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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卷 第一章 河中之議(1) 文 / 金龍魚

    第一章河中之議(1)

    冬去春來。

    元旦、元宵的年節喧囂漸漸遠去,人們都開始忙碌起來,正是一年之計在於春也。

    廳下的『地龍』燒得很旺,透出的熱力,驅散了早春的寒冷,『平虜堡』的『幽篁裡』北房廳堂,暖意融融。

    雷瑾端坐於堂上,時而揮毫落筆,時而口授命令,正在批閱公事,處置軍政事務。

    除了送呈案頭批閱的軍、政、諜等各類簡報之外,雷瑾在每日批閱公事文牘之前,還會逐一詳閱由內記室以及幕府一干幕僚書錄上呈的『公事節略』——其實就是下屬呈文的摘要條目。雷瑾雖有『跋扈』之名,卻也不肯在名不正言不順的情形之下授人以柄,妄稱什麼『題本』、『奏折』之類而致人非議。

    公文、手札、條陳等公事文件的『節略』,內記室每日都會依據公文進呈的先後順次和公事本身的輕重緩急,編次呈報,而雷瑾批閱公事,口授旨令,處理西北幕府治下諸般事務,有了這『公事節略』,便有綱舉目張、有的放矢之效,可以執要審閱,大大加快公事處置的效率和速度。

    這時有冷香入幕,便見綠痕、紫綃上得堂來,她們的隨身小婢亦各捧了一枝梅花,卻是冰枝嫩綠,疏影清雅,人面、花枝交相映,金英翠萼帶春寒,別有一番清雅風姿。

    廳堂的牆角,擺放著小口、豐肩、深腹的青花細瓷花樽,其瓶身、瓶肩飾著鳳穿牡丹紋,腹部飾著青花『四愛圖』,亦即王羲之愛蘭、陶淵明愛菊、周敦頤愛蓮、林和靖愛梅鶴,不外乎是以高士的閒情逸致和恬靜的風景人物,暗合文人意趣而已。

    而花樽中的插花,此時猶自鮮妍不減,不過這並不成為不須更換的理由。

    雷瑾此刻亦暫且停下了手中的公事,看著綠痕、紫綃兩人取出花樽中所插的舊枝,換上新折的梅枝。

    花枝橫斜,寒梅朵朵,廳堂裡得此兩枝插瓶梅,便即顯得生機盎然,憑添了許多活潑意趣,令人心胸為之一爽。

    以手支頤,看著綠痕、紫綃兩個忙活,嗅著幽幽的冷香,雷瑾亦只是微笑不語,並不干涉——在他與綠痕、紫綃之間,就算以前曾經有過什麼深情蜜愛,現在也已在歲月的流逝中漸漸淡化,更多的還是那種一家人之間的平淡與關切,隨著歲月一點點沉澱下來,日積月累,愈加親厚。

    想著這個的時候,雷瑾的目光落到手邊的一個尚未批復交辦的札子——這是長史蒙遜送呈上來批閱的一個言事手札。

    這手札所說的事情,乃是關於已經亡故的賞金客謝仲之事跡,兼及謝仲長子謝中原為乃父正名而多方奔走、申訴,訖今尚無結果一事,長史蒙遜此札即是專為此事進言陳情。

    風雨中的家園,肥腴的土地,永遠的母親,守望的家人……

    這一切,都是那樣令人牽掛,令人難以割捨!

    人生在世,誰無父母?誰無妻兒?誰無愛人?誰無家園?

    無情未必真豪傑,憐子如何不丈夫?

    設無大愛,何以割捨?設無割捨,何言烈士?

    「……吾國有不朽之兒女,概屬我華夏無上之榮光!」

    默默誦念著手札上的這一句,雷瑾目光凝聚,深沉幽邃,他已經被蒙遜手札中這句警語所感動,又或者是被這謝仲雖是一介匹夫,卻可全然不計功名利祿生死榮辱,概然赴義之行所感動,久久沉吟。

    硯台中硃砂鮮紅,宛然碧血,雷瑾推己及人,這時已然作出決定,便提起筆架山上擱著的湖筆,寫下批示。

    狼毫蘸硃砂,落筆如千鈞,雷瑾目光中便有風雲雷霆:

    「……。吾國有不朽之兒女,概屬我華夏無上之榮光!

    古人尚且千金市骨,吾豈不如乎?

    准汝所請。如擬辦理。」

    也許,謝仲父子的事跡,可以著令通政司、內務安全署大力宣揚一番?旌表忠烈,激勵士氣,此舉或可與新一輪西域戰事兩相配合,不無裨益。

    雷瑾默然思忖著。

    西北幕府參政、長史府判工曹事蒯益匆匆跨上隨從家僕牽來的馬騾,在四名鐵血營雪獒騎士和六名『四通標行』標師的護衛下,蹄起蹄落,帶起一路煙塵,輕馳而去。

    蒯益在此之前,還在『算學館』中給一干進修『數學』、『算術』的官吏、試官吏、算學館學子們講學,但是在講學的間隙,卻有家僕匆匆趕到算學館報信,蒯家的世交——西北幕府農牧工商署提舉副使兼營造科主事王良已經到了古浪驛城,隔日便可抵達武威平虜堡。

    蒯益是具有綜合規劃統一運籌的長才,他身為土木營造方面的大師巨匠之一,出身於久享盛名的土木世家『蒯氏家族』,其祖上就是國朝初年人稱『蒯魯班』的工部左侍郎蒯祥;而農牧工商署提舉副使兼營造科主事王良,祖上則是皇朝初年土木營造大師蔡信的嫡傳弟子之一。蒯、王兩家,誼屬世交,又都是帝國營造行業當中的世家翹楚,蒯益、王良既是世交,又份屬同僚,交情自非其他人可比,因此蒯益一聽到王良已經抵達古浪驛,自然是飛騎匆匆,急著趕去與老友會面。(蒯益、王良見於第十七卷望蜀第三章步兵軍團等章)

    策騎揮鞭,蒯益一行一路急趕,到了古浪驛城。

    在城中驛館之前,蒯益遊目四顧,卻見那驛館的門首,車馬暄騰,絡繹不絕,頗有不少迎來送往的官吏、商賈進出。一眼望去,來來去去之人盡多衣飾錦繡氣度不凡之輩,然而所有來往之人的坐騎或者挽車役畜,儘是騾、驢、駱駝之類,其中絕無馬匹的蹤影。

    西北的官吏倒也不是真個如此清廉奉公,而西北的商賈也並非勤儉成習不尚奢靡,箇中原由在於西北幕府的對外用兵,歷年從民間大事徵用搜刮馬匹以資軍用,是以雷瑾治下的西北,雖然地處良馬產地,控制著許多牧場,在大力獎勵養馬育馬馴馬、勵行『馬政』的同時,還想方設法從異國外域大量購入良馬、健騾、駱駝、毛驢等挽乘役畜,但馬匹在民間仍然較為稀缺,往往有價而無市,無論是官吏、商賈,還是巨族豪門,馬匹都是不太多見的了。就是蒯益這等西北高官,又是名聞帝國南北的大師巨匠,出行代步現在也只能以『馬騾』充為坐騎了。至於在蒯益身邊扈從護衛的鐵血營雪獒騎士和標師們,也同樣如此,他們的坐騎也都是一式的『馬騾』。其實這還算是不錯的,在蒯益以下,比他品階更低的官吏們自備坐騎的話,多半只能使用『驢騾』、關中大驢之類的挽乘役畜,要不就只能租賃車馬商行的騾車、驢車甚至牛車代步了——現時的西北,即便是『河西會』、『白馬盟』、『麻城約』這樣實力雄厚的大型車馬船商行,幾年以來也沒有補充多少馬匹,更惶論那些規模較小的車馬行商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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