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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卷 第二章 和爾木斯?和爾木斯!(2) 文 / 金龍魚

    第二章和爾木斯?和爾木斯!(2)

    甘霖六年六月夏,黑海鏖兵如火如荼之際,西征元帥府調集麾下西征精銳十三萬,悄悄拔營南下,兵鋒直指薩非伊朗帝國的呼羅珊(近現代又譯『霍拉桑』、『霍臘散』等等)。

    郭若弼、馬啟智謀劃奪取呼羅珊之地,這只是西征元帥府大軍南下的第一步。只有拿下呼羅珊,西北幕府才能以此為跳板,南瞰『起而蠻』(克爾曼)和『錫斯坦-俾路支』,進而奪取整個俾路支山地及其南面的沿海地區,控制整個莫克蘭海岸地帶,最主要的目標是攻拔包括『阿巴斯』港、『和爾木斯』港,乃至『和爾木斯』島等沿海大小島嶼在內的『和爾木斯』地區,建立穩固的出海口。

    呼羅珊。

    戈矛如林,殺氣盈野。

    營帳連天,氣勢壯闊。

    薩非伊朗帝**之主力,西征元帥府轄下的精銳,皆雲集於此。

    呼羅珊,波斯語的大意即是『波斯的東方』,歷史上曾經是草原綠洲地帶。發源於帕羅帕米蘇斯山、普什科赫山、比納魯山的大小河流,滋潤著草原綠洲,土地肥沃,農耕興盛。河水灌溉綠洲,最終流入並消失在沙磧大漠之中。而沙漠在不斷侵蝕著土地,在呼羅珊必須不懈地努力維護灌溉水渠,才能使葡萄園、小麥地、水稻田、大麥地以及榆樹林、楊樹林欣欣向榮。人們千百年的墾殖,曾經使這個地區相當之富庶。但是隨著蒙古大軍的征伐,再經過跛子帖木兒的殺戮,飽經戰火蹂躪的呼羅珊已經沒有了昔日的富庶興盛,但在薩非伊朗帝國而言,呼羅珊仍然是非常重要的行省。

    此地向來是兵家必爭之地,在西征元帥府有意奪取它之前,曾經是薩非伊朗帝國與烏茲別柯汗國反覆爭奪的要衝通衢,百多年間易手仿如輪轉,竟達數次之多。

    輕抖馬韁,郭若弼、馬啟智緩轡走馬,嗒嗒前行,隔河遙望對面的薩非帝**營,一眼望去,旌旗招展,陣容整肅。

    行到高陵之上,早已被西域風霜雪雨熬煉得精瘦黝黑的西征副元帥馬啟智甩鐙下馬,將馬韁隨手交給扈從軍吏,接過麾下親衛遞上的望遠千里鏡,觀察敵軍虛實。

    薩非伊朗帝國是西征元帥府的老對手,這些年的拓土開疆,僅馬啟智麾下親領的『新月飛鷹』西寧騎兵軍團,就與薩非帝國的國王軍和部落軍有過不下幾十次的交鋒碰撞。

    雖然在阿巴斯國王死後的十多年裡,薩非伊朗帝國仍然保持著相當強大的軍力,但是馬啟智已經感到,當下薩非伊朗帝國的軍力兵勢在表面上還維持著巔峰時期的強盛氣象,骨子裡卻露出了傾頹跡象。

    薩非伊朗的西邊強鄰,中道衰頹的突厥奧斯曼帝國現下卻是國勢復興,近些年幾次出兵東向,不但重新佔領了當年阿巴斯國王在世之時出兵收復的薩非帝國西部重鎮『桃裡寺』、『耶烈溫』等要衝,還攻取了薩非伊朗帝國在『敘利亞』、『波斯-伊剌克』的大片疆土,一掃當年被阿巴斯國王率軍打得一敗塗地的頹勢;

    而薩非伊朗帝國的東邊強鄰,烏茲別柯汗國在未曾亡國之前,它與薩非帝國的交鋒也是各有勝負。就是阿巴斯國王當初藉以起家的『呼羅珊』,也曾經陷落於烏茲別柯汗國多年,雖然現在的呼羅珊又回到薩非伊朗帝國手中,但國勢盛極而衰的薩非帝國對『呼羅珊』的管轄,其實並不像薩非伊朗當位君主想像中的那麼穩固。

    而且,隨著西北幕府強勢介入西域的爭霸格局,鐵騎破樓蘭,天兵越蔥嶺,西域大局變數橫生,加之阿巴斯國王在世之時提拔的知兵能戰將領和通曉政務善於治事的文官吏才大多已經相繼故去,文事武備難免就有些青黃不接的尷尬,薩非伊朗如今的局面,內憂外患,相當之艱難。

    軍人從來都渴望著在血與火的沙場上建功立業,馬啟智自也不會例外。

    從高陵上,西征副元帥使用工匠們仿造西洋的望遠千里鏡了望對面敵營,恰好見到一支駝隊行向薩非帝**營,想必是敵方的輜重部隊。

    薩非伊朗帝國堵截包圍西征元帥府南下精銳的企圖,目前已然被西征軍擊破,只可惜平虜軍麾下驍將,西征元帥府甲編第二十四(奴隸)軍團總兵官,哈薩克人穆德爾遭遇了薩非國王軍的高加索近衛騎兵主力,雖然殺傷敵眾數千,但穆德爾及其部下全部戰死。穆德爾雖是奴隸出身的總兵官,但在西征元帥府也是知名勇將,亞速要塞之戰俘獲敵軍主帥,率百餘奴兵突入敵營,身受重傷仍能全身而退,突厥奧斯曼士卒聞其名而膽戰,這次在呼羅珊死於戰陣誠為西征平虜軍之一大損失。當此之際,作為西征元帥府的長官,僅僅撫恤傷亡,慰問將士,賞功策勳,作用不是很大,郭若弼、馬啟智必須對此作出反擊部署,必須盡快一雪此仇,安撫麾下群情激昂的西征將士。只有同仇敵愾,上下同欲,方能凝聚軍心士氣,以戰必勝,以守必固。

    薩非伊朗帝國這次在呼羅珊幾乎是傾巢而動,掌握在王室手中的高加索人近衛騎兵、馬木留克奴隸騎兵、國王新軍炮兵、國王新軍火槍兵、國王新軍伊朗人步兵、各行省突厥部落的塞爾柱紅頭兵、土庫曼部落弓騎、清真薩非教團的狂信者聖戰兵團,都出動了部隊參戰。

    夏末的艷陽天,炙熱的風兒吹過草原綠洲,捎來對面敵營的聲息。

    從千里鏡中瞭望遠方,馬啟智可以看到遍野的突厥塞爾柱部落紅頭騎兵,飄揚的旗幟也清晰可見,而國王新軍各個兵團的軍營整肅的排列在王旗下嚴陣以待。

    漫天而起的煙塵揚起,蔽天遮日,高加索人近衛騎兵潮水一般呼嘯奔行,耀武揚威的挑釁,似乎可以將任何阻擋在前的敵人踐踏在鐵蹄之下。

    馬啟智眼中閃過陰森寒冷的光芒。

    默然的郭老元帥淡淡而笑,穩如泰山不動,這種程度的挑釁他直接予以無視。

    「出擊!」

    雷火仝舉起手裡的長漆槍,親衛們齊聲應和,麾下的狂風游騎陣勢為之一頓,然後如開閘洪水一般撲向敵陣。

    張詠麾下的狂風游騎也在同時發起陷陣衝鋒,蹄聲如夏雷滾滾,沉悶而扣人心弦。

    重整之後的『哈密近衛游騎軍團』近年屢立戰功,是隸屬西征元帥府節制的游騎勁旅,此次擔負著奔襲游擊,從側翼牽制薩非伊朗,擾亂其軍心士氣的重任。畢竟此次呼羅珊會戰,佔據了薩非伊朗近半兵力的是突厥部落紅頭兵和土庫曼部落弓騎,如果他們後方的部落綠洲被不斷襲擊,恐怕軍心動搖之下,再也難以阻攔西征平虜軍的衝擊,就是狂信者聖戰兵團也未必能夠前仆後繼,死戰不退。

    箭矢如雨,火銃轟鳴。

    游騎兵如同尖刀,劈入敵陣,楔入其中,血肉迸濺,當者無不披靡。

    突厥部落兵在游騎衝擊下,陣形漸漸鬆動,仆倒在地的人,被奔馳的馬蹄踐踏,轉瞬化為肉泥。

    血色主宰著戰場,馬如赤焰,人如血洗,烈日焦陽,遍地流火,血與火的碰撞,刀與槍的爭鳴,烈火熊熊,殺人如草,倒下便了無聲息,再也無人關注。

    浴血鏖戰,最菁華的部隊在不斷消耗。

    戰局漸漸有了變化,力竭的突厥部落兵成排成列的倒下,雷火仝率領的親衛營已經突近部落中樞。

    勝利在望。

    一隊驍勇的突厥部落兵衝上來,擋住了狂風游騎的去路,這已經是突厥部落僅存的精銳了。

    浴血。

    倒下。

    沒人後退,慨然赴死。

    每個人眼睛充血,爆發著憤怒,噴薄著仇恨。

    「拚命!」

    「拚命!」

    山洪奔瀉。

    當中路楔入的雷火仝部隊闖進敵營中樞地帶之際,從側翼謀求突破的張詠部隊則遇到很大麻煩,突厥部落的紅頭騎兵剛開始被兇猛的攻勢衝擊得有點發懵,但是實戰經驗豐富的紅頭兵們很快就緩過神來,迅速發起猛烈的反擊,張詠部隊的嚴密陣形在紅頭兵的反擊浪潮之下有了相當鬆動,稍微遲疑就可能馬上被敵人殺死。

    不斷有人倒在血泊之中,鮮血四濺

    畏吾兒人『虎賁銳士』玉書甫身體上已經有了三處刀傷,都不是很嚴重,甚至都不影響他的衝鋒。久經戰陣的銳士都會聰明的避免致命傷和重傷的發生,出刀沒有什麼花巧,就是快、準、狠,就是力大招沉,猛不可當,完全憑本能,其他都是多餘,更不能分神去想別的什麼。

    殺!

    一個靠近玉書甫的突厥紅頭兵,被他一刀斬成兩截,血湧三尺,仆地而倒……

    向前衝……

    向前衝……

    憑著本能向前衝……

    試圖阻擋玉書甫的紅頭兵不斷成為他刀下的祭品……

    斬將奪旗,戰功匪小,玉書甫順手擲出一柄手斧,旋斬敵軍戰旗。

    繡著圖騰的部落戰旗,在飛旋如電的戰斧面前無比脆弱,寒光閃掠而過,旗幟曳然折落,如一片卑賤的枯葉飄然而下,突厥紅頭兵一個個面色灰敗,惘然若失……

    隨著部落旗幟突然倒下,突厥紅頭兵倏然不知所措……

    狂風游騎趁勢突進,掀起一路腥風血雨……

    爭路逃竄的突厥紅頭兵相互踐踏,互相殘殺,敗局已奠!

    潮水一般的突厥紅頭兵從龍王身邊漫流潰逃,只求逃命的他們,幾乎不會注意到龍王這個落單的敵人——懂得這麼做的突厥紅頭兵很聰明也很幸運,事實上絕大多數的突厥紅頭兵都不可能是軍功爵『虎賁猛士』龍王的對手。他主修的『長弓射日』心法以攻為守,有進無退,凶毒迅猛,凌厲勁銳,實在是劍走偏鋒到了極點,鋒芒畢露,銳不可當的一種邪門武技,很少人能夠正面硬扛他的起手三板斧,如果不是因為性情暴戾屢次觸犯軍律而遭到降職削爵,憑他龍王歷年積累的戰功和資歷,早就升到『龍驤壯士』或者『龍驤勇士』這樣的銳士高爵了。

    龍王在搜索一個選定的目標,亂軍之中這個人正不顧一切的試圖穩住局面,他一刀又一刀的斬殺著敗逃的部落士兵,但收效甚微,兵敗如山倒,現在做這些都無濟於事了。更多潰逃的部落士兵,如同潮水一般衝過他的阻擋。

    阿拉丁,突厥部落第一勇士,龍王的獵殺目標。

    在亂軍中逼近,如猛獸覓食。

    被阿拉丁發現的剎那,龍王催馬,襲擊步前衝迅如雷霆,人馬合一,刀借馬勢,寒光一閃,宛如霹靂橫飛,雁翎刀破甲而入,勢如破竹,略無阻滯。

    部落勇士阿拉丁的頭顱就這樣被人輕易摘走了,從他的脖頸之上!

    宛如瓜熟蒂落,刀過頭落,揮一揮手,理所應當,這是可畏可怖的刀,這是可畏可怖的士!

    這場殺戮將至尾聲……

    甘霖六年七月初三。

    西征元帥府甲編第二十四奴隸軍團在新任總兵官土庫曼人瓦楚奇指揮下,伏擊薩非帝國的國王軍一部於呼羅珊之呼蘭丁綠洲邊緣,殲滅薩非帝**精銳『馬木留克奴隸騎兵』一萬餘,『高加索人近衛騎兵』兩千餘,一雪前仇。

    是年七月,郭若弼屢屢以輕騎誘敵,令諸步軍堅守營壘,借火炮器械之便予敵以巨大殺傷,逐步減殺敵軍優勢;同時騎兵馬隊隨時伺機出擊,予敵以短促而猛烈的打擊。另遣偏師『哈密近衛游騎軍團』麾下『狂風游騎』四出遊擊,截斷薩非帝**糧道,逼其決戰呼羅珊。

    薩非帝**久攻不下,銳氣消磨,其勢自頹。

    艷陽黃沙,萬里荒漠。

    如絲帶一般的虛幻光影在空中蜿蜒扭動,大漠沙礫反射的陽光令人感覺刺眼。

    郭若弼勒韁駐馬,雙唇緊抿,微瞇著的雙眼,凝望著遙遠的地平線——

    荒漠沙丘,起伏不平,黑壓壓的薩非帝國軍隊,部伍列陣。

    高加索人近衛騎兵……

    馬木留克奴隸騎兵……

    國王新軍炮兵……

    國王新軍火槍兵……

    國王新軍伊朗人步兵……

    行省突厥部落塞爾柱紅頭兵……

    行省土庫曼部落弓騎……

    清真薩非教團狂信者聖戰兵團……

    千軍萬馬,旗幟飛揚,波斯彎刀閃爍著幽幽寒芒,突兀的馬嘶偶爾打破荒漠沉寂。

    西征元帥郭若弼身後掌大旗的旗手,舔了舔發乾的唇,喉結蠕動,大戰前的緊張熾熱地烙燙著他的肌膚。

    元帥郭若弼、副元帥馬啟智分兵出擊,草原,戈壁,乾涸的河谷,與薩非帝**鏖戰搏殺,追襲,游擊,跋涉,撤退,大戰,小戰,遭遇戰,伏擊戰,現在即將與薩非伊朗的主力軍決死一戰,這將是鐵與血、智與力的殊死碰撞。

    薩非伊朗帝**,在他們所熟悉的呼羅珊戈壁上,擺出會戰陣勢,這是一場決定雙方命運的決戰,必須傾其全力。

    南下的西征平虜軍必須拿下呼羅珊。

    必須!

    老元帥深吸一口氣,薩非伊朗耐性有限,不會長久對峙下去。

    號角悠長而淒烈,戰鼓急促。

    薩非帝**的前軍開始前推,緩緩逼進。

    戰馬奔馳,戰士號叫,馬蹄揚沙,煙塵滾滾。

    截擊。

    截擊。

    雙方對射。

    箭如鴉集,遮天蔽日。

    利箭破空,呼嘯刺耳。

    這是血戰的前奏。

    噗、噗噗……

    噗噗噗……

    箭矢入肉,其聲沉悶,如雨打殘荷……

    戰士怒吼,瀕死的慘號,戰馬摔倒的轟鳴,馬蹄踏過……

    甫一接觸的瞬間,狂野爆發,兵器撞擊,火銃轟鳴,鋒刃撕裂軀體,戰馬驚嘶悲鳴。

    短暫糾纏,鐵流奔騰,薩非帝**前軍鐵騎的第一波攻勢被有效阻遏。

    一盞茶的時間,黃沙被鮮血浸染,屍體偃臥,殘肢斷離,戰甲破碎,刀矛折斷,旗幟零落,只有戈壁大漠還是一如既往的沉寂。

    老帥穩坐雕鞍,雙眼仍是冷冷地微瞇著。

    流矢飛來,扈從親衛手中的長漆槍輕輕揮動,一撥一帶,狼牙箭便如枯葉一般飄然墜落在老元帥的馬前。

    大戰剛剛開始,薩非伊朗的兩翼和中軍正伺機而動。

    戰況慘烈。

    銃炮轟鳴。

    矢石如雨。

    平虜軍左掖前軍在倍於己方的薩非伊朗狂信者聖戰兵團的瘋狂反撲下,傷亡慘重,陣形開始混亂。

    薩非伊朗的左右翼蠢蠢欲動,意圖是明顯的——一旦平虜軍左掖前軍潰退,薩非伊朗軍的左右翼,乃至中軍都將以排山倒海之勢猛攻整個平虜軍,力求衝擊擾亂平虜軍的陣勢,奪取勝局。

    老帥從容自若,不急不緩調兵遣將,掌控並推動著戰局的變化。

    風起。

    風捲戰袍,征衣如血。

    白馬長嘶,所向披靡,戰至現在,涼州大馬已是大汗淋漓,馬臀上赫然釘著一枚折斷的箭鏃。

    積功升至『龍驤壯士』的王文仲,眸子中閃爍著一無所懼興奮激昂的光彩,他或者是天生的軍人,醬油作坊的雇工生涯根本不適合他,只有鐵與血的戰爭,刀與劍的殺戮,才能使他精神亢奮,令他豪氣激盪,使他血脈沸騰,令他心如鐵石。

    王文仲凶神惡煞地咆哮著,指揮著,麾下騎兵如臂使指,所向摧破。

    號角嗚嗚,薩非伊朗人高舉著彎刀縱馬衝擊,越來越近,高挺的鼻樑,深陷的眼窩,怪異的衣甲,已經近在眼前,王文仲怒喝一聲:

    「放箭!」

    箭如飛蝗。

    射人先射馬。

    前列的薩非伊朗騎兵成片摔倒,後面的騎兵還在衝鋒猛進,怪異的吶喊如同狂濤驚浪。

    王文仲摘下柘木硬弓,搭箭便射,三稜狼牙破空尖嘯而去,射人兼射馬,飛矢連珠,如鴉翔集。

    身經百戰的銳士,自然十八般兵器樣樣通曉,但他的箭術在『龍驤銳士』這一階級,只能算一般,沒有什麼花巧絕活,是完全化用軍中『雷槍』技法,以力制勝的笨拙箭法,準頭也就是『差強人意』而已。

    箭矢破入盾牌的響聲就像悶雷,一兩支狼牙矢竟是差點射透敵軍騎兵的鐵盔,雖未致命,卻是將人給射翻下馬,在這馳馬衝鋒的當兒,估計不死也得殘。只有一支狼牙羽箭從敵騎盾牌間刁鑽非常地射了進去,貫穿一名敵騎的咽喉。

    那名倒霉的薩非伊朗騎兵,仰天而倒,哼都沒哼一聲。還真是個倒霉蛋,王文仲連發數箭,就這一支準頭十足,偏是讓他給趕上了。

    「標槍!」

    王文仲怒吼,撥開迎面而來的流矢,絲毫不在意肩上、大腿、腳踝已經中了好幾支箭。他身上披著魚鱗札甲,再加上詭異的『玄陰殭屍功』,就是受傷,創口流血一般也很少,尋常射手射出的箭,對他的威脅並不大。

    騎兵們紛紛遵命擲出標槍,衝鋒的敵騎立時又是一片人仰馬翻。

    薩非伊朗人不顧傷亡,持續衝鋒,吶喊聲,馬蹄聲,震耳欲聾。

    屍堆如丘。

    薩非伊朗人揮舞彎刀,縱馬馳騁。

    盾牌碰擊、刀劍鏗鏘、狂野吶喊……

    王文仲的雁翎刀沒有一點裝飾,但鋼料上佳,鍛工精細,乃是上好的兵器,但血戰多時,也已多處崩缺卷刃。

    兩軍對陣,草木肅殺。

    騎兵們的表情淡漠,面對敵陣閃耀的鋒戟,目光明亮。

    騎兵們高舉戰刀,吶喊著,往前衝。

    戰刀左晃,斜向右劈,刀下之鬼便連頭帶肩被一刀劈開。

    薩非伊朗人的前軍,終於還是在平虜軍的凶狠攻勢下潰敗了。

    火炮轟鳴,矢石如雨。

    行省突厥塞爾柱部落紅頭騎兵,在平虜軍騎兵的反覆衝擊下,陣形首先開始散亂。

    老帥郭若弼這時見得突厥部落紅頭騎兵果然如事前所預料的那樣,是最早出現潰散跡象的部隊。又見薩非伊朗左翼的高加索人近衛騎兵開始移動。心中暗道一聲,天祐西北!

    老帥素來清楚,薩非伊朗軍隊中向以國王新軍的兵械最為精良,而高加索人近衛騎兵、馬木留克奴隸騎兵,甚至伊朗人步兵也相當精銳,臨時徵召的突厥部落紅頭騎兵則是能勝不能敗的『烏合之眾』(部落紅頭兵在本地作戰則又另當別論,畢竟保家守土,士氣要強一些)。如果薩非伊朗帝國西面疆界沒有強大的突厥奧斯曼帝國虎視眈眈,想必其國王新軍的主力部隊會悉數調往東方,調來呼羅珊參戰。對西征的平虜軍而言,這意味著要啃硬骨頭,而且要作好牙齒都被崩掉的硬戰準備,是比較惡劣的局面,幸好薩非伊朗帝國的國王新軍被突厥奧斯曼帝國牽制在西面,一直無法傾力東顧,就是這次呼羅珊大戰,也只是抽調了其中一部分新軍部隊參戰,還是以薩非伊朗帝國東部諸行省臨時徵召的突厥部落紅頭兵、土庫曼部落弓騎為主!

    這就是西征平虜軍的勝機所在。

    會戰的節奏驟然加快。

    號炮連響,令旗揮動,鼓角齊鳴,平虜軍『六甲』中的兩個主力步兵軍團、四個甲編奴隸軍團向前攻擊,正面推進。

    驟然之間,箭雨如注,伴著暴雷一般的喊殺聲直撲敵陣!

    步兵鐵流,潮水一般漫過荒漠,衝殺向前,吶喊推進,氣勢攝人心魄,第一波衝鋒便將薩非伊朗人壓了回去。

    反覆拉鋸,戰法迭變。

    步軍列陣,挺矛而進,殺氣森森,直迫而去,隆隆腳步,勢如沉雷,竟是如入無人之境一般。

    西征元帥府節制下的右掖三萬鐵騎也迅速出動,攔腰撲向敵軍側翼。

    郭老元帥稍微遲疑,然後下令中軍三萬精騎出動,衝擊擾亂薩非伊朗軍之正面。

    戰局丕變。

    平虜軍這次擺出的是堂堂之陣,正面會戰就是要以百戰精銳硬吃對手。

    敵我鏖戰不休,戰事至為慘烈,但勝利的天平已經逐漸傾斜了。

    突厥塞爾柱部落的紅頭騎兵,首先承受不了慘重的傷亡,軍心一亂,士氣低靡,左右兩翼以及前軍先鋒的陣形也就跟著靡亂,逐漸潰散退卻。

    緊跟著,土庫曼部落弓騎也在巨大的傷亡壓力下,不再不折不扣的聽從中軍統帥命令。

    瞅準這個戰機,馬啟智麾下的『新月飛鷹』西寧騎兵軍團一萬驍騎迅速出擊。

    在西寧鐵騎的反覆衝擊下,薩非伊朗帝國前軍的紅頭騎兵、土庫曼弓騎,一潰再潰而漸漸的不可收拾,於是全軍陣腳便再也無法穩固,四散奔逃的潰兵在平虜騎兵有意的驅趕之下,不斷回轉過來,衝擊薩非伊朗帝國的中軍陣形,於是在不久之後,薩非伊朗帝國的中軍便立腳不住而節節後退。

    薩非伊朗帝國中軍這一動搖後退的動作,頓時使得薩非帝國拼湊起來的諸軍,在平虜軍的兇猛攻勢下皆無戰心,潰散之勢已經不可避免。

    郭若弼即刻下令,麾下節制的西征諸軍全力掩殺敵方潰軍。

    老元帥始終瞇著的雙眼,這時突然睜大,右手拔刀。

    「嗆……」

    刀如龍吟。

    郭老元帥聲如霹靂,一聲大喝,胯下戰馬長嘶而起,衝向敵陣。

    『親衛營』的熊帽子驍騎齊聲暴喝,緊緊隨在老元帥的身後,凶狠地撲向敵陣,宛如熊羆怒吼,氣吞萬里而所向披靡。

    敦煌行營隸下編製了立有戰功,即將脫卻奴籍的兩萬奴隸選騎,這一刻也是傾巢出動,如鷹搏兔,挾雷霆萬鈞之勢,狂飆般席捲而出,緊跟老元帥的認軍旗,向前衝鋒。

    郭若弼在這一剎,表現出了不可阻擋的氣勢。

    熊帽子驍騎楔入敵陣……

    兩萬奴隸選騎破入敵之中軍……

    沒有人可以阻擋……

    老元帥長刀一揮,刀嘯猶如鬼哭,眼中隱泛血芒,暴喝聲中,便將阻路之敵騎腰斬而斷,無人可攫奪其鋒芒。

    所到之處,只有死亡。

    所有敢於阻擋前進的敵騎,都被斬殺,郭老元帥不曾有分毫停留的衝過。

    戰局轉折,最後的時刻來臨了。

    長刀與彎刀在激烈的碰撞中,爆出燦爛的火花。

    甲冑破碎……

    血肉模糊……

    血灑黃沙中。

    是役,薩非伊朗帝國的呼羅珊大軍遭受重創,全軍大敗潰逃。

    是役,平虜軍斬首九萬七千五百九十二級。其中,副裨以上將官,一千六百七十一級。俘虜五萬零四十三人。

    是役,平虜軍陣亡兩萬九千有奇,部曲指揮、封爵銳士陣亡一千一百七十。

    是役,平虜軍輕傷者無算,重傷者近萬。

    殘陽如血。

    大漠起風,風裹細沙撲人面,風中招展漢軍旗。

    苦戰疲憊的將士在歡呼,血跡已凝成黑色,鮮血在戰袍上乾涸,勝利已然在望,敵軍倉惶遁逃,雖然戰事仍在繼續,歡呼已經不可遏止矣。

    號角低鳴,蹄聲得得,追騎已一撥又一撥的開拔,西征老元帥要將剩勇逐窮寇,要盡可能挾戰勝之威肅清呼羅珊境內之敵,為大軍南取『起而蠻』、『錫斯坦-俾路支』減輕障礙。

    騎兵在追擊中,必能取得更大的戰果。

    追亡逐北,用騎之利也,韃靼人長於此道,久經戰陣的老元帥又焉能放過這等擴大戰果的良機?呼羅珊會戰還只是過了一半,尚未底定大局!

    號角嗚嗚,戰鼓急急,哨音喈喈……

    大漠蒼茫,暮色四合,軍中點起了點點篝火。

    清掃戰場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幾大車馬商行僱傭的民夫仍然在士卒的分派下,打著火把逐片逐片忙碌……

    郭老元帥在大旗下勒馬佇立,黃沙蕩蕩,思緒萬千。

    夜色下的呼羅珊,遍地篝火熊熊,荒野酒筵正酣,酒肉香味瀰漫,將士ど五喝六,四座儘是血脈賁張人,豪情滿懷客。

    夜色深沉,騎兵們在荒原上疾馳。

    天色大亮,前隊突然發出進攻信號,號炮連環三響。

    鼙鼓動地,騎士們吶喊著衝鋒,甚至還沒看到敵人,但前方依稀傳來刀劍斫擊、金鐵交鳴的聲音。

    瞬息之間,眼前便出現軍帳,那是薩非伊朗敗軍的營帳,戰旗低垂,淒惶無比的景象。

    百騎指揮策馬前衝,親兵夾馬緊隨其後。

    薩非伊朗的敗軍面對突然而至的追擊,毫無秩序開言,抵抗瞬間崩潰。

    平虜軍追騎縱情而快意地踐踏著一切,未及上馬的紅頭騎兵當即被斬殺,頭顱滾出老遠,直瞪瞪睜開的眼睛裡凝固著驚恐倉惶。

    殘肢滿地。

    手持長矛的平虜騎兵呼嘯而過,縱馬狂奔,矛尖上挑著首級。

    殺戮。

    濃烈的血腥味,中人欲嘔。

    突發的戰鬥非常短暫,不用半個時辰就結束了,三千多潰兵被殺死,還有兩千俘虜。

    普應明彎弓如滿月,黑羽長箭離弦疾射,帶著嘯鳴,箭鏃閃過幽冷寒光。

    平虜軍制式的柘木硬弓,弓力三石,三百步內貫木而入,兩百五十步可透一札,威力已經相當可觀。以千騎指揮普應明的膂力,其實可以用五石強弓射殺敵騎,但從實戰經驗來說,應該盡量避免『弓欺手』的情形發生,所以弓力三石的硬弓是普應明戰陣最常用的遠射兵器。

    連珠三箭,三個奔逃中的土庫曼弓騎兵,頭顱都被他射出的長箭震得粉碎,紅的血,白的腦漿,四散迸濺,景像極為淒慘恐怖。

    普應明這是在箭術中化用了『雷槍』技法中的秘傳『陰雷勁』手法,陰雷之勁貫體而入,暗蓄的勁力才猛然迸發,摧堅破銳最是厲害不過。

    潰兵們歇斯底里的厲叫著,充滿著窮途末路的絕望。

    放馬奔馳,普應明順手揮刀切割下敵兵的左耳,斬首已不可得,只好割耳以代。

    就在大約百丈之遠的地方,有著數個華麗的帳幄。風中飄蕩的旗幟,顯然是薩非伊朗帝國高加索人近衛騎兵的軍旗。

    數十名高加索近衛騎兵,簇擁著一個將領模樣的人縱馬突圍,急急若喪家之犬,這就是士氣低靡,兵敗如山倒之際,將不能統軍,兵也不知將,任是誰都難以收攏潰兵並成功捏合成一個有力的打擊拳頭了,上上下下都只知道湊在一起逃命,這就是薩非伊朗軍的現實狀況。

    就在那名薩非帝**的騎兵將領,即將完全隱沒在夜色中的時候,一枝三稜羽箭倏忽而至,射入他的後背,貫胸而出。他慘叫一聲,非常乾脆的撲通一聲,栽下馬去。慌亂的其他高加索人近衛騎兵亂喊亂叫,也顧不上他們的將軍了,當下就是一哄而散,大難來時各自飛,各求生路去休。

    策馬追擊的平虜軍騎兵,從後呼嘯追來。

    箭矢如寒鴉投林,嗖嗖的破空而過,劃過一抹抹淡影。

    一個高加索人近衛騎兵在這逃命的緊要關頭,很是不走運——他的坐騎居然在這個時候突然馬失前蹄,轟然倒地。

    沒等他從馬下掙扎出來,一口彎刀唰地往他脖子上一抹,劇痛已經讓他全身抽搐起來。血泉從他脖子上噴湧而出,兩眼模糊,被割開的喉管噴出血泡,再也支撐不住,慢慢停止了掙扎。

    馬蹄聲逐漸遠去……

    河中直隸府。

    寬敞明亮的客棧廳堂已經座座皆滿。

    沒有戒酒清規的漢人酒客們在酒酣耳熱之際,自是免不了談論最近西域的軍國大事,平虜侯親征黑海,連戰連捷;而西征元帥府郭若弼老元帥率軍南下呼羅珊,也是捷報頻傳,這足以讓升斗小民們熱血沸騰,浮想聯翩。客棧飯館裡添油加醋任意誇大,以至於荒誕不經的各種說法非常流行,說什麼的都有。

    每個酒客的談興那都是非常的『高昂』和『狂熱』——如此難得的談資,哪裡可以錯過呀?

    鬧哄哄的人們,肆意而熱切的說笑,甚至有不少縱聲高歌,狂態畢露者,這也不足為奇。當然,在這酒肆飯館之中,自是不乏借酒澆愁,心情鬱鬱不得意,以及悲痛親友戰殞沙場而傷心欲絕等等諸如此類的人在座,他們間或也會因為種種緣由而發出一點微弱的不和諧的聲音,但他們的聲音很快就會淹沒在人們的狂熱憧憬當中,幾乎不會有什麼反響。

    一聲裂帛破竹的高亢音律,驟然破空而出!

    酒客們有片刻的愣怔,然後恍然——這是有人吹塤!

    塤音迴盪在整個店堂,來自八百里秦川古樂器的古韻,總是那樣的高亢激昂而又悲愴蒼涼。

    有人卻在席上恣意擊節,放歌應和,醉酒之後的嘶啞嗓音倒是與塤音的蒼涼悲愴契合無間,幾分激昂,幾分蒼涼,幾分悲愴,幾分沉痛。

    那是詩仙太白所作的樂府詞:

    「去年戰,桑乾源。

    今年戰,蔥河道。

    洗兵條支海上波,

    放馬天山雪中草。

    萬里長征戰,

    三軍盡衰老。

    匈奴以殺戮為耕作,

    古來唯見白骨黃沙田。

    秦家築城避胡處,

    漢家還有烽火燃。

    烽火燃不息,

    征戰無已時。

    野戰格鬥死,

    敗馬號鳴向天悲。

    鳥鳶啄人腸,

    銜飛上掛枯樹枝。

    士卒塗草莽,

    將軍空爾為。

    乃知兵者是凶器,

    聖人不得已而用之。」

    激越高亢的尾音猶自繞樑三匝,歌者已是戛然而止。

    偌大的廳堂裡,竟是靜悄悄的,落針可聞。

    無人做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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