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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第五十四章 轉機 文 / 河書

    第五十四章轉機

    以邪劍血盟打開突破口是個辦法,但現在情況尚不明朗,而且……

    「你得先休養好自己,然後才能設法召集其他人。」重陽說道。

    艾歐還想說些什麼,但面對重陽的目光,嘴唇蠕動幾下,終究是放鬆下去。

    勒斯城迎來新一天的天照光輝,血腥屠殺事件的陰鬱,似乎也因為這芳華燦爛的光芒溫暖化解了幾分。街頭巷尾,酒館店舖,民眾們在看不到紅狼軍士身影的角落裡悄聲談論相關的話題。

    那些遭受殘酷殺害的人們,他們平常未必很熟悉,甚至可能連知道名字的點頭之交都算不上,可同居一城的市民被紅狼軍冷酷殺戮的血淋淋事實,讓他們感同身受,心裡湧動極大地恐怖與不安。

    紅狼軍事後公告的理由是討伐邪劍者,可是在民眾的角度看,不管這些君王直屬的榮耀軍隊用打的是什麼旗號,將手無寸鐵的男女老少無情屠滅就是事實。只要紅狼軍在這裡一天,他們就掌管著整座城市生靈的生殺大權。

    這支外來的軍團跟原先本地的城衛軍隊不一樣,在這裡肆意殺害壓迫民眾,不會有任何負擔,而君王的授權又在極高的層面上給了他們大義名分,城堡那位將軍連領主都拘禁起來了,他在這裡說什麼就是什麼,這次可以用一個討伐邪劍者的名義肆意屠殺,那下次呢?

    在真正遭遇這種流血事件前,勒斯城的人們多少還是對紅狼軍抱有一絲幻想的,以為對方畢竟是君王的軍隊,是王國的榮耀之師,就算強行控制了城市,也不至於作出太過分的事情。然而這次數百上千鄉親流的血,讓所有人徹底看清了現實。

    他們就是一群狼!一群泯滅人性,毫無憐憫,連襁褓中的嬰孩都能下殺手的惡狼!

    恐懼,悲憤,無助,無力……敢怒而不敢言,想哭卻不能哭出聲的陰鬱情緒,在民眾們心中積累攀升。近乎絕望的壓力,讓人人都彷彿面對著一柄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落下來的斷頭刀。

    然而無聲悲慼的黑暗裡,並非沒有任何的希望。

    傳聞中,一位挺身而出的神秘強者以一己之力擊殺眾多紅狼軍士,拯救了不下百名無辜民眾,更悍然狙殺主持屠殺的紅狼軍大隊長,使得整個行動大隊陷入一時的混亂,從而讓更多的人得以逃脫,保全了性命。

    沒有人知道這位強者是誰,有人說他是邪劍者的領袖,有人說他是恰好遊歷經過的修行者,有人說他是領主大人逃脫在外的家人們召喚來的援手……

    也沒有人見到這位強者的真面目,據說他在行動的時候,面容籠罩在兜帽之下,似乎只有極少數被援救的人,近距離看到這位強者兜帽下的顏面。

    「繃帶?」

    「是的,大人……那位先生的臉面上,大半被繃帶包紮住,好像是受了什麼傷的樣子。」

    身穿布衣的平凡婦人,懷裡抱著兩個孩子,對面前一位同樣身穿寒酸布衣卻難以掩飾渾身上下不凡氣質的俊朗男子恭敬說道。

    「這麼說,你也沒見到他的真實面目,莎朗夫人?」俊朗男子微微皺眉,原先有著期待的臉面上閃過一絲黯淡。

    「是的,抱歉,大人。」女裁縫莎朗,正是重陽當天救下的一位母親,是僅有的在最近距離看到過重陽臉面的倖存民眾。

    「這不是你的錯,不需要致歉什麼。」男子溫和一笑,「只是……能想起任何關於他容貌舉止之類的細節嗎?任何微小的跡象都可以。」

    「我想想看。」莎朗抿了抿嘴唇,眼神稍微渙散,看得出她正在很努力地在腦裡回憶那時終生難忘的情景。

    「他的眼睛……只露出一隻左眼,是黑色的,就像黑夜一樣漆黑,卻又閃爍著天照花一樣的光芒……」

    「天照花……難道是『天照之瞳』?」另一方向,突然響起一個興奮的女聲。

    「茜茜,不要打岔。」又一個比較冷靜的女聲說道,「什麼『天照之瞳』,那只是小孩子的故事,老套的傳說而已。」

    「那才不是傳說呢,是預言!你怎麼老是不願意相信,莉莉。」興奮的女聲反駁道,「『當罪惡籠罩大地,女人和小孩遭受苦難悲痛的時候,擁有天照之瞳的勇者將會出現』,就跟發生的事情一模一樣!」

    「你幻想得太多了,就跟你說那種東西不可能……」冷靜女聲接著駁到。

    「安靜點!」俊朗男子扭頭出聲,及時打斷這場似乎能持續很久的爭論,有點頭疼地撫了撫前額。

    他在很久以前就弄不明白,為什麼這對有著同樣血緣年齡也相差不大的姐妹,會有著截然相反的性情,而且幾乎是從兩個人能夠對話開始,彼此間的爭吵就從未停息過。

    就連能將一座勒斯城從混亂骯髒之地治理成美麗都城的英明父親,卡斯特·揚伯爵,也拿這對天生冤家般的姐妹沒有一點辦法。

    如果不是這姐妹吵歸吵,卻不至於真正掐架起來的話,那縱使她們再聰慧,再富有治理領地的才華,父親也不會將她們留在身邊,而早早讓她們嫁去不同的人家了。

    想起父親,正在聆聽莎朗夫人述說的潘斯特·揚,勒斯城領地未來繼承人,臉色就更加陰暗下來。

    不知道父親大人在城堡裡到底怎樣了,至於還沒有處決的消息傳出,應該仍然活著,可是看如今形勢,再囚禁下去很可能凶多吉少。

    母親因為過於擔憂,已經病倒在床,揚家的擔子就落在他一個人身上。兩個妹妹雖然有各自的才能,可是畢竟作為女子,是無法獨當一面的。

    心裡歎了口氣,潘斯特習慣性地去思索,自己手上還有多少籌碼。

    邪劍血盟遭受全城圍剿,察覺這事時他不得不帶著所有人連夜轉移據點,以免藏身處暴露。事件之後,在血盟中最值得信任的家長道倫·英,至今還沒有信息傳來,很可能遭遇了不測。

    失去邪劍血盟這一臂助,原先擬定的計劃就難以實行,對潘斯特是極為重大的打擊。無論他如何苦思冥想,得出的結論是憑他現在所殘餘的資源,幾乎不可能做出改變當前形勢的行動了。

    「難道真要眼睜睜看著父親被……不,絕不!」潘斯特想像到年邁老父站到斷頭台上的場景,內心就割裂般絞痛。

    勒斯城不能倒,父親不能死,否則的話,揚家就什麼都沒有了。

    如今,但凡有一絲希望,他都要竭力去抓住。而那位在屠殺事件中挺身而出,強悍到足以單人仗劍挫敗紅狼大隊,擊殺大隊長的神秘強者,無疑就是一根救命稻草。

    在勒斯城土生土長二十多年的潘斯特,想不出這人會是誰,哪怕是城衛軍還存在時,作為軍隊領袖的最強者恐怕也無法做到這般凶悍的戰績。

    他需要知道這人是誰,需要找到這人,跟這人見面,興許就能迎來黑暗的曙光。

    「大人,我知道的就這麼多了。」莎朗夫人將所有自己能想起來的細節,統統告訴落難領主之子後,恭聲說道。

    「嗯……我知道了。」潘斯特點點頭,從話語中得到一點有用信息,但也只是一點而已,憑著這點線索要找到那個人,並不足夠。

    他沒有將失望表現在臉上,而是溫和微笑著逗弄了一下兩個可愛的孩子,然後給了莎朗夫人一些錢財,讓手下帶領她們母子回到安全屋去。

    「哥哥,是傳說中的勇者!」

    「就跟你說不可能是!你到底要長到多大,才能從那種小孩子都不會相信的妄想故事中醒過來?」

    兩個分別穿著褐色和草色布衣的女子湊近過來,她們和潘斯特一樣有著紅色的頭髮,橙黃色的眼眸,卻是一個留齊耳短髮,一個留披肩長髮。

    寒酸破舊打補丁的貧民布衣,掩蓋不了兩位貴族千金非同尋常的高貴氣質以及玲瓏浮凸的姣好身段,反而是磨損的領口反襯出細膩的頸脖,狹隘的尺寸包裹出挺拔的高聳,堪堪及至小腿的舊褲裸露出精緻的腳丫,以異樣的形式凸顯出兩人花兒正值成熟時的魅力。

    二九芳華,在這個世界對於女性而言是不小的年紀了,可是從生理上而言,這才是剛剛綻放身為女人真正美麗的年紀。

    兩人五官相似,但卻由於眼神的不同,而導致他人一眼看到的時候,就能察覺到清晰地區別。

    姐姐莉莉,矜持而典雅。妹妹茜茜,活潑而爽朗。

    面對兩個仍在拌嘴的妹妹,潘斯特有些無奈,可也從中體會到苦難中的一絲溫馨。

    「好了,不管他是勇者還是什麼,要想成事,我們得要找到這個人。」

    「嗯,伸張正義的勇者,一定會幫我們救出父親的。」茜茜笑道。從她的語氣裡聽不出開玩笑的意味,也許她真的打從心裡相信,那位拯救民眾於苦難之中的強者是傳說中的勇士。

    「伸張一次正義未必願意伸張第二次。」莉莉平靜道,「哥哥,就算找到這個人,你打算怎樣說服他幫助我們?」

    「我不知道。」潘斯特搖搖頭,「現在知道的東西太少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唉,如果還能聯絡上道倫·英的話……」

    「大人!」

    民房門口突然被推開,一個精瘦漢子匆匆走進,面帶欣喜神色。

    「『家族』那邊,有消息了!」

    ……

    …………

    深夜,勒斯城內河邊。

    兩個紅狼軍士駐守在河彎處高高的崗台上,來回巡視河彎範圍左右。

    在他們警惕視野的死角中,幾個人影從暗巷陰影中竄出到河邊,翻身攀到水邊河道面上,猶如壁虎橫行一樣緩緩移動至崗台的下方。

    悄無聲息的,三個身穿黑袍的身影先後攀爬,相互扶助,以驚人的攀牆技術一點點逼近上方的崗台。

    兩名紅狼軍士絲毫沒有覺察到,就在他們所在架台的下方,一個身影以雙腿勾住架台橫樑,倒鉤分出雙臂,讓左右兩個身影單腳站立在手掌上,分別探身到架台的左右兩側。

    數著心跳,分到架台左右兩邊的邪劍者,在兩名紅狼軍士巡視交替的時刻,雙雙暴起,遊魂般飛身躍起,手腕袖劍驟然彈出,狠辣捅進目標的頸脖!

    兩個紅狼軍士圓睜雙眼,嘴巴裡只能徒勞地發出荷荷兩聲,眼睛瞳孔就渙散開來,身軀癱軟倒下。

    兩名邪劍者及時扶住倒下的軍士,將他們安靜地放到架台上,然後動手解除他們身上的裝甲,擦去血跡,替換到自己的身上。

    第三名邪劍者確認行動成功,翻身從架台攀下,轉回暗巷陰影中向他人報信。

    不久,身穿黑袍的潘斯特在兩名部下陪伴下,出現在河彎邊上。

    偽裝成紅狼軍士的邪劍者裝模作樣地來回巡視起來,有規律地以火炬向遠處崗台打點信號,示意一切正常。

    「能這樣子矇混多久?」潘斯特詢問部下。

    「到換班之前,有一個小時。」

    一個小時……那個人會來吧,自己冒著風險親自從藏身處出來會見,已經是極大地誠意了。潘斯特心想道。

    白天收到消息稱道倫·英已死,其他家長也盡皆失去音訊,邪劍血盟幾近崩潰,但是道倫·英家族中僅存的成員,道倫·英的親侄子艾歐·英在這危難之際挺身出面,主持大局。

    因為內部背叛而遭受剿滅的血盟殘部,猶如驚弓之鳥般,不再願意輕信任何一個人,但艾歐·英以極具說服力的姿態出現,指出了這次事件的罪魁禍首,並且聲稱拯救了所有人的那位神秘強者就在自己的身邊。

    雖然還有人心存疑慮,但大部分倖存者已經大致接納艾歐·英為家族暫時性的唯一領袖。處於崩潰懸崖邊上的邪劍血盟就這樣被硬生生重新凝聚起來。

    潘斯特渴望見到那位神秘強者,反覆思索盤算後,決定冒上一回險,約其親身見上一面,結果對方答應了。

    這處河彎是雙方商定的會面地點,畢竟誰都沒有不敢在完全相信對方前暴露己方的藏身處,因此一處警戒度較低,空隙較大的城市角落是雙方最好的選擇。

    潘斯特壓抑內心焦躁,靜靜等待著。這次會面,興許是他能夠把握的唯一轉機。

    「晚安。」

    淡淡的聲音忽然傳來,領主之子身邊兩名忠誠部下觸電般瞬間反應,轉身,拔劍。

    在哪裡?

    前後左右方向都在視野之內,卻沒見到半個人影,難道在河裡?

    潘斯特三人朝河道望去,發現河道牆上空空蕩蕩,河面之下……不!是河面的倒映中,靜靜站立一個黑袍身影。

    終於發覺對方的位置,潘斯特三人霍然抬頭,瞪大眼睛看向蒼茫夜空,只見前方七八米高的虛空上,神秘人凌空傲立,彷彿踩著透明的地面般踏實沉穩,沒有透露出半點劍勢或者罡氣光輝。

    「我是鬼剎。」重陽看著面前張口結舌的三人,平靜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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