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門神與土財主
金花折鳳帽,白馬小遲回;翩翩舞廣袖,似鳥海東來。
晏均踏進暖閣之時,一隊明艷秀美的女子,裙飛袖揚,正在暖閣中央的羊絨地毯上舞蹈翩躚,美不勝收。
寧夏府精紡的羊絨地毯鋪在暖閣之中,是完整的一大張,而不是幾張地毯拼在一起。
地毯的紋飾精美絕倫,萬字不到頭,流雲舞鸞鳳,雲雷藏夔龍,神秘而吉祥的中土紋飾渲染出幾分猙獰,張揚著幾分威嚴,在諧和中還帶著幾分波斯紋飾的華麗繁縟,怪異的紋飾組合,偏又調諧統一,這是只有匠心獨具的毛紡織大師才可能紡織出來的精品,世上所稀,價格昂貴。
這麼大的一張羊絨地毯,怎麼也得好幾萬銀錢呢。
在侍從女官的引領下,鋤奸營總領晏均,在踏進暖閣的那一刻,心裡微微一閃念:若是賣到帝國東南……
據晏均所掌握的商情諜報,這麼大張的地毯,不僅僅是售價昂貴的問題,像這種超常大張的地毯,除非訂做,想隨買隨有,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而且,這還得是那些脾氣不好的紡織大師心甘情願的織造才行,要是不那麼願意,三年也未必能織造出這麼一大張來。
那些舞姿翩躚的妖嬈女子,亦是平虜侯府的歌舞伎。她們的舞蹈,晏均倒是一眼就看了出來,是仿故唐帝國的宮廷樂舞,據說淵源於被故唐帝國滅國的高句麗樂舞,高句麗雖然絕滅,但其樂舞傳入中原,即被大唐宮廷採用為宮廷樂舞。在戰勝攻取之餘,將敵國的樂舞吸納為己用,也不失為彰顯大唐武功的妙法。
舞蹈著的女伎如潮水般退去,美麗的女樂師們躬身行禮而退。
「呵呵,不必拘禮,隨便坐。」
雷瑾呵呵一笑,早有侍女捧著鑲螺鈿剔紅漆盤,端上四川邊茶,這是晏均的怪癖,不愛那什麼四川名茶『麥顆』、『烏嘴』或者『蒙頂石花』、『玉葉長春』,也不愛那洞庭嚇殺人的香,只愛這輸往吐蕃、青海、塞外的邊茶那種苦味兒,也難為雷瑾這位侯爺將晏均的怪癖記在心裡。
誰讓晏均在寧夏鎮的充軍苦役營的三年裡,滾過刀,挨過箭,流過血,灑過淚呢?這四川邊茶,就是晏均對三年苦役營的紀念和追憶,刻骨銘心,難以磨滅呵。
晏均能夠做到鋤奸營總領的位置上,那是一刀一槍,憑本事,憑功勞掙來的,這點就連秘諜部的馬錦也無話可說。
剛剛坐下,晏均馬上正容向雷瑾稟報:「侯爺,雪過潼關。」
「嗯?」雷瑾淡然一笑,「年關將近,我們不請自來的客人,也該回家了。」
雖然語焉不詳,含義晦澀,但對深悉事情始末的兩人,只是一語,即已瞭然,不須過多語言。原本,薛紅旗的人喬裝而來,也不是第一次了,只不過這一次,來的不是一般的諜探而已。
晏均在鋤奸營的位置上,也待了不短時間了,雷瑾的心思還是明白一些的。
對薛紅旗方面的人,喬裝潛入西北,晏均指令部屬嚴密監視,卻不對其採取任何抓捕行動,這一是不想過早的打草驚蛇,二則好處不大,沒有必要現在就冒險與橫天軍完全鬧翻,暫留幾分情面,以待異日周旋。
晏均思量著,眼下西北幕府在南北兩面開打,雖然都已經初步得手,這後續的麻煩正多,一個處置不當,就可能形勢逆轉,須得兢兢業業小心謀事。而在西面,哈密、土魯番又在按部就班地準備西征,青海、烏斯藏的反叛雖然算是鎮壓了,但也不甚穩固,這東面若是再與薛紅旗激烈衝突,也是不好,且放他們一馬,稍許緩和下敵對氣氛,總沒有壞處。
這個冬天,西北幕府治下紛擾喧鬧,也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罷了。
自然,這些想法,晏均也是悶在肚子裡,做秘密諜報的人,最要緊的素質就是嘴巴嚴密,頭腦清醒。
雷瑾微微一笑,目光中異芒一閃,晏均忽然覺得氣息凝滯,彷彿被寒冷的冰風凍結一般。雖然這種詭異的感覺只是一剎那,但晏均心裡剎那間已經是波濤洶湧。這是直透靈神的赫赫天威,雖然僅只一瞬間的閃現,晏均簡直已經覺得自己的什麼三魂,什麼六魄都要渙散成碎片了。
晏均在苦役營裡,學的不過是帝國軍隊的戰陣衝殺和騎射之術,再就是太祖一脈的拳棍,還有地趟拳的手眼身法步、樁法和架子,以及彈腿等等戰技,以鍛煉蠻力和敏捷為主,跡近於外門功夫。這些技法,主要是見效快,也不講什麼天賦,只要刻苦肯練就行,持之以恆,定然有所成就。
這軍中傳習的太祖拳棍,其實是故宋太祖黃袍加身之前養練士卒的特別法門。宋太祖心性好為人師,最喜立以法度,教人戰守之技和應敵陣法;又好猜忌臣下,以至每戰必授意部下將領以某陣某陣克敵守禦,什麼萬全克戎陣之類,不勝枚舉,卻甚是不喜臣下臨機應敵,自作主張,將孫子兵法『將能而君不御者勝』、『國不可以從外治,將不可以從中御』的教誨全都束之高閣。故宋之積貧積弱,皆肇因於宋太祖的好為人師和猜忌臣下兩樣事兒。
但太祖拳棍所包含的各種刀槍棍棒拳腳等簡練技法,就鍛煉士卒的個人武力而言,卻是極有價值的一種法門。從唐末五代戰亂頻仍的血火殺伐中淬煉出來的種種實戰技法,經過故宋太祖以及故宋禁軍軍中的高手、強者的研習,不斷地加以彙編精簡,修正刪訂,以之教授鍛煉士卒,更經歷有宋一代數百年頻繁戰爭的洗練和考驗,至少在戰陣沙場之上,太祖拳棍確實是極具威力的一種實戰技法。譬如太祖騰蛇棍這樣樸實無華的實戰棍法,甚至被許多得到真傳法訣的武者視為獨家秘技,從不輕易傳授他人。
地趟拳、彈腿的諸般長拳短打的技法,若是按雷瑾的說法,其實也是以前歷代的從軍將士從戰爭殺伐中錘煉並積累彙集的沙場實戰技法精粹,只是後來輾轉流傳到民間,在得到某些提煉昇華的同時,也不免加添了許多雜質,甚至是花拳繡腿的招勢,乃至明珠蒙塵。更甚者則是本末倒置,將鍛煉身體活絡筋骨的套路當作寶貝,而將殺敵致勝的著數視而不見,棄若敝履,亦是世上買櫝還珠之一例,雖然這說不上誰對誰錯,但如果將戰鬥視為生活,征戰於殺戮戰場的武者也是如此懵懂不悟的話,那不啻於自己找死。
只不過,就連這一類容易上手,容易見效的軍中戰技,晏均也就只練了不到兩個月就上了戰場,經年浴血,九死一生,身經百戰居然未死,而且保得四肢周全,算是命大福大,無比幸運,他身邊的袍澤兄弟已經不知道換過多少茬了,倖存下來的兄弟早已經寥寥無幾。
說起來,晏均所習不過是跡近於外門功夫的軍中戰技,金鐘罩鐵布衫之類的橫練硬氣功,他也有極高成就,但這方面的修為,並不能幫助晏均有效抵禦高手的精神念力衝擊。
晏均真正所能仗恃的是他從千軍萬馬的廝殺戰陣上,從屍山血海的沙場殺戮中錘煉出來,極為純粹極為堅定的鐵石心腸。身經百戰的晏均,殺氣厚重,心志堅凝,靈神如大地般堅固穩定,並非隨便哪個強者都可以撼動他的心神元靈。
而且,晏均因為鋤奸營偵緝敵方諜探、盤問隱情的需要,在近年專心於修習『月舞蒼穹』體系中所包涵的瑜珈苦行術、寂滅禪定術、撼神巫術、**術以及毒藥、迷藥等方面的陰詭法門,精神元靈鍛煉得更為精粹質實,對精神念力的衝擊已經具有了堅韌強橫的抵抗力。
然而,無論晏均如何的苦行修練,面對達到溝通天地境界的天道高手,面對雷瑾突然對他釋放的天威殺勢,雖然僅僅只是一剎那,也足以令晏均渾身冷汗,幾乎魂飛魄散。
破滅瞬間,涅磐重生!
倏然間,晏均已然靈神歸位,重整旗鼓。
千江有水千江月,萬里無雲萬里天。
月只一心,照映千江!
晏均只覺靈神在忽然之間,變得更為純粹,更為精純,心底一片澄明空曠、平靜祥和,絲絲縷縷的浮躁、憂思,一去無蹤,他一直苦修而不能突破的瑜珈苦行和寂滅禪定,在遭受巨大衝擊的情形下,終於有了突破,一輪明月,照見本來。
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本來自在人心,猶如月照江水,無所不在。只要天上一輪明月,不管是殘缺的彎月,還是豐盈的圓月,只要地上還有一汪水,不論是江河、是湖海、是溪流,亦或是靜靜的小水潭,都會映出高懸的天上月。
千江有水千江月,萬里無雲萬里天,這是何等境界,卻是在頃刻間頓悟,晉入『月映千江』之境!
天威殺勢瞬間的衝擊,不啻於佛門大德的當頭棒喝!
「卑職謝侯爺成全!」
晏均連忙行禮稱謝,身經百戰的他,自然知道,自己的修為哪怕是一點點的突破提升,保命全生的把握也會增大很多。而他又是執掌鋤奸營,難保什麼時候,就會面對殺手刺客突然襲擊的威脅,而這一點點的提升,也就非常重要了。在生死一瞬的爭鬥廝殺中,這一點細微差距就意味著生死的分野。
當然,這也是晏均的修為已經到了可以突破的境地,雷瑾才能在瞬間捅破那層窗戶紙,幫助他將修為達到一個新的天地。
「呵呵,」雷瑾笑道,「晏大人是我西北的門神,本侯幫把手,是應該的本分,謝就不必了。回去以後,還需要鞏固一段時日,這上面也多用點心思才好。」
門神?
可不是嘛,鋤奸營可不就是確保西北家宅平安,諸邪辟易的保護神?
晏均微微笑了起來。
「說到門神,其實這薛紅旗,也可以算作我西北的門神。有了薛紅旗在中原割據,隔斷我西北與中原相通的主要路徑,我西北的兵馬拒絕朝廷詔令的調遣去圍剿中原、山東的白衣軍,才算有合適的理由,否則,光是外朝臣黨的彈劾也可以把平虜侯府淹沒了。」雷瑾悠悠一歎,「現在就介入中原戰事,在時機上還是太早了,與白衣軍糾纏會讓我西北元氣大傷。這種虧本買賣,還是不做的好啊。」
圍剿中原、山東的白衣軍,最好當然是出潼關、靈寶關一線,入河南作戰。現在既是有薛紅旗割據洛陽、南陽、襄陽等地,阻斷了平虜軍出潼關、出武關、出漢水等途徑。平虜軍若是聽命東調,邊牆以南,不外乎走山西趨向北直隸,轉道南下中原,再不就是走長江水道,浮江而下,在江淮棄舟上岸。
雷瑾已經接到朝廷多次的調遣詔令,雷瑾倒是沒有直接拒絕,但是常常一句話就把朝廷那些外朝臣黨的特使給堵回去了:朝廷想要西北出兵,不是不可以,只要糧餉軍械足額供給就行。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皇帝還不差餓兵呢,朝廷把糧餉軍械給本侯交割清楚了,西北出兵一點問題也沒有,反正本侯就是不見兔子不撒鷹,有了糧餉,朝廷說到哪裡剿匪,西北都是沒有問題的。
這下,外朝臣黨沒聲了,戶部、兵部一算,這取道山西南下和走長江水道東出,哪一樣都是耗費錢糧無數,運費高昂,朝廷這些大官小官,連邊鎮士兵操演一次的些許錢糧都要扯皮,捨不得撥給邊將,又怎麼可能拿錢給平虜侯?何況他們在此之前,拖欠不給的糧餉也是非常大的一筆數了。想要西北幕府出兵,這筆數你能當平虜侯會忘記?
除了遊牧騎兵、造反暴民,或者肆虐天下的流寇,他們在短期內可以「隨掠而食」之外,以農耕立國的中土帝國,大軍遠征,一個士兵總需多個民夫保障糧秣供給,少則五六人,多則十幾人,視路途遠近,裝備差異而不同。因此必須遵循「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的法則,養兵用兵都需在民力允許的情況下,否則國將不國矣。(注一)
雷瑾拿出這麼一個理由,那叫一個冠冕堂皇,朝廷也就只能放任雷瑾在西北關起門來做他的土皇帝,誰讓他們既拿不出,也捨不得拿出那麼多的糧餉。
對雷瑾這個沒好處就不想動窩的土財主,朝廷還真的沒有多少辦法,無論是雷瑾背後的家族,還是雷瑾自己掌握的力量,都不是那麼好惹。
對雷瑾的話,晏均深已為然,西北幕府現在的虛弱,一般人是難以察覺的,但瞞不過有心人——西北幕府現在輸不起任何一場大一點的戰爭,銀錢、糧食、馬匹、軍械、藥材,所有的儲備都不夠,經不起失敗的折騰,每一次用兵都得精打細算,爭取以盡可能小的代價獲取盡可能大的回報。
尤其是經過此次塞北秋獵,所有錢糧都是向西北各大商會借貸而來,不得不出讓相當的利益予參與秋獵的商社商會,身為鋤奸營首腦的晏均對此更是體會得較為清楚,實力不濟,想不裝孫子都不行。
如此情形之下,外強中乾的西北幕府暫時休兵罷戰、閉關自守,也是不得已而為之,需要流寇匪首薛紅旗的勢力來作『門神』也好,當『擋箭牌』也好,都是因為確實需要休養生息,沒有實力遠征以及多路出擊。
「侯爺,巡捕營和稅務巡檢最近聯手抓獲的十七個私鑄團伙,已經刑法曹定罪,審理院覆核,主犯處斬,從犯充軍。侯爺可有示下?」
對晏均的話,雷瑾沉吟片刻,這些私鑄團伙,都是因非法偽造銀錢、鈔票而被抓獲,其中有的是因為鑄造假銀兩、劣質銅錢;有的則是偽造西北幕府規定形制的夔龍紋金幣、雙柱蟠龍銀圓、甘露銅錢和元亨銅元;也有的則是偽造會票和銀鈔。因為今年還是過渡時期,所以銀錠子、銀錁子、碎銀都仍然在市面上流通使用,這些私鑄團伙也還有開爐鑄造。這個事情,雷瑾在圈閱《政務簡報》時就已經有過批示。
當然,晏均這麼問,並不是想插手巡捕營以及稅務巡檢的事務,這種犯忌的事情,晏均還不至於這樣做,他關心這個,只是因為動手抓捕的衙門雖然是巡捕營的巡捕和稅課提舉司的稅務巡檢,但這次提供準確消息的卻是鋤奸營的諜探,而且鋤奸營也出動了屬下的兩支強襲隊,又還涉及到好幾個府的鐵血營,這裡面便牽扯到利益的分配,相當複雜。
要知道,抓獲和抄沒私鑄團伙,利益是很大的。除了抄沒私鑄現場的金銀之外,還有各種高額的罰銀和家產連帶抄沒,雖然這些都要解入公庫,但最後發還給參與人員的抽成分紅,會佔到查抄總額的至少五成以上,有的甚至高達八成,而且這些抽成分紅是得到雷瑾認可的,完全合法的利益,並不以貪污論處,所以也都不用擔心各強力衙門的官吏會有暗地裡收受私鑄團伙賄賂的可能,因為除非私鑄團伙將所有的金銀和家產拱手相送,否則不會比度支司發還的抽成分紅更高,而且那種風險未免太大,又有幾個人願意好好的平安錢不拿,偏去冒那種險?
這是各強力衙門落力抓捕私鑄團伙的最大動因,抓住一個就是金山銀山,而且因此得來的金銀根本不用遮遮掩掩,這是何等的誘惑?
利益的相關,使得晏均這個秘諜頭子也得為鋤奸營出頭,盡力爭取應得的那份。
只是這一次,因為利益實在的牽扯不清,雖然劉衛辰、蒙遜都在盡力斡旋各個衙門,但晏均顯然還是想勞動雷瑾出面,盡可能快的了結此事。
沉吟半響,雷瑾呵呵一笑,「這事要擺平,你們還得多請兩個人,一個是審理院都判官楊大人,一個是堪輿署提領司馬大人。你去,把相關衙門的代表都召集到行館來,就說本侯請他們喝酒。多大個事啊?各讓一步,互相妥協妥協就齊了。實在不好分的那點子金子銀子,不如——就讓給我們幾個和事佬接手好了,算大傢伙湊分子,吃上一頓,這酒肉到了肚子裡,就都不會為難了。晏大人,意下如何呀?」
對雷瑾的打趣,晏均只好苦笑,不過大家吃喝一頓,打個牙祭,混點交情,這也是了結這一樁事情的法子。
當下,這事就這麼說定了,動輒牽涉到幾萬兩銀子上下的事情,也就平虜侯雷瑾才有這麼大面子可以一句話搞掂吧。
接著,晏均循例稟報各處府縣的動靜,大事小情,農牧工商,鉅細靡遺,多有涉及,重點則落在塞外草原新近佔領的草原牧場。
對各處牧場、城池的權利分配;
土地分割、測繪畫圖和區界立碑;
土地清冊、地權登記、記名紅利、契約稅、官憑登記的注記造冊;
各種各樣公私契約的簽署;
各種條款的簽訂,白紙黑字,歃血盟誓以及契約文字的考訂,字斟句酌;
彼此的權力、義務、責任、職掌劃分,各種獎賞、懲罰條款;
獨孤岳領銜的辦事衙門的辦事流程;
內務安全署派駐官署的公事,鐵血、巡捕、鋤奸三大營各自人員的委派、就任;
鋤奸營與秘諜部的事務交接;
對降順西北幕府的韃靼部族首領們的監視;
對降順西北的韃靼人進行滲透,收買、安插眼線;
對各大商社、牧場的動靜舉措進行監視;
監視守備軍團的籌組,監視鄉兵、民壯、勇卒的籌組;
對人口販子販賣奴隸的活動進行監視,收買內線……
這一說起來,也費了一個多時辰。
——
注一:民力即經濟能力,古時靠手工勞作,風調雨順之年可以依靠多數青壯男丁耕作,維持供應。若遇天災兵亂,則饑饉立至。說到底,國家暴力是由經濟力量決定的。
在靠天吃飯的農耕社會,不事生產的官吏、軍隊,若是在總體人口中所佔份額太多,比如百分之三,再加上保障他們的那些不事生產的役夫,這三者加起來便會超過社會負擔能力,有引發社會動亂的危險;若是官吏和軍隊總數,超過百分之十,徭役必然繁重,則男不得耕,女不能織,農事荒廢,則很可能國家破產乃至崩潰。
國家所能夠動員的人力、物力、財力,總是有條件、有限度的。戰國時代那種全民皆兵,高得離譜的動員率,以及戰國各國平民對國家動員的高耐受性,都是空前絕後的,在中國秦朝以後,便永久性的不可再現。即使外敵入侵,也不可能達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