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穿越後,當倭寇
深沉的黑暗帶著濃厚的血腥氣息壓在身體上,似乎有著實質一般的沉重感,讓口鼻都為之呼吸不暢,肺部像是燃燒著一團火焰,灼熱之中還帶有炙烤的那種劇痛。
身體一直在下沉,耳邊傳來無休無止的轟鳴聲,身邊的黑暗凝結得更加深沉起來,已經混沌的意識中突然出現一絲恐懼,這樣落下去,終點究竟會是在什麼地方?
死亡逼近的恐怖讓近乎失去自我的意識沸騰起來,在黑暗中開始拚命掙扎。雖然可以感到自己身體的存在,卻像是高位截癱的病人一樣,無法正常指揮自己的手腳。
為什麼我會在這裡?我是誰?我是誰?意識發出無聲的吶喊。隨著吶喊聲,有無數斷裂的碎片從眼前閃過,速度快到視線難以捕捉,意識用力瞪大眼睛,終於看到了其中一塊碎片上的景象。
一間有著充足陽光的寬闊房間裡,一名有著獨特憂鬱氣質的俊美少年站在對面,身上穿著標準四件套的居合道服,雪白色的上衣配上寬大的黑色裙褲,更顯得這名少年俊逸非凡。少年似乎是說了兩句什麼鳥語,隱隱約約都是去挖土豆的意思,然後非常標準的行了一個九十度角的鞠躬禮,還沒有等自己反應過來,竹劍一閃,眼前金星亂冒。
碎片上的視角發生了劇烈的變化,最後出現的景象就是天花板和上面那一塊方方正正的牌匾——無住心劍流虹口道場。
不會吧!哥是個倭寇?!
驚駭讓意識猛然爆炸開來,黑暗被意識中發出的無限光明衝破,然後他感到自己的身體停止了下沉,然後緩緩向上浮起。
「啊,一男君醒過來了!感謝天照大神!」一個清脆的聲音在男人的耳邊轟鳴起來,給頭部的劇痛雪上加霜,全身上下更是無處不痛,恨不得馬上昏迷過去才好。窗外強烈無比的陽光照在他的臉上,連睜開眼睛都是一種相當費力的事情。
「我……怎麼了?」開口的時候,聲音嘶啞得厲害,連男人自己都被嚇了一跳,那個清脆聲音的主人把一塊冰涼的毛巾放在了他的頭上,涼意似乎讓頭部的劇痛稍微緩解了些,也讓他重新恢復了一些思考的能力。
「真奇怪,一男君……這是我的名字嗎,聽起來好熟悉,但是真的是我嗎?我為什麼躺在這裡?是受了傷嗎?」男人下意識的掙扎了一下,卻發現自己的手腳都異常沉重,下一瞬間,一隻柔軟的手輕輕壓住了他的肩頭,「一男君,你被閒院宮殿下打傷了頭部,能夠這麼快就清醒實在是應該感謝天照大神的庇佑。現在你需要做得就是好好臥床休息,櫻子馬上去叫醫生來。」
聲音的主人踩著小碎步離開了,被稱為一男君的男人卻沒有聽話好好休息,他掙扎著從床上支起身體來,眼神激烈的向四周來回掃視。
男人所在的房間並不大,但是無論是陳設還是器具都顯得十分古雅舒適,裡裡外外透出一種令他全身感到不適應的日式風格。這可和中州一些地方學得似像非像的那種和風不同,而是從根子裡面就透出一種有別於中州文化的味道,一種看起來雍容謙退,實際上隱狠貪婪的味道。
房間給男人的感覺是既熟悉又陌生,這種說法聽起來很矛盾,卻正好就是男人的真實感受。說熟悉是他似乎已經在這個房間中度過許多歲月的感覺,說陌生是他敢肯定自己絕對是第一次睡在這個房間裡!
腦海中似乎有兩個不同的記憶彼此衝突,劇痛傳來,男人呻吟一聲,雙手抱住腦袋重重跌回床上。
日式紙拉門嘩啦一下打開了,一名身穿淡青色和服的清秀女孩在門口脫下木屐,膝行著走進房間。在女孩的身後,一位有著花白頭髮的初老男子跟了進來,身上穿著醫生特有的白衣,面無表情之中透著不易察覺的一絲厭煩。
「塚右先生,一男君醒過來了,但是好像記憶有些混亂,請您看看他的身體出了什麼問題,一切拜託了。」女孩的聲音清脆好聽,但是那位塚右先生卻微微的皺起眉頭,先是很威嚴的看了女孩一眼,然後聲音嚴厲的開口說:「櫻子,你對宅總一男的關心,實在是太多了一些。你要明白你們的身份,有些違反規矩的事情,我可以當作沒有看見,但是不表示其他人也會這樣做。」
「塚右先生,櫻子知道了,櫻子會注意的。」女孩趴伏在榻榻米上連連叩頭,老醫生的表情稍微緩解了一些,這才把注意力放在躺在床上的男子身上。
「氣色還好,作為一個上午剛因為腦震盪而休克的人,這已經算是恢復速度很快了,大腦受到衝擊後,記憶出現一些混亂也是很正常的。這樣吧,我開一些安神補腦的藥物,然後加上兩粒安眠藥,服下去好好睡上一覺,記憶就可以整理好了。」塚右醫生斟酌了一下,從身邊的小藥箱裡找出了幾個小瓶放到了床邊,然後向門外走去。
「塚右先生,非常感謝您……」櫻子連忙送了出去,塚右先生沒有停留,嗒嗒嗒的木屐聲在走廊上漸去漸遠。
紙拉門重新打開,名叫櫻子的女孩輕輕歎了一口氣,神色之間有著化不開的憂慮,當她走到男子的床前的時候,突然用手手掩著嘴巴,發出一聲驚喜的輕呼。
「一男君,你沒事啦?」
男人雖然還是很虛弱的躺在床上,但是雙眼裡已經沒有了那種迷茫的感覺,反而顯出了一種堅韌的味道。
「櫻子嗎?我很好,就是胸口還有些悶。」男人努力對櫻子笑了笑,然後摀住胸口咳嗽幾聲,「我現在很疲倦,想一個人靜一靜,可以嗎?」
「好的,一男君你休息吧,晚上的時候櫻子再過來。」櫻子臉上流露出些許混雜著安心和失望的神色,靜靜的看了男子一眼,然後退出了房間,離開的時候,十分細心的關上了紙拉門。
聽著櫻子的腳步聲慢慢遠離,男人臉上不由得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嘴裡像是咀嚼著什麼苦澀的東西,連聲音也變得有氣無力起來。
「倭寇,真是倭寇啊……想不到我翟楠當年也是憤青一隻,這次卻變成了一隻倭寇……我,我愧對列祖列宗……」
翟楠伸出了一雙手,放在眼前仔細端詳著,這雙手骨節粗大,皮膚粗糙,手掌邊緣還有著細細密密的膙子。聯繫起從碎片中看到的場景和腦海裡那些殘斷的記憶,翟楠已經大致上明白了這具身體原本的身份。
宅總一男,30歲,日本皇族閒院宮家的下僕,同時也是無住心劍流虹口道場的弟子。修習劍道已經有十餘年,不過限於天資,不過是正規三段左右的能力。劍道三段也許在一般的日本劍術道場都可以擔任師範了,但是在有著古老傳承的閒院宮家,卻只是一個或有或無的小人物而已。
這個宅總一男實力不行,為人處事也很失敗,個性唯唯諾諾不說,還不好交際,在道場中呆了十幾年,也沒有交上幾個關係過硬的朋友。倒是因為與美貌侍女櫻子的戀情,而在道場中多出了幾個地位不低的敵人。
幾天前虹口道場來了幾位身份尊貴的客人,其中一位正是道場幕後靠山閒院宮家的少主,當這位少主提出要從道場的師範中找一位劍術陪練的時候,可以想像到當時那種踴躍的場面。
然而很快道場的師範們就發現了一個嚴重的問題,這位少主號稱日本新生代第一劍道高手,其名聲居然沒有摻雜一絲水分。連道場中壓陣的那位劍道七段山口大師範在試招之後,都要自承體力不支,婉拒了陪練的職位。其餘的諸多四段五段高手更是叫苦不迭,這些劍術師範都有著相當豐富的戰鬥經驗,要是生死相搏,也未必會輸給實戰經驗很差的閒院宮家少主,然而劍術陪練較量的可不是實戰經驗,而是對劍道的領悟,這點上這些劍術師範就是拍馬也趕不上閒院宮家少主的天資。
一來二去,少主的陪練就成了一件令人敬謝不敏的苦差事,有身份有背景的師範和弟子們都想方設法逃脫開來,只有一無靠山二無人緣的宅總一男最後被趕鴨子上架。也許是他運氣不好,上午的時候剛一交手,這位剛剛上任的劍術陪練就被閒院宮家的少主一劍正中面門,當即休克過去。
翟楠低聲苦笑起來,實際上這位宅總一男應該是真的死了,現在翟楠的意識相當於奪舍重生,不過這也許是次元碎片為他特殊安排的難題吧。現在他可以感到自己的這具身體相當沉重,這並不是因為身體裡還有什麼嚴重的傷勢,而是因為無論是屬於座主神的那些特殊技能,還是屬於他原來身體的那些中州古武道都已經離他而去,他現在真的就是一個實力僅僅劍道三段的普通人了。
白目老師世界並不是一個非常危險的位面,不過這是對於主神或者高級輪迴者而言的,對於還屬於普通人範疇內的宅總一男而言,用一句流行語說——地球太危險了,你還是回火星去吧。
看著自己完全陌生的雙手,翟楠從嘴裡緩緩的吐出幾個字:「這下子,麻煩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