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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卷 第六章 大雪弓刀 截殺於途(1) 文 / 金龍魚

    第六章大雪弓刀截殺於途(1)

    雪一直下。

    陰雲四合,地慘天愁,白茫茫一片。

    午正時分,平虜軍的鐵騎勁旅,潮水般越過寬廣的漠北雪原,一望無際,戰旗如海,獵獵翻捲。

    平虜侯高踞一匹烏騅駿馬之上,一身棕紅色的甲冑,紅色斗篷,漫天皆白映襯下,更是八面威風。

    眾將前呼後擁,戰勝攻取的輝煌、生殺予奪的權力盡在掌握,這是西北幕府又一個巔峰時刻。

    難以征服的土地,現在被鐵蹄踐踏。

    儘管勝於易勝,儘管為了勝利而受盡煎熬,在得到它的時候,並沒有預期的快慰,雷瑾心中一片空虛。

    美女、財富、權力、土地或者武技,等等,在這之前,都曾經是他的目標,都曾經給他帶來滿足,但隨之而來的,卻是空虛寂寥。

    高處不勝寒,何似在人間?平凡瑣事、人世煩惱,雷瑾感到無盡空虛,難以言喻。

    還是不曾領悟大道,玄通圓滿呵!

    雷瑾苦笑。

    一隊又一隊輕騎精兵,嚴密封鎖了大片雪原,前哨斥候、側衛斥候、殿後警戒、巡邏游騎,縱鷹放犬,陸續佈防。佔據高處的明暗弓弩手,控制各個進退要點,臨時休整的營地也不允許有任何的疏漏。

    蓄謀已久的平虜軍攻勢凌厲,血火殺伐,伏屍處處,迫使塞外阿爾禿斯萬戶韃靼諸部各尋前途,而所有未曾依附降順的阿爾禿斯萬戶殘餘力量,都遭到平虜軍的銜尾追擊,持續不斷的強力打擊。

    一時間,吉囊一世營謀的基業,被他的敵人和盟友聯起手來算計了一把,實力著實削弱不少,阿爾禿斯萬戶諸部的殘餘力量,不是舉旗歸附於西北幕府,就是遠遁避戰,再不就是依附土默特萬戶、喀爾喀萬戶。

    不過遠遁避戰和依附其他韃靼勢力的殘餘,仍然擁有翻本的實力,所以在最近的一兩個月間,平虜軍各處軍馬似乎都在掃蕩殘餘,追擊進軍。

    就在前兩天,護衛親軍追上了狼台吉所部的韃靼騎兵,一場惡戰,打得屍橫遍野,狼台吉部潰圍而出,逃進草原深處,也是狼台吉命不該絕,突然間狂風飛雪,在後追擊的平虜軍稍稍遲延,即被風雪所阻,竟讓狼台吉的人馬兔脫而去。

    待得風雪變小時拔營起程時,已經難以在短時間追尋狼台吉的蹤跡,因此雷瑾下令狄黑率西寧行營移防陰山南麓,並節制土默特萬戶以西漠南草原駐防的諸軍團,重點打擊切今黃所領部落及其所繼承的阿爾禿斯怯薛軍;他自己則親率護衛親軍兩大騎兵軍團以及獨立近衛騎兵軍團、火鳳騎兵軍團轉鋒北上,深入漠北,追擊北逃的吉能,因為斥候諜報已經探聽到消息,吉能的使者正在遊說外喀爾喀的韃靼部落聯手逆襲。

    駐馬於營地中央,審視著將士佈陣警戒,奉命巡營的獨立近衛軍團的節度大人嘟嘟囔囔,道:「希望吉能可以聯絡到外喀爾喀萬戶的人,總這麼攆著後尾窮追不捨,那個,就太沒勁了啊。」

    旁邊護衛親軍第一軍團的『司馬』公孫一宏聞言不禁莞爾:「溫大人,心同此理啊。」

    兩人相視大笑,溫度亦知出身於四川公孫堡的公孫一宏,心性上不像他的叔叔公孫龍那樣沉穩睿智,是個喜歡衝鋒陷陣勇猛善戰的主,並不是特別喜歡這樣的狼群趕羊戰法,他嫌那不夠刺激,喜歡在適當的時候來點牛抵角式的硬碰硬戰法,當然這是在比較有把握取勝的情況下,畢竟他作戰勇猛並不意味著他一定是有勇無謀的莽夫。

    公孫一宏環顧雪原,所在雪花紛飛,雖然不算太大,卻令視線受阻,這種天氣,如有敵來襲,必是厲害的敵手,他嘴上雖然恨不得有敵人出現,心裡卻也知道警戒佈防的重要,不敢懈怠了巡營的軍務,他直覺還會有血腥的戰鬥緊接而來。

    歇息打尖,人吃馬嚼,除了偶爾有幾聲馬嘶之外,只有風吹過雪原的聲音,和著將士們嚼吃乾糧、乾酪、肉乾的聲音,此外再無人喧嘩,軍紀之嚴明可見。

    半個時辰後,全軍起程,風比較大,地面積雪不厚,就目前的風雪而言,對騎兵的進軍影響不大,如果風再小一點,雪再大一些,又連續幾天十幾天下雪的話,雷瑾怕是只能下令班師或者覓地暫時避風駐紮了,他怎會不知草原風雪的厲害?如果在進軍途中,遭遇暴風雪襲擊,那種全軍潰滅的危險是雷瑾承擔不起的。

    雪原茫茫,風寒似刀,兩個時辰後,才到申正初刻,已經是天昏地暗,全軍燃起火把迤儷行進,前哨斥候已經在前路尋好了晚上宿營的營地,不過至少還有將近五十里的路程。

    再行一程,茫茫雪原上遠遠傳來一聲淒厲狼嗥。

    號角隨之響起,敵襲!

    都是久經沙場的軍人,當狼嗥一起,前軍、兩掖、後軍已經處於緊急戒備狀態。

    天空驟然響起一聲長長的鷹唳!

    敵騎四面來襲!

    蹄聲如雷,雪原隆隆震動。

    在這昏天暗地的時刻,遭遇敵襲,對任何軍隊都不是好消息。就算再強悍的軍隊,面對這種情況也有炸營和潰敗的危險,畢竟隱藏在暗地裡的未知敵人是令人心生恐懼的東西。

    號角聲傳入雷瑾耳中時,一隊一隊的蒙古黑甲騎兵從兩翼包抄猛撲上來,聲勢兇猛。

    阿蠻淡然說道:「吉能來了!」

    「去吧!活著回來!」雷瑾吩咐道,凝視著手中烏黑無光的丈八鐵矛,宛如審視自己的心愛美人一般,專心致志。

    阿蠻舉起手中的紅纓長漆槍向右一指,數百火鳳親衛如烈火一般向前飛騎奔出,這些剽悍勝鬚眉的巾幗英雄都是沙場上殺人如割草的女煞星。

    隨她們突擊的是數百頭兇猛無比的戰鬥番獒,這是火鳳軍團的特權,其他軍團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配備如此之多的戰鬥番獒,就是護衛親軍也不可能。畢竟一個騎兵軍團配給大量軍犬,那些軍犬的用途是各不相同的,有警戒犬、巡邏犬、搜索犬、救援犬、傳信犬等。純粹的戰鬥犬,一個軍團配給的數量不會太多,只有火鳳軍團是特例。

    時已黃昏。

    血戰將至。

    「轟…轟…得得……」

    鐵騎奔馳,在雪原上轟擊出強勁有力富有節奏的聲音,每一下彷彿都實在的擊打在每一個人的心頭,每一下都彷彿令戰鬥的氣氛更加緊張。

    意外!

    在這兒,平虜軍的精銳竟然遭遇了蒙古騎兵的包抄突擊?

    從四川行營對調到獨立近衛軍團的『虎賁銳士』龍王深吸了一口氣,捋了捋兩臂上套著的六枚『乾坤圈』,邊緣鋒利,參差猶如狼牙一般,閃著幽暗血光的齒輪,就是軍中以寡擊眾的殺人玩意,往人堆裡一擲,往往迴旋擊傷、擊斃數十人之多,是寒敵之膽的暗器。

    雖然剛剛從『猛士』晉爵到『虎賁銳士』,龍王也屢屢與韃靼騎兵有過戰陣交鋒,但是憑著迅速豐富起來的實戰經驗,他還是知道這回出現的蒙古騎兵,擁有毀滅性的衝擊力。

    龍王還確定向自己衝過來的韃靼騎兵,並不是幾個月來他殺都殺不完的阿爾禿斯韃靼騎兵,雖然他們都是蒙古的韃靼人,但是向自己衝過來的韃靼騎兵絕對不是阿爾禿斯的騎兵,這是事實。

    讓龍王稍微輕鬆一點的是,向自己衝來的這伙韃靼騎兵幸好不多,只有數百騎,在百騎指揮指揮下應該不難應付。

    遠遠看去,那侵略如火的韃靼騎兵奔突而來,實在太有壓力了!

    「準備,迎戰!」

    百騎指揮怒吼下令,一干騎士都是久經沙場的煞神,倏然出陣,各有分工合作,或力挽強弓硬弩飛箭如鴉掩護同袍包抄衝擊,或策騎在前迅猛突擊,只是一眨眼,兩下裡便針尖對麥芒的殺在了一起。

    第一輪攻擊,石破天驚,最兇猛的攻擊來自陌生的韃靼騎兵。

    橫穿雪原,箭失、彈丸、標槍張開噬血的獠牙!

    龍王身子微弓,如同箭在弦上,隨時反應,做出最快、最準確的劈殺動作。

    已經能看到那名黑甲騎士甲葉的光澤了,龍王全身緊繃,身體微顫……

    那不是害怕,他修練的武技『長弓射日』,每一著都如長弓怒箭有去無回,狠辣無比,而在坐騎奔馳的情況下,要與馬匹的起伏騰挪契合無間,以他的現在的能力確實需要傾盡全力,因為外界任何的一點顫動都會影響到他的動作,必須不斷的調整,這種狀態很難持久。

    韃靼騎兵的快馬衝鋒,勢如山傾!

    也許當一名韃靼騎士靜靜的站立在那兒,令人沒法感受到他的危險,然而韃靼騎士一旦在廣闊的平原上奔馳起來的時候,只要不是智力有問題,就能感受到韃靼騎士衝鋒時的致命威脅了……

    戰鬥是一場賭注。

    既然是賭注,那就必須去賭才有可能獲得勝利。

    儘管龍王自信滿滿,對晉爵升階後的本身實力充滿了自信,但說實在的,他每一戰結束後都對下一戰心裡沒底,所以每戰他都迫使自己達到緊繃的狀態!

    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夠在頻繁的戰事中堅持多久,但是他知道只要在戰爭中堅持著這種心無旁鶩的緊張狀態,他就是無畏並且不敗的鐵血騎士。

    騎著戰馬,一個黑甲的韃靼騎士身體向後仰去,手中的一支雙頭標槍斜向上舉,藉著戰馬衝奔的勢子,渾身肌肉在一瞬間爆發出驚人的力量。

    標槍被這個黑甲騎兵作為遠程攻擊的可怕武器投擲了出來,有著雪銀色閃亮光澤的標槍如流星般脫手飛出,是如此的華麗,劃出一條美麗的虛幻弧線,沿著一條玄妙無比的曲線,破空!

    尖嘯!

    如鬼!

    然而淹沒在漫天的箭嘯聲中!

    如同皮毛華麗而隱藏著凶狠的毒蛇猛獸!

    它撕破空間,目標直指策馬衝鋒的百騎指揮。這一槍投擲,無論速度、力量、準頭等方面都達到了驚人的地步,唯一可惜的就是——龍王在那黑甲騎兵投擲出這一擊華麗的標槍突擊之時,就已經把握了那難以言詮的玄妙弧線,做好了準備。

    戰馬驟然加速,龍王狂喝一聲,不可思議地搶前一個馬身,搶在百騎指揮反應之前,揮出一刀。

    這是龍王的職責,他今天輪值,負責打發百騎指揮右側的一切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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