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謝禮
一級卷軸。
重陽留下的魔法卷軸，「僅僅」是一張一級卷軸罷了。
可上面魔陣圖複雜程度，絲毫不下於亞里阿德接觸過的最高階的七級卷軸！
每個看過這張卷軸的人，都不禁陷入震撼性的沉思當中。
故弄玄虛？
不，不對！這裡可是魔法協會卷軸科！如果做到了這種職位上，還對一張魔法卷軸是不是故弄玄虛判斷不出來的話，那這半輩子都算是白活了！
這到底是什麼火系魔法？
在場的司長當中，也有火系的魔法師，但他們也對這樣的卷軸一無所知。
不同系別的魔法，雖然差別很大，但某些結構原理是共通的。
然而，如今，在場沒有人，看得懂這張卷軸。
包括亞里阿德自身。
他死死盯著手裡的卷軸陣圖，癱坐在椅子上，滿臉茫然，失神得不成樣子。
重陽最後說過的話，一遍又一遍迴盪在他腦海裡。
「破解不出來，你就給我閉嘴。」
冷淡漠然的話語。
「啊啊啊————」亞里阿德極度不甘地大吼起來，一拳砸在餐桌上，把所有人嚇了一跳。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啊！」
長久人生積累起來的自信乃至自負，被嚴重地動搖了。一瞬間，亞里阿德覺得自己就是個小丑，是只井底的青蛙，以為自己是最好的……卻在一朝之間，突然發現，原來世界上存在自己從來未曾看到過的領域，那是與凡人所處的層次完全不同的地方。
空降的年輕大司長，絕非無能紈褲之輩，而是站立在更加高遠位置上的存在。
亞里阿德，面對這張看不懂的，僅僅一級的卷軸，低下了曾經驕傲的頭顱。
……
「重陽先生，等等我。」
海倫一溜小跑，追在黑髮青年身後，叫道。
「海倫小姐……你不和他們一起嗎？」重陽停下腳步，回頭道。
「怎麼這樣說，重陽先生才是這次宴會的主角啊。」海倫小口喘氣，微笑道。
「一個不受歡迎的主角罷了。」重陽聳了聳肩膀，自嘲道。
「重陽先生……」
「不用安慰什麼，反正我早就習慣了。也不用替你的同事求情，只要他們不太過份，我也不會跟他們過不去。」重陽淡淡道。
海倫微微一愣，憑著女性的感覺聽出了黑髮青年話語裡的寂寥味道。
「對不起，亞里阿德他只是……」
「我沒有怪那個人，或者正相反，我感謝他，至少他肯用真實的態度跟我面對面。」重陽揮了揮手，「只要讓他以後安靜一點，嘴巴乾淨一點……你就不需要為你的戀人擔心。」
海倫瞪大眼睛。
「他不是我的戀人。」
「呃？」重陽驚訝，「不是嗎？我看你在宴會好像特別注意他……」
「他是我的表弟。」海倫歎了口氣，道，「雖然有才能，但脾氣也很激烈，我在一開始就擔心你們會起衝突……」
原來如此。重陽恍然大悟。
「他只是我的親戚……就算不是，我對他那種類型也不喜歡……」海倫喃喃道。
好像在特意解釋什麼一樣。
兩人之間的氣氛，突然變得曖昧起來。
一時無言。重陽又不禁注意到海倫的容顏。她的頭髮，不知道什麼時候放開了，重新溫順地披散在腦後，溫柔的髮絲攏在耳邊。因為剛才小跑過的關係，白嫩的臉頰微微暈紅，粉紅潤澤的櫻唇輕輕開合，噴吐芳蘭。
月光下，美人淡雅而立，窈窕迷人。
「那個……」
兩人忽然同時開口。
四目相對，不禁再一次尷尬起來。
「要不要再去找個地方，喝一杯？」重陽作為男人，主動破除尷尬，邀請道。
海倫頓時緊張起來，目光四處游移。
「不好吧……有些晚了……」她的雙手背在身後，不由自主地握緊。螓首低垂，輕輕羞澀道。
「哦……那就算了。」重陽乾脆利落地放棄。他只是想，對方特意離開宴會追出來，再回去也不好，便一起打發下時間也不錯。然而海倫拒絕，他也不堅持。
「啊？」海倫有些呆住。
她以為，黑髮青年至少會多勸一句……
「確實也算晚了，就這樣回去也好。」重陽轉身，揮揮手，「再見。」
頭也不回地離去。
海倫呆呆看著他的背影，逐漸回過神來，不禁有點幽怨地咬了咬櫻唇。
「傻瓜……」
「啊，對了！」
幾乎是話音剛落，面前那個傻瓜便一下子回過頭來喊道，把海倫嚇了一大跳。
「這次也很感謝你，有空，我一定請你去聽音樂會！」重陽笑道。
笑容溫和而爽朗，在月光照耀下，散發著異樣的光彩。
海倫感覺被什麼東西擊中了。
「嗯……嗯……」她呆呆地答應，目送那背影越走越遠，直至消失。
……
第三天，是期待的日子。
重陽早早起身，不斷練習魔法咒語打發時間，終於是將漫長的鐘錶指針拖到了九點鐘。
用心地整理好儀表後，無比精神地朝法師塔走去。
長老書房。
「什麼？推遲！？」重陽瞪大眼睛。
「是，因為我們的會長在修羅聯盟遇到了一些麻煩，不能及時回來。」理查德長老歎道。
眼見重陽吃驚沮喪的樣子，理查德長老不禁出言安慰幾句。
「我知道你很期望……但，總會見到面的，耐心一些，他們都是大人物，總有些事情……」
「我明白。」重陽神色有些黯淡，點點頭，像是期待去迪斯尼樂園但卻突然被告知老爸沒空帶去的小孩子。
「要推遲到什麼時候？」
「大概一個月以後吧，修羅聯盟那邊……似乎麻煩不小。」
能將傳奇魔法師拖延一個月！？看來真不是小事。
「那我一個月後再……」重陽無奈起身。既然會面被推遲了，他也不能留在這裡妨礙長老的事務。
「你等一下，重陽，雖然會面是暫時取消了，但我個人有事情希望你能去做。」理查德長老擺手說道，臉上「和藹」地微笑起來。
重陽一看到這種笑容，心裡就有不好的預感。
「什麼事？」他微微皺眉，一臉狐疑。
長老清了清嗓子。
「希望你能去看下芙蕾雅。」
……
長時間的靜默。
「長老，請你再說一次，我剛才好像耳聾了。」重陽揉揉太陽穴，說道。
理查德長老苦笑，兩道濃眉彎成了一線。
「你沒有聽錯，我在請你去看望我家的芙蕾雅，跟她說幾句話什麼的……自從決鬥後，她的情緒一直很消極，將自己關在房間不出來，吃的東西很少，也幾乎沒跟人說過話。」
「所以你要我這個元兇送上門去任其宰割出氣？」重陽眼角微微抽搐。
「不，你要怎麼做是你的自由，只要你去見她就行。」理查德長老說道。
刺激療法嗎？把我當成哪門子藥物啊？
重陽撇了撇嘴。
「幾天前我在你們家族名下一家餐廳用餐，結果老闆說他是芙蕾雅的表叔，表情陰森得就像是要宰了我拿去當下酒菜。」
「那只是家族裡少數人……」理查德長老尷尬道。
「是相反吧！別耍我！我是不可能踏進霍華森家族內一步的，要我和芙蕾雅見面，除非你將她帶到這裡來！」重陽堅決道。
虧長老想得出這種餿主意。解鈴還須繫鈴人？笑話！
「她都不願意出房間……喂，小子，有你這麼過分的？把她打傷的可是你啊！現在你活蹦亂跳一點事沒有，她還在情緒低落之中，難道你就都不內疚！？」理查德長老化身疼愛孫女的暴怒祖父。
「胡扯，我也差點被她幹掉啊！又是出賣我的招式秘密又是給她高等法袍加身的！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活下來的！真的要得到安慰的人是我才對！」重陽毫不示弱地吼道。
一老一小，非常沒有儀態地爭吵起來。
……
「總之，我是不會去的。」重陽長長吐氣，站起身來。
「你這臭小子。」理查德長老無奈，他也不好強逼重陽做什麼。再者，刺激治療本來就是個餿主意。要不是芙蕾雅的狀況確實令人擔憂，他這個祖父被煩得不行，也不會出此下策。
重陽沉著臉，大步走到門前，正要拉門離開……忽然停住腳步，咬了咬牙。
「對了，長老，為了感謝你至今為止的關照，我……我的師傅讓我交給你一件小禮物。」
他背對著長老，探手懷裡，取出一株藍煙冰荷，然後慢慢後退到桌前。
沒有回頭，只是輕輕將珍貴的藥材放在身後的長老桌上。
「這個是……」理查德長老看得不禁瞪大了眼睛。
「本來應該包裝一下的，不過現在才突然想起來。」重陽說道，「作為小小的謝禮，長老儘管拿去用的吧，像是給某個高傲的，惡毒的，天才的某人，補補身子之類的。」
說完，頭也不回地離去。
理查德長老，凝視著美麗的冰荷，將其小心翼翼地捻了起來，欣賞荷葉上一滴炫目的魔力露珠。
「謝禮啊。」他微微笑了。
法師塔外。
「我到底做了什麼。」重陽在路人不解的目光注視下，把腦袋往一處牆壁上直撞。
「長老關照了我很多，卻還沒有爭取到什麼實際利益，這只是適當的補償而已，對……補償而已。」
他像是自我催眠一樣說著，一下又一下敲著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