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禁區
「別笑得好像你跟我的關係很好。」
芙蕾雅面對黑髮青年的表情，沉默凝視半響，冷聲吐出話語道。
片刻的死寂。
少女的聲音不大，但旁邊圍觀的很多人都聽得清楚，不禁在突然冰冷下來的氛圍中屏住呼吸。
留級生與地風天才的仇怨眾所周知，當年那場激烈的決鬥早已成為傳說，再加上後來的大鬧學生會事件，就使得人們不能不去想像，這一次命運注定的對頭兩人再度見面，又會搞出什麼樣的風波？
「的確和你關係不算好。」
重陽在這種氛圍下，很難維持臉上本來就有點勉強的笑容，只得收斂起來，歎了口氣，「不過……事實上，學院學生當中，我只有你這一個熟人。」
芙蕾雅聞言微微一愣，哼了一聲，臉色卻是稍微緩和了些。
「不是朋友，即使是對手，也是能夠問候的吧。」重陽真誠道，「……你長大很多，變得更漂亮了，大小姐。」
「誰要你這種問候！？」芙蕾雅臉龐驟然漲紅起來，似乎是生氣，又似乎是羞惱，一雙眸子波光盈盈，閃爍複雜動人的光亮。
如果說剛才的氛圍是死寂，那親耳聽到兩人間的對話，看到少女異常的反應，人們現在的感覺就是呆滯了，一個個不是眼神茫然，就是腦子裡一片迷惑的空白。
重陽很自然地無視週遭人們的觀感，像是許久沒與學妹見面的學長一樣，以親切禮貌的態度跟芙蕾雅交談，提到理查德長老，提到魔法課程，提到自己此行的來意。
芙蕾雅態度冷淡，雙手彷彿在隔絕什麼似的抱在胸前，一副傲然惡劣的姿態，可臉龐上遲遲未散的紅暈，以及一絲不苟的應對，讓她看起來不像是在面對一個仇敵，而是對著一個有過點小矛盾的大哥。
「喂……那個真的是芙蕾雅？霍華森前輩？」
「我第一次看見前輩那個樣子……」
「這兩個人到底是什麼關係啊！？」
醒過神來的人群騷亂再起，然而沒等他們議論出個所以然，重陽和芙蕾雅就在六個魔法守衛的環繞下一起走開，朝學院深處去了。
重陽看著走在前面，為自己領路去找莎萊娜的紫發少女，想起剛才學生們看過來的種種眼神，感覺這個身影似乎跟自己以前一樣孤獨。
曾經的芙蕾雅很受歡迎，而那場決鬥後，情況就發生了變化。直到現在，難道連一個要好的同學都沒有了嗎？
從各方面來說，重陽覺得自己沒資格去憐憫，可是一個正值芳華的美麗少女，處世這般孤立總不是好事。
「大小姐，你平時應該多笑一下。」心裡想了想，他也沒顧忌，就坦白說了出來。
芙蕾雅嬌軀微微一震。
「不是說故意裝笑，只是總板著臉，對人冷淡的話，其他人就算想要接近你也難。面對他人，表情和緩些要好得多。你跟我是不同的，不應該跟我一樣，在學院裡呆了多年，到頭一個朋友都沒有。」重陽誠懇地說道，並且不惜做點自嘲。
「你……是在教育我嗎？」少女冷冷的質問聲，蘊含深沉怒意。
「不是，只是作為前輩，對唯一的熟人學妹的一點建議。」重陽定位明確。
芙蕾雅頓時無言。她自己都感到奇怪，為什麼對「唯一的熟人」這個說法沒轍。
回想上一次，重陽為參賽資格到學院，請求她引見進入學生會時，說得也是「因為你是我唯一認識的學生會成員」。
唯一……我是他的「唯一」。想到這句話，芙蕾雅的心靈就突然悖動起來，臉龐泛起陣陣灼熱感。
她莫名其妙，只能強行鎮靜自己，竭力不讓背後那個人發現自己的失態。
見到莎萊娜後，在女導師主持下，手續辦得很順利。
之後，莎萊娜給他引見一些導師同事，有些重陽記得是曾經教過自己課程的，有些是在上次聽取審查結果時見過而稍微有點印象的，有些是陌生的。
各位導師本來還因為他的身份，流露出來的態度有點奇妙，但與他交談一陣後，就很快放開了情緒，變得比較熱情起來。
重陽帶著作為新晉名譽導師的謙遜與禮貌，跟各位同事談笑風生，話語間得知了普瑞斯蘭學院導師圈子裡的許多細節情況。
普瑞斯蘭學院的教學級別，分為導師和教授兩個層次，兩個層次又分別有三個等級，作為教學者權位待遇高低的基本劃分。在此基本制度之上，還有名譽制度，特級制度，管理制度等各種細分規章，處於整個學院權位頂點的則是學院長。
雖然作為學院長，肯定有「特級教授」頭銜，但這個頭銜視當屆學院長作風，可以是虛設，也可以是實職。
歷史上，有過喜歡埋頭修行的學術型學院長，有喜歡教導學生的教學型學院長，有喜歡把握權利的管理型學院長。如果以克蘭雷德為例，他大概是介於第一種和第三種之間，而奧古斯丁這種野心家，則是純粹的第三種。
能與重陽站到一起的導師們，自然都是克蘭雷德派的人，他們說話間對奧古斯丁把握大權肆意妄為的作風很是厭惡，慶幸克蘭雷德能重新掌權。
「院長之前因為你下台，現在又因為你重新上台，所以你的存在顯得很獨特，讓這些同事一時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我本來還擔心他們需要花點時間才能接受你，不過看來是我多心了。」談笑正歡時，莎萊娜悄悄對重陽說道。
「為了慶祝我們有了位新同事，大家不妨今天一起去聚個晚餐，怎麼樣？」戴單片眼鏡的西德導師微笑道。
除了莎萊娜外，西德算是對重陽最親切的導師了，談話開始時也是他化解了導師們的拘謹，使得重陽能順利與導師們打成一片，現在他提出這個建議，所有人紛紛贊同。
一系列的表現，讓重陽實際體會到總是表現溫和的西德在一般導師圈子中的地位。
論教學級別，個人修為較高，上課也更受學生歡迎的莎萊娜比西德要高，可論在圈子中的權威，卻是西德佔據強勢領導位置，當真是人不可貌相。
一起約好聚餐時間和地點後不久，導師們得要去工作了，重陽也想走開，可是西德叫住他，主動說可以帶他到學院各處轉轉，實地享受一下身為導師的權利。
「你以前是學生，很多地方去不了，甚至根本不知道。現在你也是導師了，就應該知道更多，不然的話空有一份待遇卻不懂得利用。」西德微笑道。
重陽點點頭。
「麻煩你當導遊，不會耽誤你的時間嗎？」
「我現在沒有課要上，在下午三點前都是空閒。」
於是，重陽在西德帶領下，開始了對熟悉而又陌生的普瑞斯蘭的遊覽，亞爾曼六人眾一路相隨。
導師住宅區，導師休息廳，導師娛樂廳，導師餐廳，導師溫泉，導師棋牌所，導師酒吧，導師地下賭場……隨著西德的深入介紹，重陽大開眼界，沒想到學院裡居然有這麼多學生們當中鮮為人知的導師設施。
這些設施不單單是給導師用的，導師的家屬也可以出入，所有消費就從導師的每月薪金裡扣除。
「我都不知道，普瑞斯蘭原來這麼大。」重陽感慨道。
現在他位於一處殿堂三樓天台上，這處天台竟然是一個露天咖啡店，三三兩兩的少婦或者悠閒的老者，一邊欣賞優美風景享用咖啡，一邊閒話些家常瑣事。
「只要是新成長起來的純粹新晉導師，知道這些時都會有跟你一樣的驚訝，就好像是看到了另一個世界。」西德笑道。
「不過對我這種普瑞斯蘭世家子弟而言，這裡是我從小長大的家園。」
西德導師的父親西澤爾教授是將半生貢獻給了普瑞斯蘭的老人，而在西澤爾教授之上，西德的祖父，乃至曾祖父，都是普瑞斯蘭的教授！所以他說一句「普瑞斯蘭世家」真的不算誇張。
一個悠久傳承的學院，所擁有的絕不僅僅是榮耀。重陽有所感悟，陷入沉思。
「喝完這杯咖啡，接下來要去的就是最重要的一處了，也肯定是你最喜歡的一處。」西德擦了擦自己的單片眼鏡，重新戴好，說道。
重陽聞言，隱隱猜到了什麼，而充滿期待。
果然如他所料，西德帶領他往回走，一直回到他在學院裡最熟悉的一帶區域，去到他曾經除了自己的房間外呆得最多的那個地方——圖書館。
普瑞斯蘭的圖書館是一座極為宏偉的建築，平常開放給普通學生的只是其中一部分。而更有價值的典籍則收藏在各個特殊區域當中，這些特殊區域統稱為禁制區。
「你目前的導師權利，有資格查閱一等禁區的典籍，其中包括普瑞斯蘭所收藏的絕大多數領域級別冥法，法術秘籍，卷軸秘典，魔器秘典，九品以下藥劑秘方……不過每天限定查閱數量是三本，挑選時間半個小時，閱讀時間五個小時。」
西德嚴肅說道。
「如果違反了規定，禁區的隱藏魔法就會啟動，將你整個人禁錮起來，接著交由學院相關部門審判，處以嚴厲的懲罰。」
如此苛刻的限制條件，重陽能夠理解。涉及魔法秘籍，任何組織勢力都會極為慎重。
「記住，在時間到點前，禁區會有魔法發出信號提醒，那時無論如何一定要將典籍歸還原位，哪怕再怎麼渴望研究，也要等到下次再看。」西德告誡道，深深看著重陽的眼睛。
「我明白。」
重陽嘴上答道，可他期待探究魔法奧秘的興奮眼神，已經明顯地出賣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