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美人如斯
德妃服了藥之後,更是倍覺沉困,一點食慾都沒有,額頭冷汗淋漓不絕,宮女們幫著擦掉,又很快滲透出來。精神極度萎靡。
杜文浩簡直要發瘋了,穿越以來,他還從來沒遇到過這麼難對付的病症。一腦袋紮在太醫院的藏書閣裡,查閱資料,研究病症,調整藥方,卻還是沒有任何效果。
這一日,杜文浩和太醫院太醫們商議之後,又一次對藥方做了調整,煎好藥,杜文浩親自送到聖瑞宮,給德妃服下。
德妃已經起不了床了,貼身宮女幫著攙扶起來,服了藥,拿個枕頭在身後墊著,斜斜靠在床頭,正要說話,遂聽門外有人大聲說道:「皇后娘娘駕到。」
杜文浩一聽,趕緊起身,還未出門,就見一臉笑意的皇后已經款款地走了進來,急忙躬身施禮。每次見到皇后絕色容貌,杜文浩一顆心總要怦怦亂跳不停,都不敢正眼看她,只能低著頭站立一旁。
皇后沒看他,見床上德妃要掙扎著起身,趕緊上前扶住,關切地說道:「妹妹身子不適就不要起來了,你我姐妹之間哪裡有這麼多的禮節,趕緊躺下說話。」
一旁宮女急忙給皇后端來凳子,伺候她在床邊坐下。
皇后這才轉頭瞧了杜文浩一眼:「怎麼著,杜大人,見到本宮,連聲招呼都不打?別以為你治好了本宮的小疾,就有資格在本宮面前居功自傲了!」
杜文浩知道這皇后說話沒輕沒重,這話是含笑說的,顯然只是開個玩笑,不過皇后娘娘可以開玩笑,自己卻不能不當真,急忙搶步上前躬身一禮:「微臣不敢,微臣參見娘娘。」
「嗯,適才見你魂不守舍的樣子,咋的了?」
「這個……,德妃娘娘病情未癒,臣等失職,自然笑不出來了。」
「哦?這世上還有你杜大人治不好的病?」皇后故作驚訝狀,轉頭瞧了瞧德妃,「本宮就是聽說我妹子病重,所以來瞧瞧。本來早就該來看看了,但是本宮最近也是身體不適,鬧騰得我自己也都要瘋掉了,好在遇到杜大人這神醫,開的藥方吃了十幾天,今日竟然不見有紅了,正巧聽說妹子省親回來病倒了,所以就來瞧瞧了。」
德妃自然知道皇后得的是什麼病,也就是這個該死的病害得萬歲爺幾乎不到皇后那裡去了。心裡不免有些同病相憐,孱弱的聲音道:「謝謝姐姐!恭喜姐姐病癒……」
「若真是一直這樣好下去,那便解了姐姐的心結了。」皇后說罷,扭轉頭去,瞧著杜文浩,似笑非笑道,「那就要看杜大夫肯不肯給本宮治斷了根了。」
杜文浩急忙躬身道:「微臣不敢,微臣定當竭盡全力替娘娘治好病的。」
德妃也道:「是啊,姐姐,杜大人醫術很不錯,一定能治好你的病的。」
「是嗎?他醫術不錯嗎?那咋還不治好你的病?瞧把妹妹病成這副模樣,這要讓皇上瞧見了,還不得心疼壞了!」
皇后是個大嘴巴,心直口快,想到哪說到哪,順嘴便說出來了,卻不料德妃正想著這事,聽了這話,禁不住自傷自憐,想著病得如此沉重,也不知還能不能再見到皇上,想到傷心處,一顆淚珠從眼角滾了下來。
皇后急忙拿過手絹,替她擦拭:「哎喲妹子,你咋這麼多愁善感的,姐姐我這也就開個玩笑,逗你一樂,算姐姐說錯了,其實吧,杜大人醫術還真是了得的,姐姐我這崩漏之症,這麼多年了,他一朝便幫我治好了,所以啊,妹妹好生地養著,杜大人的醫術是信得過的,你也不是什麼頑疾,只需靜心調養便是了。」
「多謝姐姐記掛著,妹妹嘴拙,真不知說什麼才好。」
「什麼都別說,等你病好了,想說啥都成!」
兩個人正述說著姐妹情長,門外宮女跑進來稟報,說是陳美人來了。
杜文浩心裡咯登一下,他還沒見過陳美人,不知道長得啥樣,不過,能討得皇上萬千寵愛於一人,想必應當不錯,不過人家嬪妃在這裡說話,自己一個大男人一旁聽著,總也不好。自己還是走了的好,便趁著陳美人還沒有進來,趕緊起身藉故要告辭。
皇后冷聲道:「杜大人,你不用走,要知道,一個人在山裡要是遇到了野獸,不能落荒而逃,那一准要被吃掉,得跟它對視著,看誰凶得過誰!對吧,妹妹。」
德妃哪敢說不是,趕緊點頭說是。
杜文浩心裡苦笑,你是皇后,說破天去她陳美人只不過是個美人,連妃子都還算不上,跟你差了好幾個等級,你自然不怕,我一個芝麻粒大小的太醫,能跟你比嘛,你又是個嘴巴不掛鎖的主,說高興了,譏諷她幾句,她不敢頂撞你,說不定就拿我出氣哩。只不過,皇后這麼說了,想走是不成的了,只能躲到一邊,盡可能不讓陳美人注意到。希望她到時候把自己當個透明的。
正想著,老遠就傳來一陣笑聲,笑聲中透著做作,彷彿要讓全後宮都可以聽見這個笑聲似的:「咯咯咯咯,今兒個天氣還真不錯!」
片刻,一個妖嬈的女子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一身的桃紅色的衣裙,手裡拿著一條同色的絲帕在空中揮舞著,大老遠就已經嗅到她身上的脂粉氣了。正是皇上最寵愛的美人陳氏。
杜文浩抬眼偷瞧,不僅心裡咯登一下猛跳起來,這陳美人果真配得上美人二字,只是,她的美與皇后的完全不同,皇后的美是俊俏的美,而她的美,更準確的說是媚,柳眉彎彎,一雙狐媚眼笑起來成了兩個彎彎的月牙,給人很甜的感覺,整齊的小貝齒跟珍珠似的。嘴角還有一個可愛的小酒窩。那聲音更是甜裡帶著騷,騷得都浸入骨頭裡去了。聽得杜文浩骨頭都要酥了。
董達縣春樓的媚兒姑娘,已經算得上甜媚到了極處,跟她一比,媚兒簡直可以算得上個五大三粗的漢子了。難怪這陳美人能把皇上迷得把其他嬪妃都給忘了。
「德妃姐姐,聽說你病了,妹子我來瞧你來了!」陳美人一步一扭腰走了過來,突然又站住了,一手捏著鼻子,一手的絲帕在空中亂揮,甕聲甕氣道:哎喲!你這屋裡咋一股子臭味?是不是姐姐大小便失禁弄髒了床,這些個狗奴才也不愛惜姐姐,不給姐姐換啊!趕明兒我叫皇上打折了他們的狗腿!」
皇后冷冷道:「是該打斷一些狗奴才的腿,連宮裡的規矩都不懂。」
陳美人彷彿這才看見了皇后似地,很誇張地哎喲叫了一聲,盈盈走過去,福了一禮:「原來皇后姐姐也在這啊……」
「誰是你的姐姐?沒大沒小的!」
陳氏是美人,後宮佳麗等級繁雜,皇后之下是皇妃,接下來,是昭儀等九嬪,再就是婕妤,然後才是美人。按照民間妻妾來說,皇后是皇帝的正妻原配,皇妃是妾,而美人只能算是皇上的通房大丫環,比一般的宮女多了一個名份而已,見到皇后和皇妃,美人必須下跪拜見的。
陳美人聽了皇后的話,臉上絲毫沒有變色,歎了口氣道:「哎呀皇后娘娘,我這身子骨近日有些笨重了,也不知是不是懷上了龍種,皇上疼惜賤妾,許我免了大禮,所以,得罪之處還請兩位娘娘莫怪!娘娘若是不信,可以找皇上問去!」說罷又福了一禮。
皇后更是氣惱,哼了一聲:「你來作甚?」
「我來瞧瞧德妃娘娘啊,聽說她病了,前兒個皇上賞了我一些時鮮水果,上回子萬歲爺賞的我都沒吃完呢,我都說了吃不完的,可你也知道,萬歲爺疼惜我,得了個啥稀罕寶貝都要先拿來給我瞧,時鮮水果更是不會斷的,我一個人又吃不完,放在哪都壞了扔了,可喜了呢!所以呀,我拿了些來給德妃娘娘嘗嘗鮮。」回過頭招招手,後面跟著的小太監急忙將手裡的兩籃子水果拎了進來,放在屋裡圓桌上,躬身退下。
陳美人左一個皇上又一個萬歲爺的,聽得德妃心裡直髮堵,把臉扭了過去。
皇后對德妃道:「妹子,別理她!小人得勢!剛才我聽安公公說你喜歡吃荔枝,回頭我讓人送些來,對了,杜大人,德妃這病,可以吃荔枝的吧?」
沒等杜文浩說話,陳美人已經冷冰冰轉頭望向杜文浩道:「你是誰?為何在此偷聽兩位娘娘和本宮說話?來人!把他拖出去亂棍打折了腿!」
門外跟隨來的幾個太監答應了就要往裡沖,皇后呼的一聲站了起來:「住手!」咚咚走過去,抬手辟里啪啦幾個耳光,把那些個太監打得鼻口流血哎呀慘叫。
陳美人俏臉終於冷了下來:「皇后娘娘,他們是我宮裡的人,做得不對的,娘娘告訴我,我回去自會責罰他們,怎敢勞動您的貴手教訓呢?」
皇后猛轉身,惡狠狠盯著陳美人:「你說本宮教訓他們不對嗎?」
「不敢,我只是覺得這什麼杜大人也忒陰險了,躲在角落聽我們說話,所以給他個教訓,我不知道他是皇后娘娘宮裡的人,是我冒昧了。」
「你說什麼?」皇后指著陳美人的鼻子:「你的意思是我偷男人?呸!看清楚了,這位是杜文浩杜大人,太醫院院判,奉皇上和太皇太后旨意,後宮侍醫的!他在德妃娘娘寢宮侍醫,這是奉旨行事!你有什麼資格不問青紅皂白就叫人打折他的腿?嗯?告訴你,就算皇上寵著你,太皇太后老祖宗還在哩,她可是個明事理的人,容不得你到處撒野!」
陳美人竟然笑了,彷彿根本沒聽見皇后一番狠話,眉開眼笑瞧著杜文浩:「哎喲!我真是哪個不長眼了,原來是杜文浩杜太醫啊,真真是我的錯,萬歲爺和太皇太后可沒少誇獎杜大人醫術如神呢,聽說你一來,就把皇太后和皇后的病給治好了,太醫院那幫光吃飯不幹事的太醫,治了十多年都治不好哩,失敬失敬!我這給杜大人賠罪了!」
說罷,陳美人欠身福了一禮。
杜文浩最初對這陳美人甜媚的感覺,被她一上來就要打斷自己的腿給掃得煙消雲散了,儘管對方賠禮了,還是很不爽,不過禮數上卻是不能缺的,也躬身還禮:「娘娘眼中了,卑職見過娘娘。」
陳美人還不算皇妃,雙方還算不得君臣,所以在他面前,杜文浩不需要自稱微臣。
陳美人扭著楊柳細腰,款款走到杜文浩身邊,甜膩膩道:「杜大人,你咋不坐哩?哎喲沒凳子啊,真是的,我說德妃娘娘呀,杜大人可是來給您瞧病的,你也該給他三分薄面賞個凳子坐吧,老讓人家站著,我瞧著都心疼了。這要是在我那裡給我瞧病呀,我還不得把杜大人當祖宗似的伺候著哩!嘻嘻嘻!」
杜文浩急忙躬身道:「不敢,娘娘面前,哪裡有我的座位。」
「你這話就不對了……」
這時,德妃突然猛烈地咳嗽了幾聲,皇后急忙替她扶胸,好一會,咳嗽才停了。
皇后冷冷對德妃道:「你要是喜歡耍嘴皮子,出去自己個耍去,沒看見德妃娘娘都病成這個樣子了嗎?有什麼話說完了趕緊走!」
陳美人還是不生氣,招手把隨行的一個抱著錦盒的小太監叫進來,接過錦盒,走到德妃的面前,將錦盒放在枕邊,輕聲說道:「姐姐,這是一支千年人參,是萬歲爺前兒個賞給我的,我一直留著沒有捨得自己吃,給了姐姐,養養身子,我和萬歲爺都盼著娘娘早些康復呢。我不管別人怎麼認為我,不過我是真心盼著姐姐的病早日好起來的,好了,我走了,姐姐好生養著,需要什麼就差人到我宮裡來拿,萬歲爺給的東西用不完,好多堆在那,興許就有合適姐姐用的。我走了啊!」
陳美人說完,用手絹擦了擦德妃汗津津的額頭,微笑著退後兩步,給皇后福了一禮,又給杜文浩送了個秋波,吃吃笑著扭著腰肢走了。
等陳美人走了之後,皇后這才吐了口氣,道:「真是晦氣!本來好端端的跟妹子說著話,偏偏跑進來一條畜生,憋氣得緊!別管她了,妹妹好生養著,我過兩天再來看你。杜大人,我妹子的病就交給你了。」說罷,站起身,帶著人走了。
房間裡安靜了下來,德妃喘息著道:「文浩,替我把……,把枕頭拿掉,我想躺一躺。」
「是,柳兒姐。」
杜文浩過來,將枕頭取下,托著她消瘦的香肩,慢慢將她放在床上平躺。
德妃長舒了一口氣,扭過臉來,對老太監寧公公道:「你把這人參拿走扔了,還有那兩籃子水果!」
寧公公依命將錦盒拿走了。
杜文浩道:「姐姐好生歇息著,文浩先退下了?」
「不,你再陪我坐一會,我心裡堵得慌,渾身無力,又不想睡。」
「好,姐姐想吃點什麼?」
德妃搖了搖頭,道:「什麼都不想吃,你陪我一會,等我睡著了再走。」
「是!」杜文浩老老實實拿了凳子坐在床頭。想了想,又拿過她的手腕診脈,發覺脈象若有若無,這樣下去沒個,只怕有性命之憂。
杜文浩毫無辦法,瞧著德妃,見她柳眉微蹙,顯然正經受著病痛的折磨。德妃這個人之所以在宮裡讓人喜歡,是因為這個女人做人很低調,其實很不容易的,尤其是她從前的身份,本來像這樣的女人往往會忘乎所以,最後槍打出頭鳥,死的也比誰都慘,這一點,看來德妃看的很明白。
恍惚間,德妃孱弱的聲音道:「皇上……,柳兒就要去了……,你不來看看柳兒嗎?」讓人聽得心酸。杜文浩心痛之餘,更是為沒能治好德妃的病而慚愧。
不知過了多久,忽聽得外面人聲嘈雜,顯然來了不少人。一個宮女急匆匆跑進來稟報:「娘娘,皇上來了!」
這一聲竟然沒有把德妃叫醒,原來德妃昏睡間已經昏迷過去了。
杜文浩想救德妃,可偏偏這時候皇上來了,皇上也沒下旨召見他,自己現在呆在德妃寢宮裡,而德妃偏偏這時候又睡著了,這要讓皇上看見了,自己恐怕得死了死了的。三十六計走為上!
杜文浩起身就往外走,剛到門口,便看見四周已經佈滿侍衛,遠處一大堆人迎面過來,隱隱能看見一頂黃羅傘,那下面肯定就是當今皇上宋神宗!
杜文浩扭頭又往裡跑,拉開窗戶想跳窗,可窗外已經滿是侍衛,出去就得挨抓,趕緊把窗戶關上。
寧公公知道杜文浩怕什麼,一指外間貼身宮女的寢室:「大人在這裡迴避一下吧。」
杜文浩想也不想,老鼠一般竄進了寢宮裡,這宮女寢室沒有門,只有半截門簾,藏不住人。一扭臉看見宮女的大立櫃,耳聽腳步聲已經到了近前,急忙拉開櫃子門鑽了進去。
裡面花花綠綠的都是女人的衣裙,關好門,把掛著的衣裙扯過來擋在面前,一股少女的幽香襲來,沁人心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