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生機斷絕
就這麼般一路攀援而上,待到日落西山之時,他已快到山頂。
回頭往下看去,只見群山巍峨,松濤陣陣,雲霧繚繞,讓人心胸為之一開,忍不住想長嘯一聲,只是看了看懷裡的菱角,他還是忍下來。
而那寒山湖猶如碧玉般流淌在山腳下,湖上漁舟小如芥子。
在湖上看天台山,只覺高山仰止,而在天台山看寒山湖,覺得那寒山湖便如同小家碧玉般,依賴著天台山。
眼見天已黑,他便找了個遮風的山洞停下來,輕輕把菱角放在地上,然後升起一堆火來。
菱角一直昏睡不醒,寧采臣試著放出神識查看一般,發現生機還是在流逝,不由也有些著急起來。
青光一閃,舒柔出現在眼前。她白天雖然藏在書裡,但也能聽到外面的聲音,故而對發生的一切清清楚楚。
她幾步便走到菱角面前,凝神看了看菱角那蒼白得沒有半點血色的臉頰,歎了口氣,回過頭來,眼裡帶著濃濃的憂色。
「寧公子,菱角姑娘她——」她話說半句,忍不住搖了搖頭,她剛才用書妖特有的查看能力檢查了一番,明白了問題所在。
寧采臣靠在洞壁上,苦笑了一下,爬了一天山,即便他那服食過妖獸血液和修行的身體,也有些累了。
舒柔還從未見過寧采臣這般神色,心裡一緊,道:「寧公子,你怎麼了?感覺不舒服麼?」
寧采臣搖搖頭道:「歇息一下就好了。」
舒柔道:「可惜沒有琴,不然舒柔就為寧公子彈一曲。」
寧采臣道:「多謝舒姑娘了,看來采臣沒有耳福了。」
舒柔歪著頭想了想,突然道:「那讓舒柔為公子舞吧。」
寧采臣奇道:「舒柔也會跳舞麼?」
話剛出口,方知自己這話問得多餘了,舒柔琴棋書畫精通,會跳舞不奇怪,想到這裡他卻是想起善舞的小喬來,只是還未見過小喬跳舞。
舒柔俏臉一紅,輕輕點點頭道:「嗯。」
舒柔身著杏黃衫子,輕輕打了個旋,長袖舞動,蓮步輕移,就在這天台山上某個不知名的山洞裡,篝火旁,跳起舞來。
寧采臣只覺得眼前舒柔的身影如行雲流水般,暗讚了一聲。
舒柔見寧采臣神色,微微一笑,開口唱道:「越江女,越江蓮,齊菡萏,雙嬋娟。嬉游向何處,採摘且同船。浩唱發容與,清波生漪漣。時逢島嶼泊,幾共鴛鴦眠。襟袖既盈溢,馨香亦相傳。薄暮歸去來,苧羅生碧煙。」
歌聲嬌柔無邪,歡悅動心。
寧采臣撫掌讚道:「髣拂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颻兮若流風之回雪。」曹子建的《洛神賦》用來形容她的舞步身姿實在貼切之極。
舒柔得寧采臣讚賞,心裡高興無比,喜孜孜正要說話,一旁的菱角卻忍不住呻吟了一聲。
寧采臣心裡一緊,急忙過去,查看一下,臉色頓時難看無比。
舒柔也在一旁緊張地看著。
「舒姑娘,請為我護法。」寧采臣沉聲道。
舒柔見寧采臣臉色,忙答應了一聲,站起身來。
寧采臣沉吟了一下,又掏出幾顆靈石在洞外佈置了一個幻陣,這才返身進洞來。
雖然有舒柔護法,但舒柔戰鬥力不強,他上次吃了虧,現在卻是謹慎多了,無論何時,都要想得周全。
除去被子,菱角穿了一身厚厚棉衣,雙眼緊閉,臉色已白得有些發青,竟已沒了呼吸。
寧采臣盤膝坐在菱角背後,一手放於丹田,一手貼上菱角後心。
他剛才發現菱角生機不知如何忽然斷絕,不得不馬上開始行功。
生命精元貯存於丹田之內,寧采臣現在就是用靈力驅使著,通過菱角背心大穴導入她體內。
他深呼吸一口氣,掏出幾粒回靈丹一股腦塞到嘴裡,心念一動,調動起靈力來。
舒柔緊張地看著寧采臣頭上冒出絲絲白氣,聚而不散,只是她如何著急也是幫不上一點忙。
就在這時洞外忽然傳來破空聲,接著傳來「咦——」的一個男子的聲音。
然後傳來噗噗的兩聲,卻是有人落到了洞外。
一個諂媚地聲音道:「公子,怎麼停下來了?」
遂先前那個男子的聲音響起:「我方才飛過此地時感應到了一絲靈氣波動。」
諂媚的聲音笑了兩聲道:「公子真是法力高深,小的自愧不如。」
那男子嗤了一聲,不回答,片刻後自語道:「奇怪了,怎麼什麼也沒有,不可能啊。你給我仔細查探一下。」
那聽起來像是下人的聲音應了一聲,遂窸窸窣窣在周圍查看起來。
片刻過後,那人「呀」地驚叫了一聲,似乎闖入了寧采臣的幻陣之中。
先前那男子忙道:「二成,二成。」
那叫二成的男子此時正在寧采臣幻陣中像無頭蒼蠅一般亂轉。
先前那男子著急起來,也在這周圍找起來,忽地也「啊」的一聲進入了幻陣之中。
雖然他們先前相識,但在這幻陣之中,只要一人心神被迷,心魔就會趁機而起,狂性大發。
洞內舒柔滿頭大汗,小拳頭握得緊緊的,一會兒看看寧采臣,一會兒又看看外面。
只是洞外黑漆漆的一片,雖然她知道兩人已落入了幻陣,但她卻沒有趁機偷襲對方,若換成是寧采臣,早就抽冷子上了。
只是寧采臣現在正聚精會神慢慢驅使生命精元,騰不出手來。
大約一炷香時間後,洞外傳來一聲怒喝,聽聲音是那先前那男子的,又不時傳來噗噗的響聲,似乎動起手來。
接著又傳來那男子的喝聲:「二成,住手,是我,你主人。」
只是他的聲音似乎全無效果,洞外還是亂作一團,片刻過後,傳來一聲慘叫,也不知是誰發出的。
然後那男子一聲怒喝,大呼大叫道:「是誰?鬼鬼祟祟藏頭露尾,有膽滾出來。」
只是他呼喝了幾聲,沒有任何動靜,還是靜悄悄的。
隨後又傳來草木石頭滾落的聲音,那男子眼看破不開幻陣,便一陣胡亂破壞起來。
舒柔雙唇緊緊抿著,小巧的鼻尖上滴落一顆汗珠,看了看洞外,一顆心都到了嗓子眼,又扭過頭來,忽地眼前一暗,她嚇了一跳,忍不住就叫驚叫出來,嘴巴卻被一個溫和的手掌摀住,她驚恐之下,正要掙扎,眼前卻出現寧采臣那張滿是汗珠的臉來。
舒柔這才知道寧采臣已經完成了。
她嗔怪地橫了眼寧采臣,寧采臣豎起食指在嘴邊,示意她不要發出聲音,舒柔點點頭,寧采臣這才放開手來。
舒柔帶著疑問看了看寧采臣,寧采臣微微點了點頭,朝洞裡努了努嘴,然後又看了看洞外,舒柔冰雪聰明,自是明白了寧采臣的意思——裡面交給你,外面就交給我了。
待到舒柔悄無聲息退到洞裡後,寧采臣這才身子一扭,悄然出了洞,隱入黑暗中。
黑暗裡,一個人影雙手揮動,每動一下,一道寒光從他手裡飛出,擊打在周圍,激起一片飛沙走石。
這幻陣只是低級幻陣,被他這麼暴力破壞,幾乎快要失效了。
寧采臣掏出兩粒回靈丹一口吞下,然後又向前靠近幾步,正要施法,那道寒光忽地轉了彎朝他飛來,他一驚,固土術發動,一堵尺許厚的泥牆擋在身前,那道寒光噗地一聲,擊打在泥牆之上,把整個泥牆擊出一個大洞來。
寧采臣見勢不妙,立時一個懶驢打滾躲避開去,手一揚,一蓬蛛絲飛出,纏住那人雙腳,用力一扯,那人卻紋絲不動。
他暗道不妙,點子扎手啊,眼前這人似乎實力高出他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