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考試近(3)
火光中不斷有人跳水逃生,慌亂喊叫。
在道家玄門中人看來,天穹之上的北斗星宿主死,而北斗七樞當中的搖光凶星則下應人世間破軍殺將的凶煞天機。搖光劍派的擊劍之道,便是以北斗為宗、奉搖光為旨的主殺之劍;亦是破軍殺將上應天機的星煞凶劍;還是至大至剛凌厲無雙的天人秘劍!
在這火光沖天的海灘上,亡命殺戮的修羅場中,虞青桐默然體會著搖光劍派無上劍道的甚深奧秘,殺意橫彌**,凌厲森寒,如山威壓,如潮洶湧,『大北斗搖光真氣』呼應著九天之上的搖光星罡,隱而未發。
作為西北幕府敵對方的奧斯曼突厥帝國,其本土的軍需武器製造相當發達,武器種類多,產量也大,品質優良,而且擁有一批大師級的工匠。
不過,奧斯曼突厥與其周邊地區的武器貿易依然數量巨大,欣欣向榮,這也是奧斯曼突厥帝**需武器的重要補充。而黑海以及歐羅巴洲東部以及南部的大小河流,則是其軍火貿易的天然通道,滿載著刀劍槍支的貨船常年在其中自由通行。
西北幕府多方搜集的諜報顯示,從奧斯曼突厥的官方檔案可以知道,在大約一百多年前,慢慢擴張崛起中的奧斯曼突厥帝國,當時與『特蘭西瓦尼亞』、『匈牙利亞』、『瓦拉幾尼亞』之間的武器、鎧甲交易非常密切,各種劍和短刀則從『頗蘭』和『匈牙利亞』大量購入,而當時『阿羅斯大公國』所出馬具在奧斯曼突厥也有很好的銷路。奧斯曼突厥和歐羅巴西部諸國的武器貿易相對較少,但也可以用『繁榮』一詞來形容雙方的武器交易,以至於耶教教宗克萊門『聖座』陛下不得不頒布通諭,禁止天主的國家與奧斯曼突厥進行武器交易,不過這一貿易空白馬上就由新教國家填補,譬如『英吉利』,就很快利用這一時機向奧斯曼突厥售出大量火槍、騎兵槍、胸甲、火炮,送呈雷瑾批閱的軍府諜報曾舉一例說明這一點——十七年前,一艘英吉利商船被『日斯班尼亞』(西班牙)軍艦攔截,其目的地是奧斯曼突厥的都城『伊斯坦布爾』。商船上一共裝載了一千根燧發槍槍管,五百支已經完工的燧發槍,兩千柄劍,七百桶火藥等軍需物資。這在奧斯曼突厥的機密官方檔案中也有著隱晦的記載,卻被軍府秘諜司綜合多方諜報,經過深入梳理和分析而揭示出其中隱藏的秘密。
對於只向雷瑾本人負責的軍府秘諜兼特命全權差遣虞青桐來說,請纓率隊深入敵境襲殺摧毀奧斯曼突厥的武器商船,僅僅是她劍道修行的一環。搖光劍派的劍訣精髓恰與兩軍交鋒突襲獵殺的戰爭之道若合符節,這些年虞青桐一直以軍府秘諜身份活躍在血腥陰戾的邊塞敵境,在一次又一次的請纓出戰出生入死中,以敵人的鮮血和屍骨錘煉著她的劍技道心。
對於雷瑾麾下的西北幕府而言,頻繁襲殺並摧毀奧斯曼突厥的武器商船,雖然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延緩和打亂奧斯曼突厥的軍備進度,但並不能對軍需武器製造供給能夠做到自給自足的奧斯曼突厥造成較沉重的打擊,但這卻是一種實戰練兵的方式,同時也是一種極具威懾意味的突襲行動,不但彰顯著**裸的暴力威脅,還提醒著奧斯曼突厥人,隨時都能致他們於死命的敵人在時刻注視著他們,讓他們寢食難安,輾轉難眠,乃至戰慄膽寒!
在冷峭如刀的黑海夜風裡,虞青桐的肩頭微微一動。
冬夜,北斗低垂在黑海的水天盡處,寒冷而燦爛。
不遠處的奧斯曼戍守要塞依然沉默,黑暗中只有雉堞間偶爾晃動著零落燈火,那是突厥人的戍守崗哨。絕大部分奧斯曼要塞的作用,都是為邊境戍守的駐軍提供安全的庇護所和補給站,既不是貴族宅邸,也不是地方上的行政中心,所以通常不會與『宏大』『壯麗』之類的詞彙沾邊,它們絕大多數時候都有些不起眼,是純粹的軍事營壘和防禦要塞,只有堅固的石牆和木製的營房倉庫。
事實上,從虞青桐佇立的礁石上看去,奧斯曼戍守要塞只是一個模糊的剪影。她向前傾,像是要更近地眺望這座奧斯曼戍守要塞,不過奧斯曼突厥的戍守駐軍絕對不敢在夜間,在這時離開要塞出擊,只能坐看武器商船的絕望覆滅,他們已經被平虜軍神出鬼沒的斥候和秘諜殺怕了!
良久,虞青桐又將目光投向深邃的星空和波濤洶湧的黑海。
海灘上的廝殺已經結束,夜色中的遊獵才剛剛開始。
不過,她需要返回河中府了,雷瑾的命令已經通過軍鴿傳書送達她的手中。
大漠孤煙直。
落日餘暉中,蹄聲如雷,一隊精銳的黑甲騎士,在沙漠中突進,拱衛著一輛四駟輕車疾行若飛。
鐵馬金戈,鋒利的槍刃熠熠有光。
黑色的戰旗,黑色的盔甲。
戰馬狂奔,捲起塵煙。
這是西北訓練有素卻又鮮為人知的玄甲敢死騎士,歸屬於軍府秘諜司隸下,也可說是平虜軍『鬼魔』部隊中的變種,其前身就是『青銅王鬼面神兵』中的一個分支,當其從『鬼面神兵』中剝離,並予以獨立成軍之後,即劃歸軍府秘諜司指揮提調,作為秘諜行動的支援接應部隊之一。玄甲敢死騎士通常組成游騎小隊深入敵境,遂行秘密游擊、接應支援或者長途奔襲!
整支玄甲馬隊,就像一口陰冷狠戾的毒刀,犯其鋒銳者有死無生,難有活命的機會!
『桃花夫人』息媯、『仙客』李羽郗藏身車內,宛如深藏鞘中的致命利器,悄無聲息。(見於第五十九卷第三章等)
前方出現綠洲,市鎮在望。
馬隊掌旗揮動戰旗,馬隊騎士即刻收為縱行兩列,夾護當中的四駟馬車,猶如長蛇一般湧向綠洲市鎮。
玄甲馬隊在鎮口的驛站前停了下來,再強悍的騎士也得休整打尖。
「咦?」李羽郗突然目光一凝,望向前方,「怎麼是搖光劍派的人?」
在鎮口處的驛站,一隊雙峰健駝集中在驛站前的空地上,十幾個驛丁模樣的人正忙前忙後飼餵著這些大傢伙。
旁邊或坐或站,二十幾個高大壯碩的年青胡人,一手水囊,一手西北肉夾饃,大嚼大吃,狼吞虎嚥。
這些個高鼻深目的西域胡人,看上去一個比一個的剽悍桀驁,透著一股子陰戾凶狠的味道,平虜軍冬令制式的氈靴、扎革帶護腰對襟大袢襖、風帽、手套卻是渾身上下一應俱全,就放在他們身邊觸手可及的弓箭、火銃、彎刀、手斧、標槍也都是平虜軍制式。
李羽郗注意到這些西域胡人都佩戴著銳士徽章,而且最低也是『虎賁銳士』這一級,但真正引起她注意的卻是那些胡人斜掛在腰上,代表著搖光劍派出身的『北斗七星』軍匕——軍匕的鞘上鐫刻著北斗七星的顯目標記,以李羽郗的眼力,甚至看清楚了鞘上鐫刻的兩個梅花小篆「搖光」。
「這有什麼奇怪的?」息媯輕聲悄笑,說道:「虞青桐門下的搖光劍派弟子,幾乎都在軍前效命。虞青桐又是侯爺信得過的人,軍府秘諜司以及侯爺直屬的若干秘諜小隊中都有她門下的人。今年的秘諜冬訓和肄業試,除了差遣在外的諜探,都得在指定地點輪流集中冬訓,搖光劍派門下弟子自然也不能例外。這些胡人想必就是搖光劍派最近幾年招收的外堂弟子了。也不知道這裡是搖光劍派門下的哪一位帶隊?看起來在搖光劍派的身份絕對不低,否則這些軍功銳士這會兒也不至於只能站在驛站外頭吃喝了。」
息媯說到這裡眉頭微顰,心下暗忖,最好別是虞青桐在這。
息媯的修為已經踏入先天秘境,並不楚虞青桐什麼,但是她的身份卻是平虜侯強擄霸佔的奴婢,而虞青桐雖然僅是妾室,卻更得平虜侯信任,身份也比她高,兩下遇到一起,息媯總不自覺的有些尷尬。
她旋又想到,這次的秘諜冬訓和肄業試,卻是以火器、軍鴿、軍犬的訓練和考核為主。息媯雖然是手起劍落殺人不眨眼的邪派宗師,終究還是女人天性,那火器、軍鴿也就罷了,說到那些兇猛桀驁的軍犬,心裡就有些莫名的忐忑和畏懼——雖然她一根手指就能殺死任何一頭軍犬,但就是不自覺的有些莫名忐忑;雖然她能與凶殘的狼群對峙惡鬥,但可笑的是卻會莫名畏懼那些遠比野狼馴服聽話的軍犬。她也知道,軍鴿、軍犬一向是由直轄於平虜侯的官廳衙署精挑細選並經過馴養和訓練,乃是指揮千軍萬馬所不可或缺的關鍵工具之一。而秘諜四出哨探,潛伏偵伺敵情,也非常依賴軍鴿、軍犬的使用,傳信、搜索、警戒、偵察都可能用到這些工具,所以秘諜也必須學習如何運用軍鴿、軍犬的法門。她明明知道這是無法避免的事,但是心裡總不免有些發緊,而且毫無理由的畏懼著、忐忑著什麼。
說話間的工夫,玄甲馬隊已經與驛站交涉完畢,有軍府秘諜司核發的腰牌、堪合、驛券與關防文牒交驗,驛站方面一切都好說,自然按例安排食宿,又是一番喧鬧忙亂,也不消說了。
息媯與李羽郗下車的時候,就已知道是搖光劍派的誰在驛站中了,正是息媯方纔所暗自擔心的虞青桐一行在此投宿,而去向目的地卻與息媯一行相同,都是在河中直隸府遞名報到。
息媯無奈,卻不得不強自按捺下心底的些許尷尬,先去拜見虞青桐一番。
次日,兩撥人卻是合在一起同時上路,向著河中府進發。
「終於到了。」
虞青桐挑起車窗簾子,眺望著河中府城的熱鬧街市,輕輕一歎,呢喃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