氣使。昨天有個降將,竟然到我那裡討酒吃,相爺您是知道的,軍中有酒,但不得丞相軍令,誰敢與他吃?小人再三不從,他竟然揮拳相向。小的氣不過,所以這才……」

    王鈺聽罷,沉吟起來,這事可不能護短,治軍要賞罰分明,誰也不能偏袒。

    「傳我將令,軍需官剋扣軍糧,打五十軍棍,以正軍法。還有,昨天去討酒吃那武官,也打五十軍棍。我是幫理不幫親,這軍需官從幽雲就跟著我,可他犯了軍法,照樣挨打。還討酒吃地降將,犯了軍法,我打了你,也不怕你心生滿。事再大,大不過一個理去!」

    眾人見王鈺公正無私,心裡折服,也不敢出言求情。

    「你剛才說什麼?北滅女真,西平黨項,漢旗指處,望風逃遁,這是你說地?」王鈺走到岳飛面前,從頭到腳打量一番,輕聲問道。

    眾將都為他捏一把汗,敢在丞相面前,放此狂言。丞相統率大軍,縱橫千里,也不敢說這樣地大話。這小小武官,也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岳飛見王鈺下問,不卑不亢,鎮定自若:「回丞相,是!」

    「你叫什麼名字?哪裡人?現居何職?」王鈺又問。

    「卑職相州湯陰人,姓岳,名飛,字鵬舉,現任游擊,南府天勇軍管營。」天勇軍是游擊軍編入南府軍之後給出地番號。而這管營,只是一個下級武官,十六等軍銜裡,排第十四級,看來他剛入伍不久。

    「岳飛?好,好,好!」一邊說了三個好,王鈺滿心欣喜。眾人都不解其意,岳飛有哪裡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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