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兇惡二僧
菱角輕輕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寧采臣便抱著她找了個避風的地方,就在華頂峰上,說起孫悟空如何大鬧天空起來。
菱角初時聽得入神,瞪大眼睛,不時問些好玩的問題,諸如孫悟空有爹媽麼?王母娘娘為什麼除了桃子便沒種其他的麼?那孫悟空怎麼在太上老君的丹爐裡被三昧真火燒也安然無恙?
寧采臣雖然讀了很多遍《西遊記》,倒還真沒考慮過孫悟空到底有沒有爹媽的問題,《西遊記》裡也未曾說,只說是因為吸收天真地秀,日精月華,然後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他只得安慰道:「自然是有的。」心裡卻想,若真的有,他父母也太不負責任了些,只管生不管養啊。
至於王母娘娘有沒有種其他奇珍異果,想來也應該是有的,天庭裡什麼奇珍異果沒有?那蟠桃只是其中一種而已。
待到後來,他正說得起勁,忽地頓住,低頭一看,忍不住輕輕一笑,不知何時菱角竟然已經沉沉睡去,只是因為生病而變得如同頭髮一般枯黃的眉毛,在睡夢還是微微皺起,似乎她睡著了還是不舒服,忍著痛苦。
寧采臣微微歎了口氣,把裹著菱角被子緊了緊,抬頭看著對面那早已凋謝枯黃的花草。
明年五月的時候,這裡的雲錦杜鵑又會開得漫山遍野,燦如雲錦了吧?
只是,菱角還能看到嗎?
他幽幽想著,不時低頭看一眼熟睡中的菱角,心裡泛起一絲辛酸。
就在這時,下面忽然傳來腳步聲,似乎有人正上山來。
寧采臣此時只想讓菱角好好睡一覺,不被人打擾,便身子一縮。
他本來就坐在巖壁上一凹陷處避風,這一縮,整個身子便隱入巖壁中,若不細心察看,很難發現。
只聽得一個腳步聲匆匆趕來,寧采臣透過縫隙看出去,見一個少年公子,長得眉清目秀,氣喘吁吁奔跑著,一邊跑一邊回頭朝後看,似乎後面有人追趕一般。
那少年公子跑至此處,頓了頓腳步,側耳聽了下,面色一鬆,正要停下來歇息片刻,後面傳來一聲大喝:「孽畜,哪裡跑!」
那少年公子一驚,面如土色,立時又要向前奔去,只是已然晚了。
只聽得頭頂破空之聲響起,一個黑影閃過,「噗」地一聲落在那少年公子面前,竟然是一個滿臉橫肉,光著一顆碩大腦袋,手執一根粗大無比的禪杖的和尚。
那「噗」地一聲,正是禪杖擊打在地上的聲音。
那少年公子一見那和尚,嚇得「啊」地一聲,騰騰倒退幾步,就要轉過身繼續跑,哪料到剛跑了幾步,又忍不住「啊」地一聲,後面竟然也有個和尚站堵那裡。
那後面的和尚相貌平常,身上掛著一串念珠,一臉和氣,比前面那個滿臉橫肉的和尚順眼多了。
他看著那少年公子,開口道:「阿彌陀佛,皇甫公子,請你歸還本寺的經書再走也不遲。」
那少年公子道:「什麼經書?」
前面那個滿臉橫肉的和尚喝道:「孽畜,你少裝糊塗,偷了我們的經書還想跑?師兄,少跟他廢話,先讓吃俺幾杖再說。」
他聲大如雷,猶如習了佛門獅子吼一般,震得寧采臣耳朵嗡嗡響,幸好他剛才用靈力封住了菱角耳朵,不然肯定會吵醒她。
那少年公子見他凶神惡煞的樣子,小臉煞白,急得都快哭出來,道:「兩位師父,我真的沒見著什麼經書啊?」
那相貌普通的和尚道:「皇甫公子,你們皇甫家與我們在這天台山相處多年,一直無事,你們經常來我們國清寺聽智旭方丈講經也就罷了,我佛慈悲,念你們修行不易,才不驅逐,如今,你又為何盜了我們的鎮寺之寶?你還是快快交出來吧,你也知道我那師弟脾氣暴躁得很,若是他發起性子來,傷了皇甫公子你,那就不妙了。」
他這番話說得軟裡夾棍,老練之極,那少年公子聽了,帶著哭腔道:「什麼鎮寺三寶,我從未聽說過,怎麼又會偷?」
那滿臉橫肉的和尚揚了揚手裡叮噹亂響的禪杖,喝道:「我們國清寺鎮寺三寶就是智鈒大師留下的《法華玄義》,還有——」
他還待要說,那相貌普通的和尚卻喝道:「住口,師弟。」
那蠻橫橫肉的和尚對外人雖然凶巴巴的,但面對這個相貌平常的師兄,卻極是害怕,只得嚥下後面那句話。
那少年公子道:「《法華玄義》?我聽都未聽過,怎麼會偷?你們不信,那就搜我身上好了。」
他這只是氣話,但那相貌平常的和尚卻立時接道:「好,既然皇甫公子說願意搜身,那貧僧也不客氣了。師弟,你去搜一搜皇甫公子身上,看看是否有經書。」
那滿臉橫肉的和尚應了一聲,把手裡禪杖往地上一杵,只聽「噗」地一聲,那粗如拳頭的禪杖竟然深深沒入土裡。
華頂峰上這塊地方,除惡薄薄一層泥土,底下便是堅硬的岩石,他隨意一杵,竟然插入岩石尺許。
寧采臣大吃一驚,暗道這和尚好大的力氣,若是被他一禪杖打中,豈不是頭破血流?
那皇甫公子滿臉通紅,緊緊握著拳頭,一臉屈辱,只是面對這一凶一惡的兩個和尚,他又能如何?只得乖乖讓那和尚全身上下搜了一遍。
那滿臉橫肉的和尚道:「師兄,沒有經書。」
那相貌平常的和尚皺眉想了想,道:「皇甫公子,你真的沒有拿經書?」他見搜不出經書,便將那偷字換成拿,只是偷乃不問而拿,字不同,意思卻也差不多。
皇甫公子氣鼓鼓道:「我說沒有便是沒有,我皇甫家的人從來都是說一是一,說二是二。」
那相貌平常的和尚點了點頭,正要說話,那滿臉橫肉的和尚卻道:「師兄,這孽畜的話怎能相信?他或許剛才已交給別人或者藏在其他地方了呢?
他一口一個孽畜,且不說身為當事人的皇甫公子面色發白,連寧采臣也皺眉不已,心道還是佛門子弟,怎地說話如此不留情面?
那相貌平常的和尚聞言,恍然大悟道:「倒真有可能,皇甫公子,我看你還是跟我們回去一趟,讓我們方丈發落吧。」
皇甫公子再好的脾氣也忍不住怒道:「你胡說,你們一路追來,哪見著有其他人了?哪見到我把經書藏其他地方了?」
那相貌平常的和尚道:「若貧僧看見,還需要問皇甫公子嗎?皇甫公子,為了兩家和氣,還是請皇甫公子隨我們走一趟。」
他言語裡雖然說顧及兩家和氣,但語氣不容置疑,沒有半點顧及的意思,那一個「請」字換成抓倒合適些。
那滿臉橫肉的和尚粗聲粗氣道:「師兄,少跟他廢話。」說著就掄起禪杖來。
那皇甫公子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恨恨道:「你們自己尋不到經書,卻賴到我頭上,真以為我們皇甫家是好欺負的麼?」
這一下他卻是撕破臉豁出去了。
那相貌平常的和尚冷笑一聲道:「皇甫家?若不是我佛慈悲為懷,早就將你們剷除,這天台山哪有你等容身之所?」
皇甫公子身子一顫,連聲道:「你——你——」他卻是說不出話來反駁,皇甫家跟天台宗比起來,的確是太弱小了。
那相貌平常的和尚見狀,更是不留情面,轉頭對那滿臉橫肉的和尚道:「師弟,動手!」
那滿臉橫肉的和尚早就按耐不住,聽到師兄讓他動手,立時大喝一聲,掄起禪杖就往那皇甫公子頭上打去。
皇甫公子只覺得那和尚如那怒目金剛一般,想要反抗,身後卻是一麻,頭頂一柱金光籠罩下來,被那金光一照,他雙腳一軟,身子便軟軟倒了下去。
竟然那相貌平常的和尚趁他面向他師弟之際,暗自念動咒語,手上多了一個金缽,那金光便是從那金缽中發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