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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卷 第二章 借口 文 / 金龍魚

    第二章借口

    廬州府,城南九十里,三河鎮。

    廬州是所謂的『淮右襟喉,江南唇齒』,自古便是商業都會、兵家必爭之地,而三河鎮得廬江杭埠水、舒城城下水、桃溪水三水環繞匯聚,南臨巢湖,水運便利,人煙輻輳,自然四方客聚,商賈雲來,繁華幾不下於蘇杭。

    臨河一艘客船靠泊,在艙面甲板上,只有船工僕從在活動。

    魔教「七法王」中的四位和「光明使」中的七人都已經先期趕到三河鎮,在兩天前就已藏身於這艘船的船樓之上,守侯著下手奪寶的機會。

    俱是道士裝束的魔教『法王』和文士儒生打扮的魔教『光明使』,透過船艙,遙望三河鎮的沿河大街,密切注意著大街上的動靜。

    時剛過午,遠處蹄聲隆隆,塵頭揚起,數百騎士如同洪流一般,匯入鎮上的三河大街,一時間,滿街都是馬隊,所見皆是背刀掛劍風塵僕僕的騎士。

    身在船樓上的「晦明法王」哈辛最是眼尖,遠遠一眼看去,便知那隊人馬,便是一路南來,殺戮無算的平虜侯馬隊。

    「平虜侯的人……」

    「平虜侯也來了麼?」

    「……」

    語氣各異的低語,幾乎同時在哈辛身邊響起——魔教秘傳『大秘魔音』不怕隔牆有耳,外人聽不到他們談話的內容,所以先期趕到湖區的這些個魔教『法王』和『光明使』,才會如此的放心大膽地言說無忌。

    馬隊穿過三河大街,或許是為了保持隱秘,又或是出自安全的考慮,總之,在馬隊的眾多騎士當中,魔教的一干法王和光明使並沒有發現雷瑾的身影。

    而那些馬隊中的騎士,目光凌厲,氣度森然,當中的任何一位,都是不可小覷的硬手,因此整條三河大街上的人,以及遠遠觀望的魔教諸人,都將目光投向了那些騎士。

    魔教諸人凝神屏氣,遙望匯入三河鎮的馬隊騎士,細細審視那支穿街入鎮的馬隊,揣摩他們的虛實強弱——有心奪寶的魔教諸人,當然知道與平虜侯的部屬對陣拚殺,這已是不可避免之事,雖然此前已經有過交手,但能夠有機會從旁觀察和從容估計目標的實力,卻也是不容輕輕放過的難得機會。

    「雷家、孫家、周家、謝家、祝融門,還有止止觀……咦,這一隊,氣機陰沉晦澀,他們是誰?」

    「鬼月法王」穆一寒在驚詫出聲之時,其他法王和光明使亦都將注意力放到一隊騎士身上,此前從未出現過的,由平虜侯所節制調遣的武士,這對於伺機而動的魔教一干人而言,就是變數了,需要打起精神,高度重視起來——暗自審視、觀察、揣測、估算,座中諸人都是積年的老江湖,做這些事情雖然就像吃飯喝水般的自然,卻也一絲不苟,體察入微,同時又很是謹慎小心,這就是他們能夠在波詭雲譎的鬼蜮江湖中掙扎求存,一直屹立不倒的最大本錢。

    收回目光,哈辛看向教中的光明使,江湖人稱『七絕散人』的仝九城——他負責在此次奪寶行動中打探各方消息。

    「九城,今天還有什麼人趕來三河鎮?」

    仝九城答道:「三河鎮附近落腳的,除了彌勒教、白蓮教的人,還有弘陽、聞香等白蓮教支系的人馬,他們都是早就等在這邊了。做得注意的是『江南大盜』朱七和『懶龍』丁將軍。這兩人不在鎮上落腳。聽說,魔道六宗的人也曾露過面,但完全找不到他們的行蹤。嗯,只有蕩寇盟的人馬昨天夜裡進了湖區,其中有不少江南各家各派的頂樑柱,譬如『血龍』羅旗,他不但是蕩寇盟打狗隊的『十大惡狗』之首,也是戒律會的『伏魔金剛』之一,年青一代少林俗家弟子當中號稱第一;『狂刀』凌絕,閩北凌家的三大高手之一;『梨花』盧無雙,『金針』練月,『八手准提』范大海,這都是出身『絳宮』盧氏的暗器名家。

    還有武當下院——南京朝天宮的『鷹王』柳河南帶著一批人,九江玄水觀的『玄水五散人』一幹道士,蕪湖兩儀宮的當家人『烈陽』皇甫元,無錫『銅柱觀』的『十絕道』,這批人當中很有不少是位列『戒律會』中『真君』、『神將』一級的高手,所以需要特別關切,但這干人都是直接入湖,不在三河鎮停留,因此也就難以追尋他們的行蹤了。估計,蕩寇盟和武當派還不止來了這麼些人。」

    「蕩寇盟和武當想幹什麼,來這麼多人?」穆一寒這個『鬼月法王』也有點驚詫了。

    「幹什麼?還不是財寶動人心。」『晦明法王』哈辛幽幽冷笑,「表面上蕩寇盟和武當派都是為著正大光明的理由,為朝廷蕩平寇亂,匡扶正道,其實骨子裡還不是想在奪寶之事中分得一杯羹?也許,他們想獨吞也不一定。哼哼,他們蕩的什麼寇?也沒見他們與白衣軍在鐵血沙場上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廝拼。他們打著蕩寇盟的旗號,還不是眼紅『夜航船』那些要錢不要命的傢伙。呸,不就是夜航船倒換了點白衣軍搶掠的賊贓,賺了點白花銀子嘛。」

    「對了。江湖上面子比天大,人爭的不就是一口氣嘛。前陣子,平虜侯不是狠狠落了蕩寇盟和武當的顏面麼?怎麼著,他們蕩寇盟和武當,也得找回一點面子才甘心啊。不奇怪啊不奇怪——」

    一邊的『大力法王』費計插話說道。酒、色、財、氣四樣,不要說這紅塵中的凡人,光是載倒在這一個『氣』字之下的江湖異人,那也是多如牛毛,不足為奇,座中諸人對費計的話還是很有些認同的。

    「不過。堂堂武當大派,卻是莽撞了些。」光明使在魔教的地位也不比法王差多少,『七絕散人』仝九城並不完全贊同『大力法王』費計的看法,「雷門在朝在野的勢力,武當不可能不知道,難道他們以為杭州的雷公爺是完全不護犢子的聖人?就算雷懋肯這麼幹,司徒家、令狐家也絕不肯嘍。這還沒怎麼著呢,兩下裡怎麼就不惜刀兵相見了?先禮後兵的手段,武當派雖然做了,但看上去,很沒有誠意,完全是在敷衍天下人嘛,騙鬼都難騙過去啊!

    難道說武當已經覺得他們的勢力比雷門強大,可以直接拔刀亮劍與雷門理論是非不成?雖然武當也是朝廷敕封的道場,財勢廣大,在朝在野頗有人脈,武當宗門更是開支散葉,嫡系旁支的徒子徒孫遍及天下,而且武當還是戒律會的主要支柱之一,背後有著戒律會佛道兩門的高手撐腰,武當第一高手盧清風真人出身絳宮,又還是往任的戒律會十三峰之一,聲威赫赫。就算如此,雷門世家在朝在野的勢力怕也不是武當派可以直接對抗的吧?他們就沒有想過,通過雷門元老罷手言和?」

    「九城,」哈辛笑道,「你是有所不知了。本座估摸著,這事雖然是暗中有人竄掇、唆使、挑撥,卻大有可能是武當本山原本就有意而為,欲借此機會削弱雷氏在帝國的聲勢,並趁機擴大武當派的勢力。

    人世間一切謀略計策的根基,都是依據於敵我雙方的實力對比之上。雙方實力若是差距不大,還可憑著些謀略心計彌補些差距。若是雙方實力差距如同天壤之別,弱勢的一方怎麼抵抗,都是蚍蜉撼大樹,可笑不自量了。若然如此,武當縱有千般計謀,又將何用?

    雷門與武當的差距,原本就不是蚍蜉與大樹之間那樣巨大的差別,武當在朝堂之上的勢力自然要差些,不如雷門,但也多有奧援,不虞失手無措;在野,單是一位盧清風已可壓住陣腳,何況武當高手輩出,再用上些謀略,也能夠彌補一些差距。

    再則,雷門以及與雷門關涉的那些家族和門派,最近三十年間,一門心思致力於開拓海外,不知多少雷氏門中的強者、硬手,息隱於帝國,揚威於異域。雷門世家因為開拓海外,高手硬角秘密外調甚多,在帝國的實力下降很快,如今看似強橫,其實卻是個外強中乾捉襟見肘的空架子,至少在江南,他們的實力已經大大削弱了,這對武當而言,誠所謂,彼竭我盈之勢已成,焉能不動心哉?山中無老虎,也難怪武當等派都想要搶佔先機,急著填補和瓜分雷門世家因致力海外而形成的勢力空白。呵呵,要是等到雷家從海外騰出手來,武當又哪裡還有那麼好的機會去爭去搶?只是,武當內部對此也有很大分歧,難以步調一致的展開行動,將來怕是難求圓滿,就是功虧一簣也說不定准的。

    可惜啊,我明尊教久被狗皇帝殘害,實力戕伐甚巨,是絕沒有實力去爭那個面子的。這次也就是等著揀一點漁翁之利罷了。」

    座中之人,聽『晦明法王』哈辛這麼一番說辭,想著雷瑾最近這一番動作,竟是集中了好幾個家族和門派的好手,若是雷門世家如今真個實力強橫,又哪會如此不濟,出現如此這般的情形?明明就是那些夠水準的高手,雷門世家暫時沒有辦法抽調給雷瑾,只能從雷氏之外的幾個家族和門派中借調、拼湊了。眾人這時方才恍然,明白了帝國當下的消長之機,盈縮之勢。

    接下去,座中之人說的卻是些軼事傳聞和江湖趣事,有些其實就是街頭巷尾口耳相傳的小道消息,雖是難免荒唐,聽著卻也有幾分趣味。

    巢湖浩淼,水天相連,湖面上白帆點點,漁歌陣陣。

    正是清秋時節,天高氣爽,柔水凝碧,楊柳青蒲,果實纍纍,一派斑斕。

    船近姥山,湖水環繞之處,亭閣參差,翠島若浮,直是白銀盤裡一青螺。

    姥山是巢湖中最大最美的湖心島,與姥山遙遙相望的就是湖岸邊供奉著碧霞元君的中廟了。

    進入巢湖湖區已經好幾天了,雷瑾一行乘船潛行,查探了沿湖不少的漁村、沙洲、港汊、蘆葦蕩,並沒有得到半點的消息。雖然,秘諜追查的線索指向,最後都落到巢湖一帶,但巢湖水面廣大,湖岸港汊河道縱橫,環湖山巒起伏,湖在青山懷抱中。就算知道想找的人一定就在這巢湖的某個角落,但找到目標也是如同大海撈針一般,急不來的。

    清秋寒夜,盪舟湖上,月光倒映,波漪微微,燈光、湖光交相輝映,月影、雲影溶成一片。若是微風不生之時,流光接天,靜影沉碧,恍乎置身於廣寒世界,這等一色湖光萬頃秋的巢湖夜色,倒也著實令人流連不返。這幾日間,與其說是在巢湖一帶搜索敵蹤,還不如說是雷瑾帶著一干美妾俏婢在遊山玩水,他只是找到了一個很好的借口,可以堂而皇之的以搜索敵蹤為借口遊山玩水,當甩手大掌櫃而已——搜索敵蹤,研判敵情,盯梢跟蹤都自有一干手下去處置,雷瑾現在唯一可以做的事情就是等待,等待著獵物暴露行蹤,等待著動手的那一刻到來。

    漁船在漿聲帆影中緩緩前行,迎面湖光山色入眼來,天與水相通,舟行雲不窮,雷瑾半坐在船頭,卻是絲毫不懼湖風寒涼,轉頭遙望煙波浩淼之來處,再轉過頭去看越來越近姥山,他不由得信口吟道:「中流袖拂煙山青,葉下依稀似洞庭。湖水湖煙迷處所,九歌無意問湘靈。」

    「舉人老爺的詩,小女子不懂,」船上的船娘王氏在這時笑道,「不過,午飯卻是好了。有早上才打上來的三汊河河蟹,陳村的魚人送到船上,還不到一個時辰,也很鮮嘍。」

    「那卻是小生有口福了。多謝王家大姐有心了啊。」雷瑾一笑而起,入艙而去。

    雷瑾現在的身份便是來自南京的富豪,中過舉人,無意功名,因此常常帶著家眷暢遊天下。

    船家是早安排下的,並不是普通漁船,船娘平素幾乎不靠打漁過活,巢湖一帶尚沒被兵火禍殃,遊湖或者應酬的商賈、文人、官吏還是很不少,因此船娘們的賣笑生涯比蘇杭等地或者不如,卻也還能維持,並不靠漁獲水產養活,況且船娘也是秘諜部所招募的線人,船娘雖不清楚雷瑾的身份,卻也不會亂說洩秘。

    船娘整治烹調的船菜便只佔著一個『鮮』字而已,幸得「巢湖三珍」中銀魚、白米蝦、螃蟹都是湖鮮珍味,而梅鱭、鯉、鯽、鯰、青、鰱、鳙、鳊、刀鱭等魚獲湖鮮也應有盡有,儘夠烹煮而食了,美食之味,若能將『鮮』做到極致,便也足夠令人大快朵頤了,光是鮮活的螃蟹和淳厚的燒酒,這幾日就讓雷瑾一干**害了不知多少。

    船娘話說未了,船艙裡酒菜已是擺佈停當,菜果案鮮如泰州鴨蛋,油煠燒骨,干蒸劈曬雞之類,正菜便是一甌兒銀魚,一大盤水晶膀蹄,一碗兒白煠豬肉,一碟兒白米蝦,最後青花細瓷盤盛上蒸的糟鰣魚,另還有清蒸的肥大湖蟹和三汊河河蟹。如此魚蟹美味,再配上本地釀造的燒酒,也算做到極致了。漁船上自然沒有太好的條件,所以這些酒菜便是船上能夠烹調出來的最好下飯酒菜了。

    一干隨行扈從則另有紅燒梅鱭、刀鱭、湖鯉、豬牛等安排下飯,不消多說。

    服侍左右的,除了船娘,一個便是凝霜,此次雷瑾東下江南,她也有隨行;另外一個卻是南騰空,這位神女宮的前宮主,因為是俘虜,現在卻是奴婢的身份,比之凝霜還有不如,服侍雷瑾也是應分職事。

    正吃飯,守在船尾警戒的倪淨淵也悄然進來艙裡,遞給雷瑾一封密柬,卻是剛剛送達的飛鴿傳書。

    「爺,家裡寄了信來。」

    倪淨淵手裡的便是一支紅色火漆封口的『陰書』信管,明顯是加急的傳書,甚至都沒有經過鴿房的翻譯就直接轉送到雷瑾手裡,這無疑表明事態緊急,也就難怪倪淨淵急忙的送進艙來了。

    雷瑾接到手裡一看,火漆上的印章顯示這支信管是從西北長史府發出的十萬火急快件。

    隨便找了個借口將船娘支了出去,雷瑾這才挑開火漆,拆開信管,倒出內藏的陰書密柬看了看。『陰書』的內容卻很簡略,雷瑾略看一眼,便若無其事的將信管封了起來,淡淡說道:「西北騷亂。已經有五個府以及十五個縣的府衙、縣衙、監獄和十個守備軍團駐軍營房遭到暴民圍困。十七個縣因為各種原因暴發村寨械鬥,還有幾個縣出現了工商叫歇,商舖都關門停業了。」

    「什麼?」倪淨淵驚訝的同時也暗自慶幸,她沒有想到自己拿進船艙的急件居然是這麼重要的秘報,還好沒有自作主張壓在手裡,不致耽擱時間。

    見船艙中幾個女人,臉上都露出凝重的表情,雷瑾笑道:「不過是些騷亂而已,不須擔心。爺自有安排,呵呵……」

    說話間,雷瑾一把摟過凝霜,手探上那胸前的挺拔突起,小小地揉了一把。

    凝霜小丫頭扭捏了兩下,卻很快癱軟在了雷瑾懷裡,臉上泛起一片暈紅——卻也不是因為艙內還有其他女子而害羞的緣故,反是有些春情湧動的意味——這小丫頭卻是已然被雷瑾諸般邪惡手段調教得有些食髓知味,越發禁不住他的逗弄了。

    被雷瑾這一打岔,船艙中的凝重緊張氣氛慢慢煙消雲散,卻也不再那麼的輕鬆了,雖然每個人臉上都露出迷人的笑容——雷瑾雖然「好整以暇」,嘴上說得輕鬆,她們卻也知事關重大,又豈能無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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