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心寒若雪
城池相爭相奪,兵刃相向,血流成河,不知不覺間,又是兩天時間過去了。
大楚一百七十五年,十二月,十日。
這已是草原聯軍圍困上元城第七日。
之前,抵抗草原聯軍長時間的城池,是宣城,但也僅僅只是五天時間而已。
與前兩日一般,自黎明初始,蠻狄就開始攻城,彼此殺伐,但楚軍頑強相抗下,卻是一再的無功而返,只是留下來一地屍骸,以及無數哀鳴。
「又過了一天……」
趙英癱軟城牆角落,看著開始退離的狄族大軍,輕聲喃喃道,語氣間滿是疲憊。
自狄族大軍正式攻城開始,他已是有三天時間沒有安心休息過了。
雖然疲憊,耗了所有的力量,但趙英似乎想起來了什麼,卻是突然奮力站起,抽出手兵刃,手刀鞘上劃了一道淺淺刀痕。
刀鞘上,或或舊,已是有七道刀痕排列,代表著上元城已是抵抗了草原聯軍七天時間。
與此同時,無數楚軍將士,皆是做著同樣的動作,城牆某個角落,兵器上,衣裳上,甚至身體上,留下了一道淺淺痕跡。
這道痕跡,代表著他們離希望又近了一步,這個名叫希望的東西,或是蕭漠口的援軍,或是一種身份的轉變……
正是這些希望,讓他們與悍勇無匹的草原聯軍,正面抗衡了整整三日時間,三天之內,楚軍將士死傷近萬,但卻無怨無悔。是造成了草原聯軍兩三倍於他們的傷亡。
看著刀鞘上的七道刀痕,趙英突然覺得自己疲憊脫力的情況,似乎好轉了些許。
就這時,一陣腳步聲傳來,趙英轉頭一看,卻見蕭漠一眾刀盾手和武官員的擁護之下,向著他的方向緩緩巡查而來。
經過三天的苦戰,城頭之上遍是血跡,間或有碎肉腦漿粘沾,血腥味風吹不散,但蕭漠行走於其間,卻依舊顯得淡然平靜,與其剛剛趕到上元城時相比,除了清瘦了一些,臉色蒼白了一些,再沒有任何變化。
但趙英知道,蕭漠雖然看起來如此平靜淡然,但實際上心對戰事的情況卻是比任何人都要關切,維持這般神情與面具,不過是為了安穩人心罷了。
看到蕭漠靠近,趙英連忙迎上,跪於蕭漠面前,垂首道:「大人,您來了。」
蕭漠點了點頭,問道:「今日戰事的傷亡,可統計出來了?」
說著,蕭漠毫不停頓,繼續繞著城牆一路巡視而去,路上雖然沒有任何特殊的表示,但每個看到蕭漠出現的楚軍將士,疲憊茫然的神色,總會安定一些。
確實,這三日以來,無論戰事出現何等險情,蕭漠總會站一眾將士後方,從無匆慌或逃離,即是代表著蕭漠與他們同生同死之意,也代表著蕭漠對眾將士以及這場戰事的信心。時至今日,一眾將士對蕭漠已由初的尊重,變成如今的認同,乃至於信任。
趙英站起身來,緊隨蕭漠身旁,答道:「回大人,剛才已是統計出來,今日一戰,四方城池,我軍將士共傷亡一千七百餘人,殺敵約三千眾,再次重創了草原蠻子的銳利。卑職觀原蠻子今日一戰,士氣武力,已是遠不如前兩日。這般持續下去,我軍勝利可期。」
原來,昨日時,西城方向的契丹,東城方向的室韋、以及南城方向的鮮卑,皆是先後清空了上元城下的諸般阻障,與狄族合力圍攻上元城,使上元守軍壓力大增,而昨日一戰,也是幾日來為殘酷的一戰。
短短一日之間,上元楚軍共傷亡五千餘人,而與此同時,血戰廝殺,草原聯軍是死傷上萬之眾,戰事之激烈,可見一斑。
四方城牆,險象環生,如若不是楚軍將士們以性命相搏,上元城早已昨日晌午時淪陷。
而與前一日之戰相比,今日一戰雖然依舊喧囂殘酷,但草原聯軍卻明顯沒有發揮出全力,相差甚遠的傷亡數字,可為明證。
蕭漠點了點頭,又問道:「城牆的情況如何?」
聽到蕭漠的詢問,趙英神色間終於顯露出擔憂之色,說道:「這些日子,雖然我們拚命阻攔,已是將草原聯軍的兩輛攻城弩車徹底損壞,但這些蠻子對攻城弩車的操控卻也變得愈加熟練起來,尤其是今日,所拋投的巨石準度大為增加,多次落城牆同一位置,北城左處的甕城,恐怕已是再難抵禦連續重擊,否則很容易就會坍塌。」
聽到趙英的回答,蕭漠身邊的一眾武官員,皆是忍不住心一驚。
這些日子,楚軍將士所展現的士氣血性,雖然遠遠超出他們的想像,但草原戰士的悍勇嗜血,卻令他們心驚。
相戰之時,城頭相爭,以一敵三,幾乎成為常事,這還是草原戰士初登城頭,立足不穩沒有躲閃空間的情況下。
如若甕城被毀,草原蠻子由破損處一擁而入,短兵相接下,楚軍再無地利相助,那時會出現何等情況,這些武官員們,卻是想都不敢想。
蕭漠也皺起了眉頭,下令道:「命令眾將士,連夜加固城牆與甕城,務必要使之再多堅持一段時間。此外,加強左甕城的兵力,多備下火棉滾油之物,以備萬急之需。」
趙英應下後,似乎想到了什麼,又遲疑問道:「不過,大人,這些日子戰事緊急,您為何遲遲沒有下令以鐵網陣相守?如此一來,形勢會對我軍有利的多,傷亡也會大減。」
蕭漠卻搖了搖頭,說道:「鐵網陣是本官帶來的,自然不會忘記,而鐵網陣的功效本官也很明白,但正因為如此,我們才不能太早使用,過早暴露我等的底牌,使之被草原聯軍太早破解,關鍵之時,本官自會下令。」
聽到蕭漠如此說,趙英雖然有心反駁,畢竟鐵網陣可使楚軍的傷亡大大降低,但卻也無話可說,只能默默點頭應是。
另一邊,劉行之這些日子惡補軍略,對這些日子的戰事也有了一些發言權,甚至某些方面,經驗豐富擅長揣摩人心的他,看得比蔡達、趙英等人加清楚。所以遲疑片刻後,卻是突然向蕭漠建議道:「大人,下官認為,這些日子草原蠻子與我軍相戰,雖然傷亡頗多,卻並未傷及元氣,今日攻勢突然減緩,恐怕另有計劃,大人還需小心為是。」
蕭漠點了點頭,神色間閃過一絲複雜,緩緩說道:「劉大人所言甚是,草原蠻子將欲使何策,本官心已是有數,自是不會讓他們得逞。」
聽到蕭漠之言,身邊眾人皆是一愣,然後齊齊面顯喜色,皆是贊蕭漠料敵於先,此戰必勝云云。
終,卻還是趙英問道:「大人,您看來,這草原蠻子將欲使何詭計?」
蕭漠轉頭看了趙英一眼,卻是反問道:「關於這點,你應該比本官加清楚才是,火攻、驅民、繞兵,此乃草原聯軍遭遇苦戰後的應對三策,現火攻已是過去,你覺得下面又該如何?」
這些日子,趙英一心只是指揮著軍士迎敵,根本沒有絲毫空暇思考其他問題,此時聽蕭漠之言,不由一驚,問道:「大人是說,他們要驅民了?」
蕭漠點了點頭,嘴角掛著一絲冷笑,說道:「恐怕狄族之前戰事所俘虜的楚民,馬上就要被驅趕而至了,而今日一戰他們之所以會留有餘力,也正是因為如此。」
看到蕭漠的表態,所有人皆是不由的沉默了起來。
驅民為先鋒,歷來是為將者難破解的戰爭手段之一,雖然這般手段極為惡劣,為世人所不齒。
驅民為先鋒,敵軍混雜於平民之間,這般情況下,攻?還是不攻?
若不攻,草原聯軍可毫無損傷的順利抵達上元城下,待草原戰士驅民攀雲梯而上,本身混雜於平民之間,擾亂楚軍軍陣,引起混亂,趁機殺人奪城,楚軍守城形勢,必然會加嚴峻。
若攻,亂殺平民百姓,留下千古罵名,被萬夫所指不談,驅使戰士們大肆殺死同胞,本身對楚軍士氣的打擊,是毀滅性的。
想到這裡,眾官員的臉色,愈加難看起來。
「大人可有了應對之策?」
劉行之想到蕭漠之前所言,突然面現喜色,向蕭漠問道。
眾人期冀的注視下,蕭漠默默的點了點頭,但卻沒有絲毫細加解釋的**,只是臉上神色間,卻是愈加複雜。
就眾官員忍不住想要詢問之時,異變突起,卻見一名傳令兵面帶驚慌之色,匆匆趕到蕭漠身邊,急聲報道:「大、大人,不好了,草原蠻子有援軍趕至,數量……無數……」
聽到這名傳令兵的匯報,除了蕭漠之外,所有人皆是大驚。
蔡達首先斥責道:「胡說,這怎麼可能!!草原人少,拋開婦孺和留守的戰士,能出軍二十餘萬侵襲我大楚,已是極限,怎麼可能又有大量援軍趕至!!??」
說著,蔡達顧不得聽這名傳令兵的解釋,也忘記了上下尊卑,當先向著城頭走去。
而蕭漠不引人注意的情況下,輕輕歎息一聲後,也是隨之而去。
當眾官員來到城頭前方後,看著遠方狄族大營的情景,皆是不由自主的冷吸了一口氣。
無數大軍,源源不斷的進入到狄族大營內,觀其數量,竟是並不比原本的狄族軍隊少多少。
與此同時,又陸續有傳令兵來報,南城、西城、東城方向,同樣有數量眾多的援兵趕至。
想到這些日子血戰的艱苦,防線本已是岌岌可危,如今草原聯軍又有無數援軍趕至,所有人皆是不由的絕望起來。
而就這時,趙英突然說道:「各位大人,下官覺得,這些人恐怕不是草原蠻子,草原的戰士皆是騎兵,而這些人卻皆是步行,而且行動緩慢,毫無草原蠻子的悍勇之氣……他們是被俘的楚人!!」
聽到趙英的話後,眾人細細觀察後,神色間終於放鬆了許多。
只是,草原聯軍竟是一口氣驅使如此多楚民而來,絲毫不顧慮自身糧草的不足,卻顯然是下定決心,要以楚人的屍體,將上元城填平了。
想到這裡,眾人又不由暗暗擔憂。
下意識的,眾人想要找蕭漠商量對策,畢竟蕭漠才是上元城的主心骨,但環目四顧,卻驚訝的發現,不知何時,蕭漠竟已是離開了城頭,不知去處!!
猛然間出現如此之多的楚人俘虜,本是大事,雖然蕭漠不知為何竟是突然離去,但眾人卻也不敢妄自決定,又齊齊來到太守府蕭漠的住所處,拜見蕭漠,商討對策。
然而,讓眾人覺得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
一向對上元城之戰心責的蕭漠,竟是閉門不見!!只是通過鄧尚全下令,讓城預備隊整軍備戰,隨時準備出城迎敵。
面面相覷間,一眾武官員,皆是從察覺了一絲古怪,莫名的擔心起來。
時光流逝間,夕陽落入地平線以下,黃昏已逝,天色漆黑,時間已是夜間二。
狄族營地間,一眾戰士們經過一天的苦戰,疲憊之下皆是休息,唯有營地四角處,那些露天而眠的楚俘們,雖然草原聯軍的驅趕下艱苦步行數日,身體疲憊異常,但大部分人卻依然遲遲無法入睡。
被驅趕到狄族大營後,這些楚人俘虜就被分成四部分,被安排狄族大營四處角落休息。周圍自有大量狄族戰士監視。
當然,營帳、棉被這些東西是不可能有的,食物不僅與豬食無異,是少的可憐。
自被草原蠻子俘虜後,這些日子噩夢般的經歷,對未來的絕望與恐慌,乃至於周圍那些狄族戰士巡視間手的馬刀閃爍,皆是讓他們心驚。
與此相比,冬至後夜間的寒冷,反而不是那般重要。
這般情況下,他們又如何可以入眠?即使好不容易終於入睡,也很快就會被飢餓感、寒意、以及噩夢驚醒。
而南角處的俘虜營,所有人是睜眼未眠,皆是豎著耳朵,細細聽著不遠處的辯論,面色變化不斷。
「張兄弟,你難道還沒有下定決心嗎?這樣下去,我們必死無疑啊!!」
一名瘦弱男子向著一名壯漢說道,神情急促。
那名壯漢遲疑道:「可是,我們根本不是這些草原蠻子的對手!!一旦被他們發現,是必死無疑,這個險,我不能冒!!」
壯漢名為張顯,原本是北地渲縣人,為人仗義,渲縣頗有名望,許多渲縣人,皆是唯他之命是從。而為了方便管理,並實施連坐之策,巴勒安排楚人俘虜時,往往將同鄉同親聚於一處,而狄族營寨南角的萬餘楚人俘虜,卻又近半皆是渲縣之人。
瘦弱男子搖頭道:「張兄弟,你的為人我是佩服的,但如今的形勢你卻沒能看明白,草原蠻子把我們驅趕到這裡來為的是什麼?就是為了驅我們為前鋒,衝擊他們遲遲未能攻克的上元城。而上元城為了自保,對我們又如何可能留手?到時候不免要被同胞殺死。如若不從,我們又會被草原蠻子殺死,總之,自我們來到這裡,如若任由蠻子驅使,下場就已是注定了……」
聽到這名瘦弱男子之言,周圍所有人皆是面露恐慌絕望之色,甚至隱隱哭泣聲四起,哀聲遍地。
然而,這名瘦弱男子的話,依然沒有說完。
「何況,就算這場戰爭我們僥倖活了下來,但下場戰爭呢?我們依然會被這些蠻子驅使為先鋒。蠻子一口氣把我們這麼多人驅來為何?難道只是為了一座小小的上元城?錯!!他們的終目標是京城!!而待強攻京城之時,我們死傷還會加嚴重!!」
「退一萬步說,就算我們這些戰事都能幸運的活下來,接下來的又會是什麼?我們會變成這些蠻子的奴隸,壓到草原上受苦,被他們隨意打殺凌辱,我們的妻女都不能倖免。再退一萬步說,我們原本人有多少?現人還剩多少?繼續這樣下去,我們遲早會被草原蠻子折磨死!!既然如此,我們還不如逃了!!那還有一線生機!!」
周圍眾人,隨著這番話,再次沉默了下來,時至今日,有誰家的親人沒有被草原蠻子殺死?有誰家的妻女沒有被草原蠻子凌辱?有誰甘心就這麼苟活下去?
聽到瘦弱男子的話,張顯無言以對,只是虛弱的反駁道:「可是,一旦被蠻子抓住,我們還是會死……」
瘦弱男子搖頭歎息道:「張兄弟,你怎麼就想不明白?我們人有這麼多,只要四散逃離,四面八方,蠻子又面對上元城強敵,如何能追?又如何追得?只要我們一起行事,據我估算,我們至少能有八成的人能活下來!!」
這名瘦弱男子是眾人被驅到此地時,突然加入的,雖然面生,但這些日子所展現的見識與口才,早已贏得了所有人的信任,只覺得他見識非凡,此刻聽到他如此說,皆是不由信了三分,想到可以逃離草原蠻子的奴役,是人人面露興奮之色。
只是,張顯卻顯然不像其他人那般容易被說服,想到了什麼後,突然說道:「可是,草原蠻子皆有騎馬,騎術頗佳,萬一他們來追,我們又如何能跑的過?何況,就算我們能逃掉,手無糧,日後豈不是會白白餓死?」
聽到張顯的話後,身旁眾人皆是露出黯然之色,再次失去了逃走的**。
然而,聽到張顯的話後,那名瘦弱男子眼反而閃過一絲喜色,但臉上卻是一副沉思之色,片刻之後,突然一揮手,狠聲說道:「既然如此,我們就偷!!」
「偷?!」
張顯駭然反問。
瘦弱男子惡狠狠的點了點頭,說道:「對!!偷!!你想,剛剛經過一天的苦戰,那些草原蠻子就算是鐵打的,現也肯定是疲憊不堪了,現大部分都沉睡,看守我們的,不過區區數千人罷了。而且據我所知,這些蠻子都有夜盲症,一到夜間,一丈之地以外的地方根本什麼都看不到,戰力大減,我們趁此機會,一些人去驚馬,把他們的馬匹驚跑,讓他們事後無法追擊我們,而我們可以騎馬而逃,這樣活下去的可能也大,另一部分人到處放火,引起混亂,再派一部分前去偷糧,措不及防下,這些蠻子根本攔不住我們這麼多人!!」
聽到此言,周圍眾人反而皆是遲疑了起來,畢竟,其所冒的風險,實是太大了。
看到眾人的猶豫,枯瘦男子又說道:「實話向張兄弟說吧,實際上,我有幾個志同道合的朋友,現皆是隱於其他幾個俘虜營。我已經與他們約定,今晚三,就按剛才之言那般引起混亂,然後一起逃跑,據我所知,他們都已經將其他俘虜營裡的老鄉們說服了,所以一旦行動,並非僅僅只有我們這些人,而是近十萬楚人一起行動!!」
枯瘦男子的話聲剛落,就已是引起了一陣輕微的騷亂。
人類是群居動物,從另一方面來說,人類也是盲從群體的動物。
所以,待聽到不僅僅是只有他們這一個俘虜營如此行動時,所有人皆是覺得,這般行動的可能性大增,而他們心底深處,也漸漸鼓起了勇氣,以及莫名的騷動。
猶豫良久之後,張顯忍不住問道:「其他的俘虜營當真會和我們一起行動?」
瘦弱男子面不改色,點頭道:「自是如此,我怎麼會欺騙張兄弟!!」
張顯終於一咬牙,說道:「既然如此,我就冒險一次!!大不了早死兩天。」
當終下決心之後,張顯再無遲疑,馬上通過身邊人傳遞消息,漸漸的將整個俘虜營組織起來,而一眾楚人俘虜,即使有人不敢參與其,卻也不敢高發,只是驚慌的看著這一切進行,並心暗暗祈禱著。
一場預謀多日的混亂,終於漸漸成型。
另一邊,那名枯瘦男子,開始還為張顯出謀劃策著,但漸漸的,卻是遠離了張顯左右,退到後方,向一名至始至終都保持沉默的精壯男子說道:「楚先生,我的任務已是完成了。」
說話間,枯瘦男子卻是再無原先的自信鎮定,猶豫道:「楚先生,我們這樣做,當真可活著回去?」
那名精壯男子,赫然就是數日前隱入鮮卑營的楚達!!
原來,幾日前,步先根之所以向巴勒提議大量調集楚人俘虜,並自薦親自派人調集楚人俘虜,驅趕於戰場處,正是為了將楚達等人安排入俘虜營,然後煽動此時這場混亂!!
而經過這些日子不斷的煽動與說服,也終於成功的將許多楚人俘虜說服!!
楚達淡淡的看了那名枯瘦男子一眼,緩緩說道:「關於我們的退路,早有安排,其細節你也知道,你只要按大人之令行事,我等自然自保無憂。」
聽到楚達之言,這名枯瘦男子似欲說些什麼,但終還是默默的點了點頭。
而楚達身後,數十名精壯男子,也皆默默準備著。
與此同時,狄族大營內,其他三處俘虜聚集處,以及契丹、室韋兩族營寨內的俘虜聚集處,同樣的事情,同樣的辯論,或成功或失敗,皆是同樣的發生著。
時至三,天色已是漆黑不見五指,正是人們為困頓的時候。
即使是看管監視楚人俘虜的那些狄族戰士,大部分也是靠某個角落,悄悄的打著瞌睡。
並非他們喪失警惕,而是一直以來,這些楚人俘虜實是太溫順了,劫掠楚境時,往往兩三個草原戰士,就可讓整整一個村莊的楚人自我捆綁,押送而離,絲毫不懂得反抗。
正是因為楚人們之前的表現,所以對於可能出現的暴亂,狄族戰士們絲毫沒有擔心,甚至根本沒有考慮過。
所以,他們也就沒有發現,不遠處的那些楚人,看向他們時,那閃爍的眼神。
突然,一些身體較為強壯的楚人,悄悄移動著身體,向著周圍的火堆靠去。
狄族戰士卻只是淡淡的看了幾眼,大都沒有阻止,他們看來,或許是夜溫太寒,這些楚人實按耐不住,想借火取暖,他們休息之時,也懶得去管這些將死之人此刻僅有的**。
突然……
「跑啊……」
「大家逃啊!!」
「只要逃離這些蠻子,我們就能活下去!!」
無數聲呼喊突然響起,同時幾乎所有的楚人,也是從地上一躍而起,猛的四散而開,撒足向著四周奔逃而去。
與此同時,那些聚攏火堆周圍的楚人俘虜們,是將燃燒的乾柴抽起,然後向著周圍的狄人營帳、巡查狄軍們猛的擲去。
隨著這處俘虜們的紛紛暴起而逃,負責巡視的狄族戰士一時間皆是沒有反應過來,眼睜睜的看著楚人四散逃開,跑前方的楚人俘虜們,已是開始衝撞著狄族營寨外圍的木質圍欄!!而隨著燃火乾柴的四處落下,騰騰大火,是狄族營寨各處燃起。
待負責巡視的狄族戰士們終於反應了過來,形勢卻已是變得不可控制,外圍的木欄已是被楚人俘虜們合力推翻,無數楚人開始向著營外逃去,火焰漫天,無數營帳和狄族戰士,被吞噬於火海之。
面對這般混亂,負責巡視的狄族戰士們有心阻攔,但他們人數實是太少了,而楚人俘虜又人數太多了一些,雖然嘶吼著,不斷殺死著眼前所有的楚人俘虜,卻根本無法影響形勢絲毫,多的狄族戰士,卻剛剛從沉睡清醒……
而隨著南角處俘虜營的混亂,狄族大營其他三處俘虜營,以及契丹、室韋營寨內的俘虜營,或是早有預謀,或是被迫捲入,或是被人煽動,皆是也隨之而暴亂!!
頓時,草原聯軍的各處營寨,再次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亂之!!
另一邊,楚達卻是帶領著一眾隱於俘虜的楚軍戰士,快速趕到角落處一輛極不顯眼的馬車之前,內卻是步先根事前為他們準備的狄族衣裝以及武器,趁著混亂穿上狄族戰士的服飾,拿上武器,然後就匆匆向著狄族後營趕去。
那個方向,有著狄族大軍的糧草,以及幾輛攻城弩車的存放處!!
與此同時,上元城的城門突然大開,數萬楚軍將士,喊殺聲震天,向著狄族大營的方向撲來。
一夜殺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