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前夕
無聲的暗潮正在匯聚，雖然沒有人親眼看到，但許多人都感覺流血事件後，貌似平靜的勒斯城暗地裡醞釀著更為洶湧的波瀾。就好像暴風雨來臨之前說不出的煩悶燥熱，無形無聲卻無處不在。
這些天，人們說起話都變得異常小聲，城裡的大街小巷更顯冷清，反倒是巡視次數更為頻繁的紅狼軍小隊，給街道添增多了幾分病態的鮮艷。
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霜紅的利刃與湛藍的短劍碰撞在一起，聲音並不驚心動魄，接連幾下極快節奏的交鋒透出尖銳的犀利。
克洛伊與蘭歌正在切磋。
雙方沒有使用劍氣劍勢這類會引發太大動靜的力量，純粹以用劍的技巧相互比拚。正規軍隊出身的女劍師一招一式毫無花哨，正斬，橫劈，斜掃，沒有任何多餘的變化，乾淨利落，直截了當。
身為邪劍者的女密探恰恰相反，雙劍揮舞間晃動層層虛影，真真假假，虛實結合，時刻引誘著對手犯錯，探視那一絲致命的空隙。
兩個女人你來我往，臉上神情都極其認真，姣好的身姿不斷交錯相映，騰轉翻躍，芳汗淋漓，別有一番巾幗風情。
重陽在一旁屋前，抱著雙臂安靜觀察兩女的技藝。
本來以克洛伊區區上階劍師的等級，不夠格與已經達到劍宗境界的蘭歌交手，但是經過他一番指點後，劍術修為竟是頓悟般突飛猛進。
況且蘭歌並不以正面戰鬥見長，所以在不動用進一步力量的前提下，雙方正面切磋居然堪堪打了個平衡。
對於「劍聖」的指教，虛心領受的克洛伊沒有多想什麼，重陽自己可是由衷感慨，當初剛剛被拋到這個世界的時候，他根本就是半點劍道不懂的菜鳥，在劍術上要以仰望的姿態對待女劍師。沒想到就這一段時間後，竟然是他來對克洛伊做出指點。
由此可見神秘意念給他的收穫是多麼驚人，短短幾十天時間，他就輕易超越了修煉殺伐大半生的本地強者。
這顯然極為匪夷所思，如果坦白地說出事實，恐怕沒有人會相信。而身邊的克洛伊與蘭歌，對於他的強悍都有自己的理解，重陽無意也無法去糾正她們。
只有他自己清楚一切，也明白獲得了這般好處後，自己很可能將要背負與之相稱的某些東西。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這句顯淺易懂的話語，蘊含著遠比常人想像的還要深沉的真諦。至少在窺探到劍道至理的重陽眼中，就是如此。
「喝！」
克洛伊連劈三劍，劍劍落實，緊接著凌厲一刺卻是一反常態，殷紅微薄的劍身虛晃一下驟然翻轉，以一個極為刁鑽的角度，幾乎是緊貼著蘭歌雙劍縫隙之間擦過，驟然逼近到頸脖近前！
勝負已分，蘭歌睜大一雙眸子怔在原地不敢動彈，名劍「霜葉」的劍尖離她的喉嚨僅不到一厘米，銳利劍鋒的絲絲寒氣刺激得她肌膚上都冒起細微顆粒。
克洛伊嘴角泛起勝利的笑意。
重陽也沒料到女劍師最終來了這麼一手，逆反了一直堅持的紮實風格，模仿對手虛實結合，施展出一記奇招。
「不公平，這次不算！」
對手收斂劍鋒後，不服輸的女密探憤憤地道。
「你的名劍太奸詐了，竟然薄得那麼過分，硬插都能插過我的空隙。」
霜葉，是重陽贈送給克洛伊的。這柄名劍排名劍譜前五十的好劍如其名，劍身薄而韌，能很輕易地突破本來難以把握的縫隙。如果霜葉的劍身再厚一點，揮舞時風的阻力再大一點，那一刺恐怕也很難插穿蘭歌的雙劍防禦。
但無論因為什麼，勝負就是勝負，戰場上可沒有辯論的餘地。蘭歌這番抗議，充滿了強要面子的倔強味道。
以克洛伊的性情自然不會與她鬥嘴，一個轉身，就要回屋稍事休息去。
「喂，聽我說話啊，等等！」
蘭歌追了進屋，話語聲喋喋不休。
重陽倒不討厭這種狀況。他和克洛伊的性子都偏向安靜，幸好有多話的蘭歌在，氣氛顯得活潑些，使得這等待時機的日子少點難熬。
反擊計劃，或者說是起義計劃，已經全盤敲定，現在就等時候了。
等待的時間裡他也沒有閒著，默默研讀所持有的三本魔法秘籍，魔道天星宮的《巫女座》和《天蛇座》，以及雷恩帝國宇宗皇族的核心之秘《寰宇尊經》！
前兩者不必多說，以重陽現在的水準，修習起來水到渠成，大大強化召喚魔法的威能。而《寰宇尊經》，當初他解開禁制啟封的時候，心神遭到其中無上奧妙的衝擊，自我意念都被震懾，只好選擇暫時放下。
如今他獲得神秘意念，短短時間連升三層奧義，再度啟封觀看，沒有再受到過多的震懾。
而這一觀看，就是整整一夜。如果不是克洛伊的呼喚，他恐怕能在《寰宇尊經》的玄妙裡沉迷到餓死為止。
沒辦法，崇高秘籍的吸引力實在太大了。重陽觀看時，彷彿就處在浩瀚宇宙裡遨遊一般，仰望欣賞無盡的星空。
而且領悟到另一種形式的法則至理的他，觀看這魔法秘籍不知不覺便站在了遠超預料的高度上。空間的奧義，時間的玄妙，雙方面融匯起來，不斷給予他莫大啟發，令他如癡如醉。
有句話叫聽君一席談，勝讀十年書。重陽一夜沉迷，處在兩**則的碰撞之中，冥冥中就猶如聆聽兩位從不同方面達到崇高境界的強者對話交流般，從中得到的東西，簡直抵得上十年苦修！
這是質與量的共同飛躍，一夜之後，他霍然驚醒，發現自己進入一種難以言喻的奇妙境界。硬要說的話，就是他從醒悟一刻開始，真正成為了一個奧義級魔法師。
原本在研讀秘籍前，重陽雖然晉陞到了奧義三層，但他還沒有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奧義級魔法。他所使用的所有魔法，都是在領域級的時候一直修習升級而來的。
雖然這些魔法的威力不差，但還顯然沒能最大限度地發揮他身為奧義強者的實力。只有使用相應級別的魔法，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奧義法師。
重陽做好了一步一步修習奧義魔法的準備，可是《寰宇尊經》和神秘意念的碰撞，兩**則的聯合領悟，讓他實現了之前想都不敢想的巨大飛躍。
那之後，持續研讀修習，令他學會了更多的嶄新法術。
這種已經完全無法以常理解釋的修行境界，連重陽自己都開始感到一絲心慌，因此會在這天早上，放下秘籍，用點閒心觀賞兩女的切磋，讓自己能稍微舒緩一下。
仰頭望向朗朗晴空，天照花在天穹上聚合成巨大鏤空球體，體表交織流動網狀，外表一層套著內部一層，也不知道在裡面到底還有著多少層。
因為碰觸到這世界隱藏的奧妙，重陽開始覺得這天照花種種變化也有著其蘊含的玄奧，只是以他現在的水準，尚無法領悟得到。
這代替了星星和太陽，維持著一整個世界的存在，絕對不簡單。
不知不覺又陷入沉思，重陽怔怔對著天空發呆時，前方無聲無息出現一個身影。
「鬼剎先生……嗯？」
歸來的艾歐見到這位「劍聖」竟然正在失神呆滯中，連自己靠近都沒有察覺的樣子，不免大為好奇。
一時心血來潮，艾歐眨了眨眼，舉起右手凝神發力，頓時筋肉暴起，手臂壯大三圈有餘，三柄血色利刃從手掌上砰然刺出——邪道名劍「魂刺」！
如今的艾歐已經完全融合了魂刺，再沒有出現過任何不良症狀，運用起來也更加得心應手，比試起來連蘭歌都不是他的對手。
少年心性，實力大漲自然有點驕傲，況且這晉陞的代價之大，令他在驕傲之餘更多了一份倔強。眼看有空隙可趁，他躍躍欲試要挑戰一次「劍聖」，以證明自己的力量！
「接招，鬼剎先生。」
在出手的前一瞬間，艾歐還是忍不住，出言提醒了看起來呆滯得太過分的重陽。
重陽仍然仰頭望天，抱著雙臂，茫然的眼神直至最後一刻才閃過一絲精芒，抬起左手伸出兩指。
彭嚓！令人牙酸的碰撞聲，削鐵如泥的邪道名劍魂刺之利刃，就被重陽兩根手指險險卡住，然後順勢一帶。
艾歐志在必得的衝鋒一擊，就被這輕描淡寫的兩指一劃帶偏刺空。
「不愧是劍聖！」
艾歐一招落空並不氣餒，反而氣勢更盛。他方才一瞬間看得清楚，對方的手指上凝出若有實質的褐色光輝，抵抗了刺魂之刃。
緊接著，艾歐連續攻擊，魂刺在身前揮舞出重重殘影，刁鑽地襲向重陽頸脖，額頭，下巴，肘關節，下腹，甚至膝蓋等要害，速度非常快。
連以速度見長的蘭歌都要敗在這般滔滔不絕的連續攻勢之下，重陽自然也無法等閒視之，事實上就算他用上雙手，也很難招架艾歐強韌靈活的變異手臂。
不過，這魂刺再強悍，也不是沒有弱點。
重陽揮手啟用隨身結界，層層疊疊的赤紅虛影在他身周顯現，抵抗對方兇猛的全方位攻勢，可還是被擊打得連連後退。
艾歐見狀信心大增，施展招式更加悍勇，就如同爆發蠻力的狂牛，頂得對手不斷退卻，難以反擊。
能夠將劍聖強者壓制到這地步，即使並非全然認真的戰鬥，也值得自傲了。少年眼裡閃爍極為興奮的光采。
就在他估量著差不多要收手時，原本表情凝重的重陽忽然展顏一笑，像是算計成功的老狐狸。
彭隆一聲響，艾歐腳下忽然爆炸，並不劇烈卻狠狠震盪得他失去了平衡，不由自主順著揮舞變異手臂的慣性摔了個狗啃泥！
「如果我這時補上一劍，你就完了。」重陽俯視以十分狼狽的姿態倒在地上的少年。
變異手臂固然強悍，但正因為它太強了，與艾歐本身的力量不成比例，所以很容易造成肢體與身軀的失衡。
就算是身軀融合名劍，小孩子終究是小孩子，大錘子終究是大錘子，小孩子揮舞大錘子，若不能下功夫協調好，後果就是淒慘撲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