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皇族四宗
作為一國權力核心所在，也確實需要有這樣的堅固程度。
隨著侍女引導，重陽經過迷宮般的走廊，到達不知道是三樓還是二樓半的一處廳堂中。
正對門口的廳堂陽台上，一個抱著雙臂的孤冷倩影背對重陽。
「公主殿下？」
重陽正想走過去，卻被旁邊突然走來的幾個侍女笑容盈盈地阻攔住。
「又來？」重陽察覺這種蘊含些許曖昧的笑意意味著什麼，臉色微微僵硬。
窸窸窣窣辟里啪啦……就在廳堂中央，皇宮侍女們七手八腳地服侍黑髮青年更衣，把他原本傳來的正裝服侍全部脫掉，換上一套紋路十分繁瑣極盡奢華的寬袖長袍，背後披上金紅色斗篷，頭部戴上輕盈精緻的羽冠。
羽冠右側邊緣刻意垂下幾道絨毛條飾，恰好掩蓋住那戴黑色眼罩的右眼。再經過侍女精心化的淡妝，重陽整個人頓時變得帥氣十足，沉穩，優雅，淡然，還有一點點神秘感，堪稱華麗耀眼。
對著鏡子一照，他自己都有點認不出自己。
換裝後，侍女們吃吃笑著退下了，只剩渾身上下煥然一新的重陽與美艷冷淡的帝國公主獨處一室。
「呃……殿下……」重陽感覺這室內氣氛有點微妙，且對方遲遲不說話，也只好由他率先打破沉默。
「我這樣穿……不是太像個暴發戶了嗎？」他扯了扯緊繃的衣襟，對鏡子裡穿戴過分奢侈的自己苦笑道。
陽台很安靜，但在他這句話後的片刻，傳出輕輕的一笑。
「你其實就是個暴發戶。」
蘿絲婭麗轉過身來，背對夜空星幕，她臉龐上有著似是冷淡，似是溫和的神情，唇角噙著一絲令人捉摸不透的弧度。
重陽被這種表情弄糊塗了，一時應不上話來。
帶著莫名情緒看著黑髮青年的公主，凝視對方一會後，慢慢收斂起顯得矛盾的神態，恢復到一如以往的冷然莊重，眼神銳利，氣質高貴，讓人切實感覺到皇族的崇高和驕傲。
這才是重陽熟悉的帝國公主，看到對方恢復成這種冷冷的樣子，他反而因為習慣而安下心來。
看到青年臉上微微流露的安心感，蘿絲婭麗垂下眼簾，眸中閃過一絲莫名黯淡的顏色。
「傻瓜。」
女人心懷複雜地在心裡說道。
然後她昂起頭，從陽台走進廳堂，直至重陽面前。
「今晚就是你這個暴發戶進入帝國頂級圈子，第一印象很重要，所以儘管這樣打扮不太適合你，你也要裝出一副很適合的模樣。」
這什麼道理？人靠衣裝還是衣靠人裝？重陽無奈。
「為了讓你不至於太無知，我要先告訴你一些關於雷恩皇族的事情。有些事不算是隱秘，但絕大多數層次較低的貴族一無所知。」
蘿絲婭麗示意坐下，隨即侍女很恰到好處地端來紅茶糕點。
自己是鄉下小貴族，這一點重陽始終有著自知之明，所以此時他認真地聆聽公主殿下的說話。
「你是普瑞斯蘭學院出身的，那麼理應記得這所學院的歷史起源，先說說看。」蘿絲婭麗沒有直接切入主題，而先問重陽一個問題。
「普瑞斯蘭學院……是大約千年以前一位名為穆翰拉德？蘭斯的傳奇魔法師發起創建的，根據史書記載，當時他……」
重陽伸手摸著下巴，仔細回憶起在學院上過的歷史課程以及看過的各種書籍。雖然是被臨時提問，但他總結自己就學的所有知識，梳理述說得極富條理。
「……由此，大部分魔法史學家認為，普瑞斯蘭學院實際上是穆翰拉德？蘭斯所出身的古魔法宗派『賽彌蘭亞』的下屬機構。然而，普瑞斯蘭自成立後，迅速得到極大發展，可是作為其創始勢力的『賽彌蘭亞』宗派卻日益沒落，最終解散……」
「停，就是這裡。」
蘿絲婭麗突然插話道，表情嚴肅。
「賽彌蘭亞宗派，是在雷恩帝國創建前就已經存在的極為古老的魔法學派，在帝國建立前乃至建立後的魔法發展史上，都有著非常重要的地位。這樣一個悠久而強盛的勢力，有可能在短短百年間，未經任何大的變故就迅速消亡嗎？」
重陽聽到這番質問，馬上反應過來，回想咀嚼以前看過的種種史著，終於察覺到了不對勁。
「公主殿下的意思是……歷史被掩蓋了？」他得出令人震驚的推論。
「沒有被掩蓋，作為一個古魔法宗派，賽彌蘭亞確實解散了，但它的傳承沒有消亡掉，而是與當時其他三大古老宗派一起，融合進了雷恩皇族當中。」蘿絲婭麗述說道。
「賽彌蘭亞，天堂福音，摩洛道塔，永生巴倫，為帝國史前時代的四大古代魔法宗派，是當時數以百計大小林立的學派或家族勢力當中的頂尖存在，掌控了最廣大的土地，支配著最多的人民，擁有著最強大的魔法師。」
「雷恩帝國的創建，與這四大派系有著極為緊密的聯繫，甚至說得直接點，帝國的出現，就是這四大宗派聯合推動的結果。」
「進入帝國時代後，逐漸成長起來的皇族勢力與四大宗派勢力衝突越發劇烈。雙方經過數百年多次暗中較量與妥協後，最終傾向再度聯合起來，共同統治整個帝國。」
隨著公主殿下的講述，重陽逐漸瞭解到雷恩帝國一段失落的歷史。
早在帝國成形之前就存在於這片大地上的四大魔法宗派，並沒有像史書上所說的那樣簡單地跟隨不上時代而消亡，而正相反於當年採取了超越時代的一種做法，那就是與帝國皇族徹底融合！
具體的融合過程，要是能全部理清出來的話，絕對會是一部驚心動魄的鴻篇巨著，其中有爭鬥，聯姻，陰謀，陽謀，掠奪，背叛，清洗，追殺……種種激烈的矛盾衝突。
然而不可思議的是，如此劇烈到不遜色於一場內戰的大規模鬥爭，居然沒有波及到多少普通民眾，而僅僅控制在既定圈子裡解決。
相關內幕幾乎沒有流傳出去，而融合形成的新雷恩皇族又對此忌諱莫深，相互都不再願意提起那段過往，從而使得當中的史實深深埋藏到歷史的陰影中。
因此，至今為止哪怕再明智再富有見地的魔法史家，也搞不懂四大宗派解散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而頂多只能考據到一些表面上的現象，也就只好簡單歸結為這些古老宗派隨著時代變遷顯得迂腐僵化，最終發展不下去，自行崩潰消亡。
「……四大宗派的核心人員以及精華傳承與不同的皇族世家融合後，一直流傳到今天，就是雷恩皇族的四大基本派系。」蘿絲婭麗綴飲一口香氣四溢的皇家紅茶，繼續說道。
「首先，目前佔據皇室位置的我的家族所屬的派系，就是當年融合了賽彌蘭亞宗派傳承的皇族先祖後裔。在皇族內部，簡稱為『宇宗』。」
「然後，統治南方領土，迪南親王所屬派系，是當年融合『摩洛道塔』宗派傳承的先祖後裔，簡稱『塔宗』。」
「統治西部領土的隆北親王所屬派系，是融合『永生巴倫』宗派傳承的先祖後裔，簡稱『倫宗』。」
「統治東部領土的威東親王所屬派系，則是融合『天堂福音』傳承的先祖後裔，簡稱『天宗』。」
「宇宗，塔宗，倫宗，天宗，是只有皇族內部談話場合才會出現的詞彙，對外是絕對不會提起的。一個人一旦知道這些詞彙，也就意味著被雷恩皇族接納到了某種程度。」帝國公主凝視黑髮青年臉龐。
重陽默然點頭，表示明白自己的立場。既然進了門，就要理解並遵守這門裡的規矩，比如說對外保守這圈子的秘密。
接著蘿絲婭麗又對重陽大致描述了皇族四大宗的種種。
按照重陽的初步理解，四宗的劃分，僅僅是皇族內部山頭最簡單基本的劃分，而並不是說同個宗系的皇族就一定是自己人。皇族佔有整個雷恩帝國的上流權益，這份權益如此龐大，自然衍生出許多利益鬥爭。
要知道，同一個家庭的兄弟姐妹尚有可能為了財產翻臉，那同一個皇族，同一個宗系，為了爭奪各種資源生出千差萬別的矛盾，也算是正常現象。
越聽公主講述下去，重陽越感覺頭大，現在他終於明白當初羅倫斯皇子說的「我很想仔細跟你說明，但是解釋起來很複雜」這種話是什麼意思了。僅是理清目前皇族錯綜複雜的局面就得花上不少時間，更別說掌握到深層脈絡。
「我的父皇以及三大親王，分別可以看做四宗的代表人物，但不一定是決定性人物。以我的父皇為例，我就不能斷定他的話語，跟皇家騎士團團長相比，哪個對於宇宗皇族的影響力更大。」
「但是有一個人，是在目前整個皇族中都具備極大影響力的，毫無疑問是天宗皇族的精神領袖，乃至整個帝國實質上的支柱。」
蘿絲婭麗莊嚴道。
「他就是……」
「雷恩帝國魔法軍隊最高元帥，法希斯？雷恩。」廳堂門口忽然走進一個風度翩翩的青年，剛好接上帝國公主的話語說道。
「羅倫斯殿下……」重陽見到來人，面露喜色，起身迎上。
「好久不見了，重陽。」一直都顯得親切溫和的帝國二皇子，臉上帶著慣常的淡淡微笑，優雅問候道。
蘿絲婭麗也站起身，面對自己的二哥。
「你們呆在這裡太久了，父皇特意派我來通知你們。」羅倫斯眨巴眼睛打量這兩個共同獲得三國大會勝利的男女，嘴角笑意流露一絲曖昧，「貿然打擾很抱歉，但甜蜜談話暫時到此為止，接下來是出場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