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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卷 第六章 裂土封疆(1) 文 / 金龍魚

    第六章裂土封疆(1)

    今年開春以來,緬地割據群雄,就紛紛遣使雲南,希望得到西北的官方承認和某種實質性的支持。

    於是乎,雲南省治『雲南府』通往緬地的官馬驛道,緬地的各路使者、信差頻繁往返,一時好不熱鬧。

    雨裡雞鳴一兩家,竹溪村路板橋斜。

    山裡的小鎮,瀰漫著馥郁的梔子花香,結伴去繅絲的姑嫂婆姨,都在髮髻上簪上一朵兩朵兒梔子花。

    二丑瞄了瞄擦身而過的女子,嗅著風送來的花香,嗯,也許是女人香,他臆想中的女人香,心血有些躁動,眼睛不由自主的瞄向女子的小腰肥臀,裊娜的曲線彷彿生了鉤子,將他的目光勾了過去,心尖子就隨著那腰在動在搖。

    鬢上簪了梔子花的村姑,年青水靈,渾身洋溢著飛揚的活力,正與女伴有說有笑的走著,根本沒有注意到二丑在瞄她。

    二丑其實不醜,山裡娃娃名賤好養活,現在大小也是一個壯小伙,慕少艾的年紀,想女人很正常。

    摸了摸懷裡的「糧串子提票」,這是他一個月積攢下來的口糧,比那些築路的安南奴隸待遇要好很多。

    經四川或經貴州通往雲南的官馬驛道,除了原有驛馬大道『雲南路』、『貴州湖廣路』的拓寬修整之外,西北幕府還另行開鑿兩條『川滇軍道』直通雲南,卻是陸續驅趕上百萬官奴開山填谷,克服無數艱難險阻才修築而成,時人又謂之『血路』、『白骨路』,前前後後死於路途埋於溝壑之中的奴隸不知凡幾,總不下於數十萬就是了。

    『川滇軍道』貫通之後,歷年又不斷修整拓寬、改彎裁直、八方延伸,如今已成為貫通川滇兩省的驛馬大道,行旅客商絡繹不絕,十分的興旺繁忙。

    道路的順暢通達,仰賴及時的墊補修護,尤其是在雲南,每年雨季,山洪泥石流都要衝毀不少道路。因此,雲南執政府、四川執政府、貴州軍政專署,每年都要派專人沿途招募勞工、調派官奴,挑石墊土,整修道路。

    沿途招募的勞工,乃是平民的身份,工錢與官奴自然不同,除了『工價銀』若干之外,尚有月糧若干、口糧若干、行糧若干。除了每天現場可以領取米面糧食之外,亦可憑官方發給的『糧串子提票』,直接到承辦官糧儲運的當地糧棧米行或者當鋪、車馬船行提取米面糧食。

    官奴就不可能享有平民勞工同樣的待遇,以苦工代替的『贖身銀』可沒有那麼容易湊齊,也沒有『月糧』發給他們,而按人頭髮給的『口糧』,按日發給的『行糧』加在一起也僅夠果腹而已,官奴還得忍受辦事差役的變相剋扣。當然一部分刻苦耐勞的官奴,每天也能領到一種類似『糧串子提票』的『糧米執照』,也就是一種蓋了官印、按了指模、簽名畫押的糧米票券,可以將三五天的糧米票券積攢成一個整數,再到官方指定的糧棧米行提取糧食,自然就少受官府差役的閒氣了。

    應募去修路挑石頭的二丑,就積攢了不少『糧串子』,他想帶回家去,給家裡的老娘嘗嘗白米白面的味道,山裡人儉省,他老娘這一輩子還沒吃過白米白面是啥子滋味。

    要說這雲南的驛道,建造修築和墊補整修都是大有講究。二丑做了這一個多月工,倒也知道其中不少的名堂。譬如,驛道的重要路段,道路兩邊要用條石鋪砌,中間是石塊和石子以三合土粘合築成的路面,石製路面下還開有暗溝、墊補了一層沙土,最底下則是夯築緊實的黃土路基。這按二醜的話說,省城的雷家『侯爺』是連路修多寬都要管。他聽管事的差役整天掛在嘴邊就是『侯爺』長『侯爺』短的,就以為西北最大的官——雷家的『侯爺』,肯定是住在他想像之中的『省城』,當然不知道差役說的『侯爺』,現在的駐蹕之所離著他想像中的雲南『省城』少說也有萬里之遙,而且訖今為止都不曾到過雲南。

    性子憨厚的二丑,雖然不知道傳說中的『侯爺』住哪,那只是他見識不夠,但要說起這路怎麼建造修護,他卻能說得出好些子丑寅卯。西北驛道的正規程式,說複雜也複雜,說簡單也簡單,反正從來沒有讀過書的二丑也能把這些程式說出個一二三四來。

    這一,建造道路,就要對道路經行的地面勘測,從而保證道路筆直,並與道路建造的官定程式相吻合;

    這二,就是在道路兩邊挖掘水溝,排除路基上的水,保持路道干潔;

    這三,就是開挖路基,路基挖到一定深度之後,就會分層墊上黃土、砂礫等等,並夯平夯緊,再在上面鋪上砂礫或沙子,平整夯緊;

    這四呢,就是把石塊用石灰和沙等等混和而成的三合土砂漿粘連成路面。

    如此這般建造的道路,從路面到基底一般能有個三四層,深度四到五尺左右,盡可能的修得筆直,當然在山區,道路也只能沿著山谷和緩坡就勢而建。

    西北官方對於驛道的寬度,也有非常明確的規定。驛道的路面寬度至少十二尺,一般應寬十五尺,某些重要路段寬度應在一十八尺到三十六尺之間。在實際建造中,驛道路面寬度,通常都在十二尺到十六尺之間。

    道路建成後,按照官定程式就是沿路樹立『道裡碑』和『行道樹』。『道裡碑』每隔五里或者十里就有一個,上面標明距離和序號,驛道建造時間,路段管事官吏的姓名、官職,主要執事工頭、工匠人等的姓名籍貫等等;行道樹的栽種養護也有詳細規定,每隔一定里程便立有『行道樁』,逐段都委有專人負責,其名籍列於『行道樁』之上。

    類似的一些官定程式,按照二醜的理解,就是『侯爺』管得真夠寬的。

    夕陽落山,弦月東昇。

    下了工的二丑也無去處,席地坐在一塊臥牛石上,只是呆呆的望著鎮外的緬地使者營地。

    山高路遠,夜色下的叢林陰森宏邃,巨樹林立。

    緬使營地,帳幔百道,旗旛羅列,肉香繚繞,燈火通明。

    二丑望著一盞盞紅紗燈籠高懸,直為別人心疼,這一盞燈籠得費多少油啊,夠咱吃一個月的嚼裹了。

    二丑在暗處,偷覷遙看那燈火明亮之處,卻是有十來個衣飾華麗,青春少艾的婦人在帳幔間侍奉酒漿,一個個舉止妖冶,風騷動人。

    斯時酒餚並列,主客爭先,六博爭雄,交杯換盞,乃至男摟肩,女交頸,郎搵臉,妾接唇,諸多花樣,無所不至。

    那起子人幾杯酒下肚,一個個興熱如火,卻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揎袖的揎袖,抱腰的抱腰,投壺的投壺,好不熱鬧。

    二丑望見,徘徊眷戀,久久不願離去,直到天色太晚,他只得怏怏而去,卻是回顧不止。

    其如癡似呆,歡喜依戀之態,亦是不能自禁!

    回到棲身的陋棚,看著土坑、荊筐、蘆席、布被,再看看欹頹角落裡堆著的幾塊煤煙,坍塌的火塘邊擺著的的一行瓶罐,又想到緬使營地中那些光艷奪目,不可正視的少艾婦人,二丑心中不由一片火熱。

    我當如是!

    這時的二丑並不十分清楚,他想要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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