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刺殺
西德看到這種眼神，心裡有點懷疑，但也只能相信重陽的話。做完大致介紹後，他就告退去做自己的事了。
重陽獨自進入圖書館一等禁區。一直忠心守衛的亞爾曼六人因為沒有權利，而不可能跟著他進去，只好留在圖書館公共區域打發時間。
在層層書架之中穿梭，聞著厚重的書香墨味，掃視一排排刻印著讓普通學生夢寐以求的秘籍名字的書脊，重陽感到一種進入寶庫的滿足。
這的確是魔法的寶庫，雖然一等禁區僅僅只有領域級別範疇的典籍，但對熱衷於魔道的他顯然有著巨大價值。
誠然他無法從這些典籍當中修習到符合自身當前奧義級別的知識，可領域級的積累越多，越有助於他以後的修行，就好像建築房屋的地基，越鞏固結實越好。
重陽有一個很好的師傅，可炎魔畢竟不是資料庫，它的修為再高深，懂得的知識再多，也不可能一樣樣羅列備查。歸根究底，炎魔最大的作用是引導，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教導弟子可不是一股腦兒灌輸自己所有的東西。
因此，依托普瑞斯蘭的魔法資源進行更寬廣的修習是必要的，重陽很明白，進入圖書館禁區的權利，是他當上普瑞斯蘭導師得到的最大好處。
半個小時的挑選時間，他拿了一本冥法秘籍，兩本法術秘籍，在禁區裡古樸的漆木書桌前坐下，啟卷閱讀起來。
時間流逝，天色漸暗，透過紗窗靜靜灑到各列書架上的陽光變得晦澀。角落裡，黑髮青年神情極為專注，左眼眼眸流露出不帶半分疲憊的灼灼光彩。
高大的身影，踏著軟底布靴，以在極為安靜的環境中仍然細微得近乎無聲的腳步，朝著那專注的身影逼近。
身穿普瑞斯蘭一般導師袍服的他面容普通，屬於放在人群裡不怎麼會引起注意的類型，而事實上他自十年前進入普瑞斯蘭當導師後，就勤勤懇懇，兢兢業業，一直過得挺平凡，沒有什麼被學生喜歡或厭惡的表現，也沒有任何能被同事輕鬆記住的特徵。
世界上哪裡都不缺乏這種人，他們在一個個社會圈子裡並不突出，沒有處於頂尖的出類拔萃，沒有落入底層的無可救藥，就是相對平庸地存在著，直至死亡都不會引起太大的波瀾。
但是，某些時候也有例外，原本顯得平庸普通的一個人，突然因為這樣那樣的事件受到絕大多數人的矚目，就好像是舞台上聚光燈驟然打開，照射到一個清潔工身上，其瞬間展現出來的光彩甚至超越本該處於檯面中心的主角一樣。
命運的奇妙，就在於人們永遠不知道它下一步會怎麼樣。也許只是宇宙的一個靈感，或者某處神明的一個惡作劇念頭，就會使得一個邋遢乞丐也能得到整個世界的讚歎。
他很緊張，因為他明白自己將要做的事情，會讓他這個原本顯得很普通的人物，頃刻之間變成帝國矚目的存在，過往不曾被人在意的一切都會被徹底翻查出來，報告到一個個大人物的耳邊。
這並不是他一開始就在追求的，卻是現在必須要去做的，哪怕代價是自己的生命。
他舔了舔嘴唇，像是窺探獵物的餓狼一般盯著黑髮青年的側影，貌似很自然負在背後的雙手中，緊握著一把鋒利的短刀。
普瑞斯蘭圖書館禁制區為了保護收藏其中的典籍，明裡暗裡佈置了不知道多少層各種功能的魔法機關，禁止法術的，封鎖空間的，防備盜竊的，限制抄錄的，抗拒外敵的，禁錮違法者的……
悠久時光一代代更新積累下來，複雜深奧得近乎不可能被破解，而蘊含的力量更是能輕易制服甚至擊殺一般的聖靈級魔法師。
就算是傳奇級魔法師，如果不是從外部強行突破而是在內部被機關禁錮的話，能不能掙脫也是很大的問題，要知道普瑞斯蘭歷代並不缺乏傳奇級的學院長，包括克蘭雷德在內，他們有義務盡一切努力加固禁區的魔法機關。
禁區內禁止一切形式的魔法，這不單單是基本的禁區規章，也是進入其中的魔法師必須遵循的安全守則。
作為曾經的禁區管理人員而專門瞭解過相關歷史的他清楚地知道，過往在禁區裡因各種理由使用魔法的人都遭受了什麼樣的下場。
被禁錮起來最終移交學院審判其實是最輕鬆的結局，倒霉點的直接慘死在禁區中，更淒慘的甚至屍體都沒有，整個人像是被直接蒸發一樣，沒有在世間留下半點痕跡。
在禁區裡，絕對不能使用魔法。禁區，一種最簡單的詮釋，就是禁止使用魔法的區域。
換句話說，在這裡面，即使所謂的神奇火法師，三國大會勝利者的魔法再怎麼強大，也毫無用武之地。
他緩緩地，盡可能不引起那專注閱讀秘籍的青年注意，一步步地靠近。
「我與你沒有直接的仇怨，但有人要你死，所以我來了……」
為了在重要時刻保持鎮靜，他在心裡對自己說話，這是他長年以來一個私人習慣。
「重陽？布萊特，我親眼看到你淪落為留級生，作為無法晉級的廢材，在整個學院的鄙視侮辱下堅持努力了那麼多年。看到你突然之間一鳴驚人，擊敗地風雙系的芙蕾雅？霍華森。看到你在消失大半年後重歸學院，大鬧學生會獲取參賽資格。更看到你參加帝國賽一路晉級，擊敗所有強悍的對手，遭受審查暗算也安然度過……」
「你贏得了帝國賽，迫使整個曾經輕視過你的普瑞斯蘭不得不做出改變，你參加三國大會，最終又榮耀歸來，更使得所有人心生敬畏。」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恐怕不會相信，世間竟然真的存在像是小說主角一樣的人物，歷經挫折，卻不屈不饒，直至光華耀眼，刺疼所有曾經忽視過的人們眼睛。」
「正因如此，我對你既憎惡，又羨慕。」
「如果你是小說的主角，那我在這一刻之前，恐怕連一個最卑微的配角都不上，但是此刻之後……」
他咬了咬牙，估算著與青年的距離，微微弓起身子，緊繃手臂，手掌中的短刀猶如餓狼的利爪，閃爍著危險的寒光。
「我霍戈裡？艾達將是你書中最後出現的角色，扮演的是……刺客！」
在距離專注閱讀書本的黑髮青年還有約兩米遠時，霍戈裡猛然亮出手中短刀，健壯身軀醞釀的爆發力驟然釋放，就像是撲向獵物的豹子，狠辣一刀朝著目標頸脖刺去！
兩米有多遠？如果是普通走路的話，一個正常成年人大概走四五步左右，如果是奔跑，兩三步就可以跨越。
霍戈裡左腳大步躍出，右腳再下一步，就已經持刀撲殺到重陽的身側，致命的刀尖離脆弱的頸脖僅剩不到五厘米。
然而本來貌似極為專注在書頁上的重陽，連視線都沒有扭轉，直接就偏開腦袋躲閃刀尖軌跡，同時右手忽地握成拳頭，暴出而起，對著整個人撲來的霍戈裡下巴要害重重打去。
嚓！彭！
一聲細微的破裂，一聲沉悶的撞擊。
重陽躲過了刺客暴烈的刀尖，然而銳利的刀鋒還是擦過他的臉頰，割出一道細長的血痕。
而反射神經極好的霍戈裡，本能地以左手阻擋重陽的拳頭，可畢竟情況突兀，他的下巴還是吃了一記，猛烈的衝擊傳至大腦使得視野一陣模糊，卻是沒有就此暈厥。
一瞬間凶險交錯後，在根本來不及進行任何思考的時間內，兩個人幾乎是憑著反射本能再度作出動作。
重陽的右拳鬆開，轉而鉗制住刺客握刀的右手，而左手握拳狠狠朝著對方砸去。
霍戈裡右手持刀強行逼向目標的脖子，左手舉起阻擋對方的拳頭。
咚！
即使霍戈裡抓住了重陽的拳頭，手掌還是被這兇猛的一拳擊得撞到自己臉上，砸得鼻骨幾乎折斷，鼻樑劇痛，暖暖的血液傾瀉而出。
「好大的力氣！」
凶險交手的縫隙，兩人腦中閃過同樣的念頭。
霍戈裡右手握刀，死命刺向重陽的脖子，而重陽右手握著他的手臂，竭力阻止刀尖的靠近。而兩人的左手，也做著類似的角力。
這就形成一副怪異的僵持場面，而這場面持續了不到兩秒鐘，重陽抬起了右腳。
霍戈裡是從重陽表面上的視覺死角——蒙著眼罩的右眼一側襲擊過來的，而重陽坐在椅子上，霍戈裡站著，像猛獸一樣弓著身子。
兩人雙手僵持，重陽就利用自己雙腳空閒的相對優勢，一腳踹向刺客的膝蓋。如此果斷準確的攻擊，不禁讓霍戈裡生出「他的右眼沒瞎」這無限接近事實的感覺。
作為魔法師，重陽的體質相當不錯，跟一般人搏鬥的話撂倒幾個漢子也不是問題，所以這一腳的力道絕對夠重，踹中了的話說不定一擊能讓刺客骨折。
然而作為刺客，霍戈裡的反射神經實在太好，他在即將被踹中前將腿腳後移，雖然還是被踢中，卻大大減緩了威力。
然而他本來就是弓著身子，腿腳再強行後移，身軀就壓得更低了。而重陽抬起右腳，自己的身軀也禁不住有所失衡，在霍戈裡的壓迫下，不由自主地側面倒去。
彭隆！
連同椅子，兩個人跌倒在地面上，糾纏在一起。
「死……」霍戈裡雙目赤紅，壓迫在重陽身上，拼盡全力將刀尖朝對方面孔刺去。
重陽則極力抗拒，然而刺客人高馬大，體力強悍，又是處在上位將自己牢牢壓制。
眼看，死亡的銳利，一點點地逼近。
「炎魔……被禁區魔法隔離，不能幫我……難道真要死在這裡？不，絕不……」
重陽死命掙扎，卻始終無法掙脫。恍惚間，似乎聽到有腳步聲響起，有人在吶喊，有腳步正在快速靠近這邊，可是來不及了。
也許只要多幾秒鐘，就能有人出現救援，可是這生與死的界限，是如此地難以逾越。
霍戈裡也意識到禁區的動靜已經警醒了看守者，時間不多，於是更加傾盡全力，雙眼暴突，鼻血狂噴，牙齒咬碎，將手中的刀尖壓迫下去。
最後，重陽不得不做出抉擇，在有著強大禁制的區域裡動用唯一可能動用的更強大的禁忌力量。
黑色眼罩下，變異右眼進階啟用，眼中血輪瘋狂流轉。
梵天法王第一輪眼，赤傷瞳變異魔法——「滅殤之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