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逃亡的烏鴉
身處鬧市,我心彷徨。
憂從中來,食不甘味。
身在酒樓之上的高陽,手裡捏著小酒盅不言不動已經有好一會兒。
桌子上的下酒小菜,一盤片得極薄的熟牛肉、鹵肥腸、燻肉三樣兒攢盤,一碟子炒得焦香的椒鹽蠶豆,一盤烤得外焦裡嫩香味撲鼻的海魚,雖然是高陽最愛的幾樣,但他完全沒有了一貫的閒適,沒有了品嚐美酒佳餚的雅興,只顧想著心裡的事情兒。
經世學社的兩員大將,一貫氣傲天蒼雄心萬丈的盧齡和林之洋,兩人背後的家族——盧家和林家都是泉州商貿大族,雖然比不上帝國大家族風氏家族的財勢實力,但在泉州本地也是響噹噹的縉紳大族。盧齡、林之洋兩人,本來滿腦門子經世致用,經濟天下的心思,未曾想此次馳援福州,守城一役卻是灰頭土臉,非但不能建功立業,反而敗逃回鄉,心中大是不甘。
敗還途中,還在船上,盧齡、林之洋倆人就在商量,方今天下,大亂之世,不愁沒有英雄用武之地,兩人有意重整旗鼓,大幹一場,但在這之前,需要增廣見聞,增加實力。
盧齡、林之洋提議前往嶺南一帶遊學,掌握更多的西洋兵家奧秘,不過,他倆想拉上高陽一起前往嶺南的媽閣。
高陽知道,因為福州一役的潰敗,經世學社的同仁們都沒能建立功業,但白衣軍攻城爆破、掀天揭地的恐怖景象,大大刺激了盧齡、林之洋等人,這是盧、林兩位同仁社友欲往嶺南遊學的直接誘因,但這並非是盧、林兩人一時的頭腦發熱。
盧、林兩家子弟中,有不少也是亦商亦匪的傢伙,經常往來南洋、日本、呂宋等地貿易,獲利豐厚。兩人平常就知道一些嶺南和南洋等地的情形。
加上兩人又是實學一派儒生的關係,盧齡、林之洋平素即與西儒交往頗多,因此對嶺南地面的情形相對熟悉,亦知嶺南香山縣的媽閣港是西洋波圖加人聚居的地方,當地波圖加人與帝國簽訂有借地協約,借住香山縣媽閣地面,每年須向香山縣繳納地租500兩白銀。
波圖加人在那裡成立有『市政議會』,媽閣的市政議會每三年改選一次,市政議會長官則被帝國朝廷授予「夷目」一職,作為管理媽閣港波圖加人的帝國官吏。
對於波圖加人的火炮鑄造,對於西洋的機械,對於西洋的天文曆法,對於西洋傳教士匯聚的媽閣,盧齡、林之洋一直有著一份不切實際的狂熱和渴望,想盡情發掘其中的奧秘。
當然,高陽在經世學社的這兩位社友同仁,也都是儒生中的佼佼者,不是愚昧保守之輩,他們從『西儒』(傳教士)身上看到了不少中土上國不如西洋的地方,一心只想著如何掌握的長處和優勢,令西洋之術盡為中土所用,倒沒有想過排斥和拒絕西洋事物,盧、林兩人本就動過前往嶺南的念頭,只是因為其他原因而沒有成行而已。這一次,卻是白衣軍的攻城,刺激了盧齡、林之洋兩人原本就有的念頭,變成了再也無法遏止的衝動。
想想福州當日情形,也無怪盧、林兩人執念甚篤了。
白衣軍四面圍城時,穴穿地道,四面攻城,屢屢欲將地道掘至城牆之下,灌以火藥,爆破城牆。只是福州防守嚴密,城牆高大堅厚,城內守軍十餘萬。白衣軍數次強攻,均被守軍擊退。
但白衣軍鍥而不捨,終究在圍攻福州一個多月之後,突然在攻城中引爆一處地底火藥,崩塌城牆,攻入福州。
城破那日,城牆炸裂,聲如雷霆,直如掀天揭地一般,怎不動人心魄?也無怪盧、林兩人要去嶺南師從西儒,學習西洋兵家術巧的奧秘。
敗還泉州之後,因為到福州馳援作戰的鄉兵勇卒,死傷不少,這如何撫恤補償,如何安家下葬等,卻是很繁重煩人的事情,再加上擔心白衣軍可能進攻泉州,還必需商量和準備家族的遷徙逃亡,事務繁重,盧齡、林之洋實在太忙,只得將這個念頭暫時擱置,初步打算是等這些善後事宜有個頭緒之後,再與高陽促膝深談。
至於高陽,本質上是學問家,對於瑣碎事務並不熱心,所以他在起初幫了一把手之後,也就每日在這酒樓之上借酒沉醉,以麻痺彷徨的心靈。
高陽,在帝國亂世來臨之際,還未規劃好自己未來的走向。
恍恍惚惚之中,高陽卻不意間聽到了一些怪異的談話。
俗話說,隔牆有耳,還真是不假。這酒樓的二樓,有著多間分隔開來的雅間,板壁其實都是木質,天長日久,未免維隙較多,隔鄰交談的聲音稍稍大一點,就能約略聽到一些話語。
「……青銅王……」
「夜航船……」
「蕩寇盟……走狗……斬草除根……打狗隊」
「……南都教難……」
「……耶酥……基督……」
高陽雖然隱隱約約聽到了這些,卻也甚是迷惑,不知道青銅王、夜航船、蕩寇盟是什麼東西,但『南都教難』卻是令他心中一凜。
所謂『教難』,高陽知道那是基督教會與帝國儒生的分歧和衝突異常激烈之時,地方上的儒生們利用其勢力針對一些受過洗的教友進行迫害和壓制,衝突甚至可能演變成流血事件。但目前而言,在帝國各地,有基督教會流傳的地方,難免都會有些衝突,但演變成流血事變的話,就稱為『教難』。
其實這是難免的,任何一個外來的教門組織,在初期傳教時,都可能引發衝突,甚至是流血。因為這改變了某地舊有的利益格局,作為舊有格局中的既得利益群體,當覺得自己利益受到損害時,肯定會不滿,甚至實施反擊,而有反擊就會有還擊,利益的衝突是不可避免的會最終出現流血事變,乃至付出若干生命的代價。在帝國歷史上,儒佛道衝突,乃至釀成『滅佛』、『抑佛』等事件,並不鮮見。外來的教門組織,不做相應的改變,以適應當地的風土民情,就只能成為邪教和野狐禪,受到本土既得利益群體的凌厲打壓。
基督教會與儒生們的衝突,目前來說,總體上還相對溫和,因為基督教會的傳教士們在中土帝國舉步維艱,暫時還處於夾著尾巴做人的層次,雖然在帝國也有些地方爆發了教難,但還不算過於廣泛和激烈。
高陽畢竟不同於普通的帝國人,他是很清楚基督教會的霸道秉性,基本上佛、道教門能夠包容諸神諸佛,算是比較溫和而鬆散的教門組織,就這樣也都衝突不斷;而像基督、清真等教派,都是主張信仰唯一的神,怎容得下其他教派的神與上帝或者真主平起平坐?衝突難免。
南都教難?難道南都的儒生們與基督教會之間,又出現了大的衝突?看來得去問問盧齡和林之洋,他們家族也許會知道多一點。
高陽暗自忖思,這時隔鄰的交談已經轉向了其他的方面,高陽收回思緒,想著盧、林兩人的提議,對要不要去嶺南舉棋不定。
事實上,高陽並不知道,作為對白衣軍南下江南的回應,各方勢力的廝殺已經大大的激化了,江南大地幽幽的滲透著一絲絲的血腥氣味。
翻越叢山,進入西江,『烏鴉』已經感覺到體力的巨大消耗,需要停下來補充大量肉食,才能彌補他在逃亡途中的損耗。
作為『夜航船』二十八宿這一分支的倖存者之一,他必須不停的逃亡,至少在甩掉銜尾追擊的蕩寇盟打狗隊之前,不可能停下腳步。
由於內奸的存在,『夜航船』『二十八宿』分支最近遭到了沉重的打擊,被江南二十多個大小江湖門派和幾十個家族聯合起來的『蕩寇盟』來了個犁穴掃庭,作為首領人物的二十八宿死傷纍纍,幾乎連根拔起。烏鴉只知道,除了他以外,應該還有幾個星宿機警的逃出了蕩寇盟的羅網,但具體是誰就非他所知了。
誰讓夜航船做了白衣軍這樁叛逆的買賣?富貴險中求,遭難莫怨人,烏鴉現在只想著從蕩寇盟的手心裡逃出去。
不知道蕩寇盟從哪裡得來的消息,指夜航船與隱跡匿蹤不出好幾年的青銅王有牽扯,是青銅王門下的走狗之一,因此他們的追擊隊伍號稱『打狗隊』,戮力的打擊一切與白衣軍有關的諜探、眼線,尤其是青銅王的走狗,在打狗隊的追殺名單上是列入最優先打擊的目標之一。
烏鴉幼時家貧,沒吃著什麼好東西,平生唯一的癖好,就是想著法子吃,變著法子吃。這一路逃亡,從福建橫穿數百里山林,雖然屢屢被打狗隊追及,烏鴉仍然改不了從小貪吃的毛病,逃亡路上,幾次都是因吃壞事,被打狗隊追上來。若非,烏鴉的逃亡手段相當高明,早就死在打狗隊的刀劍之下了,然而烏鴉仍然是不改其貪吃本性。
這一路上,舉凡魚、蝦、黃鱔、蝤蠐、兔子等等,烏鴉那是逮上什麼就是一頓燒烤猛吞,似乎吃飽喝足,遠比生命重要,再說烏鴉的手藝還真不錯,一般的廚師在這上面怎麼也比不過烏鴉二三十年烤東西吃的豐富經驗,什麼生熟葷素,都可以一烤了之。如果時間充裕,他大概會用竹釬穿了燒烤物,架在火上烤,一邊烤一邊轉動,他手上還要拿著刷子,蘸上醬、醋、鹽、五香粉、白酒等調料,邊烤邊刷,務求將食物烤透,將佐料的味道烤進食物內層,這才罷休。
烏鴉在這次逃亡途中,混不顧食物的香味引來某些猛獸,更不怕引來追殺他的打狗隊中人,總是想盡辦法利用逃亡間隙烤東西吃,全然沒有被追殺者淒惶不安的自覺,這種種情形將銜尾追擊的打狗隊氣得半死,因此對他的追殺也特別激烈,誰見過這麼悠閒的逃亡者?那不是**裸的挑釁嘛?想不讓追殺者們生氣都難啊。
其實除死無大難,烏鴉早就豁了出去,就算死,他也得是個飽死鬼,何況他的吸引牽制,能夠令夜航船其他的兄弟多一分生的希望,也算對得起夜航船長久以來對他的提攜和關照。
在確認蕩寇盟打狗隊一天半天之內難以追上來,足夠他弄吃弄喝小睡一覺了,想到這裡,烏鴉忽覺饞焰難耐,應該去打些野味了。
山谷中,猶存餘燼的火堆旁,圍著一堆穿著各異,手提刀劍弓弩標槍籐牌的武士,其中還有幾個出家人、儒生、商賈模樣的人,也都攜帶著各色兵刃,男男女女不下二十人,他們唯一相同的便是都在腳上套了皮札翁,綁腿,這是利於在山林地帶行走的利落裝扮,是個頂奇怪的隊伍。
現在這些人都聚集在一起,看情形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一般來說,不善飛的禽鳥,肉質較為粗糙。烏鴉的經驗,對待此種禽鳥,用泥包燒烤的辦法最佳,而以其他的法子做,怎麼做都是浪費鳥。
烏鴉也不願意在積雪的山林中大肆捕獵,那會耗費他太多時間,得不償失。吃完了他還想美美地睡上一覺呢,否則消耗的體力得不到恢復,對他的逃亡是絕對不利的。
烏鴉馬馬虎虎打下一堆雪地覓食的禽鳥,以麻雀、鵪鶉居多,還有幾隻在叢林中的小山雉,這在江南的冬天,也都算是不太壞的收穫了。
烏鴉小心的將順便帶回來的帶膠質的泥塊揉和成團,順便把路上搶來的五香粉、醬、鹽、料酒也都和在泥裡,然後用泥把麻雀等禽鳥一個個地包起來,包成一個雀形泥團,然後點燃松枝燒烤。
熏烤肉食,松枝是上品,松枝燒起來會散發松油,那油布在泥團外,使泥團內的香味不致外溢,等到泥團被燒硬,像磚塊一樣,也就可以了。
待到溫度降至合適,烏鴉迫不及待地將泥團敲開,裡面的麻雀,它們的毛全部被泥巴給沾掉了,泥殼內的麻雀,通身光亮,油脂外溢,且皮也有一點焦香,而和在泥中的各色調料的味道也都進入麻雀的肉裡,這吃起來當然是色香味俱佳,那叫一個好吃的呀。
當烏鴉狼吞虎嚥將烤好的禽鳥,一氣兒吃光之後,便找了一處巖縫藏身大睡之時,他並不知道,在他逃亡的前方,已經有追殺他的人正張開大網,在等著他一頭撞入。
他媽的,太大意了!
剛剛從積雪盈尺的松樹林中鑽出來,烏鴉猛然色變,狠狠咒罵著自己。
甩掉了一群實力強勁的追蹤者,卻誰知道還有石敢當在前頭擋路。
七個黑袍曳地的怪人,在烏鴉前方一字排開,眼眸中冷電幽森,令人毛骨悚然。
烏鴉眼神漸變,瞳孔收縮,煥發出一種令人心悸的奇異光芒,冷然注視著攔路的黑袍怪客,陰森詭秘、陰寒殘忍的氣機徐徐湧動。
對方那種懾人心魄的狂野氣勢,烏鴉也是心驚,這幾個黑袍怪客肯定是江南黑袍會的人,而黑袍會據說與詭異莫測的黑巫門有淵源,絕對不能讓他們先出手。
「殺!」
聲如乍雷,光流電瀉。
最左側的黑袍客刀剛出鞘,刀光臨頭,他僅來得及後退半步,左脅已被烏鴉手中的短刀斜剖而開,鮮血染紅雪地。
電光閃動,驚雷轟隆,天動地搖,連聲爆震當中,綠火眩光進射,硝煙瀰漫,血肉殘肢四散崩飛。
黑袍會的人,在這瞬間倒了五個,還沒有倒的兩個亦如厲鬼,滿身綠火,升騰竄走,臉孔五官浮現出可怖的黑氣。
聲威赫赫的黑袍怪客在瞬間死在烏鴉的邪異火器之下,猝不及防,真是冤枉也。
貼地向前翻滾竄走的烏鴉,倏如星丸跳擲,一蹦而起。
流火一瞬,一支斜射過來的袖箭風雷迸發,封喉阻路,烏鴉暫時走不了。
烏鴉隱在肘後,從黑袍會怪客手裡順手牽羊的一口松紋精鋼利劍平平拍擊而出,寒光輕劃,如春蠶吐絲,黏勁沾帶,袖箭無功。
這支袖箭,箭身特別的扁平,箭脊上血槽內凹,兩邊的刃口鋒利異常,淬火良好的刃口上甚至可以看到一條若隱若現的吞口紋,這絕對是一支能穿山裂石,破甲透骨的異物!
整支袖箭通體閃著幽幽藍芒,顯然反覆淬有某種毒藥,絕對是殺人放火的最佳伴侶。
隨手將袖箭揣入懷中,烏鴉斜行變向,拚死闖陣。
矛影橫空,聲如鬼啼,奔流直瀉的鐵矛攻勢,逼得烏鴉有些左支右絀。
眼看已被那鐵矛逼到絕路上的烏鴉,卻是突然一笑,手中長劍,乍然開闔,斜斜劃出幾道劍光,一下就衝開了如山傾壓的矛勢,逼退攔截的南少林武僧。
他的劍路輕盈迅捷、奇詭多變,殺勢卻迅烈猶如風火。
那南少林武僧的矛法,剛猛無匹,顯然是青田棍法中化出而自出己意。他雖然被烏鴉逼退兩步,鐵矛卻已然帶起一抹烏光,硬破烏鴉劍勢。
「鏗」然怪響,尾音裊裊,烏鴉斜退,死死盯著攔路的和尚,催運內息,手中長劍吞吞吐吐,拉出長長的銳利劍芒!
那南少林和尚顯然注意到了這一點,鐵矛「嗡嗡」顫動,猶如猛虎咆哮,卻並不主動進擊,烏鴉已經身陷重圍。
一抹弧光當胸橫劃,如騰蛇噬人,隨著一名道士的撲擊,帶起點點劍芒,凜冽的氣機撲面,肌膚隱隱生痛,烏鴉側轉倒翻,不敢直攖來敵鋒銳,以免重傷。
這是武當鷹蛇十三式的一著,來人功力深湛,豈容烏鴉小覷?自然趕快趨避為上。
那南少林武僧趁這空檔,揮矛直刺身在半空的烏鴉,去勢迅猛鋒銳,不可阻遏。
烏鴉被這一矛直刺背心,身法瞬間僵滯,倏而從空中跌落,砸到雪地上,鮮血染紅積雪,觸目驚心,烏鴉剛才只差一點就會喪命於武僧的矛下。
烏鴉在翻跌中,將方纔揣在懷中的袖箭飛擲而出,一抹烏光,如流電閃光,順勢遞出,鋒刃無情地切入南少林武僧的右胸,斜刺入胸八寸以上。
淬毒的袖箭貫入胸肌,如果拔出,將出現一個大血洞,那情景簡直會令人做噩夢。
長嘯破空,圍攻烏鴉的諸人耳中轟鳴,頭痛欲裂,紛紛本能掩耳的剎那,烏鴉的身影已如大鳥騰空,冉冉消失在山嶺間,接著出現在山崖上。
誰能想到,一個以販賣消息的地下掮客團體,居然有烏鴉這等視千軍萬馬如無物的好漢?居然有這等驚人的武技?
刀吟如龍,第二波阻截到了,兩刀、兩劍幻化如虹,猝然匯聚,勢若雷霆。
劍芒乍閃,烏鴉無畏地楔人刀山劍海,劍影流光,一瀉而出,如鷹之凌厲,如蛇之刁毒。
「啊……」慘號刺耳。
攔截的四個人血雨紛飛,綻放血色煙花。
「天啊,這……這是鷹蛇十三式!」已經從後追來的道士驚怖厲叫。
山崖上倒了四具血屍,仍在血泊中抽搐,胸腹的創口,血如泉湧。
瞬息間,屍橫四具,負責攔截烏鴉的第二波高手,瞬間成了血肉模糊的屍體。
遠處攔截的高手蜂湧而至,然而每個人都駭然變色,夜航船的一名掮客也如此狠厲兇猛,確實出乎他們事先的預料。
什麼蕩寇盟,什麼打狗隊,在這一刻都成了笑話。
十一具死屍,驚心動魄,恐怖的邪門火器,驚人的殺人手段,震懾當場。
「拼了……」有人狂叫,瘋狂衝擊。
烏鴉揮出的劍勢,看不出有何異處,只是劍身隱約的松紋,映光閃爍著幽冷的寒芒。
這只是一口順手牽羊得來的精鋼好劍,劍有松紋,絕非下品。
神意凝聚於劍刃,陡然發出,石破天驚,當者披靡,有我無敵。
人影晃動,刀光劍影,乍合乍分,只是剎那。
血流了一地,胸裂肚破,慘不忍睹。
烏鴉所表現出來的,是最強勁、最直接的剽悍勇猛。
如同大斧劈木,勢如破竹,毫不費力地便把人頭劈開,灑血飛出,又或是直接將人連骨帶肉地劈成兩半。
凶殘的手段,如狂暴的野獸,為這勝利添上濃烈的血腥,這是令人膽寒的存在。
就在這一瞬間,一支利箭不知從何而來,倏然從烏鴉背後射入,錯愕不已的蕩寇盟中人,赫然只見到烏鴉從山崖上墜落,一支長長的羽箭,釘在烏鴉身上,鮮血濺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