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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卷 第六章 天崩地裂(4) 文 / 金龍魚

    第六章天崩地裂(4)

    煙塵離合聚散。

    趙小七森寒凌厲的目光中,漸漸顯露出有少許的驚訝。

    隱藏在重重迷霧下的帝京黑幕,終於——在這一刻掀開一個小角了麼?

    畢竟是出身飛賊行當的秘諜首腦,能夠接觸到許多不為人知的朝野秘辛,那都是些一般人很難瞭解到的一些東西。

    雪隼堂在京師秘密活動,刺探諜報的方向主要落在軍國大政方略、朝廷政局、廟堂風向、內外黨爭、官吏陞遷任免等事上,雖然是無孔不入的秘諜機關,卻並非無所不知的百事曉,但是某些令人忌憚的勢力和人物,卻也是不可不知的。

    敵方陣營中出現的某些人,趙小七曾經在他這個階級能夠接觸到的秘密檔案中見過——『肖像秘檔』以及附錄於肖像之後的特徵描述詳盡入微,恰巧與對面敵對陣營中出現的一些人相吻合。

    趙小七沒有想到,在敵方陣營中竟然有不少魔道六宗的『知名』人物。

    魔道六宗與雷門世家是世仇夙敵,在魔道六宗當中,可以說除了『眾香谷』訖今尚未與西北平虜侯有過直接的衝突以外,『小雷音洞府』、『青雲山宗』、『山海閣』、『兼愛城』、『千音廟』都先後與平虜侯有過多次以生死為代價的衝突惡鬥——雷瑾與魔道宗門的幾次明暗衝突,都付出了相當沉重的代價,因此秘密檔案中關於魔道宗門的記載相當詳盡。

    「小雷音洞府」的『黃眉老佛』;「青雲山宗」『紫微五帝座』之「青帝座」;「山海閣」的『鬼手』鄧洛,光是這幾個被趙小七一眼就認出來的人,就是江湖道上一般人輕易招惹不起的奢遮人物,他們的背後有魔道宗門的強大勢力撐腰,加上武技高明,行蹤詭秘,手段狠辣,報復血腥,又有幾個人願意隨便去招惹他們呢?他們這些人的危險性,絕不是那些武技雖然高明,背後卻毫無根底的遊魂野鬼們可以相提並論的。

    素來內鬥不休的魔道六宗竟然聯袂攜手?

    趙小七敏感的察覺到某些詭譎的意味,魔道諸宗與內廷後黨之間,有什麼內在的關聯呢?

    不過——那不是他現在需要考慮的問題。

    敵方陣營之人,已經再一次撲了上來。

    一聲聲宛若怒雷般沉悶的吼叫響起,鐵流碰撞,血腥凶狠的近戰肉搏在剎那間爆發。

    雙方的箭失彈藥經過先前的消耗已經所剩不多,都有意識的收斂了投擲、拋射、轟擊的次數,此時此刻雙方能夠依賴的便主要是白刃肉搏了。

    「轟!」

    天地震顫。

    震耳欲聾的音爆聲裡,耀眼刀芒如同初升旭日,無數尖厲、刺耳、渾厚、猛烈的氣勁嘯音響徹了長街。

    天上地下,四面八方,無處不在的嘯聲音爆,裹挾在天地間瀰漫的沖天殺氣中,刀光劍影洶湧而至,以鋪天蓋地之勢,四面席捲。

    廢園荒涼,野草叢生。

    破敗的八角涼亭之上,如山卓立的雷瑾,遙遙感應著遠處的殺戮戰場,敵我雙方的一動一靜俱在心神觀照之下,無有遺漏。

    魔道六宗竟然與內廷後黨沆瀣一氣,涉入京師政變如此之深、如此之隱秘,突然醒覺到這一點,還是讓早就隱約有所察覺的雷瑾為之大吃了一驚,儘管在當年的成都事變中,幾家魔道宗門是與內廷的失意派系結盟,而不是與內廷後黨聯手。

    更令他驚訝的,還是魔道六宗罕見的「團結」——現存的魔道六宗,作為同根同源的鬆散聯盟,在以往迫於形勢,也時有攜手合作一致對外之舉,只是各自都擁有相當強大的潛勢力,互相之間難免因為利益而衝突,亦因此導致內訌不斷,彼此齟齷甚深,同氣連枝守望相助之類的覺悟和傳統素來不是很強烈,然而在這帝國京畿首善之區,他們竟然表現出空前的「團結」,竟是讓雷瑾都有一點不敢確定——他們還是內鬥不休的魔道宗門麼?

    雷瑾清晰的感受到敵方堅定無比的攔截決心——雖然這兒的交鋒對決充其量只能算是驚濤狂瀾中的一波小浪頭,無關全局,對京師政變的大勢根本沒甚影響,但是其中被裹挾同行的那些「儒林名士」「賢仕名宦」,若是此時得以順利離京,這些人在朝野之間的聲望將可能給內廷一方帶來很多麻煩,對京師政變的善後也有著莫大的妨礙——這點是雙方都心知肚明的事兒。事實上,敵我雙方的目的都很明確,也都很簡單,一方要趕在亂事平息之前撤離,另一方卻要阻擊攔截,敵我爭奪的不過就是那些朝臣名士而已。

    對於雷瑾來說,皇帝崩殂,不管是因為什麼,都意味著他潛來京師的主要目的已經達到,京師政局此後再怎麼混亂動盪也已是大勢已定,其餘的爭鬥殺伐血腥犧牲都不過是無足輕重的細枝末節,而天下大變風雲動盪的時代即將隨著京師政變的結束而加速到來,現在就是他離開京師回歸西北的時候。

    只是在對方亮出撒手鑭之前,雷瑾按兵不動,還不想過早露面——畢竟,無論是雷門世家,還是雷瑾自己,與世仇夙敵魔道宗門之間的新仇舊恨,那都是相當之尖銳的;雙方的底細,彼此也相當熟悉。對雷瑾而言,過早露面,一旦失去先機,為敵所乘,那時處境就非常不利了。

    情勢膠著的長街,兀自迷離混亂,但是在雷瑾看來,整個情勢演變的脈絡也到了即將見分曉、分勝負的地步——雙方交鋒惡戰,各種攻防手段都使得差不多了,也該是到亮出撒手鑭,開唱壓軸折子戲的時刻……

    沉鬱如雷的叱喝,尖嘯刺耳的氣嘯,暗青色的光影寒芒扭曲變幻,一朵朵忽然綻放的劍花如蓮搖曳,一抹抹淡淡槍影風雷迸發,忽焉而現,瞬息而隱……

    「鬼手」鄧洛此時狼狽的更像一個剛從地獄深處爬出來的猙獰厲鬼,灰髮披面,汗臭熏騰,激烈的廝殺讓很多人無法繼續維持高手的形象,對面衝擊上來的彌勒餘孽——那些「天師」、「法師」們,一個個不改舊習,即使在這生死相搏的殺戮戰場上也不忘裝神弄鬼,渾身上下湧起陣陣黑霧、灰霧、青煙,滿身綠火升騰竄走,在青天白日之下映射出可怖的幽光,四散逸流洶湧動盪的氣勁暗流也阻止不了煙霧升騰,妖異駭人,宛如妖魔臨世。

    那些煙霧當然不止是裝神弄鬼那麼簡單,鄧洛並非愚夫愚婦,他雖然不懼什麼仙妖鬼神怪力亂神,但是彌勒教的煙霧卻有搖動神志惑亂心神的效用,甚至有消蝕精血阻滯元氣之效,這卻是不可不防的——雖然,若是江湖爭鋒交手,彌勒教這些鬼蜮手段根本對『鬼手』沒奈何,但是眼下卻是雙方對壘團隊衝鋒的絞殺惡戰,疲憊之下,彌勒教這些鬼蜮手段卻大有可能收效,對於鄧洛這樣的人來說,心志神意若是被那些煙霧惑亂搖蕩,露出一點兒空隙,難免被人乘隙而入,那就大大的不妙了。

    刀光連閃……

    爆震一聲,一名臨危拚命的「彌勒天師」,身軀上綠火騰騰,眩光迸射,松紋長劍仿若扭動的妖龍,撲攫騰飛。怒嘯震天,劍吟蕩魄,長劍之上,幻射出詭異懾人的閃爍光華,朦朧虛影,時幻時滅,流光逸電,鬼魅倏息。

    鄧洛陰沉沉的盯著那詭異無比的「妖光」撲來,猛彈而起,剎時間漫天虛影,似退倏進,疾如激矢,瞬息間欺入戰圈。

    這一劍威力好生奇異!

    迎著斜奔而至的妖異光華逆流而進,鄧洛只覺對方劍勢極盛,要應付這一著拚命殺招,非出全力不可。

    沉喝一聲,一手抓去,去勢雖慢,卻隱帶風雷之聲,激盪氣流,即時發出尖銳刺耳的破空嘯聲。

    『鬼手奇技』與鄧洛浸淫了二十餘年的『山海真氣』相輔相成,威力自是驚人,那名「天師」若是被這一記「鬼手」擊中,必定是有死無生,就是十殿閻羅開恩,地藏菩薩慈悲,也挽救不了其殞滅當場的命運。

    「嗡——!」

    天地便在這時,倏然一暗。

    「蓬!」

    地動山搖,伴隨著森森陰寒的氣旋暗流,震耳欲聾的轟鳴貫穿長街,兩旁飽受摧殘的屋宇瞬間倒塌,盡成廢墟。

    刀光閃逝,響如黃鐘,轟鳴聲中,血花一蓬蓬炸開,飛灑如雨,悶哼不絕。

    詭異猶如鬼魅一般的人影,閃現的瞬間既又消失,刀光劍影、硝煙塵埃籠罩著混亂不堪的天地,粗重的呼吸起伏……

    煙霧籠罩的天地漸漸變得清晰。

    青海白教大活佛那素真吉面色蒼白如雪,赤腳佇立,正以一種奇異的呼吸節奏快速調整氣脈,加速回氣;在他的對面,一個青袍男子也緩緩的從地上站起。

    在他們的周圍,到處是血污,到處是類似雷火焦灼一般的痕跡。

    地面上狼藉一片,白森森的骨頭茬子焦黑一片,散落的血肉碎末甚至還散發著絲絲灰白色煙氣,只有那素真吉身後,三具喇嘛屍體還基本保持著原狀。

    看起來,像是那素真吉稍佔上風,至少他身後的隨從喇嘛還能夠保持屍身的完整。

    而那個臉色慘白的青袍男子,儘管渾身上下並沒有顯露出太多的受傷跡象,但是他的侍從卻已然化作了滿地的肉泥碎骨,在雙方猛烈的勁氣交迸,動盪對撞之下,血化了雨,肉成了糜,骨作了渣——方才一剎那的交手,爆發出的非人力量實在太過駭人聽聞。

    突變兔起鶻落,電光石火之間的變化倏然已逝,但是在雷瑾的觀照感應之下,剛才的那一幕清清楚楚的在澄澈心鏡中顯現無遺。

    此前一刻,就在那素真吉猝然擊倒對方兩名高手的瞬間,那位青袍男子的反擊逆襲也是倏然爆發,狂暴兇猛的赫赫威能,亦是一般武者難以企及。

    「好傢伙,神秘的『青袍神君』也現身了!」雷瑾臉色微變,魔道「山海閣」的「鉅子」傳說中是三位,『白袍神君』、『青袍神君』和『紅袍神君』,這幾位鉅子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超卓人物,反而不若山海閣『首座大子』田襄子在江湖道上的名聲響亮。

    此前在江南的交鋒亂戰,山海閣的「鉅子」「白袍神君」鎩羽,重傷而走;未曾想,在這京師,又見「青袍」現身,雷瑾亦是不禁啞然失笑,還真是與山海閣緣分不淺啊!

    鉅子已出,是到了決戰決勝的時候麼?

    就在雷瑾一轉念的工夫,趙小七那邊已然趁勢衝鋒,向前挺進,其勢頭極之迅猛,只要衝破這最後一步的攔截,帝京城牆雖高,卻也攔不住他們這群猶如決堤洪水一般的人馬了。

    勝利在望。

    忽然,就在一切都剛剛清晰過來的瞬間,整個天地又是忽然一暗,隨即天地仿若在那一刻凝滯,世界整個的暗淡下來,黯淡下來。

    白教大活佛那素真吉雙眼寒芒陡盛,一聲佛號忽然響徹了天宇。

    雷瑾一臉的異樣。

    來自西域極北國度『女皇阿羅斯』的瑪麗雅公主,一雙碧綠明眸在剎那間變得幽邃、深遠,盈盈綠波倏然消退,代之以濃重妖異的黑暗。

    天地間充斥著濃烈的殺機,刺骨的冰寒,那素真吉感應到了,青袍神君感應到了,雷瑾感應到了,瑪麗雅公主也同樣感應到了。

    未達天道層次的高手,在這一刻甚至根本沒法呼吸,在宛若利刃呼嘯罡風肆虐的勁氣激盪之下,天風海雨一般暴烈的紛爭,在這一剎陷入死寂!

    天地異象,太陽無光。

    灰氣彌天,橫掃**。

    人發殺機,天地翻覆,成敗在此一舉嗎?

    雷瑾幽黑深邃的眸子中,隱隱閃爍著陰森冷厲的紫金寒芒。

    雷瑾事先的謹慎絕對出乎對方的意料,對方一定沒有想到在趙小七的人馬中,竟然擁有那素真吉這樣可以與「青袍神君」硬戰頡頏的高手。

    不過對方除了山海閣的鉅子「青袍神君」之外,竟然還有後手強援,這也是出乎雷瑾意料之事——對方顯現出來的強大實力,就是雷瑾此刻,也不得不暗呼僥倖,慶幸自己從一開始就謹慎從事,沒有小覷對手,否則此刻必定是功敗垂成,帝京這潭渾水的險惡,果然不是能夠輕易蠡測的啊。

    若是此人插手,僅憑白教大活佛那素真吉一人,就算白教的「大手印」神通威能無雙,也無法頡頏兩名魔道頂尖高手的阻截。

    眸子中火焰一般的精芒陡然大盛,幽幽紫芒如同鬼火一般森寒酷烈。

    真氣如大河奔流,剎那間貫穿氣脈,氣轉重樓,雷瑾身形倏然拔地而起,如同雄鷹振翅高飛,扶搖直上。

    一張柘木大弓出現在雷瑾手上。

    弓力六石,強絕一時,是軍器良匠費數年之功特製的步戰強弓,軍中勇力絕倫的健銳之士也不一定能拉開此弓,兩膀力道若是不夠,就算勉強開弓,也難免會被弓欺了手,開弓之後那巨大的反挫力道就能立時讓人雙臂殘廢,非同小可,不可兒戲。

    在這個關頭,趙小七那邊裹挾的那些人必須盡快送出城去,不能耽擱,因此雷瑾絕對不會允許對手有時間重新調整被打亂撕開的阻截防線,順利的將趙小七這一撥人馬攔截在城內。

    先發制人!

    在騰空而起的瞬間,「雷霆鎖魂」倏然鎖定對手,搶先發動了致命的一擊——不管能不能擊殺對手,都不能讓對方得逞。

    時間彷彿在這一剎凝滯!

    兩支利箭離弦而去的剎那,柘木大弓在雷瑾的手中「一點點」的崩解、碎裂,化為齏粉,隨風如煙霧一般四散而去。

    雖然僅僅只是兩支箭,但是貫注在箭支上的卻是雷瑾的全心全靈,無儔殺勢蘊藏其中,自有驚天動地的威能,這堅固耐用的柘木大弓雖是特製,又怎能承受如斯霸道威猛的無儔力量?在箭矢離弦之際,化為齏粉,或者就是這一張強弓天生注定的宿命!

    「太一」詭異的灰色眸子中火焰爆閃,令人驚悚的森寒氣息如怒潮一般瀰漫而去,濃烈宛如實質一般的殺機猶如驚濤拍岸,以他為軸心,瞬間發散開去。

    雖然已經是艷陽高照時分,卻彷彿是冰天雪地的數九寒冬在剎那間降臨了京城,就連漸漸酷熾的初夏陽光也不能令人感覺到絲毫的暖意。

    作為「青雲山宗」的宗主,「太一」不曾想到,居然會有潛藏一旁的天道高手,在他即將出手的剎那,悍然挑戰他的存在,卻毫無頂尖高手的風範氣度。

    面對那跡同偷襲一般的箭矢,「太一」的灰色眸子中躍動著森森寒冽、酷厲凶暴的光芒,令人膽寒。

    沉雷暴響。

    一連串暴烈剛猛的巨響轟擊,威勢驚心動魄,撼動神魂。

    「太一」眼前倏暗之際,兩道似緩實快的箭影已然迫在眉睫。

    一前一後,箭影呼嘯。

    狂野暴烈的氣勁罡風,在他身前炸開。

    雄渾霸道的氣勁逆脈攻入,肆無忌憚,然而這對「太一」來說,根本不是問題。

    真正的問題,在第二支箭上。

    可惡,是雷家的「天威殺勢」!

    什麼時候,「天威殺勢」也可以收斂承載在一支小小的利箭上了?

    陰險卑鄙……

    上當的後果,必然要為之付出慘重代價。

    一道強橫霸道的沛然巨力凶狠無比的楔入,「太一」的五臟六腑都好似被猛然爆發的詭異真氣絞成一團,深入骨髓的劇烈痛楚,猝然席捲全身。

    但更可怕的那種強橫無比宛如天威一般宏大深沉的殺意,兇猛而蠻橫的衝擊著「太一」的心神,即便是魔道一派宗主,心神早已淬煉得猶若萬載磐石一般不可動搖,在這一刻,面對怒潮狂瀾般洶湧的殺意,仍然飽嘗心神搖搖欲碎的艱辛和痛苦,不能出手馳援。

    已經被撕開突破的攔截防線,在這短短的十息時間,未能得到有效支援,便再也無法合攏。

    趙小七的人馬,便在這短短的時間裡,如決堤洪水,衝破攔截,一瀉千里,呼嘯而去,瞬息之間,已經是鴻飛杳杳,空留一地斷壁殘垣,一地狼藉血肉。

    一聲骨骼脆響,一個躍起空中,意圖從後方阻截雷瑾的壯漢,被閃電後退的雷瑾空中使個身法,詭異地撞入懷中,壯漢立時就好像被發狂蠻牛撞了個正著,魁偉的軀體高高拋起,飛跌而出,重重摔落在下方的磚石廢墟中,七竅流血,眼見不活了也。

    鬼魅一般乍現乍隱,雷瑾如一縷流光轉向飛射,向城外飛掠而去,正是趙小七等人撤走的方向,瞬息之間與瑪麗雅公主擦身而過,冉冉而沒,只剩下冷冽的聲音,兀自在風中搖曳不定:「攔住—後-面-那-人-!」

    「吼——!」

    青雲山宗的宗主「太一」正從後狂嘯追來,殺氣沖宵,勢如凶獸出柙。

    天地倏暗。

    與雷瑾擦身而過的「妖宗」瑪麗雅公主,望著不斷接近當中的魔道「青雲山宗」宗主「太一」,嫣然輕笑。

    「天妖極界」,宛如地母深淵,轟然張開了猙獰凶險的無底地裂,那彷彿要吞噬一切的聲勢,驚天動地!

    妖宗心法「地母真訣」的無上成就,在絕跡中土數百年之後,再次回歸帝國,決戰於京師皇城,。

    天昏地暗。

    甘露三年的五月初六,無疑是帝國京師的流血之日。

    是日,已經惡戰一日的上直親軍與聲稱「勤王」的叛軍繼續激戰,交鋒廝殺,喊聲震天,血流成河,雙方戰鬥直到初六日的深夜才基本結束,京師許多府第屋宇在兵火中被毀,死傷不計其數。

    是日,皇帝被賊臣從西苑挾持而出之後,因為「憂急社稷」,「不幸」暴病崩殂;

    是日,天地含悲,京師地動山搖,屋宇倒塌,死難數以萬計。

    京師眾臣在五月初六日深夜,擁立展皇后所生幼子皇甫睿為新皇,擇日登基,改元甘霖。朝廷當日詔告天下,新皇親政之前,概由皇太后展氏垂簾攝政,與閣部群臣同決國事。

    策動參與謀反的一干賊臣內宦,打入詔獄詳審,首惡者棄市問斬,黨羽協從之輩或絞或流不計其數,至於抄家籍產之事更是在所多有。皇太后「一念寬仁」,以罪官妻孥無罪之故,特頒懿旨,涉及謀反的罪官妻孥納銀自贖,可以免於罰作官奴、官妓。

    京師變亂,天下震驚,坊間黎庶雖然議論紛紛,但是京師事變的來龍去脈卻始終籠罩在一團迷霧當中,再不為局外人所知矣,也許只有那些局中當事者能夠明白其中一二奧妙。

    參與京師勤王靖難的『功封二等宣武公』喬行簡,因受「賊臣挾持」之故,為保全君父忍辱負重,雖無力回天,但「忠心可嘉」,太后懿旨申斥之餘,宣武公被朝廷罰俸三年,削爵一級,軍前戴罪立功,仍許提督五軍營統領河南山東地方軍務兼督理糧餉,總理進剿河南山東流寇事。

    遼東武寧侯雷頊、山西宣大總督王鑒川、大同巡撫方行之等文武大臣忠心朝廷,洞察奸佞,與賊臣巧妙周旋,虛以委蛇,保全皇室,有功社稷,亦各有賞賜,加官封爵不提。

    在京師事變中,真正倒了大霉的,除了那些被兵火波及、被盜賊洗劫的官宦顯貴府第、富商巨賈之家,就是那些參與「勤王軍」逆謀叛亂的那些軍官士卒,還有京城中被兵火波及的若干庶民賤民之屬,只是事變之後,盡皆玉石俱焚,生死不知,也再不會有什麼人記掛著他們,正所謂親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則死爾,何足道哉?

    朗朗乾坤,青天白日,京師事變,其中種種鬼蜮陰謀伎倆自然是從來不曾有過的,西北平虜侯也是從來沒有在甘露三年的初夏到過京師的。

    血跡還未洗乾淨,淚水還藏在一些人的心裡,真相卻已經漸漸湮沒,該死的都死了,沒死的還活著,生活還得繼續,儘管……

    保定府。

    張大員外的田莊,剛跟著老爺從府城辦貨回來的莊頭張維,正在一干莊丁面前吹噓他在府城裡干辦聽說的京師新聞:

    「聽人說,初六那天早起,京城南方的天空,一股五彩煞氣直衝雲霄,天上的雲被絞得亂七八糟,奇形怪狀,許久才漸漸散去……」

    「那天天色很好,忽然——一聲,就像老虎吼叫一樣,去,去——誰說俺沒有聽過老虎叫?不說這個,那天京城很多人看到,從東北方到西南角,京城裡灰氣四湧,地動山搖,屋宇動盪

    跟著就是大震一聲,天崩地裂,天昏地暗,就像黑夜一樣,房倒屋塌。

    那情形,嘖嘖,好慘啦。聽說當時地裂十三丈,火光騰空,東起順城門大街,北到刑部街,西到阜城門南,方圓二三十里,盡為齏粉,房屋連片倒塌,總有好幾萬間啦。

    照俺看,最少都有十萬百姓非死即傷,聽說什麼斷臂、折足、破頭的,不計其數,京師屍骸遍地,穢氣熏天,一片狼藉,真是慘不忍睹啊。」

    「不管是人,還是牲畜、樹木、磚石,都突然騰空而起,不知去向。」

    「聽說這麼粗的大木頭,都有飛出京城,落到密雲的呢,什麼衣裳、銀錢,散落到昌平、西山的,多了去了;石駙馬大街上有一個大石獅,重五千斤,騰空而起,一下就飛到順成門外,厲害不厲害?木頭、磚頭、石頭,還有人,從天上,都像下雨一樣跌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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