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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一百六十六章 陽光背後是陰暗(三) 文 / 崔走召

    第一百六十六章陽光背後是陰暗(三)

    劉雨迪臉色一沉,然後說道:「別著急,給李蘭英打一個,看看能通不。」

    崔先生點了點頭,然後迅速撥了胖子的電話,幸好,這次通了,在幾聲彩鈴過後,電話那邊傳來了李胖子那有些甕聲甕氣的聲音:「分頭,怎麼了?」

    「怎麼個……趕緊的,你跟張是非在沒在一起?」崔先生氣急敗壞的說道。

    電話那邊的李胖子被他罵懵了,他似乎才起床不久,腦袋還有些不清醒,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後腦勺兒,只見他回答道:「啥啥?你說我跟老張在沒在一起洗什麼?」

    這緊要關頭,崔先生也沒跟他廢話,直接對著電話喊道:「什麼耳朵啊,我是問張是非在沒在你那兒?」

    李胖子這時才回過神來,只聽他說道:「沒有啊,我才起來,怎麼了分頭,是不是那小雜碎找你去了,用我倆幫忙?」

    崔先生現在自然是沒空跟他解釋,只是焦急的說道:「幫什麼忙!?別瞎說話,你現在能找到張是非不?」

    電話那邊的李蘭英下意識道:「應該能吧,他現在應該在家,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

    崔先生對李蘭英大聲說道:「那你就快去看看!我們估計錯誤,那個卵妖很有可能找的是他!」

    他的聲音很大,李蘭英自然是聽得明白,聽完崔先生此話後,他的語氣頓時也變得有些害怕了起來,只聽他說道:「什麼?啊,好,我這就去!」

    胖子雖然平時辦事兒不著四六,但是一聽張是非有危險,頓時就進入了認真狀態,他的廢話瞬間消失,也沒跟崔先生再說什麼,就把電話掛斷了。

    崔先生放下了手機,然後心事重重的望著劉雨迪,只見劉雨迪此時正閉著眼睛,兩隻手的拇指在食指和中指小指上快速的按動著,額頭上已經滲出了香汗點點,崔先生心裡明白,她這是要以卜算秘術算出那張是非此時的行蹤。

    五分鐘過後,只見那劉雨迪睜開了眼睛,很奇怪的是,雖然她已經是香汗淋漓,但是嘴唇卻是乾燥異常,崔先生心裡明白,這是為了洞徹天機而付出的代價,畢竟天道豈是人力所能為也,越準確的卜算所付出的代價就越大,從今天早上開始,劉雨迪已經連續使用了最少十多個個大型的卜算儀式,這些卜算方式極其消耗心神,想必她現在的身體已經要超出負荷了吧。

    於是,崔先生慌忙取過了一杯早就準備好的由茯苓白朮外加大棗泡好的一杯水,遞了過去,劉雨迪虛弱的接過,此時的她似乎已經虛弱的說不出話來,端著那一大搪瓷缸子的水,咕咚的喝了個底朝天,崔先生這是才滿眼憐惜的問道:「丫頭,能行麼,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吧。」

    劉雨迪強打笑容,搖了搖頭,然後用略帶沙啞的聲音說道:「不礙事,只是很奇怪,我的「庚羅定星」竟然也找不到張是非,似乎有什麼磁場之類的騷擾一般。」

    崔先生眉頭緊皺著,他心中的那陣不安越發的強烈,於是他便說道:「既然你的卜算之術都算不出來,那老易的奇門之法估計也夠嗆,這可怎麼辦呢?」

    劉雨迪有手背擦了下額頭上的汗珠,然後微笑著說:「別著急,我可能是有些累了,等我再算算。」

    說罷,她便又將拇指按在食指之上,可是兩個手指剛碰觸在一起時,只見她的臉色就變的越發蒼白,竟渾身一抖,然後身體不自覺的前傾,崔先生眼疾手快,慌忙上前將她攙扶住,然後焦急的說道:「別!千萬不要,再繼續的話你會有危險的。」

    劉雨迪似乎真的累壞了,但是她還是強打精神微笑著說:「沒事,只要能幫到你……」

    「別說了!」那崔先生忽然大喊道:「你到底還聽不聽我的!?」

    那劉雨迪見崔先生發火了,她明白,這是崔先生關心她,不想讓她鋌而走險,於是她苦笑了一下,然後說道:「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崔先生此時的表情已經恢復了鎮定,由不得那劉雨迪多說什麼,已經一把拖著她的腰將她抱起,然後抱著她走到了裡屋的臥室,那張是非和李蘭英的肉身已經被他移到了牆角,就是之前他倆放獸體的地方,空出了床位,他將劉雨迪慢慢的放在了床上,然後他苦笑著說:「丫頭,似乎又胖了。」

    劉雨迪心裡這個無語,雖然崔先生的目地她知道,這是為了讓她緩解下壓力,但是這冷笑話也開的太不合時宜了吧,劉雨迪現在似乎處於快要虛脫的狀態,也多說不了什麼,便對著那崔先生說道:「讓我怎麼說你好呢……算了,你有什麼打算。」

    崔先生半邊臉笑了笑,然後聳了聳肩,說道:「就不用你管了,我去找老易去,應該沒什麼事兒。」

    說罷,他便轉頭對著那正在沙發上發呆的黃衣女鬼說道:「大姐,求你個事兒,幫我照顧照顧她,好麼?」

    黃衣女鬼點了點頭,邊飄了過來邊對他說道:「至於這麼客氣麼,行了,你快去吧。」

    崔先生點了點頭,然後看了一眼虛弱的劉雨迪,對他說道:「等我,我會買宵夜回來。」

    說完後,他便轉身向那店門口走去,躺在床上的劉雨迪苦笑著點了點頭,然後對他說道:「小心點啊。」

    崔先生已經走到了門口,他推開門,沒有回頭,只是向旁邊豎起了大拇指,做完這個動作後,他便快速的衝出了門。

    屋子裡,只剩下了一人兩鬼,那黃衣女鬼飄到了床邊坐下了,見劉雨迪似乎滿臉的哀愁,便輕輕一笑,然後說道:「男人啊,似乎都很愛做一些賣力不討好的事情。」

    劉雨迪苦笑了一下,望著那黃衣女鬼,歎道:「可不是麼,有什麼都愛自己一個人扛著,真是太傻了。」

    黃衣女鬼坐在床上,床下的兩隻小腳不住的搖晃著,它笑著說:「可是,這似乎也是他們的可愛之處吧。」

    劉雨迪笑了笑,沒說話,權當默認了,然後她閉上了眼睛,她明白,自己如果不快一點恢復體力的話,是幫不上自己那傻男人的。

    福澤堂瞬間安靜了下來,只能聽見那黃衣女鬼偶爾因為無聊而蹦出的幾句輕柔的歌聲。

    地點是,哈爾濱道裡區,某街道旁。

    「打死他!」「賠錢!」「別讓他跑了!」

    也不知道那些圍觀的群眾手裡怎麼會有這麼多的物件,飲料瓶兒,煙盒兒,路邊的碎石塊兒,甚至口水,也不知道這張是非和付雪涵怎麼就這麼惹他們恨,在他們的眼裡,儼然兩人就是萬惡的源泉,而他們自己則是正義的化身。

    就像是那些黑白老電影中的國民黨反動派,或者是文革時候的黑五類,他們存在的意義,不就是要被那些善良樸實的老百姓們痛毆殺頭麼?這不就是正義麼?這不就是民心所指麼?這不就是老鼠過街人人喊打麼?

    至於為什麼要打?也許他們都不曾知道,在他們眼裡,只要有開頭兒的就行,打唄,反正閒著也是閒著,一個人的謊言是可恥謊言,一千個人的謊言是可靠傳言,一萬個人的謊言是內心的真理,十萬個人的謊言,那就是無上的教義,宗教不就是這樣形成的麼?

    真是可笑,原來我們一直生活在謊言之中,卻要在謊言裡尋求真實。

    這也許就是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吧,只是不瞭解這些連攙扶起一個受傷老頭的勇氣都沒有的人,卻會有拿石頭砸小伙兒的力量,那個渾身骯髒的老頭子趴在地上不住的叫喚,而那些自命正義的路人卻不停的將除了貴重物品之外的一切砸在兩個「雜碎」身上。

    一切以正義之名,這個社會是充滿了愛的,自絕與人民是不可取的,注定死路一條,報紙上如是說道。

    張是非真的疼了,並不是因為這些雜物垃圾砸在身上的疼痛,而是那種發自內心的疼痛,難道,這就是崔先生對他說要保護的社會麼?難道,這就是充滿了道德和智慧的「人類」麼?

    付雪涵哭的好傷心,那些被人們丟來的垃圾並沒有因為她只是個女孩子就繞著飛,辟里啪啦的砸在她的身上,有的礦泉水瓶裡面還塞著煙頭砸在她的頭上,身上,混合著淚水,俏臉已經被污垢弄髒,張是非下意識的將他抱在懷裡,用身體替她遮擋著這些正義之士向社會敗類投來的刀槍劍戟,他真的慌了,腦袋裡的嗡聲也越來越響,只見他邊抱著付雪涵邊聲嘶力竭的喊道:「別打了!要打打我!你們都是瞎子麼?難道沒有一個人看到剛才發生的事麼?」

    也許有人看見,但是在殺紅了眼的正義面前,真理往往都是懦弱不堪的,勇氣在此刻已經散到了九天雲外,回答張是非的,依然是眾人的惡言相向以及狠命的投拋垃圾。

    我們什麼都缺,就是不缺人,就在路人發瘋似的發洩著對邪惡的怒火之時,那些路過此地的行人都會問上一句:「哎,怎麼了這是?」

    「兩個神經病,閒的沒事兒欺負老頭兒,你看,都把那老頭腰打骨折了,這不,引起公憤了,正挨打呢。」

    「唉,你說現在這年輕人都怎麼了,該,也該打。」

    此人說完後,也將自己手中那吃完了不知道該扔哪兒的可比克盒子做高空拋物狀丟了過去,於是,圍觀的人就好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多。

    人群中,張是非聲嘶力竭的叫喊沒人理會,已經幾近崩潰的他,望著懷中瑟發抖不停哭泣的付雪涵,心中當真是萬念俱焚,他不知道那些人為何如此激動,只知道自己的腦袋越來越疼,疼到已經聽不清那些人的辱罵之聲,疼到已經感覺不到那些垃圾砸在自己身上的感覺,他只知道,如果再這樣下去,自己的腦袋就要炸掉了。

    想到這裡,他登時心中一酸,然後大喊道:「別扔了!我……我給錢還不行麼!」

    說完後,他從兜裡掏出了之前他父母給的錢,也顧不上多少,直接扔到了那老頭的身上。

    「你看他!竟然拿錢砸那老頭的臉!」「有幾個臭錢就了不起麼!?」「什麼態度!一看就是敗家子兒!」

    很顯然,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張是非拿不拿錢已經是次要的了,重要的是大家似乎還沒有打夠,眾人繼續撿著各種雜物垃圾向他倆砸來,根本沒有因為他這「賠款」而停止。

    崩潰,這是張是非第一次崩潰,說起來真的是挺諷刺,他的崩潰原因,不是因為妖魔鬼怪,不是因為四捨二劫,而是因為這些活生生有血有肉,終日生活在明媚燦爛陽光下的「人」。

    漸漸的,張是非竟然腦子裡變的一片空白,什麼聲音都聽不見,感覺觸覺都不復存在,此時他腦中尚且殘存的,只是那無邊無際的懊惱,以及質疑。

    這就是我們一直在保護著的社會麼?這就是我們一直保護著的人麼?這就是做好事的後果麼?這就是做好人的報應麼?

    張是非的眼睛裡竟慢慢的充起血來,一條條毛細血管在眼白中突起,使他的雙眼變的通紅通紅,彷彿就在那一瞬間,所有的事物都變成了紅色,包括那些人憤怒與冷嘲熱諷交織的臉,以及坐在旁邊那個滿臉「委屈」正一張張數錢的老頭兒。

    懷中的付雪涵還在哭泣著發抖,而張是非,則笑了起來,隨著他發出「呵」的輕笑,他週身上下的仙骨也跟著運作起來。

    可笑,哈,這是何其的可笑啊!

    張是非抬起頭,瞪著通紅的雙眼,然後起身指著那些無知的人們,原來,在這個社會上,本就沒有正義可言,有的,只有人性。

    原來,他這麼多年,所看到的東西都只是假象,不管多麼明媚溫暖的陽光,都無法徹底照耀到每個角落,陽光的背後,反而隱藏著那些冰冷的黑暗。

    這種黑暗,不屬於黑夜,但是要比黑夜的黑暗更加刺骨,因為,起碼黑夜還有月光,而陽光下的黑暗則什麼都沒有,有的只是陰暗潮濕,那是人心底的畸形,照不到陽光,只能慢慢的腐朽,發霉,長滿醜陋的蛆蟲!

    張是非心中無比的悲痛,一時間,彷彿世界觀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想想就在不久之前,他還在想著這片陽光下的土地是何其的溫暖,但是短短的幾個小時,殘酷而冷漠的事實就給了他一擊無情的耳光,可笑,這難道不可笑麼?可笑,這簡直是太可笑了!

    張是非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然後指著周圍的那些人,用沙啞的聲音低聲嘶吼道:「你們,不要再逼我。」

    當然,他這句話當然是無足輕重的,當然是會被可畏的人言所淹沒的,只見話音剛落,也不知道從哪兒飛過來了一塊兒巴掌大的石頭,狠狠的砸在了張是非的額頭之上,磅的一聲,那哭泣的付雪涵登時發出了一聲驚呼。

    血,流了下來,張是非只感覺到自己的腦子裡「啪」的一聲,似乎什麼東西斷了線一樣,於此同時,身體中好似有一頭兇猛的野獸嚎叫聲傳來,那聲音越來越響,似乎要把他的身體漲破一樣,一時之間,他覺得自己好像要窒息了,一股力量不吐不開,於是他便下意識的繃緊了身體,兩手握成了爪狀,隨著身體微弓,然後將頭上翹成了一個詭異的弧度,眼淚止不住的流了下來,長大了嘴,嘴巴張得似乎嘴角都要裂開一般,嘴裡的牙齒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的鋒利起來,四顆犬齒越發的突出,由於喘不出氣,張是非只能拚命的張嘴,過來大概兩秒鐘,頓時再也忍耐不住,好似野獸一般拼了命的仰天嚎叫:「你們都要死!」

    這是什麼聲音,簡直根本不像是人能發出的,刺耳而尖銳,聽在耳中,震得人腦子裡嗡作響,而張是非吼出了此句話以後,登時終於透過了氣來,只不過他的思維瞬間被一種可怕的情緒所覆蓋。

    那些圍觀群眾們聽見這種幾近瘋狂的叫聲後,不由得都是全身一震,停了下來,然後都愣住了,只見那張是非渾身上下竟然散發著藍幽幽的氣,就好像煙霧一般的將他籠罩,腿上,身上,臉上,幾乎將他包裹了起來,但是,唯一沒有包裹住的,是他那充滿血絲還流著淚水的眼睛。

    人群中,最靠前的一個中年人嚇壞了,就是這個人剛才罵的最凶,砸的最狠,舉著手裡的礦泉水瓶,正不知道該不該砸下去的時候,忽然全身充滿了涼意,原來是張是非正在望著他,眼睛中充滿了殺意。

    這太詭異了!

    正當那人想要跑的時候,卻已經晚了。

    他只感覺自己脖子一涼,然後龐噹一聲,自己的腦袋就掉落在了地上。張是非雙手滿是血跡,眼睛裡滿是憤怒。

    「殺人了啊!」一瞬間,隨著那個人的鮮血如同噴泉一樣的從脖子裡往外湧的時候,人群中便炸了窩,眾人此時哪還有什麼幫打落水狗的勇氣?與其有勇氣,還不如落跑來的實際一些!

    一時間,「殺人了」、「妖怪啊」之類的呼救聲不絕於耳,恐懼同樣容易使人崩潰,眾人本來是擠在一起的,這一逃跑,不自主的會推倒些人,然後後面的就踩著倒下去的人身體繼續逃跑。

    付雪涵見到這一幕場景,那張是非竟變得如同人間修羅一般,她的心中頓時也充滿了恐懼。

    這是噩夢麼?付雪涵畢竟是小女生,在她腦子裡出現完這四個字以後,恐懼與剛才積攢的羞辱和委屈夾在在一起,頓時一頭栽倒在地,暈了過去。

    張是非一腳踏在了那個中年人的頭顱上,此時他的腦袋裡什麼都不復存在,有的只是無盡的憎恨,憎恨!

    他四下張望著,卻沒有再見到那個碰瓷的老頭,可能他是趁亂跑了吧,但是這都無所謂了,張是非想到,他望著那些逃跑的人群,然後齜著鋒利的獠牙,舔著手上那殷紅的血漿,仇恨和委屈蒙蔽了他的雙眼,嘴中溫熱而腥臭的滋味使他瘋狂。

    只見他又長大了嘴,歇斯底里的對著那些正四下逃散的人狂吼道:「你們一個也別想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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