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劈木樁,大師範
嘩啦一聲,紙拉門被人用力拉開,翟楠眼角一跳,閃電一般將雙手放在身體旁邊,控制著自己的呼吸變成如同睡著的人那樣深沉悠長。
拉開門的那個人帶著一股陰冷的風大步從外面走進來,站到翟楠的床前打量了一下,目光就像是兩條黏黏的小蟲子在翟楠的身上爬行著,讓他感到了一陣惡意的寒冷。
「宅總一男,聽說你已經醒了?運氣不錯嘛,少主那一劍居然沒有讓你送了命,真是讓人惋惜啊。」似乎沒有看出什麼異常,那個人低沉著聲音開口說,聲音裡的惡意就是再遲鈍的人也聽得出來。翟楠再也沒辦法繼續假裝睡覺了,只好緩緩的睜開眼睛,張開嘴巴打了個哈欠,裝作一副剛剛醒過來的樣子。
眼前的男人大概也是三十歲左右,表情非常陰沉,削薄的唇片總是扭曲著,時刻準備吐出飽含毒液的語句。男子的身上倒是穿著相當正規的劍道服,不過這件黑白分明的劍道服完全沒有緩和他那種毒蛇一般的的氣質,反而更增加了陰險惡毒的感覺。
腦海裡的記憶和眼前的這張面孔對到了一起,翟楠有些吃驚的張開嘴,吃力的吐出幾個字。
「川上蛇夫,你來這裡做什麼?」
「當然是來看看我們的劍術陪練大人的身體啦,看樣子恢復得不錯。喂,宅總一男,能夠爬起來的話,就跟著我走一趟吧。」男子細長眸子裡的眼神閃爍了一下,帶著一種很奇怪的笑意說。
「跟你走一趟,去哪裡?」翟楠一愣,他現在最不希望的就是去見什麼人,畢竟他還沒有完全弄清楚自己的處境,也沒有決定好自己的對策。
「嘿嘿,你走運了,大師範要見你。」
無住心劍流虹口道場裡本來只有一位大師範,那就是擁有劍道大聯盟評定正規七段實力的山口不二,這位六十多歲的老人個子比一般日本人更要矮小,但卻使用一把比他的身體還要長些的巨大太刀,憑藉著這把威力驚人的太刀,山口不二即使面對八段或者九段初級的劍道大師,也沒有絲毫懼怕的味道。
但是自從閒院宮家一行人到來之後,大師範這個名字就無形中轉移了主人。閒院宮家作為一個與日本皇家有著密切聯繫的古老家族,隱藏的實力實在是非常驚人,光是陪伴在少主身邊的護衛隨從之中,就有著三名劍道七段的高手,少主的伯父兼劍道老師閒院宮宗治大人更是有著劍道九段上的評定。
在這種強者面前,山口不二雖然對自己的實力極為自負,也不敢妄想著自己可以與閒院宮宗治分庭抗禮。畢竟無論從身份還是劍術修為上,二者的區別都相差猶如天壤之別。虹口道場之中其他師範也立刻更換了口風,現在提到大師範,毫無疑義指的是閒院宮宗治大人。
實際上,這位閒院宮宗治在整個東洋劍道大聯盟之中,也有著「劍道大師範」和「劍聖」這兩個威名卓著的稱呼,號稱是可以指點劍術九段高手的大宗師。這麼一位崇山峻嶺一般的人物的召見,如果還是那位宅總一男的話,恐怕臉色一下子就會變得蒼白無比,甚至連能不能從床上爬起來都不好說。
川上蛇夫這麼突然說出這句話的用意也就是如此,讓他失望的是,翟楠臉上稍微露出一些詫異的神色,嘴裡輕輕的回答說:「是嗎,請允許我先整理一下自己的儀表。」
沒有驚懼,僅此而已。
一面說著話,翟楠一面從床上爬了起來,從旁邊取過一套稍顯褪色,卻十分整潔的劍道服穿上,整個人頓時顯得容光煥發起來。宅總一男的這具身體本來就比一般日本人要高大一些,肩寬腿長,體格猶如古代傳說中的大武士一般完美,當身上少了那種不自信的懦弱之後,更是銳利如同一把出鞘的寶刀。
川上蛇夫幾乎無法遏制眼睛中流露出來的嫉妒,不過他的確是奉了那位閒院宮宗治大師範的命令,來請宅總一男去見一下的。就是借給這個陰險傢伙幾個膽子,也不敢耽誤大師範的事情,所以他強忍著心中像火焰灼燒一樣的嫉妒,臉上刻意露出了狡猾的笑容。
「總一男,請吧。」
翟楠看出這位川上蛇夫不懷好意,不過他也沒有過於在意這一點。宅總一男或者是由於個性懦弱而選擇忍受對方的欺壓,現在靈魂換成了翟楠之後,讓他容忍一個對自己不怎麼友善的日本人,實在是一件太過念頭不通達的事情了。
毫不客氣的「嗯」了一聲,翟楠當仁不讓的走在前面,足足有一米七二的「高大」身軀頓時把川上蛇夫擋在了陰影之中,後者咬牙切齒的聲音幾乎都可以直接聽到了,卻也沒有什麼好辦法應對,只能在後面像個跟班一樣一溜小跑。
按照記憶中的模糊印象,翟楠大步流星通過了虹口道場的走廊,向著那位劍道大師範所居住的院落走去。
虹口道場專門為閒院宮宗治準備了一座獨門獨院、古色古香的日式住宅,一磚一瓦都是嚴格按照日本古代時候的方法手工製造,雖然不怎麼起眼,造價卻十分高昂。翟楠剛剛來到小院的門外,一種特殊的感覺迎面撲來,似乎是什麼冰冷的東西從頸間一劃而過,隱隱作痛。
翟楠心裡又驚又喜,驚的是院子裡的那位劍道大師範果然實力不凡,竟然能夠發出如此銳利的劍氣,這已經是相當於無限空間c級頂峰強度的實力了,絕非他現在區區劍道三段可以抗衡的;喜的是雖然自己一身來自於無限空間的強悍技能全部消失,但是接受特訓留下來的那種獨特武感卻還留了下來,在這個古武世界中,多了一份沉甸甸的保命砝碼。
川上蛇夫可沒有翟楠的那種近乎預感的能力,他看到翟楠突然停下腳步,還以為他終於被大師範的威名所震懾,連敲門的行為都不敢做,心裡一陣竊喜,急忙走上兩步,輕輕叩響了院門。
「進!」叩擊聲剛剛響了幾聲,門裡就傳來了一個蒼勁的聲音,川上蛇夫急忙在臉上堆滿了恭謹的笑容,手上稍稍用力,院門果然沒有上鎖,應手而開。
日式房屋的院落一向窄小而精緻,這座日式精舍更是把這種風格發揮到了極限,不足二十平方米的小小院落之中佈置了竹林、流水、假山和花木,每一寸景色都顯示出建造者匠心獨運的設計,襯托得院子中間持劍佇立的那位老人更是飄然有仙氣。
老人面前矗立著一根足足兩人合抱的大木樁,和院子裡的景色有著極為不融洽的感覺,一看就知道是從外面搬進來而非院子原來的佈置。木樁上有一道非常利落的切口,邊緣上連一點毛刺都看不到,彷彿這根堅實的木樁就是一塊年糕一樣,被一把神劍從上到下劈為兩半。
「這,這真是神乎其技!」川上蛇夫脫口驚呼,他這句話倒有九分不是故意討好老人,而是實實在在的大吃一驚。作為正規劍道六段的川上蛇夫,在虹口道場乃至整個東洋劍道大聯盟也都算是一個人物了,然而這一劍別說他自己施展不出來,就是看都從來沒有看到過!一瞬間那位老人在他的眼前猛然高大起來,川上蛇夫不由自主的跪倒在地,熱淚從眼角滾落。
翟楠的表現則平淡得多,他的眼神從被劈成兩片的木樁上掠過,然後停留在持劍老人的身上。
也許是因為曾經滄海難為水的緣故,翟楠現在雖然只是一個懂些劍術的普通人,但是在面對整個日本都可以說得上首屈一指的劍術大宗師的時候,心裡卻沒有幾分恐懼的感覺。畢竟在主神空間見識過一拳連整個子世界都可以崩塌的武道強者之後,區區一位連斬斷大樹都要費把力氣的劍客怎麼也不會讓他生出忌憚之心。
沒有忌憚之心並不表示翟楠認不清自己的處境,目前作為一個普通人,他完全沒有不尊重這位強者的理由。翟楠用無可挑剔的姿態向著那個身穿白衣的老人鞠躬,無論是聲音還是動作都顯得十分恭敬。
「大師範閣下,在下宅總一男前來晉見。」
站在院子裡的老人一動不動,就像是沒有聽到翟楠的聲音一樣,他的身體處於一種非常獨特的狀態,看上去和普通的靜立沒有什麼不同,似乎正在專注於欣賞院落內的風景。但是翟楠卻感覺到他可以隨時用極高的速度轉身,同時發出絕對致命的一劍。
這種感覺沒有什麼根據,不過翟楠認為絕對不是錯覺,從他進入這處院落之後,脖頸上那種冰寒的刺痛感覺就有增無減,幾乎讓他懷疑那裡的皮膚已經開裂,流出些許鮮血來。
翟楠做出一次問候之後,就默默的站在那裡,呼吸漸漸變得悠長起來。旁邊的川上蛇夫突然感覺到有些不對的地方,明明翟楠就活生生的站在那裡,呼吸的聲音雖然微弱,卻並不是不可察覺的,但是他無論怎麼看,都會下意識的忽略翟楠的存在,就像是院落裡一個普通石頭雕刻一樣,雖然存在,卻不被重視。
老人終於轉過身來,露出一張保養得非常好的面孔,看得出來這位老人在年輕的時候一定是位美男子,即使是已經有了近百歲的年紀,依然顯得容光煥發。眉宇之間有一種逼人的英氣,讓人一看就聯想起剛剛打磨鋒利的名刀,散發出令人膽寒的銳利鋒芒。
「你就是宅總一男?很好,老朽也沒有想到,居然在旅居華夏的下僕之中,也有能夠領悟到天人合一的良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