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華頂峰
那人瞥了一眼纏在雙腳的蛛絲,一怔,迅即冷哼一聲,兩手一招,那兩道寒光飛回他手中,黑夜中看不真切,寧采臣也不知那是何物。
那人也不管腳上蛛絲,兩道寒光又一左一右朝寧采臣襲來,寧采臣手腕一翻,一隻古鏡出現在手中,正是從張家弄來的那面古鏡。
他方才剛一出來就看見地上躺了一隻狐狸,口鼻流血,想來定是在幻陣中被那男子誤殺,眼前之人既然是它主人,想必也是狐妖,這古鏡對妖鬼之物皆有用。
趁著那人正找回那兩道寒光之際,寧采臣靈力灌入古鏡中,那古鏡被注入靈力後,青光一閃,一柱青色光芒射向那人。
青光如碗大小,在夜色裡顯得熒熒燦爛,美麗無比。
那男子以前從未見過這般青光。心下奇怪,但他心裡對寧采臣已起了輕視之心,以為這青光如那蛛絲一般,當下不以為意,也不躲閃,只是操縱著兩道寒光朝寧采臣飛來,想盡快斬殺了他,離開此地為妙。
只是他被那青光一照,卻「啊」地發出一聲淒厲的驚叫,體內法力像被凍住了一般,他頓時嚇得魂飛魄散,一咬舌尖,張口噴出一口鮮血,那青光被血一噴,顫了一下,那人法力一鬆,立時一揚手,「彭」地一聲擊打在地面上,一大片草木土石四濺,寧采臣眼前一花,頓時被遮住了視線。
雖然他神識早已鎖定那人,但已經習慣了眼睛視物,當下慌了一下,古鏡一晃,青光也跟著一晃。
只是幻陣被那人這奮力一擊,立時告破,那人恨恨看了寧采臣一眼,趁著青光一晃間,身子一閃,竟然騰空而起,轉眼間,飛入黑暗中。
寧采臣見那男子逃走,立時收入靈力,那古鏡沒了靈力,又變得古樸無奇。
他抹了把汗,拖著沉重的腳步朝裡走去,剛走進洞口,眼前一黑,就暈了過去,就此人事不知了。
昏昏沉沉中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只隱隱約約聽到有悅耳的歌聲傳來,那歌聲如天台山的雲霧般在他耳際繚繞婉轉,他糊里糊塗間有些奇怪,是誰在唱歌?
念及此處,他忽地想起,這歌聲不是舒柔的麼?
寧采臣慢慢睜開眼來,只覺得陽光耀眼,又即閉上,聽得舒柔歡聲叫道:「你……你醒轉來啦!」
寧采臣再度睜眼,見舒柔一雙妙目正凝視著自己,滿臉都是喜色。
寧采臣便欲坐起,舒柔搖手道:「躺著再歇一會兒。」他一看週遭情景,見天已大亮,洞口處有陽光照進來,燦爛無比。
扭頭一看,菱角還是閉著雙眼,面色已是好了許多,吸收了寧采臣的生命精元後,她又能再活多幾日。
他這才想起昨夜發生的事情,問道:「舒姑娘,那人沒再來吧?」
舒柔搖搖頭,道:「幸好沒有,不然我都不知該怎麼辦了。寧公子,你又暈過去了,我怕得很。」
她說著臉上出現一抹紅暈,卻是想起昨晚寧采臣暈過去後,她一個人擔驚受怕的樣子,不停在心裡對著滿天神佛許願,希望寧采臣快些醒來,快天亮的時候,她乾脆輕聲在寧采臣耳邊唱起歌來,她以為自己的歌聲能讓寧采臣清醒。
她雖然是妖,但在心態方面卻與人類女子一般無二,危急時候,總希望有個溫暖的肩膀可以依靠,想到這裡她臉便有些紅了,扭扭捏捏低下頭不敢再看寧采臣。
寧采臣見她紅著臉的嬌羞模樣,耳邊似乎又響起她那動聽的歌聲,心想《荷馬史詩.奧德賽》裡海妖塞壬那迷人的歌聲會讓路過的水手入迷而船毀人亡,舒柔的歌聲,是不是也會讓人沉淪?
「舒柔姑娘,你祈求是哪一位神佛?」寧采臣笑問道。
舒柔道:「對於我們來說,孔聖人就是我們的神佛。」語氣裡充滿了濃濃的虔誠,那樣神聖和聖潔。
寧采臣呆了一下,心想原來舒柔的神是孔子,在他那個時代,神已死了,孔子也好,老子也好,佛祖也好,只是一個符號而已。
本來還想說笑幾句,但見了舒柔神色,知道對一個有信仰的人來說,在這時候笑,卻是不妥的。
寧采臣內視了一番,發現由於昨夜靈力消耗過度的緣故,玄陰噬心法留下的兩股黑氣又往上了一些。
他走出洞外,見洞口不遠處躺著一隻死狐狸,皮毛也是黑色,拖著一隻大尾巴,跟長福差不多。
他掏出一把小刀來,正想彎腰挖出它的內丹來,聲音傳來舒柔那柔柔的聲音:「寧公子——」
「舒姑娘?」寧采臣回頭看去,見舒柔一臉不忍,便明白了她的想法,她也是妖,自然不喜歡看到寧采臣挖其他妖物的內丹。
寧采臣收起小刀,道:「好吧,就留它一個全屍。」
舒柔聽了,歡喜道:「寧公子,你真好。」
輕柔的晨光落在她絕美的臉上,潔白如玉,她喜悅的樣子,好像一朵玉蘭花,迎著朝霞和晨風綻放,清麗無比。
寧采臣見她開心的樣子,微微一笑,心想用一個低級內丹換舒柔一笑,似乎也不錯。
雖然這狐妖的修為不高,內丹也沒多大用,但對一向認為蚊子肉也是肉的寧某人來說,也是有些可惜。
寧采臣一捏法訣,掀土為墳,把那死狐埋了,然後才返身入洞,抱起菱角來。
舒柔在晨光下呆了稍許,便又藏身於書中。
一個時辰後,寧采臣便攀援到了華頂峰上。
華頂峰乃天台山最高峰,海拔1098米,四周群山向而拱之,層層相裹,狀如百葉蓮花,華頂正當花之頂,故名「華頂」。
甫一登上,便覺一股清冷之氣撲面而來,寧采臣放眼看去,但見峰頂中間,一個巨大的石台,方圓丈許。
這便是傳說中智者大師求拜《楞嚴經》的地方,名曰拜經台。
只是現在早已人去台空,空蕩蕩無一人。
寧采臣拾步而上,立於拜經台上。
此時朝陽初升,遠眺可見東海,一輪紅日緩緩升起。四周雲霧瀰漫,被染成金黃,山風吹來,衣袂作響。
往下看去,群峰疊翠,白雲繚繞,猶如身在雲霞中。
他一時忍不住心搖神蕩,為這天地造化的瑰麗景色而驚歎。
可惜舒柔看不到,不然也定會嘖嘖稱奇。
菱角竟然此時也醒來,她睜開眼,見外面景色,忍不住驚呼一聲,一出聲才發現自己還被寧采臣抱著,便覺不妥,迅即閉上眼來,紅暈滿臉。
寧采臣笑道:「菱角姑娘,你醒啦。」
菱角「嗯」了一聲,又忍不住想看朝陽初升時的美景,睜開眼來,呆呆看著。
看了半晌,她自語道:「就算此時死了,菱角也是快樂的。」聲音低不可聞,若不是寧采臣耳力驚人,兩人又近在咫尺,決計是聽不到的。
寧采臣暗歎了一聲,道:「你不會死的。」
菱角俏目回轉,看了看寧采臣,見他眼神堅定,心裡不知如何也泛起一絲希冀,低聲道:「是麼?」
寧采臣重重點了點頭,道:「嗯!閻王爺絕對不敢收你。」
菱角奇道:「為何?」
閻王爺,是死亡,帶來的只有恐懼,她從未聽說過還有閻王爺不敢收的人。
寧采臣沉聲道:「因為他若收了你,我便學那孫悟空,大鬧地府。」
他這只不過是句戲言,想讓菱角有些活下去的希望,只是他未想到的是,這句戲言,日後竟然成了真,他不止大鬧了地府,還大鬧天宮。
菱角道:「孫悟空是誰?」
寧采臣從慕晚晴那裡知道這個世界的人還不知道《西遊記》,見菱角精神還好,就道:「是一個很有趣的故事,你想不想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