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城堡戰亂
皇宮城堡內，坐在寬大書桌後面的皇太子羅萊德，身穿的是與平常樸素作風相悖的華貴絲綢袍服，還披著金紅色斗篷，頭戴象徵皇儲身份的金環齒輪冠，眉眼間常見的溫和神色盡皆褪去，有的只是威嚴犀利的皇族風範。
然而在他嚴肅深沉的神情之下，雙手在桌面立起並交叉到臉龐前的動作，昭示著他內心的不平靜。
在房間裡的並不只是他一個人。
身穿傳統貴族正裝外披刻印家族徽章的半身斗篷的各政要大臣，以及身穿筆挺軍裝胸膛前佩戴眾多功績勳章的各軍方將士，還有不擔當朝廷職務但是公認在雷恩帝國上層社會具備影響力的大貴族家主，魔法學術界的大師級權威，各方組織勢力的代言人甚至領袖本身……
足足三四十個在各方領域跺跺腳就能震三下的崇高人物，此刻靜靜地站立在皇太子座位的後邊，一個個都是表情肅穆，目光冷厲。
這麼多平時難得一見的上位者，齊齊聚集在一個房間裡保持無言沉默的場面堪稱壯觀，氣氛凝重得足以令人窒息。
在絕對的寂靜表面下，湧動的是堪比翻天覆地的劇烈浪潮。
「父皇，退位吧。」
不知道過了多久，好像時間會這樣一直靜止下去的時候，羅萊德平靜淡然的聲音終於打破要命的沉寂。而這突破寂靜的短短一句話帶來的，是更加沉重得彷彿敲打在所有人心弦上的震顫。
書桌對面，矗立著一面幾乎有成年人等身高的落地基座銀鏡，銀鏡中同樣有著寬大的書桌，同樣有身穿華袍頭戴寶冠的皇族，但卻不是皇太子的模樣，而是帝國的最高統治者——雷恩皇帝。
與獸人戰爭前相比，這位皇帝的面容雖然仍然清朗莊嚴，卻是顯得蒼老了一些，原本保養得極好的頭髮也有了幾分枯槁意味的花白，本該灼灼有神的眼眸裡，閃爍一絲失落的灰暗。
在皇帝的座位後，同樣有著其他上位支持者的身影，但是比起皇太子這一邊，顯然少了許多。
面對太子的說話，身軀透著些許疲憊意味的皇者沒有回答什麼。
羅萊德見狀，更加握緊了些交叉在臉龐前的雙手，以堅定自身的意志決心。
「父親，帝國有些地方必須做出改變了，但是你那麼頑固地堅持祖傳教條，實在不是明智的做法。」
「兒子不孝，斗膽聚集看法相同的各方權威，聯合起來向你逼宮，希望能在決定帝國未來的關鍵時期，取代你過分古板的統治，引導這個國家前往正確的方向。」
「父親，我知道你現在一定很失望，很憤怒，但是我們別無他途，唯有採取這種激烈的方式。兒子雖然不孝，但是只要你和對面的諸位不做抵抗，我們絕對保證你們的生命安全……」
帝國第一皇子一句句地述說，沉穩從容，溫和平靜，好像正在做的事情，就是簡單地建議對方修改一兩條律法而已。
帝國皇帝什麼都不說，靜靜聆聽，靜靜看著自己最引以為傲的親兒子的一舉一動，滄桑睿智的眼眸裡閃爍意味深長的顏色。
沉默的還有旁觀的一眾權威，太子背後，皇帝背後，所有人只需要站著就行了。在父與子的面談中，沒有他們插嘴的餘地與意義。
政治變革，所有利益相關者賭的是權位與前途。而作為風暴中心的皇室，必須付出的除了利益代價外，還有親情和家人。
印象中，現任皇室家族的成員感情是非常不錯的。誰也沒想到，這個本來看上去非常穩固的家庭，還是得走上先祖們演繹了無數遍的悲哀道路。
「父皇，父親，請你……退位吧。」
一字一句，從沉穩威嚴，到懇切請求。
羅萊德看著鏡子對面的親人，眉宇間流露出一絲痛苦神色。交叉的雙手，十根手指糾結得青筋隱現。
「萊德，你說得很好。」
皇帝溫潤厚重的聲音，終於響起。
「但是……只要我還在這裡一天，我就不能放任這個國家四分五裂。」
「父皇！你為什麼還不明白？雷恩帝國就要……不，是已經四分五裂了！」
相反的觀念，尖銳的對立。
一秒鐘的對持安靜後，鏡子內外的兩人，流露出了不同的反應。
皇帝臉龐上泛起一絲近乎安詳的淡淡微笑。而皇太子嘴裡咬牙，神情掙扎而無奈，眉毛顫抖扭曲。
「我知道你的心意，孩子，但是我不會接受的，我不想退位，不想放棄這個國家，不想將它交到由一個怪物主導的群體手中。」
「父親，撒耶冷也許的確是個怪物，但他的功績，他的視野，他的卓越，我們所有人有目共睹。只要他的力量能幫助遭受異族野蠻侵略的國家，給予他更大一些權利又有何不可？你還是抱著像以前利用憐月那樣的思路，是錯誤的！」
羅萊德簡直痛心疾首了。
戰爭，就發生在眼皮底下。繁榮昌盛的帝都百哲，朝夕之間化為廢墟，千百萬人遭受災難，橫屍街頭，流離失所，艱難求存……
就現在談話途中，每一分每一秒外面都有許多人死去，那全是帝國的子民！
危機都到了這般份上，明明有人挺身而出，也有方法更好地保護和拯救子民的生命，為什麼還要顧及傳統政策，死板觀念，國家權力？
羅萊德不理解，為什麼一直都很開明的父皇，會在這些問題上那麼頑固執著，逼得意見相左的他不得不接受撒耶冷的提案，發動這場政變。
他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國家的未來。
皇帝就這樣看著痛苦糾結的太子，嘴角仍然保持耐人尋味的笑意。
「你沒法說服我，就像我無法說服你一樣，我和我背後的老傢伙們，是不會投降的。想要主宰帝國的未來，就來打倒我們吧。」
「父皇……不……」
「兒子，你長大了。」
話音落下，銀色鏡面一陣模糊，失去了皇帝與其支持者的身影。
羅萊德一下子抱住自己的腦袋，額頭狠狠地磕到桌面上，迸出飛濺的血花。
「殿下！？」
「殿下，請保重身體！」
「殿下，振作一點！」
沉默至今的太子支持者，紛紛上前表示關心，拉住狂躁的羅萊德，阻止他痛苦的自殘。
「父皇……父皇……」
儘管有準備和覺悟，但最終面對這種結局，羅萊德禁不住留下悲傷的淚水。
一個身穿樸素布袍的紅髮青年，以無形的力量排開圍繞在旁表忠心的權貴們，來到悲痛的太子身邊。
「殿下，請安心吧，陛下那邊我會親自過去，一定在不傷害陛下性命的情況下將其制服。」克蘭雷德一臉淡漠地說道。
羅萊德聞言，情緒平靜了些，重重吸了吸鼻子。
「拜託你了，克蘭雷德大人……」
人群喧鬧中，沒人注意到角落陰影裡，幽深眼眸閃爍冰冷光芒的迪南親王，嘴角牽起一絲陰森冷笑。
……
…………
重陽在蘇的隱蔽下潛入城堡，發現這裡正在開展激烈戰鬥。
皇家騎士團，皇宮守衛，以及其他穿著其他種類制服的魔法師，在一條條走廊，一個個大堂，一排排樓梯處，三五成群進行無比劇烈的魔法攻防。
「威利隊長，你們沒有勝算的，不要再執迷了！」
「閉嘴！背叛陛下的叛徒！想要闖過這裡就踏過我的屍體！」
轟隆隆……四處亂竄的雷電，冰凍走道的寒霜，切割血肉的狂風……種種法術轟炸，魔陣圖案，結界佈置隨處可見，間或夾雜著怒吼或慘叫，場面十分混亂。
這種景象，倒是沒有出乎重陽的意料。
倒皇派一方魔法師的數量和等級，明顯強過忠誠皇帝派的魔法師們，但是畢竟這裡是皇宮主堡，建造設計時就一定有考慮到這種事態發生，因此有著許多防禦手段。
魔法機關，魔法結界，魔法陣勢，各種各樣的法術靈通被防守方的魔法師利用，給進攻方的法師們造成很大的麻煩。有的地方防守不住，皇帝派的魔法師乾脆直接引爆機關，崩塌天頂，封堵走廊和過道。
甚至更狠的，有魔法師故意將一批敵人引進死胡同，然後發動自爆轟塌半個樓層，將自己和敵軍一同埋葬。
城堡本來就設計得地形複雜，經過多次改變構造的激戰，就變得更令人頭大了。重陽悄悄潛行途中，不止一次看到倒皇派的魔法隊長們，圍繞著城堡地形圖為進攻路線吵鬧爭執。
「這部分區域從東邊到東南邊，全都已經倒塌了！一隻老鼠也別想從那裡通過，我不是說過了嗎！？我們得另外找其他的路！」
一個身穿皇宮守衛制服的魔法師，對著一個身穿綠色條紋軍裝，鷹鉤鼻子的中年法師大吼道。
「放屁！剛剛我的人就報告說受到來自東南邊的反擊，死了好幾個人！怎麼可能沒有通路！？」鷹鉤鼻法師怒道，唾沫星子四下飛濺。
「那不關我的事，總之我不會再帶我的人從這邊過去，我要轉向……」
「轉向個頭！按照作戰計劃，從這邊突破就是你們的責任！你必須和你的人去堵上去，過不過得了我不管，但要是我的人再受到來自這個方向的攻擊，我就斃了你！」鷹鉤鼻法師語氣很沖。
「你說要斃誰！？」皇宮守衛制服的法師也火了，「我可是太子殿下的人，你哪個系統的！？說話敢怎麼大口氣！」
「太子又怎麼樣？我是迪南親王直屬的精英軍隊，說斃你就敢斃你！要知道沒有親王殿下的支持，太子什麼都不是！」鷹鉤鼻法師對守衛法師一臉不屑。
迪南親王直屬的軍隊？
重陽聽到這句吹噓，牽了牽嘴角。
這裡場面太亂，人員太雜，什麼背景的人物都有，他也就抱著打醬油的心態路過，只是想要找到自己的目標。可是看情況傻傻地找下去不行，正想著是不是弄個人問問，就聽到自報家門的……
很好，就是你了。
「蘇，解除隱藏。」
一陣漆黑冷風刮過，還在爭執得臉紅脖子粗的守衛法師和鷹鉤鼻法師，不由得齊齊打了個寒顫，然後驚愕地看到一個鬼魅般的神秘面具人出現在一旁。
「什麼人！？」
皇宮守衛法師一句話沒問出來，就被重陽揮手一團火球轟炸出去。這領域級頂峰實力的法師吭都沒多吭一聲，就渾身冒火飛出五六米開外，像垃圾一樣砸倒在地。
鷹鉤鼻法師見狀愣了一下，連忙舉起法杖。
重陽一步突進，手指連彈三下，第一下的火苗炸飛鷹鉤鼻子的法杖，第二下擊中他的腹部，像是一柄錘子狠狠砸得他整個人彎曲起來，第三下轟在他的背上，在他慘叫出聲前就將其轟趴在地，把將出未出的叫聲硬生生堵在了肚子裡。
可憐這鷹鉤鼻子，好歹是個奧義初級的魔法師，但遇到聖靈級別實力的法師偷襲，一點抵抗之力都沒有。
「我有事情要問你，老實回答，否則死。」
白髮青年冷酷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