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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卷 第五章 審計(1) 文 / 金龍魚

    第五章審計(1)

    「那不可能。」

    帝國男爵丁應楠拍案而起,幾乎是在吼叫,語氣斬釘截鐵,非常的強硬。

    但是,其他在座的糧商巨頭根本就無視於丁大爵爺的強硬,一個個怒目相視,不肯相讓。

    現在時令已經是深秋,自從『百鑫大當鋪』發出邀約以來,西北幕府治下的糧商巨頭,包括與大宗糧食買賣相關的三大車馬行在內,已經經歷了三輪艱難的討價還價,雖然會商各方達成了某些共識,但是分歧是如此巨大,即使以雷瑾的威權暗逼明壓,也沒有誰肯在利益面前輕易的退讓一步。彌合彼此矛盾的妥協,來得是如此的遲緩。

    反對和抵制最力的,就是代表丁氏家族利益的丁應楠爵爺,第二則是雷氏各支的長老們,他們手裡也握有不少土地——吃到嘴裡的肉,即便是吐出一小塊也是令人痛苦的一回事,就算是血濃於水的一姓親族,也得一個銅子一個銅子的角力,緇銖不讓,誰的面子都不賣,擺明就是『親兄弟,明算帳』的陣仗。

    當然,僵持下去對誰都沒有好處,各讓一步的妥協雖然珊珊來遲,但終究還是來了。

    激烈的討價還價,最後能夠為各方勉強接受的便是在各讓一步,各方糧商巨頭承諾為『百鑫大當鋪』插手大宗糧食交易之事大開方便之門的同時,彼此交叉互換各自手中所持有掌握的銀股和地股,各個商團、商幫、礦場、農莊、牧場的收益,做到彼此分甘同味,利益均沾,你中有我,我中有利,形成盤根錯節的互利互惠紐帶,或許這樣緊密抱團的利益捆綁方式,能夠讓大家多一分信任,少一分猜疑,多一分坦誠,少一分對立,雖然這樣的妥協也僅僅是因為雷瑾個人的威信和權力,再加上西北幕府以及『元亨利貞』大銀莊手裡掌握著西北西南大量的土地,這些都給一眾糧商巨頭帶來了『強大的壓力』。

    儘管在大宗糧食交易的很多方面達成了妥協,各方糧商巨頭沒有解決的分歧也仍然很多。

    營生治產必然免不了匯總核算,收支出入也都免不了記帳勾稽,一個商家選擇什麼樣的會計記帳方式,表面上看,似是無關緊要,實則並非如此,選擇什麼樣的會計帳目簿記方式,非常重要,也是相關各方相持不下的分歧之一——

    要知道會計帳目乃是營商獲利的根本之一,帳目不清,財務不明,乃是營商大忌。以前,商人們並沒有嚴格統一的會計帳目簿記方式,帳目簿記都是沿襲傳統的習慣方式,那情形自然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不同商會的帳目簿記總有這樣或者那樣的差別歧異,無論一個帳房先生是多麼的熟練帳目簿記和數學算術,要想真正弄清楚一個陌生商團的經營帳目,瞭解清楚該商團完整的經營狀況,那都是需要花上相當長的時間和精力的。

    像現在這樣,彼此利益都將捆綁在一起的前提下,只有確立了格式上清楚統一的會計帳目簿記方式,才能方便各方彼此『結算』『對帳』;才能較為方便的從『結算』『對帳』中,瞭解掌握營商收支利潤贏虧的真實狀況;才能較為可靠的保證己方的利益不受其他銀股東家或經理掌櫃的侵害蠶食。

    在商人們的認知裡,人是最靠不住的,與其相信別人的誠信,不如相信自己的眼睛和智慧,那麼格式統一方便對帳查帳的帳目簿記方式就是必須的前提之一。何況會計帳目,還包含著商人們各自的經營機密,若是採用不習慣的會計帳目簿記方式,無疑需要為此付出更多更大的代價,而且面子上也不好看,這也是糧商巨頭們不易接受的原因,難以妥協、難以退讓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在座的糧商大賈,誰都知道會計記帳的簿記方式必須格式統一,但同時也都想讓會計帳目的簿記方式完全遵循己方的習慣——很顯然,目前不會有人願意在這一點上輕易低頭,各方都堅持採用己方早已習慣的會計帳目簿記方式,各持一詞,不願退讓。

    丁應楠一直堅持要以『官廳會計』常用的『四柱清冊』為準繩,而其他糧商則堅持他們各自長久以來已然習慣的記帳方式,彼此爭拗不休,誰也說服不了誰,甚至還有人搬出儒家經典《周禮》中的篇什來為自己的意見助陣,「司會掌邦之六典、八法、八則之貳,以逆邦國都鄙官府之治。以九貢之法致邦國之財用,以九賦之法令田野之財用,以九功之法令民職之財用,以九式之法均節邦之財用。掌國之官府、郊野、縣都之百物財用。凡在書契、版圖者之貳,以逆群吏之治而聽其會計。以參互考日成,以月要考月成,以歲會考歲成,以周知四國之治,以詔王及塚宰廢置。」

    《周禮》當然是沒有什麼殺傷力和說服力的,商人們引經據典的爭拗無果,最終還是回到討價還價的道路上來,畢竟誰都不願觸犯平虜侯的逆鱗,突破平虜侯忍耐的底限。

    會商氣氛一以貫之的緊張,在經歷了新一輪激烈爭吵無果而終之後,丁應楠擺出的強硬姿態本來已經有所軟化,但是在這一刻,因為西北雷氏支系一個族長『暫時擱置這一歧見,由各方的帳房先生接著慢慢商榷』的提議,被這話嚴重刺激到了的丁爵爺,態度重新變得強硬起來,『那不可能』幾個字一出口,便令得氣氛重新變得凝重——也是,如果不能盡快解決帳目簿記這個問題,此前已經達成的那些妥協豈不是成色大減?那大夥兒在這爭吵交涉,費了許多的口舌,豈不是瞎子點燈,全都白費(蠟)啦?

    茶香裊裊,茶點精美,但是根本沒有人注意那些。

    在座者大都是縱橫西北商界多年的巨商大賈,比起江南、兩京、山西的商界巨擘或者還有不如,但在西北西南卻也是響噹噹的金字招牌,一個個都是積年的人精。這些成功的商人多半人情練達,識進退知變通,眼見丁大爵爺如此強硬,擺出不成功便成仁的架勢,差不多就是要撕破臉皮,也非要論出一個結果來的樣子,此時再與他丁大爵爺正面爭拗,那不是自找不痛快嗎?日後生意上也不太好相見的啊!因此上,在座的一個個糧商巨頭,都在肚子裡各自盤算,現下自己到底還能夠做出什麼樣的讓步?還能在多大程度上讓步?需要付出什麼代價?能夠得到什麼利益?

    在座者都在緊張而專注地盤算著利弊得失,會商現場亦因此而一下子變得鴉雀無聲,肅靜無比。

    其實,在座的商賈心裡相當清楚,丁應楠提議的『四柱清冊』帳目簿記法,並不是不好——以『四柱』為基礎的「四柱結算」記帳法(「四柱」即是「舊管」或稱『原管』,類似現代會計的『期初結存』;「新收」,類似現代的『本期收入』;「開除」或稱『已支』,類似現代的『本期支出』;「實在」或稱『見在』,類似現代的『期末結存』),是自唐、宋以來,歷代『官廳會計』帳目簿記的沿襲格式,一般應做到「舊管」加「新收」的帳目總額,等於「開除」加「實在」的帳目總額(或者「舊管」+「新收」-「開除」=實在)。千百年以來朝野官私那些五花八門的其他收付記賬方式,其實都是以『官廳會計』的『四柱結算』法為基礎演變而來,影響極為深遠。本朝開國以後,官廳會計則稱之為『四柱清冊記帳』。官府的錢糧核銷或者移轉交接手續,都是以「四柱結算」法編製「四柱清冊」(會計報表),應該說是相當嚴謹細密,合理有效的會計記帳法。

    但是問題也就在這裡,山西豪商傅氏參考「官廳會計」的「四柱結算」,設計了「龍門賬」,將全部賬戶劃分為四大類,即「進」(各項收入)、「繳」(各項支出)、「存」(各項資產及『人欠』)、「該」(各項負債及業主墊資)四大類。每屆年終結賬之時,一方面根據「進」與「繳」兩類賬目編製「進繳表」(相當於現代會計中的「損益表」),計算差額,決定盈虧;另一方面根據「存」與「該」兩類賬目編製「存該表」(相當於現代會計中的「資產負債表」),計算差額,決定盈虧。兩方面計算決定的盈虧數額應該相等(『進』-『繳』=『存』-『該』),這種雙軌計算盈虧並核對賬目的方法,人們稱為「合龍門」,「龍門賬」亦因此而得名。這種參考官廳會計『四柱結算』法設計的「龍門帳」,相當精密和完善,因此隨著山西豪商行走天下,將生意做到帝國內外,其他商團、商幫也很自然地模仿山西商人,在日常記帳中採用了『龍門帳』,其影響非常廣泛。

    另外還有一種帳目簿記法,稱為「四腳賬」(也稱「天地合」,近似於現代會計的「複式記賬」),是將日常發生的所有帳目事項都要在賬簿上記錄兩筆,即「來賬」和「去賬」,以全面反映同一帳目事項的來龍去脈。這種記帳法在民間商家的收付記帳中也已經運用得相當普遍。

    此外,還有一種在時下商賈中比較常用的「三腳賬」序時賬簿,它的格式分為兩部分,即「上來下去」或「來高去矮」,以豎式方式進行登記,對非現金收付事項的收付都要記載,對現金收付事項則只記與對方債權債務的關係,不記現金的收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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