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夜謀
晉陞到奧義級別第三層後，像之前一樣，重陽憑著更多對於意念的領悟，在極短時間內就修習到原本需要較長時間才能學會的嶄新魔法，其中之一就是隨身結界。
隨身結界是在日常狀態下長時間維持在週身範圍內的隱蔽魔法結界，以往安東尼奧曾經展示過。這種結界隱蔽性高，反應力度強，在必要的時候瞬間就能發揮強大威能，同時相對的施展難度大，而且隨時隨地都在消耗魔力。
重陽修習並使用隨身結界法術，主要目的不是為了時刻保護自己，因為至少在這座勒斯城裡，能夠威脅到他生命安全的存在寥寥無幾。更多的，他是出於修行的考慮。
以前，他見到安東尼奧在並非處於危險境地也要維持隨身結界的舉動時，還以為是這位親王之子警戒心過強，不願意相信身邊的人。直至真正瞭解到其中奧妙，他才明白對方應該是跟現在的自己一樣，是為了保持一種無時無刻都在修行的狀態！
隨身結界，是每一分每一秒鐘都在施展的魔法，也就等於每一分每一秒都在鍛煉施術者施法的能力。好比一個想要鍛煉肌肉力量的人，在手臂和腿腳綁上沉重沙袋。
魔力的平穩輸出，結界的鞏固，形式的隱蔽，隨著自身一舉一動而需要作出的細微調節……隨身結界涉及的施法技能非常廣泛，能夠施展出來才算是剛剛起步。
如何做到維持時間更長，維持消耗更低，待機到啟用的反應更靈活，種種問題若能堅持深究，不懈修行，施術者的施法技能就能極大提升。
今晚，依照約定出來與領主之子見面，重陽無聲無息凌空踏步，就是使用了隨身結界。
眼看神秘人玄奧凌空，潘斯特心裡留下很深印象。用不著懷疑什麼，單就這一幕景象，已經足夠證明這人就是獨立狙擊紅狼軍整個大隊的那位強者。
除了這位強者，放眼整個勒斯城，誰還有這份悄然漫步虛空的能力？
「很榮幸見到你，先生。」潘斯特以手勢示意部下收斂利劍，上前兩步，躬身朝落到地面上的黑袍青年行禮，「我是潘斯特·揚，勒斯城領主，卡斯特·揚的長子。」
……
經過一番交流，雙方拉近距離後，潘斯特正式切入這次會面的主題。
「我希望鬼剎先生能幫助我，從紅狼軍團的壓迫下拯救勒斯城以及我的父親。」
「我願意為阻止暴行出力，只是潘斯特大人想要做到什麼地步？」重陽深深看著落難領主之子，尖銳問道，「僅僅是想要保護自己的家族？這座城市？這片領地？」
潘斯特明白對方的話語含義，嘴角泛起一絲苦笑。
「實話說，我沒能思考到那麼遠，現在單是想要救援父親，庇護勒斯城的人民，就已經是很奢侈的願望了。」
「君王暴政令人難以承受，但若是可以的話，其實我……乃至我的父親，都不會想要成為國家的叛徒。」
「戰爭不能創造任何美好的事物，內戰也是一樣，直至在被捕之前，父親都沒想過率軍抗戰，甚至是抱著談判的心思，帶著些許刻意讓自己落到紅狼將軍的手裡。」
潘斯特說著，緩緩扭頭看向河面倒映，嘴角苦澀越發濃郁。
「可是看現在情況，已經容不得任何天真的想法了，要麼戰，要麼死，沒有其他的選擇。我的智慧和膽量都有限，實在不敢去想踏出這一步後會變成怎麼樣，但我只能這麼做了，不是嗎？」
像是對重陽說，也像是對自己說，潘斯特喃喃道。
「抱著這種心態去造反是不行的，就算有成功的希望，也會因此變成絕望。」重陽微微瞇眼，終於說了一句。
「說得對，但我不是你，鬼剎先生。你的實力，你的背景，都讓你有從容不迫的餘地。」潘斯特頓時回過頭，反駁道。
以重陽的身手，就算事敗也有機會逃出生天。在潘斯特眼裡，所謂起義對這位強者而言，某種程度上算是拿別人的錢去賭博。
半響沉默。
「抱歉，我無意冒犯。」潘斯特眼見對方默然不語，不由得收斂口氣道，畢竟現在是他有求於對方。
「用不著道歉，我不否認你的說法，但我希望你理解，我會投身到這個漩渦中，自然有我不得不這麼做的理由，也有不能失敗的理由。」重陽平靜道。與那位君王的鬥爭，關係到他的歸途，他的人生，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看來劍聖山也並非平和之地。」潘斯特點點頭，有些瞭然地說道，卻不知道他理解到了哪方面。
這個話題就此打住，兩人談到眼前切實的局面上。
「我以信鴿向家族在城外的勢力發出召喚，目前為止響應回來的貴族有七位子爵，二十多位男爵，以及數十位爵士，騎士等。他們所統屬的武裝力量全部加起來能有五千兵力，其中劍宗二十位，劍師數百位……」
勒斯伯爵統治地方多年，能有的勢力自然不止城裡的部分。如今他違抗君命身陷囫圇，落難長子一發話還能有這麼多人挺身而出，足以證明其威望之高。
當然，君王暴政的壓迫是另一方面主要原因，如果不是橫徵暴斂實在過分，恐怕也不會有這麼多人被硬生生逼反。
重陽仔細地聽完，冷靜思考後，微微搖頭。
「五千人，臨時拼湊起來的戰力，比起紅狼軍團……不，就比起紅狼軍在這城裡的三個大隊，都還是過於薄弱了。」
「我明白，無論人數，兵員，強者，我方都沒有優勢，若是強行攻城的話，很可能連城門都進不來。」潘斯特說道，「所以我需要先生以及邪劍血盟的幫助，在城裡發動突襲，首先拿下一座城門。」
「佔據城門後，我軍衝鋒進城，即刻佔領城牆作為據點，然後依靠城市地利與紅狼軍打巷戰。
「巷戰能削弱紅狼正規軍大規模作戰的強項，充分發揮我方散兵的戰力。另一方面，我軍進城後即刻發令徵召民壯，派分兵器，擴編隊伍。最保守地估計，在我父親被捕後那被強行解散的八千城衛軍一半能回歸，馬上就能投入戰鬥，讓我方兵員達到上萬之數。」
……
…………
聽潘斯特大致講述完他的計劃後，重陽陷入長久的沉思。
計劃很冒險，但正如潘斯特所說，這是唯一可行的方案了。最好的結果，是能擊敗紅狼軍奪回勒斯城的支配權，解救被囚禁的卡斯特·揚伯爵。而最壞的結果……不堪想像。
沒有退路，不能失敗。
「崗哨換班的時間快到了，鬼剎先生回去接著考慮吧，在三天內給予我答覆。」潘斯特看了看夜空，結束這次會談。
「不用等了，我現在就答應你，不過邪劍血盟我還要回去跟其他人商量。」重陽從思考中回神，昂首說道。
「感謝先生，如果能成事，我揚家必定牢記這次大恩。」潘斯特一愣，隨後流露出發自心底的微笑，深深地躬身道。
雙方就此分手。不久，換班的紅狼軍士發覺同伴屍體，立刻發出警報。
……
勒斯城堡，正堂大廳。
「傑夫，你的傷勢怎麼樣？」
紅狼將軍洛納爾端坐於桌前，修長身形在火炬光輝照耀下投映出長長的陰影，陰影中一個身穿黑袍的矮子靜靜站立。
「已經好多了，感謝將軍賜藥。」暗部首領微微躬身道。
在親自追擊時遭受邪劍者血祭妖術反擊而身受重創的他，如果不是得到將軍給予的救命秘藥，現在應該還躺在床上辛苦掙扎。
行動遭遇意想之外的失敗，本來以為將軍會嚴厲責罰，但將軍不但沒有，還把私人珍藏的藥物給了自己。暗部首領傑夫感激之餘，更為之前的失敗感到羞愧。
「能行動的話，我需要你馬上帶領你的部下，執行下一個任務。」洛納爾淡淡說道。
「是，將軍，屬下現在就去追查邪劍殘部，神秘劍宗，以及『大魚』的下落。」
「不，要給你的任務不是這個。」
「呃？」
洛納爾輕輕晃動手中的高腳杯，凝視其中悠揚蕩漾的上品紅酒，倒映迷人酒紅顏色的眼睛裡閃爍一絲深沉莫測的光芒。
「勒斯城裡的事情你不用再管，帶上足夠的人手，去調查城外各城鎮的情況，及時報告回來。」
「這……屬下領命。」雖然一時迷惑於將軍的命令，傑夫還是忠誠地遵守，隨後便退了下去。
深夜桌前，只剩洛納爾一人孤影獨坐。如果只看這幅表面，沒有人能瞭解在他貌似平靜的舉止下，壓抑著多麼狂暴的怒火。
親自率領三個大隊佔領城池，沒想到居然遭受如此慘重的損失，單是大隊長斯佐及其親衛隊的覆滅，就是將近三分之一的精英折損！況且傷亡的人員當中，還包括他唯一的親侄子。
紅狼軍的敵人，君王的敵人，必須要徹底地消滅。唯有鮮血，方能洗淨失敗的恥辱！
洛納爾舉杯，仰頭將酒水一飲而盡，然而雙眼仍然充斥如血的鮮紅，望向窗外夜空，彷彿看到了預想中的景象。
狼嘯長空，夜城肅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