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濃煙瀰漫,根本看不清四周的情況。不過沃克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會慌張,他冷靜地脫下外衣浸在水槽中,然後撕下一條交給月夜:「摀住口鼻!」
「咳咳……那你呢?」
「我可以二十分鐘不呼吸,煙熏不倒我!」沃克口中說著話,把浸滿水的外衣披在月夜身上,「先出去再說!」
月夜點點頭,先把浸濕的布條罩在小羊的臉上,這才牽起衣角摀住自己的口鼻。沃克拉著月夜從一面倒塌的牆壁中鑽了出去,一股灼浪迎面撲來,月夜慘叫一聲摔倒在地。前方的地面裂開了一個幾十米寬的大口子,黑紅色的岩漿正奔湧而出,方纔還在的柵欄此刻已經無影無蹤,只剩下岩漿構成的一個死亡湖泊。高溫的蒸汽四處瀰漫,連賽普洛斯都被燙得連連後退。
沃克背起月夜掉頭就跑,當他環繞畜棚跑了一圈的時候才發現剛才四周的牆壁會一起起火的原因--他們已經被岩漿包圍了。
既然無法繞出去就只好尋找一個較窄的地方當作突破口,沃克找到了岩漿覆蓋範圍最小的地方,cpu迅速計算出靠自己力量全部生還的希望渺茫--最窄的地方蒸汽和岩漿寬度也要超過十米。
灼熱的溫度讓貓貓的實力連原來的十分之一都不到,它費勁全身力量凝結出一個小小的冰塊,隨後就癱軟在地。沃克撿起飛速蒸發的冰塊放在月夜頭上,月夜呻吟一聲醒了過來。她艱難的爬起身:「零食,貓貓,你們都回到寵物空間吧,這樣我死的時候你們不會死。小羊羔,對不起了,我還是沒能救你。沃克,賽普洛斯,對不……」
沃克一擺手:「現在不是說對不起的時候,岩漿還在變寬,我們要盡快想辦法出去。賽普洛斯,你試試看能不能回到老匡的寵物空間?」
賽普洛斯試了試:「不行,距離過遠,感受不到主人。」
「零食,你能載著月夜跳過去嗎?」
獨角獸不緊不慢地看看四周,打了個響鼻:「哧!我不喜歡吃烤肉,更不喜歡變成烤肉!」
沃克平靜地說道:「那只有這樣了,零食載上月夜,一會兒我盡力往岩漿中心跳,你和賽普洛斯踩著我的身體跳過去。」
「那怎麼行!」月夜臉都白了,「一定有辦法一起出去的……」
沃克搖搖頭:「這是目前損失最小的方案,不要浪費時間,再過幾分鐘,這個方案也無法實施了。」
「那、那、那我、我……」月夜大汗淋漓地盯著翻騰氣泡的岩漿,終究說不出後面的話。對死亡的恐懼是一回事,可是對痛苦的恐懼又是另一回事,月夜雖有犧牲的精神,可是一想到合身撲在滾燙岩漿上的感受,始終是鼓不起勇氣。
沃克一把將月夜放上馬背:「你的體質在岩漿上連半秒都撐不了就會化為灰燼,所以我去是唯一的選擇。老匡托付我保護你,我就一定要做到。我數一二三開始,你們準備跳!」
※??※??※??※
老匡只覺得身子往下一沉,翻滾著落下了裂開的巨大縫隙。他條件反射地伸手去抓,手指卻與裂縫的邊緣差了幾厘米。生死關頭老匡心念電轉,兩柄精光閃爍的虎腸匕出現在手中。匕首插入土壤減緩了下墜的速度,可是鬆軟的土壤依然不能支持他的體重,老匡依然向岩漿中墜去。
地下灼熱的岩漿正在緩緩上湧,一道高溫的蒸汽擦著老匡的手臂掠過,在上面留下了一串燎泡。匕首噹的一聲碰到岩層,火花四濺中,老匡下墜的身形終於穩住了。可是岩漿就在他腳下十幾米的地方沸騰翻滾,老匡身上的衣服都開始焦黑炭化。水手張順在裂縫上方拋下一根白籐,可是浸了擎天樹花油的白籐還沒垂到老匡面前就在火焰中化成了灰燼。
「nnd!再死一次老子就不用混了!」老匡吐出了珠子變成貓,渾身的絨毛騰的一下著起了火。幸虧此時地震停止了,火燒屁股的癩痢貓三下兩下竄上地面,剛鬆了一口氣,忽然想起來剛才只通知了沃克等人,連忙融入了韓揚的思維。
「動不了啊!」趴在泥水裡的韓揚現在滿腦子都是這句話,眼睜睜地看著頭上的鋼樑砸落下來。老匡的心靈提示來的恰是時候,韓揚心念動中,一塊一米見方的巨大石料從背包裡出現在韓揚的手邊。「匡啷」一聲巨響,火星四濺,石屑紛飛,石料被敲碎,鋼樑也被彈了起來落在一旁。
「幸虧你背包裡垃圾多!」見韓揚無恙,老匡離開了韓揚又融入了沃克的思維,發現沃克後退幾步正要縱身躍入岩漿自殺!
「我靠!停下!打算殉情嗎?」老匡的聲音讓沃克懸崖勒馬。看看四周的環境,老匡一面讓韓揚和自己的身體全速奔向畜欄,一面和沃克演起了雙簧。
「月夜,把你的寵物都收起來。」沃克臉上毅然決然的神情消失了,他拿出了波塞冬之煩惱,笑嘻嘻地問道:「想坐雲霄飛車嗎?」
月夜正騎在馬背上急得不知所措,見到沃克停住了腳步,心中大喜,連忙收起了零食和貓貓:「沒關係沒關係!坐什麼都行!呃……你是說……雲霄飛車?」
沃克和賽普洛斯踢倒幾面木牆,清理出一片較空曠的地方。看見遠遠跑來的韓揚和沒毛的癩痢貓,沃克拿出了自己的鱗甲給月夜套在身上。鱗甲也有二十多斤重,只有三點力量的月夜被壓得齜牙咧嘴,幾乎站都站不住了。
「請繫好安全帶。」沃克揮動漁線把鱗甲中的月夜捆成了粽子。月夜莫名其妙地看著沃克,沃克對她嘿嘿一笑,月夜忽然打了個冷戰,心想怎麼這個笑容好像在某個壞人臉上見過。
「祝您玩得愉快!」沒來得及細想,沃克以腳後跟為軸,雙手拉著漁線的一頭旋轉身體開始做扔鏈球的動作,在足以讓死人活過來的尖叫聲中,「鏈球」逐漸加速,離開了地面越轉越高。在圓周運動的速度達到極限的時候,沃克鬆開了漁線,抓緊了魚竿。
「啊啊啊啊∼∼」隨著魚竿上線轱轆的飛速轉動,月夜慘叫著飛向熔岩河對岸的韓揚。
「哼哼,叫你縱馬行兇,讓你也體驗一把飛天的滋味!」癩痢貓壞笑著將賽普洛斯收回了寵物空間。
韓揚剛接住月夜,忽然像抓到燙手山芋一樣撒手把月夜扔在了地上,兩隻手緊緊地摀住自己的耳朵:「救命啊!你已經著陸了!不要再叫了!」
月夜臉色慘白地閉著眼睛又堅持叫了十幾秒,聲音才漸漸小下去。肥貓湊上前:「嘿嘿,怎麼樣,雲霄飛車感覺如何?」
月夜忽然睜開眼:「咦?這麼快停了?不過癮啊!再來一次吧!」
咕咚!老匡韓揚一起栽倒在地。
那邊沃克大叫起來:「喂!別暈倒!岩漿要漫過來了!我怎麼辦啊!」
老匡融合了沃克韓揚低語幾句,韓揚笑了,沃克的臉卻白了:「呃……你該不是想……」
「沃克,我不得不誇獎你,你的智能又有進步了!放心,以你的體質,就是瞬間加速到第二宇宙速度也沒問題的!月夜,我們先走!」
「真的不能再玩一次雲霄飛車嗎?好刺激啊……」在月夜遺憾的歎息聲中,二人繞開地上亂七八糟的雜物,直奔牧場中唯一沒有倒塌的建築--保護中央噴泉的城堡。不過這個城堡目前只蓋了一半,在飄搖的風雨中,看起來更像一座爛尾樓。
韓揚雙手捲成喇叭筒喊道:「風箏∼你自己找一個風向吧∼」
沃克愁眉苦臉地把手指在口中沾了沾,然後豎在空中。這是水手判斷風向最常用的動作,但是按目前的風力來看這個動作毫無意義,而且水手一般都是用食指,而沃克用的是中指,他比畫的方向正朝著遠去的老匡。
韓揚戴上了鐵手套,然後把漁線捆在手上。抬頭看時,沃克已經在一面斷壁殘垣上迎風站好,雙手伸展把魚竿橫架在肩上,一副泰坦尼克上的經典姿勢,除了臉上的神情像英勇就義前的烈士,還真挑不出什麼其他的毛病。
呼嘯的狂風將牆頭上的「露絲」吹得直往後仰,身後的岩漿河翻騰著氣泡緩緩靠近。要不是韓揚繃緊漁線拉著沃克,這場戲就變成杜十娘投江了。韓揚伸出大拇指作了個準備好的姿勢,沃克慘烈地點點頭。韓揚雙腿發力,拽住漁線猛地衝了出去,與此同時,「風箏」雙腳一蹬牆頭,呼的一聲飛到了空中。
風箏上面結的線可是有講究的,各個拴線的部位要受力均勻,而且交結點必須要在風箏重心附近,這樣風箏才能穩穩地飛起來。如果靠上或者靠下,風箏都會一頭栽在地上。經驗老道的風箏好手一般只需要牽著線頭試驗兩下就能找到風箏的重心,而新手就要反覆試驗才能找到了。沃克沒有放過風箏,是標準的新手,而且目前連一次試驗的機會也沒有,不過這個新手可以瞬間計算出合適的受力點和「風箏」的重心,將誤差控制在一毫米之內。漁線繞過沃克的左腳腳腕,經過大約一米的距離纏在右腳腳腕上,回到主線上交結點打個水手結,然後依次是左手手腕,右手手腕,最後再次回到交結點。飛上半空的瞬間,沃克岔開雙腿,擺出了一個「小燕子」風箏的漂亮姿勢。
由於鱗甲已經給了月夜,沃克的手腕和腳腕扎線的地方沒有任何的防護。在韓揚的怪力牽引和迎面而來的颶風作用下,細細的漁線深深地勒入了沃克的肌膚。韓揚突然發力的猛拽,換成一般人恐怕立刻就要五馬分屍,不過沃克不是一般人,他有15點體質,肌膚、肌肉和骨骼都比常人強韌百倍,漁線僅僅勒破一點肌膚就不能寸進了。韓揚也覺得蠻好玩,就拖著這個「小燕子」直接跑回了中央噴泉。
「風、風、風、風……」月夜目瞪口呆地伸手指著半空中的沃克,口吃又犯了。沒等「箏」說出來,已經被賴皮貓咬著褲腿拽進了城堡:「你趕快在這裡面紮營下線!」
「我不!我要和你們一起保護噴泉!」
「這裡用不著你幫忙!」
「不!我能幫上多少是多少!」
老匡猛地轉身盯著月夜,兩隻貓眼裡射出的灼灼目光嚇得月夜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你在這裡,不但幫不上忙,我們還要用寶貴的人手保護你,你這不叫幫忙叫添亂,你知不知道!趕快給我下線!」
老匡對月夜一直是和顏悅色,此時咄咄逼人的語氣嚇得月夜一屁股坐在地上,兩行委屈的眼淚流了出來:「你們,你們真的不用管我,我,我只想盡一點自己的力,求求你,不要趕我走……」
老匡忍不住想罵人了,可是看到月夜的神情,張了張口最終還是沒罵出來。月夜流著眼淚在哀求他,但是眼神中透著一份堅定的執著。老匡搖搖頭,吩咐手下把月夜扶起來,月夜以為老匡答應了讓她留下,正驚喜地要說什麼,老匡搶先說道:
「喏,月夜,你看看啊,那個閃電看見沒有?人被劈中的話,渾身的皮膚和肌肉都會變得焦黑,然後呢,要是你還沒死,你就會看見它們冒著煙從身上一塊一塊掉下來,露出裡面白森森的骨頭;那些大泥潭呢,陷進去誰也爬不出來,黑乎乎的泥漿會一點一點灌進你的嘴裡,流進你的氣管和肺,然後你就喘不動氣了,在裡面一邊掙扎一邊咳嗽,慢慢陷下去直到被活生生憋死為止;還有啊,看那些紅紅的岩漿,掉進去我就不說了,光是被那白白的蒸汽燎一下,身上就會起一大串血泡,你看看我胳膊上這裡,這些鼓起的血泡其實原本是皮膚,血泡一破呢,裡面就露出了紅色的血管肌肉還有白色的筋,你看,還會動吧,你看啊?咦?暈倒了,好吧,再過三十分鐘你就會被強制下線了。這樣下線雖然難受一些,可誰讓你不聽我的話呢?」
拉過一張毛毯蓋住月夜,老匡開始集中精力指揮眾人搶險。此時各行各業出去搶救物資的人員基本上都回來了,沒有回來的只有十二個人。經過沃克確認,他們已經死亡了,其餘活著的人也是各個帶傷,要不是這幫人體質比怪物還要強,還有老匡對地震來臨的及時預告,恐怕就不是只死十二個的問題了,而是能剩下十二個活著的就不錯。萬幸的是,幾個戰鬥職業的一直在城堡內搬運物資,一個都沒有死。神醫安道全正在全力救治重傷的人員,連獸醫皇甫端都上來幫忙了。
獸人狂暴的詛咒給伊甸牧場帶來了災難,卻沒有帶來混亂。城堡的大廳裡到處都是斑駁的血跡,但是沒有一個人發出一聲呻吟。老匡有條不紊地指揮著搬運和搶修,所有的人都在拖著傷殘的身體拚命幹活。由於傳送陣只能進不能出,大廳裡堆積如山的貴重物資都運不出去,所以這個建設了一半的城堡就成了所有的希望所在。大塊的石料被巨柱沙漠基地的留守人員拆下來,源源不斷地運往城堡大廳的傳送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