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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卷 第三章 戰爭已經開始,但是沒有硝煙 文 / 金龍魚

    第三章戰爭已經開始,但是沒有硝煙

    車在路上,人在車上。

    雷瑾鬆鬆的披了灰鼠大氅,歪坐著倚在軟緞子靠墊上,一臉的閒適。

    車廂裡有暖爐,舒適得緊,馬車輕快平穩,馭手駕馭的手段也是沒話說,絕對的高明,如果還不滿意,那簡直就是對中土御術的褻瀆。

    然而,雷瑾內心並不平靜。

    在年前,平虜堡有一場接一場的祭祀和宴會需要雷瑾去主持,而雷瑾知道,這些禮儀,其中至少八成不可以代以替身出席。

    如果他這樣做,一旦替身的秘密不慎洩露出去,他平虜侯的威信必將掃地,這種可能的危險後果,是雷瑾不願意承擔的。

    這些繁縟禮儀,還不是雷瑾所在意的事情,他真正在意的是,他或者說西北幕府正在或將要面臨的一場戰爭的勝負,一場沒有硝煙,卻可能傾國傾城,可能讓西北最近幾年所有積累的府庫財富輸得精光的戰爭。

    雷瑾已經收到風,感受到威脅的臨近。

    西北秘諜探聽搜集各種各樣的消息,當這些消息匯總起來作為諜報,直接送達內記室以後,自然也為雷瑾所知。其中一些逐漸積累起來的行息,一點點展現出相互關聯的脈絡,揭示出可怕的前景,而綠痕、紫綃的判斷,長史府屬官,軍府幕僚以及間諜學院、斥候學院的連番推演結果,更是令雷瑾有毛骨悚然的感覺。

    帝國東南的大姓豪族,還有海天盟,針對在呂宋麻尼剌的日斯班尼亞人,很久之前就籌劃和擬定了一個秘密的打擊計劃,這個計劃的存在,目前也已經被雷瑾打探到了一點風聲,雖然他還不知道其中詳細的細節、步驟,但有這麼個計劃是無疑的了。

    最近,雷瑾從他在東南等地的人脈那裡,瞭解到東南大姓豪族一些看上去似乎孤立而不相關聯的動向,這種種的跡象匯總起來,卻指向了雷瑾不願意看到的動向——那個打擊日斯班尼亞人的機密計劃,似乎因為衝突的升級,有了提前實施的跡象,這比雷瑾原來預想中的時間要快了許多,這引起了雷瑾的緊張。

    而遼東鎮,武寧侯方面的種種跡象,也表明,遼東針對倭國的襲擾戰事也在緊鑼密鼓的加速準備之中。

    對於銀錢流通,西北幕府的幕僚們在建立銀錢總署和官民聯合儲備金庫的過程中,進行了深入的會商、探討和研究,相當詳細地梳理總結了中土帝國自古以來與銀錢幣制有關的成敗經驗和論述,這一過程在鍛煉出了一批通曉銀錢流通和錢莊銀錢往來事務的官吏,並且與帝國五大錢莊有了更進一步的合作。

    因此,西北幕府內部的官吏,已經有一些人隱隱意識到巨大的風險正在逼近。

    這兩個方向的對外打擊行動,目前而言,並不符合西北的長遠利益,同時也不符合中土帝國各方勢力的長遠利益。

    中土帝國的銀子,目前經麻尼剌輸入的日斯班尼亞『雙柱銀錢』佔了很大的量,還有一條就是從倭國輸入白銀和銅。中土帝國產銀又少,銀錢嚴重依賴海外輸入,且朝廷無法控制銀錢流通。

    在中土帝國未曾有所準備之前,若貿然對麻尼剌以及倭國發動攻擊,貿易通商內輸銀元之路必然斷絕。

    倭國是中土帝國的重要白銀來源之一,而長期經麻尼剌輸入中土帝國的銀元來源,就更為重要。帝國農牧工商皆仰賴於銀錢的充足,若是因戰事而被突然掐斷銀路,後果只有一個,引爆中土大地的通貨緊縮,以絲綢、瓷器和茶葉等物產換取白銀之商路突然斷絕,其後果必然誘發銀貴物賤,導致白銀大量窖藏,工商恐慌,百業蕭條,這將是中土一場前所未有的危機。

    天災、**、內亂、外敵,已經將中土帝國折騰得夠戧,若是再加上這麼一出通貨危機,帝國形勢將更為衰敗,所有的曾經繁華都可能化作雲煙塵埃,最終乃至湮滅不存。

    現下對雷瑾而言,可以選擇的道路並不多,一是盡量搶時間做足己方的充分準備,再一個就是阻止,至少是能夠拖延相關方面推遲他們的打擊計劃,一段時間的緩衝,對西北是絕對必要的。

    然而,他能阻止帝國那麼多大姓家族對麻尼剌採取行動的計劃嗎?他能延緩雷頊可能對倭國的襲擾行動嗎?

    然而謀士幕僚們的建言,所推測的危機,僅僅還是紙面上的推論,雷瑾自己很清楚,僅僅憑推論而出的結論,想憑這個延緩幾乎是箭在弦上的行動,那是很難的事情!

    雷瑾還得好好與心腹們商議商議,爭取想出辦法應付這個危機。

    「平虜侯回到了平虜堡。」

    從平虜堡參加完一個小型宴會的雷愚樵,一回到自己的臨時駐地,就在一卷簿冊上記下一些對他而言很重要的、值得記錄的事情,不過那上面有很多怪異符號,也只有他本人才知道記錄的是什麼東西,相信這本簿冊就是落到別人手裡,也難以識別。

    雷愚樵拈起狼毫,落筆如刀,一行塗鴉怪字記下了他看到的秘密。

    「平虜堡最近連番舉辦小型宴會,其目的應該是為了更好的拉攏這些下層的菁華。據聞,侯爺曾親自指示手下人,列出名單,與其中部分人單獨交談。

    但只是為了安撫和拉攏嗎?或者還有別的用意?也許,侯爺是想在不經意間,從這些人的口中,知道些什麼?

    許多商賈,還有說客,他們雖然財力有限,但是也用少量的捐款增加了他們接觸侯爺以及西北高官的機會。

    侯爺舉行的小型宴會,與會的商賈和說客,都需要交納一百兩到二百兩的入門包,為了接近侯爺,商賈和說客們還是樂於花錢參與這種宴會的。商賈和說客們,基本上把這種捐款看作是一種保證,它能保證在他們需要去求見侯爺或者其他高官時,見到的絕不僅僅是門房。

    那麼那些與侯爺單獨交談的人,是不是值得結交呢?對將來的生意經營是不是有所助益呢?這些人將在侯爺的棋盤裡佔據一個什麼樣的位置呢?」

    雷愚樵一個一個,不厭其煩地記錄著他在宴會上見過的每一位高官、商賈的特徵,他對每一個人的觀感、判斷甚至是直覺,還有那些能夠列入單獨交談名單的士兵、小吏、鄉紳、民爵士,每一個人,他都要推敲再三,將各種關係梳理清楚並作記錄。

    雷愚樵生意能做到現在這樣,並不只是因為他雷氏族人的關係,他真正可以依賴的其實是他體察入微的過人眼光,但這些並不是憑空而來,這背後凝聚許多不為人知的努力和心血,努力的耕耘,所以才有今日之收穫,雖然他表面上顯得有些浮躁虛榮,然而那些只是他的偽裝。

    狼毫筆停了下來,雷愚樵忽然心中一動,侯爺的氣色似乎隱隱有些不對,好似有什麼難解之事縈繞在心,心懷不舒的感覺。

    以侯爺之尊,還有什麼,是他不可以解決的呢?

    雷愚樵皺起了眉頭,這是個大問題啊,到底是因為什麼事情呢?

    他自然不知道,有些密而不宣的事情,甚至可能危害到他這麼些年費盡心血而積累下來的財富。

    就在雷愚樵滿懷疑惑地猜測著什麼的時候,平虜堡『北書房』中,西北幕府的一干重要人物都面沉似水,緊張的討論著。

    內記室,綠痕、紫綃雖然都有孕在身,仍然挺著個大肚子出席了這個重要的內部茶會,內記室執掌機要、諜報和監督僚屬糾察不法的大權,遇大事必得參與。

    長史府除了兩大長史齊至,還有十位參政幕僚與會,戶曹、刑法曹、稅課提舉司、度支司、倉儲司、庫務司、糧料署等官署,各掌實權的正印堂官們都罕見的會聚一堂。

    審理院都判官楊羅,秘諜總部總提調馬錦,官民聯合儲備金庫總事雷坤文、孫周,雷瑾私人的營商總理徐揚和雷坤元兩位也在座。

    徐揚和雷坤元雖然並非正式官身,卻是雷瑾事實上的心腹幕僚之一,西北最大的銀莊『元亨利貞銀莊』自組建以來,參與了西北幕府近期諸多的重大謀劃和行動,從承種關中、延綏、四川、雲南大片官方耕地,到全面而廣泛地參與開礦、鑄造、冶煉、煮鹽、紡織、陶瓷、販運、畜牧、互市貿易、修路築城、營建和經營水利等諸般工商之業,再到參與銀錢總署的籌建和官民聯合儲備金庫的運作,最近的塞外秋獵開拓,除了沒有直接介入販奴貿易,其巨大而深遠的影響力已是不容任何人忽視,無論是西北,還是塞外,又或者是中土帝國。

    對於官民聯合儲備金庫和元亨利貞大銀莊,暫時身兼銀錢總署大總事的劉衛辰和蒙遜,以及稅課提舉司、度支司、倉儲司等衙署的正印堂官都是有體會的,這徵收上來的各種稅課,發放下去的俸祿、糧餉,下撥的賑濟、水利、醫政、郵驛等專項帳目銀兩,從西北幕府轉移給下屬各府縣的公務錢糧,各府縣自征自收的公庫留用錢糧,諸般銀錢上有關的軍政事情,現在都是由銀號、錢莊經手轉帳,而糧食草料的徵收、轉運、儲藏、發放又何嘗不與銀莊掛鉤?車馬行可不就得看銀莊、錢莊的臉色嗎?河西一帶的『河西會』、關中的『白馬盟』可是全憑仗了從錢莊借貸的銀子,才挨過最艱難的時期,『麻城約』現在也有錢莊、當鋪的銀股。如今的西北幕府,如果缺了銀莊、錢莊,必定是周轉不靈,許多政務、軍務都是有心無力,難辦了。

    這些整日裡與錢糧打交道的人,只需有人點破關鍵一點,其他無不豁然而通,並不需要詳盡地說明情況。因此,已大致了然銀路斷絕後果的一眾僚屬,對於海外銀路斷絕而導致銀貴物賤的後果自然是越想越深入,越想越沉重,越想越焦慮,雷瑾已經想到的和沒有想到的後果,他們都想到了。

    這個小型茶會,也因此並沒有間諜學院、斥候學院那些諜報分析的行家列席,他們的論述已經全部形成了詳盡的文案,擺在眾人的面前,所有的文牘都在說明一個事實——通貨危機是如此的迫近,必須要採取應急的措施,以免殃及池魚。

    茶會,本來是文官幕僚們喜愛的形式,尤其是平虜侯舉辦的私人茶會,不用他們掏腰包出錢,卻可以享用到最好的茶和最精美開口的點心。

    然而,此時此刻,再沒有人還有瀹茗共話的雅興,上品普洱茶喝到他們的口中不知其味,而那些可口香甜的糕點果餅他們也視而不見,爭論、辯駁、探討、商榷……

    一條條措施被提出來,又一條條被否定推倒,一點點的推演著各種可能……

    「侯爺,卑職以為,我西北應該動用一切可資動用的人脈,對相關各方,有針對性地說服、勸解,務求延緩對海外的打擊行動。」……

    「侯爺,卑職愚見,值此危急之際,京師內廷、南都的顧伯爵、領五軍營和河南民軍的宣武公喬行簡、湖廣的劉國能等都應去信以謀共進退之計。……」

    「侯爺,……與五大錢莊合作……」

    「不然,卑職以為,不可多方活動。好鋼用在刀刃上,那些不相干的人,就算好心提醒他們,也未必領情,又何必呢?應該緊緊抓住與斷絕銀路相關的各方交涉……」

    「……還是應該在我們西北自己的充分準備上著眼,……」

    「……官民聯合儲備金庫應該加大庫藏金銀的儲備速度,量要進一步加大;各地金銀銅礦要全部收上來,采量要加大,並且一律由西北幕府儲備;大額的金庫兌換券要加快印製;盡快禁止金錠銀兩在市面流通,以後只准形制重量成色劃一的官方金銀幣在市面上流通;各大錢莊、銀號、當鋪要著力催促,他們發行的銀票、錢票不但要限期劃一形制,而且要限期足額交納儲備金銀,逾期者從重處罰,直至抄沒查封全部財產;銀鈔的準備金和發行,還需要加快,爭取在開春以後發行使用;……」

    「……此言差矣,金銀銅礦無論大小,全收了上來,這還不鬧成民變?萬萬不可!卑職以為,已經是私人所有的金銀銅礦,只需要與礦主訂立一紙包買契約,並勒令礦主不得向其他人出售金銀銅塊即可。……」

    「……銀錢總署和官民聯合儲備金庫的協作……」

    「……鑄幣發鈔,銀錢總署得切實管起來……」

    「……只需要規定徵收稅課,支付俸祿糧餉,一律使用可兌換的銀鈔,市面上很快便能流通起來。只是偽造……」

    「稅務巡檢、度支司監察、銀錢總署巡查加緊打擊……」

    「若是銀路斷絕,銀貴而物賤,除了金銀,我們可以適當出手儲備一些有用的糧貨物資。如果可以,不妨賤買一些糧食入貨……」

    一邊聽著幕僚們爭論,雷瑾一邊思忖:眼下得寫幾封信,派些個特使,去江南做說客、打前站才行。這事情,如果真到了那一步,少不得還得親自出馬。

    嗯,朱粉樓也許可以用得上。唔,那個探子官橫波如果使用恰當,未始不是一著絕妙的暗棋,只是怎麼用她,得下點工夫,利用她的渠道,洩露一些消息,這可信度也許比我親自出馬還好,他們不是比較相信自己人嗎?那就讓他們從自己人手裡得到那些『機密』好了。

    一番爭論,在座者達成了一些共識,應付銀路可能斷絕的危機,著眼點應該在西北自身的充分準備上,並且認為,打擊呂宋和倭國的必要準備,若不出意外,也至少要半年,到明年中,也就是甘露二年的七月或者八月才可能全部完結。若是有其他意外,也許還不止這點時間。就帝國目前態勢而言,對呂宋、倭國的打擊不會早於這個時間,西北仍然有相當時間可資遊說、斡旋。

    對內,西北從現在開始,必須推動庫藏金銀銅和其他重要物資的加速儲備,金、銀、銅礦必須加大開採以充實府庫,金庫兌換券和可以兌換成紋銀的『西北鈔票』應盡早發行流通,並逐漸過渡到不可兌換……

    對外,對各方強豪勢力的必要說服還是必要的,也許阻止對呂宋和倭國的打擊並無必要,但延緩和推遲打擊的到來,是符合西北目前的需要,在相應的準備充分之前,能延緩一天也是好的。為此,雷瑾將向若干重要人物派出特使,寄去他的親筆信件說明,他甚至對臣僚們許諾,如果有必要,他不惜親自去一趟江南,以求盡量說服各方,包括各大姓世家,包括雷門世家元老院和執事堂的家族尊長。

    雖然是已經達成了一些共識,但是按下葫蘆浮起瓢,幕僚們在商議另外一件政務時,又起了爭端。

    本來,朝廷在太祖年間,一應財賦帳籍、錢谷出納的勾考稽核事宜,各官府及倉儲出納帳籍、及貪污、挪用官物事項的糾察,是由隸屬於刑部的比部司掌理。太祖之後,對簿記帳冊上的審查稽核之權,轉由都察院、六科給事中兼著,不過是巡視倉庫、查算錢糧等事,都察院的御使自然是監察審計全國官吏和衙署,六科給事中則對應吏、戶、禮、兵、刑、工六部對口監察審計。

    雷瑾當初的官署設置多有模仿朝廷官制,但也不敢如何公然照設,比如都察院的監督審計大權,就沒有設置專門的類似都察院官署,後來的監察院其實只是個權力很小的花瓶官署,雖然也能監督和質詢,但真正的權力並不掌握在監察院手中。

    當初,西北幕府開府之際,相關的錢糧收支勾問審計,這方面事宜概由兩大長史和內記室的官吏分別兼任,依據中土的千古名相管仲提出的「明法審數」原則,勾考稽核衙門官署的經費支出、各級官史的薪俸祿廩給受、稅課財收,對簿記帳冊進行審核監督。

    舉凡各地衙門官署送呈簿記,諸如衙署經費、薪俸祿廩、倉庫出納、工程營建、勳賞賜與、軍資器仗等支出;各項賦斂稅課收入,以及竟投撲買、贓贖銀錢、徒役和逃亡罪犯的入官財物發賣等項收入;公庫出納,包括倉儲糧谷財物的支納給受、豐年議價和糴穀物的出入和儲藏,所有收支簿記出入帳冊都在長史、內記室的雙重審查稽核之列。

    後來,隨著需要,這些權力又多次調整,先是依於度支司,後並在刑法曹,後來又將其中大半權力重新轉入內記室,這也造成了一些軍政事務上的混亂。

    隨著形勢的變化,這麼一個監督稽核錢谷出入的肥差大權,卻沒有專門的衙門官署掌理的局面,已經完全不能適應形勢發展的需要。西北、西南的土地是如此廣大,不設專門官署來掌理此項大權,明顯是行不通了。而且,在面臨通貨緊縮危機迫近的關頭,如果沒有一個得力的衙門出面掌握,根本不能達到雷瑾和一干幕僚的期望。

    但是,問題出來了,這新的官署,是並在哪裡好?

    並在度支司?度支司倒是想,問題是倉儲司、庫務司、糧料署豈肯答應?

    併入刑法曹?問題是,雷瑾有打算讓刑法曹再度掌管監督財政的權力嗎?而且從內記室切割權力,這話幕僚們也不太好說。

    這種權力和職掌的重新組合,哪裡有那麼容易?在幕僚們的下意識當中,如果自己爭不到,那也盡量別讓他人輕鬆得到,這就有衝突和爭端了。

    倒是內記室沒有多少意見,綠痕、紫綃的態度也明確,這麼一項與錢谷出入打交道,得罪人的事情,內記室不要也罷了。再說,又是有孕在身,再沒有那麼多的精力,還不如將這項權力和職掌全部從內記室轉出,落得一個輕鬆。

    如此一來,這項權力那就主要看是落在長史府的哪一個衙署了,他們也都清楚,內記室不可能完全與監督審計財政的權力脫鉤,只要內記室一天還執掌著督責糾彈官吏的監察權力,就不可能完全與這項財政審計的權力無干。但即便如此,也還是值得幕僚們一爭。

    幕僚們在經過一番爭論之後,未得結果,轉而又重新傾向於在長史府單列一個衙署,專門執掌對簿記帳冊錢谷出入的稽核審查,這也算是妥協吧。

    「楊大人,你怎麼看?」

    楊羅近年比較韜光養晦,在審理院任上倒是踏實幹了些事情,卻不張揚,保持一貫的低調。但也有人說他心太大,所謀者不在小,落在楊羅身上的這話,可不是誇獎人的好話,楊羅因此越發的低調。

    不過,雷瑾也是故意將他冷一冷,卻算不得將他投閒置散,畢竟審理院不像帝國朝廷的大理寺那樣掣肘牽扯太多,審理院這也是個有實權的衙門,可不僅僅只有案件覆核之權。審理院對刑法曹和提刑按察行署主辦的案件,可以糾彈和駁回,又可對不涉及刑律的較大訟案單獨進行糾問和審判(爭罪曰刑,爭財曰訟),審理院及其下轄的審理行署的權力又怎麼會少?

    楊羅對同僚的追問,並不急於回應,而是笑道:「就看侯爺的意思了。下官傾向於目前在長史府之下,新設一個衙門。不過,將來最好是將此衙門單列,這樣可以審計稽核長史府、軍府、審理院、監察院等所有衙署的錢糧出入。」

    「楊大人此言有理。」雷瑾接口說道,「就這麼定了。長史府下設新的衙署『審計司』,待以後時機成熟了,再從長史府單獨分出來就是了。」

    劉衛辰點點頭,道:「如此也好。」

    他明白,為了應付這場可能的危機,雷瑾甚至有可能要親自去江南一行,有關的衙署變動應盡早確定,爭論越少越好。

    於是,新設立的審計司衙門就此定案,人員的抽調,文牘的移交,也不用多說。

    「好了。」雷瑾微微一笑:「兵來將擋,水來土淹,我們還有時間。

    多餘的話不說了,接下來,我們得遴選一些特使。

    這些特使,首先要年輕,身強力壯,否則經不起長途跋涉,舟車勞頓;

    第二,要具備相當武技,這兵荒馬亂,如果連自保都不行,出門在外,豈不要壞事?

    這第三,要口齒清楚,心性機靈,為人沉著冷靜;

    第四,要長相不俗,應對有禮有節。

    第五,最好是已經結婚生子,沒有後顧之憂。

    第六,當然還要身家清白,要可靠。

    諸位大人,家裡面符合這個條件的子侄輩,大可以內舉不避親,外舉不避仇,都可舉薦給本侯。這一遭若是辦事得力,相關人等,自有厚賞,本侯絕不食言。」

    在座之人,自然知道雷瑾這話的力度,已經很是賣了他們一個人情。

    如果他們的家族裡有人因此事得到厚賞,自是門楣有光。最重要的是,這是力量消長之機,絕好的機會,提攜自己的親戚朋友不過是舉手之勞,卻有若干名利好處,豈有不喜之理?

    他們也知道,必須舉薦符合條件的人。

    侯爺此舉何嘗不是在考驗他們呢?聰明人可不願意做笨事。

    一時間,在座的幕僚都在默默思忖自己的親戚朋友中是否有合乎特使要求的人。

    雷瑾微笑,悠然端起茶杯啜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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