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公爵
嚴厲的質問，彷彿席捲起一股寒冬冷風，籠罩了一方場面。
旁觀的奧力等人顯然跟其他人一樣明白這位女士的權威，嚇得幾乎屏住呼吸。暗中注意這邊的圈外眾賓客，有的也為公主殿下捏一把冷汗，有的漠然冷視，有的幸災樂禍……但無論站在哪一邊，所有人都在這一刻有意無意停止談話或放輕聲音。
原本開朗的空間像是被奧德莉的威嚴給封鎖了，連舞蹈表演樂隊演奏的聲響都變得模糊而不真切。
在這等威勢下，重陽的表情仍然平靜，但微不可察抽搐一下的眼角，終究表明他內心並不如表面那麼鎮定。
他不知道這有著標準模特身材的尊貴女士是什麼人，可身旁公主殿下通過挽著自己的手臂傳達過來的緊張忌憚，已經足夠讓他瞭解到事情的嚴重性。
該來的總是要來，該面對的……也總是要面對。
「回答我，蘿絲婭麗。」奧德莉眼看對方遲遲不說話，咄咄逼人追加一句，眸中透出的冷冽神色更盛。
蘿絲婭麗握緊了挽著的男人手臂，啟唇想說些什麼，可面對俯視自己的對手，一時有種發不出聲音的感覺。
她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盡力克服傳至心中的冰冷，反覆默念讓自己振作的暗示，眉尖輕蹩，頭顱微揚，緩緩而深深呼吸一口氣。
「安……」
「安東尼奧？雷恩，是我殺的。」
在蘿絲婭麗做足心裡準備，運起自身驕傲，昂首挺胸要說出答案時，身旁一個淡淡的聲音卻首先響起，簡潔地，穩定地，組成一句堪稱震撼的話語。
寂靜，突然地寂靜。
整個場面彷彿時間停止了一樣，奧力等人以及週遭眾賓客，神情舉止不約而同地僵了一下。假裝說話的，偽裝談笑的，或明或暗關注這邊圈子的所有人，都至少有那麼幾秒鐘，變得像蠟像館的展品。
就連奧德莉一雙瞇得狹長的眼睛，也因為聽到這句突如其來的回答而微微瞪大了一分。
在震撼性的死寂氛圍中，她偏過頭，將正面視線從帝國公主轉移到黑髮青年的臉龐上。
重陽馬上感覺到了壓力，不單單來自對方無形的威嚴，更來自對方所擁有的深厚實力！
「……魔法修為達到奧義巔峰層次。」他心裡做出判斷。
在領域級別之上的奧義級魔法師，從低到高一般分為奧義初級，中級，頂級，但這只是十分寬泛的分法。
一般而言，領域級魔法師在體內煉化出「魔旋」，晉陞到高段後，進一步修煉，領悟更深層的空間之力，在「魔旋」基礎上凝煉出一顆「魔珠」，就是晉陞到了奧義初級。
而接下來持續修行，凝煉出三顆「魔珠」以上，魔法師就是奧義中級，凝煉出六顆以上，即是奧義頂級。
在體內凝煉「魔珠」越多，魔法師的魔力等級就越高，能發揮的力量越強。
理論上，奧義級「魔珠」可以凝煉的數量是無限的！也就是說，在理論上奧義級魔法師可以無限地提升實力，但實際不可能做到這一點。
一般的奧義頂級魔法師，所有的「魔珠」是七到九顆，這樣對比初中頂級的寬泛分法，大抵是一個層級對應三顆「魔珠」。
以同一個層級中「魔珠」數量多少，能將奧義法師更加細分層次，不過那樣做太繁瑣了，而且現實中較難客觀確定一個奧義魔法師到底有多少顆「魔珠」，所以才廣泛採取類似領域級的簡單劃分方式。
比起領域級，奧義級魔法師的情況無疑更為複雜，對於空間之力領悟要求更高，同一個層級中的魔法師可能有的實力差距更為巨大。
初級和中級不多說，論起奧義頂級，層次低的就是七顆「魔珠」，層次高的九顆，甚至十顆，十一顆，十二顆……雖然不可能做到理論中的無上限凝煉，但修行到九顆以上的奧義巔峰法師總是有的。
重陽斷定奧德莉就是這樣一個奧義巔峰法師！因為吸收了天賜藥劑的他，從她的魔力波動上感覺到那極為接近於聖靈的威能。要是換了個對魔力等級理解不深的法師，就此誤認奧德莉是聖靈法師也不奇怪。
不考慮她所擁有的身份背景地位，單就這一點，已經很讓人驚歎。
要知道重陽目前認識的所有聖靈級魔法師，像理查德長老，安德烈教授等，都是一把年紀的老人了。而眼前這位有著能與聖靈法師媲美的威勢的女士，估計年齡沒有超過三十歲！
「你說……尼奧是你殺的？」
奧德莉看著重陽，一字一句地道。
「對。」重陽神情凜然，針鋒相對，面對逼人氣勢壓制不退反進，盡量將身邊佳人護在自己身後。
有句話說初生牛犢不怕虎，無知即是無畏。他從種種跡象意識到這女人不簡單，但他畢竟不知道奧德莉？雷恩是什麼人，反而能比帝國公主更自然地保持鎮定。
蘿絲婭麗從聽到重陽主動頂缸的那句話開始呆住，直至被重陽進一步護到身後分去絕大半壓力，才醒過神來。
她下意識地扭頭，看到黑髮青年沉穩堅毅的側臉，心頭不由得一顫。
「不！」
否定的話語不由自主地脫口而出，下一秒鐘，蘿絲婭麗反身搶到重陽面前，幾乎貼近到奧德莉身前，凌厲道，「安東尼奧是我親手了結的！」
這句接近於吶喊的說話，使得幾乎半個會場的賓客陡然安靜下來。更多的人察覺到有狀況發生什麼，也逐漸停止談笑。
奧德莉眸中閃過一絲奇異神色。
沒等她再次開口，安靜下來的賓客間越眾走出一名身穿黑紅色正裝服飾的男子。
「蘿絲婭麗公主，在這時候大聲喧嘩可是不太禮貌的行為……難道說你已經迫不及待要開始當眾發表大會勝利的演講了？」
黑紅正裝男子笑容盈盈地說道，他有著一頭清秀爽利的褐色短髮，額頭上綁著一條有著金色黃蜂般奇特徽印的民族紗帶，眼睛瞳孔是帝國人比較罕有的橙色，身材魁梧，皮膚黝黑，張嘴說話時露出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
「克拉倫斯表哥……」蘿絲婭麗見到來人，隨即說出對方名諱。
「你還記得我？」名為克拉倫斯的皇族男子，對帝國公主能馬上說出自己的名字顯得有點驚訝。
「我們上次見面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個時候你才是個可愛的小少女。」克拉倫斯走到蘿絲婭麗面前，笑著在胸前比劃一個高度。
「一轉眼，可愛少女就長成美貌動人的漂亮公主了，還爭取到難得一遇的三國大會勝利！呵呵，如此出色，讓表哥我後悔當初沒有下功夫去哄騙你啊。」
他開了個小玩笑，雖然不是很出色，但溫和爽朗的神態語氣，使得凍結的場面氛圍迅速緩和。不少賓客都十分配合地笑了起來。
奧德莉仍然面色不善，但她看到克拉倫斯出現，臉上有一絲詫異，以及一絲忌憚。
克拉倫斯與蘿絲婭麗談了幾句，才轉而朝向旁邊的尊貴女士。
「奧德莉，跟你也是好久不見了。你那位未婚夫……經常與你親親密密的達尼爾先生沒和你一起來嗎？」
場面再次受到了衝擊。
親親密密？由這個詞彙生出的豐富聯想讓在場所有人思維出現短暫的停頓，包括重陽的臉龐上都流露出一絲呆滯神色。
原本冰寒著臉的奧德莉就像是被擊中要害一樣，一雙秀眉劇烈抖動了一下，維持至今的威嚴氣勢幾乎一瞬間崩潰掉。
就在重陽以及其他很多人以為她下一秒鐘就會對克拉倫斯發飆的時候，看到的卻是她眼裡閃爍十分複雜的顏色，定定瞪著面前笑意開朗的男人一會兒，慢慢緩下表情。
「達尼今天有事……不能出席。」
奧德莉輕聲說道，精緻臉蛋微微偏開，巧妙地用垂至臉前的髮絲掩蓋了說這話時的神情。
場面氣氛變得有點古怪起來。重陽眼看方纔還在對蘿絲婭麗和自己形成強力壓制的尊貴女士，與特意出來圓場的開朗男子彬彬有禮客客氣氣地交談，愣是花了一些功夫才回過神。
沒等他多思考什麼，身邊的公主殿下就挽緊他的手臂，暗示趁此機會尋求脫身。
他們找了個借口要與奧德莉和克拉倫斯分開，前者明顯流露出不快，但後者將她糾纏住，並且搶在她說些什麼之前，就乾脆利落地讓重陽和蘿絲婭麗等年輕一輩脫離圈子。
眾人快步穿越賓客群行至會場一側，去到休息區域中。
「幸好克拉倫斯大人出面幫忙解圍。」奧力舒了口氣，心有餘悖地道。
「沒想到會是這位大人……雖然早就知道他，但這是我第一次見到本人。」夏佐在旁邊說道。
「嗯，我也是第一次見，據說他是上代倫宗皇族裡最神秘的一個，極少看到他在宴會場合上露面。」亞爾林摸著下巴道，「能夠看到他，就已經挺讓人驚訝了，更沒想到本人竟然這麼親切，還主動出面為公主殿下和重陽先生牽制奧德莉公爵……」
公爵！？在旁沉默聆聽的重陽一驚，眉毛抬起。
「奧德莉？雷恩，是帝國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女公爵。」蘿絲婭麗看著黑髮青年，皺起眉頭，眼神透著微妙，為其說明道。
「她是前代輩份塔宗皇族中名聲最為響亮的魔法天才，與迪南親王家族關係密切，甚至可以說是安東尼奧的半個魔法師傅。」
「你什麼都不知道，就敢在她面前說『我殺了安東尼奧』這種話，不是勇敢，而是近乎尋死的狂妄。」
重陽消化震撼性的信息後，對帝國公主苦笑了下。
「你不是也說了嗎，殿下？」
「原來你還記得我是『殿下』？」蘿絲婭麗白了他一眼，「我好歹是皇室公主，用得著你為我出頭頂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