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爆破
邪劍者，這個名稱的涵義有些複雜，重陽也是今天才知道這個詞彙。
扮作旅行商人的他和克洛伊抵達勒斯城後，在城內一家旅館兼酒館住了下來，然後開始打聽城裡的情況。
沒費多少功夫，他們就從豪爽的酒館老闆和高談闊論的酒客們那裡知道了許多事情，其中就包括這些在嚴峻形勢下反抗紅狼軍團的邪劍者。
沒人知道這些身穿黑袍遊走在夜晚中獵殺紅狼軍士的劍術師是由誰組織起來的，但在領主府失陷，卡斯特伯爵被關押，其麾下勒斯城衛軍的高層也被一網打盡的現在，勇敢而陰狠地反抗紅狼軍團的邪劍者們，成為城內民眾所能有的最後一絲欣慰。
作為曾經的混亂之地，勒斯城長期盛產邪劍者，這些在殘酷勢力鬥爭中誕生發展起來的劍術師毫無大陸正統劍術權威——劍聖山所提倡的任何劍道精神，只追求用最小的代價達成最大的戰果。
為此，他們不惜在劍鋒上塗毒，趁人不備陰險偷襲，挾持人質逼迫就範……無論再怎麼卑鄙無恥下流惡毒的手段，只要有利於達成目的，邪劍者就會毫不猶豫地採用。
他們是刺客，殺手，騙子，盜賊，除非不得已否則永遠避免與敵人正面決戰，而無時無刻等待機會在目標背後刺出致命一劍。
和平的往日，邪劍者在普通民眾眼中是令人厭惡而恐懼的，一個強大的正統劍師能令得無數人崇拜，但一個強悍的邪劍者只能得到人們的畏懼和疏遠。
然而如今勒斯城陷入暴政陰影，伯爵的軍隊高層強者不是被殺掉就是和領主一起被投進地牢，殘餘隊伍失去首領，只能任由紅狼軍團擺佈，反而是這些令人不齒的邪劍者化身夜晚的遊魂，陰冷凶狠地刺殺著在白天耀武揚威的紅狼軍士。
這是一個不大不小的諷刺，民眾的欣慰之中，多少有著微妙的複雜滋味。
重陽與克洛伊商量後，決定尋求與這些抗戰盟友進行接觸，於是在入夜時分不顧紅狼軍團發佈的宵禁指令，身穿黑袍在街道和房頂上遊蕩，以期望能碰到出來活動的邪劍者。
兩人運氣不錯，沒過多久就發現動靜，接著就有了方才一幕。
重陽審視一番邪劍者的兵器後，暫且將其收起來，然後趕在更多紅狼軍士出現前，和克洛伊一起帶著昏倒的少年迅速離開現場。
……
…………
艾歐睜開眼睛，迎面看到的是一片耀眼光亮。其如其來的天照之光讓他感到不適，用力眨眼後，才開始看清自己所在的週遭環境。
這像是某個旅館的房間，不大的空間佈置得整齊舒適，漆木窗台兩側黃褐色的麻布窗簾左右拉開，慵懶地掛在拱形窗框上。
窗台前坐著一個黑髮青年，他腦袋上紮著雪白繃帶，遮住了幾乎一半的臉，只露出一隻如頭髮般漆黑的左眼，十分專注地看著手上的書籍。
是誰？
艾歐想要起身，卻在腰部一用力時，感受到一陣刻骨疼痛，不禁悶叫了一聲。
「你醒了。」重陽收起手上的魔法秘籍《巫女座》，將目光轉到床上的少年身上。
「我……你是誰？我是在哪裡？」艾歐放棄掙扎，躺在床上側頭看著青年問道。
「你可以叫我鬼剎，昨晚是我和同伴救了你，年輕的邪劍者。」重陽擺出一副長輩的姿態淡淡說道。
「昨晚……對了，昨晚……」艾歐頓時回想起當時的種種，行動失敗，冷酷廝殺，拚命逃亡的景像一一浮現在眼前。
悲傷，冷冽，茫然的神色在少年眼裡接連閃過。重陽給予對方充分的時間去整理思緒，只是靜靜地等候。
「看來是你救了我的命，不過你為什麼這麼做？」艾歐沉默之後，再度開口問道。
「一，我也看那些紅色的傢伙不順眼。二，我想要聯繫到你們的首領。」重陽開門見山地道。
聽到前半句話，少年表情微微一愣，而聽到後半句話，少年的表情就變得凌厲起來。
「你想要打探首領的身份！？」
「不，只是聯繫，作為一個尋求盟友的劍術師。」重陽緩緩清晰地道。
反抗紅狼軍團的邪劍者首領身份，絕對是對方組織裡秘密中的秘密，是不能輕易觸碰的警戒線。
這時候，房門被推開了，走進一位端著餐點盤的女士。
克洛伊將午餐端到房間，發現昏迷一整夜的少年已經清醒過來，並且正在和鬼剎交談的樣子。
她默默將餐點放到桌子上，轉身要離開，卻被重陽叫住。
接著三個人進行談話，艾歐起初對兩個陌生人抱有戒備之心，但對方畢竟是救命恩人，而且話語神情都顯得那麼誠懇，也就逐漸給予了信任。
最終，艾歐答應替重陽和克洛伊聯繫邪劍者的首領。
在爭取盟友方面走出踏實的第一步後，重陽的心情也輕鬆了點，不無好奇地在不觸及對方警戒線的前提下，問起這座城市以及邪劍者的種種。
艾歐一開始有遲疑，可少年心性，覺得面前兩人值得相信後，便昂頭驕傲地述說起來。
「我們的家族在勒斯城還不叫做勒斯城的時候，就已經存在於這裡了。儘管被同樣稱為『邪劍者』，但我們與那些只為了錢而不擇手段替主子賣命的傢伙不一樣，擁有著由祖上長久傳承下來的劍道榮耀……」
劍之世界，劍道萬千，出自所謂正統權威的劍道絕對不是唯一的強者道路。邪劍者，邪道之劍，或許不能成為世界的主流，但永遠能在非主流的領域裡存在和延續。
一個個隱藏在黑暗中的傳說，冰冷凶險的殺戮，塵封歷史的秘密，使得克洛伊都不禁聽得入神。
一代代勒斯城明面上的統治者與暗地裡的邪劍支配者剪不斷理還亂的糾葛，合作同盟反目背叛欺騙復仇的篇章，何止一個驚心動魄能形容。
雖然鬥爭不斷，但在勒斯城這共同家園的根本利益上，光明與黑暗是一致的，於是也就有了領主被俘，邪劍者起身反抗的場面。
說到後來，艾歐想起已經犧牲了的同伴們，一下子痛哭起來，一直流淚到昏睡過去。
「他還是個孩子。」重陽看著少年略顯稚氣的臉龐，歎道。
「如果不設法阻止的話，會有許多比他更小的孩子被送上戰場。」克洛伊輕輕幫少年拉好被子。
將傷患留給女劍師照顧，重陽沉默著離開房間，進入到隔壁自己的客房中。
他是為了自己的目標而發起行動，這很清楚，但隨著進程發展，他所要承擔的東西也會越來越多。負擔越大，責任越大，也就需要更強的實力去支撐！
躺到房間床上，重陽有規律地呼吸，逐漸擯除雜念，進入到深層冥想狀態。
體內，整個魔力系統正平穩地運轉，魔心，魔雲，漩渦構成的魔旋，以及魔旋當中形成的大魔珠，魔雲當中的小魔珠，接受著外界吸收而來的元素能量。
隨著重陽的精神控制，魔旋吸納元素能量的速度進一步增快，滔滔威能灌輸到漩渦當中，催動漩渦帶狀結構的眾多魔帶劇烈收縮糾結，凝煉成嶄新的魔珠。
奧義境界第二層——「爆破」！
本來還需要更長時間去積累才能衝擊的第二奧義，由於收穫破山大劍的意念而得以現在就凝煉成形。而與凝煉第一奧義「燃燒」時一樣，外圍漩渦中形成新的魔珠小系統後，漩渦內部的魔雲與外部變化相應，在網狀結構中煉化出較小的魔珠。
新的大小魔珠形成後，整體魔旋突破原有界限，繼續吸納能量壯大，直至新生系統共同運轉到穩定程度時，共振威能驟然迸發。
恍惚中，魔力世界的天穹上，出現了第二輪鮮艷的明月，綻放出奧妙的光輝。
……
重陽睜開眼睛，緩緩坐起身來，看向窗外。此時甚至還沒有入夜，天照花的光亮從窗戶縫隙漫射進來，形成一道道細微的光柱。
凝煉出新的魔珠，第二奧義，比預想的還要簡單，簡單得讓他感覺這不像是一次突破。
如果讓一般魔法師知道重陽現在的念頭，肯定會氣得吐血三升：見過天才的，沒見過天才得這麼缺乏自覺的！
雖然因為簡單而缺乏實感，但重陽能清晰地體會到自己的力量增強了。
「『爆破』奧義，比起『燃燒』奧義能更好地用於實戰，畢竟我大部分的法術殺傷都是憑著爆炸效果。」
他站起身，右手輕輕一揮，食指指尖上跳躍出一絲火苗，接著朝旁邊桌子上的一個花瓶一彈。
微小火苗碰觸到碩大花瓶瞬間，彭地一聲悶響，炸出無數近乎粉末般的碎片。
花瓶被炸破一個大洞，卻沒有崩裂開來，甚至沒有從桌面上倒下，只是在原處微微搖晃了幾分。
在凝煉出「爆破」魔珠前，重陽即使魔法控制得極為精準，也很難做到這種程度，因為這已經不單單是一個控制的問題了，而涉及到更深層的法術性質。
這只是一個小小的試驗，可也足以體現出凝煉前後法師實力上的本質差別。
「相比以前，法術爆炸的威能更集中，更高效，就像是……土製炸藥變成了可定向爆破的精確炸彈。」重陽心中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