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父與子(3)
雷瑾這時伸手取過一個彩塑玩偶細看,卻是『花營錦陣』工坊的工匠們以長年製作『春瓷』『春器』等各種秘戲擺件、淫褻器物而磨練出來的精湛手藝,遵命試做了一整套彩塑兵馬玩偶,當中的一個彩塑騎兵人偶,恰好就被雷瑾拿在了手上——這明顯是一個奧斯曼突厥的『西帕希』采邑騎兵人形玩偶,他手持的錘矛是傳統的『哈里發』騎兵武器,鎖子甲與半身板甲混合的鎧甲相當華麗,前胸綴釘著一塊巨大的獎章,戰馬披掛著漂亮的馬衣,由此亦可知道這名『西帕希』采邑騎兵的原型,其名下的『提瑪裡』封地,擁有相當豐厚的賦稅收入,應當是等級地位較高、封地較大的采邑騎士。
這一整套彩塑兵馬玩偶,都以行省采邑騎兵為原型。在奧斯曼突厥帝國轄下,不同的行省,不同的家族,不同的傳承,采邑騎兵的衣甲武器都有不同。纏著『哈里發』傳統頭巾的『奇恰克』鐵盔,源自拜占庭帝國的『科拉津』鎧甲,由細密的鎖子鐵環將身體各部位的護身鐵板連綴起來,組成全身騎兵甲,這是高等級的采邑騎士、提瑪領主;多數采邑騎士是僅著皮甲或者鎖子甲的輕騎兵,甚至於無甲,這是低等級的『提瑪裡-西帕希』騎士。『西帕希』采邑騎士多數裝備著『辛塞爾』軍刀,『雅塔干』短劍(劍身呈反弧形,單邊開刃,沒有護手,屬於突厥傳統)等傳統武器,也有不少人裝備了手銃。『花營錦陣』工坊的工匠們,在不到一尺高的玩偶上,完美的原樣複製了采邑騎兵的各種衣甲、徽章、裝飾、武器,甚至掛著兩條馬尾標的行省『貝勒-貝伊』軍旗也依樣複製出來,具體而微,精美絕倫,而彩塑的馬匹和騎兵也是千人千面,栩栩如生。這等精湛手藝,試制的初樣自然價格不菲,完全可以典藏於家,傳承後世。
『花營錦陣』工坊的工匠們,同時還試制了『德裡塞』(意為『瘋子』)斥侯輕騎的兵馬玩偶,那過分招搖的羽毛頭飾和獸皮氈帽、獸皮披肩,令人一見難忘;而『貝都因』部落亞剌伯騎兵玩偶,武器則五花八門,他們能搞到的所有戰利品都來者不拒,身上披掛的護甲是亞剌伯行省出產,而頭盔和劍則是兩百多年前的『馬木留克』樣式,估計來自家傳。
這些試制玩偶都是不惜工本做出來的初樣,如果世子殿下雷浩看不上,那麼在平虜侯雷瑾過目之後,它們也不會流失到民間,唯一的去處便是收入平虜侯府的私人庫房或者送到官辦的學宮、學院、博物館中成為館藏之品。
雷浩年紀尚小,還不是太理解雷瑾如此這般的用意。司馬宜卻已經想到,這或者就是寓教化於玩物之中的某種王道手段,竟然是以如此直觀的方式將西北幕府當面的強敵,徹底地擺在了每個西北人的面前,這種春風化雨一般的『教化』,能影響到的人可就太多了!
這裡面隱含著的話,就是我們到了,我們在了,我們在征服了,我們戰勝了強大的異國敵軍,我們攻下了敵國的城市,我們獲取了豐厚的財富和戰利品,我們已經打到了奧斯曼突厥帝國的邊境,我們已經突入到奧斯曼突厥帝國的腹地,我們在戰鬥,我們戰無不勝,我們攻無不克!
雖然,這些兵馬玩偶都是以奧斯曼妙突厥帝國的將士為原型,但背後所彰顯的卻是西北幕府的赫赫武功,並**裸的呈現在前。再結合西北官方邸報和民間新聞小報上登載的各種西征捷報,它的確能夠提振所有西北黎庶的信心,凝聚千萬黎民百姓的意志,它將使西北軍民人等的心態在不知不覺中潛移默化,它將使西北軍民士庶的心胸和眼界開闊拓展到空前未有的地步,它將使西北之人民倍覺驕傲,亦將使西北之人民切身體會到天朝上國的自豪和尊嚴。
還有人敢說玩物喪志的話嗎?
也許,在不久之後,兵馬玩偶當中還會增加許多異國將官和異國士兵的形像,也會出現許多平虜軍麾下的將士形像,大大小小,陸續有來,而且大部分玩偶的市價也會不斷的降低,甚至能夠讓奴隸也能買得起那些兵馬玩偶。
更多的青年和少年,或者會被『它們』或者『它們』所吸引,從此熱血沸騰,便嚮往著,憧憬著從軍萬里西擊胡的戎馬生涯?!!
兵法有云『上下同欲者勝』,斯之謂吁?
司馬宜將這些話全都爛在自個的肚子裡,一個字也沒吐露。
雷瑾這時正翻看著一件佩著野豬牙裝飾的馬尾標頂戴,這是一個奧斯曼突厥『維齊』(相當於軍政方面的總督或者統帥)的頂戴,它並不是『花營錦陣』工坊照樣仿製出來的物件,而是軍前繳獲的戰利品,因為此物製作精美,裝飾華麗,所以被上貢到了雷瑾面前。
司馬宜自是看出,下邊的人將這個代表著權力與地位的馬尾標頂戴送來行轅,其中不無矜誇表功的意思。只是,軍人嘛,血戰沙場,搏命異域,誇耀軍功,捍衛榮譽,這完全可以理解。久在軍中的他,不會在意,更不會對此說些煞風景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