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妙手偶得
剛剛弄好,腳步聲已經進了屋裡,接著傳來幾聲驚呼:「愛妃!愛妃!你怎麼了?」
聽這話便知道,說這話的,肯定就是當今皇上宋神宗了。這聲音和一般男人也沒什麼不同的,難道這就是君臨天下的萬歲爺?
接著傳來三個稚嫩的童音,帶著哭腔:「母親!母親!」
這應該是德妃的三個孩子,上次省親也沒帶著,這次聽聲音話語,便知道是他們了,說話聲奶聲奶氣的,也就幾歲的孩子。
接著是寧公公的聲音:「萬歲,德妃已經睡著了!」
啪!一聲清脆的耳光,皇上的聲音怒道:「睡著了會叫不醒?滾!鄭愛卿,你們過來給德妃診治!」
「是!萬歲。」聽聲音竟然就是太醫院的院使鄭谷。皇上是帶著太醫院的太醫來的,那就是說,皇上已經知道德妃病情危殆,他都已經數年沒來德妃的聖瑞宮了,是誰告訴他的呢?
過了片刻,鄭谷戰戰兢兢道:「啟稟萬歲,娘娘是風邪致瘀,阻蔽清竅,以致昏憒了。」
「還不趕緊搶救!」
「是是!」
又過得片刻,便聽一聲輕歎,傳來德妃的聲音:「文浩……」
杜文浩腦袋嗡的一聲,德妃要是叫杜大人,或者杜太醫,都很正常,偏偏昏聵之中直接叫了自己的名字,而且只叫了名,顯得很親暱,傻子都知道關係不一般,皇上不知道兩人結拜姐弟的事情,如果醋罈子打翻了要壞事。
好在德妃的聲音比較微弱,皇上沒聽清,問道:「愛妃說的啥?」
鄭谷是聽清了,他此刻已經嚇得頭懵了,古代皇上的親人病死,一怒之下,斬殺御醫洩憤,這樣的事情並不罕見。現在娘娘氣息奄奄,萬歲一怒之下,拿自己開刀陪葬,那可就冤枉了,他剛才已經聽清德妃的話,彷彿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這時候引開皇上的注意力是最關鍵的。急聲道:「萬歲,娘娘好像叫的是太醫院院判杜文浩杜大人。」
「杜文浩?就是太皇太后保薦讓他後宮侍醫的那個?」
「正是。」
「對了,他人呢?不是說他挺厲害的嗎?德妃回家省親,朕不是讓他隨同侍醫嗎?怎麼德妃病成這樣,他卻跑哪去了?」
「嗯,杜大人上午會診後,說是進宮給德妃娘娘複診,可能完了回去了。走岔了沒遇到。」
「飯桶!都是一幫飯桶!庸醫!治不好愛妃的病,朕拿你們試問!」
便聽到咕咚咚一通跪倒的聲音,齊呼饒命。看樣子皇上這次來,帶了不少太醫。有大傢伙頂著,杜文浩心裡終於有了一點底,剛才皇上也沒聽清那句含糊的話,這還好辦一些。
這時,隱隱聽到德妃的孱弱的聲音傳來:「萬歲爺……!」
皇上驚喜交加,柔聲道:「柳兒!你醒了嗎?感覺好些嗎?若不是煦兒找朕哭訴,朕還不知你病得如此之重!唉,朕對不起你,這麼些年,都是變法的事給耽誤了,讓朕無暇顧及後宮,早該來看看你了。你……,你不會怪朕吧?」
「嗚嗚嗚……」德妃喜極而泣,緊緊摟著神宗的胳膊:「萬歲爺……,柳兒……,柳兒怎麼會怪罪您呢……,嗚嗚嗚……,萬歲心裡還記掛著柳兒,柳兒就算即刻死了,也甘心了……」
萬歲爺趕緊摀住德妃的嘴,道:「朕不讓你死!你就要給朕撐下去,你還要給朕踢毽子,蕩鞦韆呢。你們這幫沒用的傢伙,趕緊救朕愛妃啊!」
咚咚咚,磕頭聲不絕,並無人敢應答。
又傳來德妃咳嗽聲:「皇上,且熄雷霆之怒,柳兒今兒個能見到皇上,能躺在皇上懷裡,死……也心甘了!」
「別胡說,放心吧,朕在你身邊,沒事的啊……」
就在這時,傳來三個小孩的聲音,兩男一女:「父皇,母親病危,孩兒懇請父皇找名醫給母親治病!」
就聽宋神宗長歎一聲,緩緩道:「你們誰能把朕的愛妃治好?」顯然是在跟那幫子太醫說話。
只聽見咚咚磕頭的聲音,顯然是那一眾太醫匍匐在地,不停磕頭,還是沒一個人敢答應半句。
「愛妃……!愛妃……!」
緊接著傳來宋神宗急切的呼喚,卻沒有德妃的回應,很顯然,德妃已經再次昏迷過去了。
又聽宋神宗厲聲道:「爾等到底能救朕愛妃性命否?」
咚咚磕頭聲大盛,夾雜著低低的哀求之聲和牙齒嘎崩撞擊的聲音,顯然已經怕到了極點。
宋神宗傷心欲絕,話語哽咽了:「愛妃!愛妃你醒醒啊!杜文浩!杜文浩去哪裡去了?快!去把他給朕找來!快!」
外面傳來吵雜答應之聲,腳步匆匆走了。
人就是這樣,得到的時候不知道珍惜,而當要失去的時候,才知道可貴。宋神宗雖然貴為皇帝,但也不真是什麼天之子,也是凡人,在感情面前也擺不脫這個魔咒。他這些年獨獨寵愛陳美人,把其他嬪妃都忘到了九霄雲外,突然聽說昔日恩愛纏綿的朱德妃病重垂危,命懸一線,尤其是孩子把這個消息告訴的他,讓他突然良心發現,想起了以往的情緣,毅然拋下國事,急匆匆趕來探視,眼見德妃危殆,不禁傷感,情急之下,急令派人去找杜文浩。
衣櫃裡杜文浩聽見了,一顆心怦怦亂跳,不知道該徑直跨步出去領罪,還是躲在宮女衣櫃裡暫時苟且偷安。
這時,傳來一個奶聲奶氣的聲音:「父皇,娘她怎麼了呀?她咋不理擬兒呢?怎麼不起來陪擬兒玩呀?」
宋神宗帶著哭腔道:「你娘……,她……,她病了……」
奶聲奶氣的那孩子又道:「擬兒知道娘親病了,娘親出宮之前,擬兒就聽見娘親夜裡咳嗽,身子像著火一樣,還是頭疼的很,擬兒幫著娘親用涼帕子敷額頭了哩!」
宋神宗哽咽道:「擬兒真乖,知道痛惜娘親了,那你咋不叫太醫來給娘親看病呢?」
「娘親說不用,說第二天要出宮,有個神醫叔叔要跟著一起去,好像叫杜大人,讓他看就行了,不過第二天早上,娘親就不發燒了。」
杜文浩全身一震,猶如醍醐灌頂,天空中響了一個炸雷,驚喜交加,心裡已經通體透亮,孩子這幾句話,讓他對德妃為何屢治無效的所有疑惑,瞬間全都想明白了!
杜文浩真想哈哈大笑,抬手推開衣櫃,邁步走出,撩起門簾,逕直走到屋裡。
他一眼看見德妃床前一位三十來歲的中年人,金色黃袍,懷裡抱著一個兩三歲大的小孩,想必就是當今皇上宋神宗!
杜文浩撩衣袍跪倒磕頭:「微臣杜文浩,拜見萬歲,恭祝吾皇萬壽無疆!」
宋神宗吃了一驚:「你是……杜文浩?你從哪裡跑出來的?」
「微臣一直在給德妃娘娘診病,萬歲突然駕到,微臣未蒙聖上召見,陡然之下,慌了手腳,生怕衝撞了聖駕,所以躲進了宮女的寢室裡。適才聽見萬歲下旨召見微臣,微臣才敢斗膽出來。」
「你來得正好,德妃昏迷了,你立即施救!一定要把德妃救活!」
「微臣領旨!」
杜文浩磕了個頭,起身打開出診箱,取出一根金針,走到床邊,掀開被子,脫下德妃娘娘的繡花鞋和襪子,捲起褲管,將金針輕靈地刺入德妃娘娘小腿正面的足三里、豐隆穴,腳面的足臨泣穴和面部人中穴。
運針捻轉,片刻,德妃嚶嚀一聲,甦醒了過來,朦朧睜開雙眼,瞧見杜文浩,露出欣喜的神情:「杜……,杜大人,謝謝你!」
「娘娘先別說話!微臣已經找到治療娘娘病症的辦法了,相信這一次娘娘很快便會轉危為安的。」
德妃喜道:「有勞了……」
杜文浩走到桌前,提筆寫了一個方子,遞給隨行的主管禁中用藥的御藥院內侍,讓他們立即照方抓藥給德妃娘娘煎服。
按照定制,皇后和妃子的藥方都必須經過太醫院商議,現在這方子是杜文浩一個人開的,沒經過這個程序,所以那內侍拿著方子望向宋神宗。
宋神宗知道這程序,不過杜文浩金針度穴,很快將德妃救醒,加之他也聽說杜文浩治好了皇太后和皇后多年陳疾,對杜文浩醫術有了幾分信心,剛才鄭谷等人束手無策,連方子都不敢下,杜文浩卻毫不遲疑下了方,並稱找到了治療德妃怪病的辦法,情急之下只想早點治好德妃,也顧不得這規矩了,一揮手,道:「杜愛卿是太皇太后保薦之人,朕已下旨杜愛卿後宮侍醫,可以便宜行事,以後他下的方子,不必經太醫院商議了,立即揀藥煎服吧。」
皇上對杜文浩的醫術如此信任,這讓鄭谷等人又是震驚又是羨慕,甚至還有幾分妒忌。
御藥院內侍答應了,拿著方子急匆匆跑了出去。
宋神宗在床頭坐下,輕輕抓住德妃的手拍了拍:「愛妃,杜愛卿已經下方給你開藥,很快煎好送來,服下便能康復了。」回頭瞧向杜文浩,沉聲道:「杜愛卿,是這話吧?」
「是,」杜文浩很肯定地躬身答道,「微臣這方,頭煎藥服後,娘娘會通體汗出津潤,胃口大開的。晚上再服一劑,便會熱退神清,週身輕快。那時微臣再隨證增減藥方。」
「很好!現在朕要和愛妃說說話,你們都退到外面候著吧。」
「臣遵旨!」一眾太醫都答應了,灰頭灰臉跟著杜文浩退出德妃寢宮,來到廊下,這才擦掉額頭冷汗,暗叫僥倖。
鄭谷低聲對杜文浩道:「杜大人,你這次是如何下方的?」
沒等杜文浩回答,旁邊的太醫院院判付鶴便低聲道:「鄭大人,皇上剛才已經恩准杜大人後宮侍醫下方不必經太醫院會診,還是不要多問為宜。再則說了,杜大人醫術如神,這次獨自下方,更應神效,定當藥到病除的!」
杜文浩聽他話裡話外拿話來套自己,生怕用方錯了,扯上他們的干係,所以把責任先推個乾淨,不禁有些好笑,淡淡道:「付大人說得沒錯,這次用方是我一個人下的,出什麼問題我一人承擔就是,所以這用方不說也罷。」
付鶴有些尷尬地笑了笑,扭過臉去瞧著廊下花草,再不多言。
鄭谷瞧了瞧杜文浩,又看了看付鶴,輕歎了口氣,背著手連連搖頭。
皇上在屋裡跟德妃說貼己話,他們在門外廊下,自然不敢說話喧嘩,所以都閉嘴不語,等著御藥院送藥來。
過了好一會,御藥院幾個內侍終於大汗淋漓捧著藥罐趕來了,送進了德妃寢宮,專門負責嘗藥的醫官親自嘗過之後,確認無毒,這才送給德妃服用。
這期間,德妃神志倒也不錯,宋神宗為了讓她保持清醒,一直和她卿卿我我說著往事。皇上很是感懷,而德妃更是依偎在皇上的懷裡哭得跟個淚人似的。
湯藥送來嘗過之後,端了過來,皇上親自給德妃餵服。
德妃和著喜悅的淚花把一碗湯藥喝了下去,斜靠在床頭,和宋神宗說著悄悄話。
過不多時,果然如杜文浩所說,德妃全身香汗淋漓,宋神宗拿來毛巾,替她擦拭汗。
又過得一個時辰,德妃竟然叫餓了。
宋神宗大喜,立即吩咐御膳房精心烹製了一大碗肉末燕窩稀粥送來,德妃竟然唏哩嘩啦吃了個乾淨。休息了一會,竟然提出要下地走走。
宋神宗更是驚喜交加,親自攙扶著德妃慢慢在屋裡走了一圈。德妃欣喜地對宋神宗說道:「萬歲,臣妾感覺精神好多了,杜大人這藥還真管用!」
眼見已經臥床不起的愛妃服藥之後,竟然能下床行走,宋神宗龍顏大悅,攙扶德妃在圓桌旁凳子上坐下,吩咐將杜文浩等人傳進來。
眾太醫跪倒叩見。
宋神宗微笑道:「杜愛卿快快請起,給杜愛卿看座!」
包括太醫院院使鄭谷在內的所有太醫都還跪在地上,宋神宗只讓杜文浩起來,還賜座,可謂無上榮光。杜文浩謝過之後,歪著屁股坐在了凳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