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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卷 亂雲飛渡意從容 第二章 刀鋒搏殺 血戰何府 (1) 文 / 金龍魚

    第二章刀鋒搏殺血戰何府(1)

    鷹唳長空,淒厲入耳。

    何健便在這時,忽然哈哈笑道:

    「情勢已危如累卵,侯爺當真無所察覺麼?」

    「危如累卵?中乾何出此言?」(中乾,何健的表字)

    獨孤岳故意驚訝的發問,他現在已經認定就是何健這廝在暗中搞鬼,心下懊悔:怎麼就沒有看清楚這賊子的真面目,還鄭重其事的向侯爺薦舉呢?

    然而在此關頭,雷瑾一直到現在都隱忍不動,當然是情形不妙,他也只好出頭,問些無聊的話,裝傻以拖延時間。

    何健泰然自若,笑道:「幕府賦稅,名目繁多,以至怨聲載道;奢華無度,物價日高,百姓士庶的銀錢,便只肥了商賈;甲騎兵丁,數十萬眾,征戰不休,耗竭府庫,糜費勞民;祖宗成法,棄置不顧,律例法令,倒行逆施;輕賤宗室,藐視士紳,斯文一脈,屢遭折辱;土地兼併,愈演愈烈,農戶赤貧,破產流民遍於西北西南。當此之時,猶有權奸民賊奮窮兵黷武之心,欲勞師而襲遠,逞一己之私慾,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裡人。先生執政四川,竟不覺西北之情勢危如累卵乎?」

    此言一出,雷瑾立知何健此人已然窺破表象,下定了撕破臉面的決心。

    被人痛罵為『權奸民賊』,在雷瑾並不是第一次了,但被人當面指著鼻子罵,確乎是第一次。

    冷冷一笑,雷瑾根本不屑於反駁。當下此刻,不是魚死,就是網破,已成流血搏命之局,到底是東風壓倒西風,還是西風壓倒東風,彼此憑的都是武力和機智。

    徒逞口舌之利的唯一的好處,就是雷瑾一方可以藉以拖延時間,等待援兵。

    但雷瑾相信,能布下如斯精密的羅網陷阱,敵對之人豈會愚蠢到讓他充分施行緩兵之計?

    決戰即在這刻!

    雷瑾明白,雖然已經隱蔽發出召集令,但接應支援的近衛要想攻破敵方精心佈置的阻擊部署,與他靠攏會合,絕非易事。何況這釣魚池塘的地形,也不利他們的接應支援。在此之前,雷瑾必須拚命硬撐。

    不知什麼時候,何府那些廚子、侍女、家班女樂一個個全部消失不見,隨著第一聲鷹唳響徹長空,茅亭中寂靜得詭異,雷瑾亮出了幾個手勢。

    遠遠的『鳥啼』尖利,『蛙鳴』洪亮,『虎嘯』驚心,『蟲聲』蛩蛩,『銀笛』嗚嗚此起彼落,隨風傳來,間中夾雜著幾聲鷹唳、狼嗥、胡笳聲、牛角號聲,更有沉悶的慘呼聲、弓弦聲、機括聲、箭嘯聲、標槍破空、飛斧旋斬、火銃暴轟……

    高空爆開第一團眩目火花,光點在天幕上劃出五彩,繽紛流散,悅目好看。

    隨即不時有各色煙火在天空綻放,成都內城號炮連聲,戰鼓咚咚,守備軍團、鐵血營、巡捕營已然聞警而動。

    慘烈的肉搏血戰已然拉開序幕,雷瑾的近身護衛和專職保護獨孤岳的鐵血營雪獒衛士正傾力搏殺攻擊,要與雷瑾等人會合靠攏;而敵對方則全力阻擊,戰況一開始就極其暴烈,血肉橫飛,在座諸人雖不曾目睹,但完全可以想見。

    第二聲淒厲的鷹唳,清亮入耳,已宛在頭頂。

    棲雲凝清箭步衝前,動如煙雲出岫;翠玄涵秋墊步縱躍,勢如烈風狂飆。

    就在雷瑾打出手勢的瞬間,兩人倏然之間,一來一去。

    女人高亢的尖叫之聲,猶在蹂躪眾人的耳鼓,北氏、鹽氏、茶氏、元氏已經被棲雲凝清、翠玄涵秋一舉擒為人質。

    「堂堂侯爺,竟然要用到這等挾持人質的手段麼?」

    自己的妻妾落到雷瑾手中,何健一點也不在意,居然還有心情悠閒自得的質問起雷瑾來。

    「堂堂參議,不也搞暗算這麼下作麼?」雷瑾冷冷反唇相譏,樂得再拖延一點時間。

    「呵呵,如果願意,中乾就算把妻妾都送與侯爺又何妨?侯爺又何必作此挾持女流之輩的勾當?不覺丟臉嗎?」何健似乎更在意對雷瑾信心的打擊,至於幾個女人的生死,完全一派不管不顧的樣子。

    「啊——」被倪淨淵反剪雙臂壓跪在地的茶氏忽然拚命掙扎起來,情緒失控,歇斯底里的大喊起來:「他不是,他不是——他是魔,是鬼——啊——呵呵——咳——他不是老爺啊,大人——」

    「閉嘴!你這像什麼樣子?」北氏雖然也同樣被棲雲凝清反剪雙臂,動彈不得,但仍然是一副凜凜如霜的淡定從容,大聲叱喝茶氏。

    茶氏顯然被北氏的叱喝驚醒,想到了什麼驚怖的後果,一時噤若寒蟬,不再狂喊亂叫,只是獨自抽抽嗒嗒的哭泣流淚,梨花帶雨,楚楚可憐。

    何健哈哈大笑:「還是夫人通情達理啊。」

    臉帶薄怒,宛若冰霜,北氏冷哼一聲,卻不搭理何鍵。

    雷瑾、獨孤岳已將這一切看在眼中,互相對視一眼,彼此都讀出了對方心中的莫名驚駭。

    兩人都是閱人歷事已多,洞明世事人情,茶氏的隻言片語,北氏一語叱喝間茶氏的突然轉變,以及北氏、茶氏、何健諸人夫妻間的微妙動態,使兩人都明白了,這瞬息間的變化只徹底證明了一件事——這位『何健』不是真正的何健,而是已被偷梁換柱的『何健』,至於北氏、鹽氏、茶氏、元氏無疑是受到了『死亡』的脅迫,她們自己的生死,子女的生死,以及何健的生死,如果何健還活著的話,甚至還有親戚家族的生死,在在都逼迫她們忍辱偷生。

    想到這樣詭異的事,就發生在自家的眼皮底下,卻自始自終未曾發覺丁點跡象,實在太過駭人聽聞。獨孤岳不由一聲歎息,喃喃低語:「燈下黑啊,太大意了。」

    冷冷一笑,雷瑾眼中銳利如刀的光芒一閃,心神觀照之下,茅亭之外,池塘岸邊,四面八方都有武技超絕的高手,急速接近,心知敵方不惜代價,必欲置他雷瑾於死地了。

    尤其雷瑾還倏然感知到腳下地層深處躍然欲動的森冷殺意,方才驚覺這看似孤懸於水中央的一坪茅亭之下,竟然還隱藏著不為人知的地道或者密室,想必這才是敵方賴以仗恃的殺手鑭。

    雷瑾冷笑,說道:「閣下是什麼人?還有什麼佈置?都一併拿出來吧!本侯倒要看看,都是些什麼人在背後搗鬼。」

    忽轟一聲,狂風烈烈,捲入茅亭,四條人影閃電般搶入大廳,迅即佔據廳中要害位置,隱隱形成包圍夾擊之勢,鉗制住雷瑾一方數人。

    第三聲鷹唳在耳。

    雷瑾打出一串手勢,棲雲凝清等幾個貼身護衛,立刻放開了北氏等幾個作為『人質』的女流。

    即然這幾個弱質女流不能發生任何脅制「何健」的作用,再留在手上,接下來的搏殺中反而會礙手礙腳,成為累贅,所以雷瑾當機立斷,下令開釋,讓她們自求多福。

    北氏依然冷靜從容,擺出正室大婦的威儀,低喝一聲「走!」,迅速率領北氏、鹽氏、茶氏、元氏走避出廳,方才搶入廳中的四人對此視若無睹,沒有任何阻攔的動作,濃烈的殺氣緊緊地鎖定在雷瑾身上,目標只在他一個也。

    其中一人,悠然踏前一步,洪聲長笑道:「有勞久等了!」

    雷瑾銳利的目光落到此人身上,瞳孔收縮,「大鵬王?哈斯巴根,你在替瓦剌人挖掘墳墓!」

    哈斯巴根,身材高大,皮膚白皙,高鼻凹目,黃發藍眸,形象與漢人迥然有異,西北幕府秘諜部的肖像圖檔中有他的地位,是西蒙古瓦剌四萬戶中赫赫有名的一代高手,縱橫西域,人稱『大鵬王』的便是。

    雷瑾說的是蒙語,哈斯巴根眼中精光一閃,微一躬身,尚未回答,另外一名碧目虯髯的高手踏前一步,喝道:「漢蠻子,等你過了今晚再說這話吧!」

    「『金雕』胡和魯,想不到你也趕來送死!很好,很好!」雷瑾也不著惱,微微一笑,這『金雕』亦是西域之人,葉爾羌汗國的蒙古貴族後裔,以勇力聞名葉爾羌的部族酋長,金雕既是其族徽圖騰,也是他的綽號。

    另外一人,長歎一聲,說的卻是字正腔圓的帝國官話,帶著山西口音:「平虜侯如此人才,奈何非要與我蒙古刀兵相見,可惜之至!可惜之至!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奈何?奈何?」

    說話的是阿爾禿斯萬戶吉囊所信任的『大日活佛』蘇達那木,曾在山西五台山求法,修行密宗多年,後歸河套,在韃靼人中傳法。

    雷瑾哈哈一笑,看定另外那位粗壯勁悍的蒙古人,道:「這一位想必是濟農帳前宿衛的第一高手,『狼王』赤那了!哈哈,袞必力克還沒有病死嗎?」

    性情暴烈的『狼王』赤那顯然被雷瑾這句話激怒了,仰天怒聲長號一聲,以發洩心中的怒火,聲如狼嗥,淒厲刺耳,令在場之人耳膜欲裂。

    見性情最為暴烈的狼王赤那,都硬是忍下一口氣,沒有馬上衝上來動手搏殺,雷瑾隱約的皺了下眉頭——以這些人的桀驁狂野,怎會這麼『老實』?

    雷瑾心念轉動,便知這幾個來自塞外西域的高手,不過是等待他毒發的那一刻罷了。當此緊迫無比的時刻,他們四個人仍然肯擺出一付英雄好漢的架勢,任由雷瑾一一點出他們的來歷,大概就是在等待那一刻,不費力而有功,何樂而不為呢?當然少許的個人虛榮也是有的,雄霸西北的平虜侯也知道他們的名號,想必是在他人面前倍有臉面的事兒。

    雷瑾也順便由此推知,必然還有未曾露面的高手藏身一旁,且實力更在這四人之上,否則必定壓服不了這幾個桀驁之人。

    幕後之人能鼓動促成這麼多的敵對勢力為了共同的目標而聯手,且還布下了這麼一個難以事先察覺的局來對付他,顯然也是蓄謀已久,非是一日之功。那麼這人是誰呢?是這個『何健』嗎?

    雷瑾目光落到『何健』身上。這個『何健』心思靈銳,見雷瑾望向他,便知端的,微微一笑,說道:「侯爺太高估學生了。能夠瞞過侯爺的眾多眼線,無聲無息地布下這個殺局,我們東林黨還未有這個能力。」

    「東林黨?呵呵,本侯知道了,你定然是明德三十八年二甲傳臚賜進士出身,『桐城十子』中以騎射、武技和易容秘術名躁江南的『妙筆生花』何無歡,東林黨中難得的文武奇才。」雷瑾目光冷厲如冰,仰天一笑,「張玉公公,既然來了,何不現身一見?」

    「侯爺厲害之至,竟能推想到某家身上!佩服,佩服!」一個尖細怪異的嗓音突兀在廳中響起,毫無徵兆。

    雷瑾自是知道畸門『陰符握奇』心法以陰詭見長,對張玉的現身,無聲無息宛如鬼魅,絲毫也不詫異。

    雖然面帶微笑,雷瑾心中的殺意卻是有增無減。

    以往,雷瑾胸中也不時升騰起凶厲無比的殺機,但任何一次都不如這次般的濃烈。

    雷瑾心中宛如明鏡,這張玉雖然厲害,尚不至於使他如此亢奮,原因還在推動和促成這一切的真正主使者身上。

    正是這至今暗藏不顯的主使者,令他的精氣神集聚、提升至巔峰極限,令他興奮不已,感受到徹骨入髓的生死危機,久違的嗜血獸性正在急速甦醒。

    與乃父雷懋的一戰,雷瑾天道修為已初具雛形,然而俗務纏身的他,短時間內很難在天道修行上再作突破,止步不前乃是必然。

    亦只有通過生死一線的磨礪和考驗,雷瑾已經有所成就的天道修為,才會更進一步,躍升到新的境界。

    然而才時隔不久,眼下就遭遇了這麼一個難得『機緣』,有可能令他再作突破,正是想瞌睡得枕頭,求之不得,雷瑾心中的興奮無以復加,眼中寒芒閃動,鬥志昂揚。

    世上之事,有時確是唯心唯識,命懸一線的危機在別人那裡可能就純粹是危機,但在雷瑾這裡,放開眼界,想開了,就是天賜的大好機緣。

    是危機抑或機緣,轉變僅在一念間。

    興奮的期許,昂揚的鬥志,甚至宛若實質,在場的所有人都深徹的感受到了雷瑾心中那濃烈殺意。

    如此反常,不惟何無歡、張玉、『大鵬王』哈斯巴根、『活佛』蘇達那木、『狼王』赤那、『金雕』胡和魯均為之瞠目不解,疑懼有之,氣勢不由消沮;

    就是雷瑾這邊,諸人也都面面相覷,不明白雷瑾有什麼好興奮的——中毒並且處在敵人包圍之中,命懸一線之際還這麼興奮瘋狂的人,不說是空前絕後,大概也是舉世稀有罷?!

    「張公公,青雲山宗十二煞來了幾個?」雷瑾突然沒頭沒腦的徑直問道,順手打出一個手勢。

    此言一出,張玉心裡猛然一沉,剎那間噎得什麼話都說不出了。

    雷瑾反常地興奮,正令張玉狐疑不定,這句話奇兵突出,打了他一個冷不防。

    張玉立時知道不妙,自己稍一愣怔,已然讓雷瑾窺去了己方虛實,這一回合的攻防,落在了下風,氣勢大挫。

    長嘯一聲天地靜,重城盡聞大雷音!

    雷瑾在嘯聲中踏前一步,地面轟然搖晃,天地間彷彿只剩下了他一人,然而他不會感覺孤寂,因為試刀者已然撲上來了。

    殺氣潮湧。

    張玉從容自若地微微一笑,閃電後退,將功力提至極限,瞬間消失在原處。

    雷瑾不動手則已,一動手必是以他為目標,不退怎行?

    『狼王』赤那從側後搶前而出,揮刀力劈,刀化流光,剛猛迅捷,勢如惡狼;

    『大日活佛』蘇達那木隨後協同,短矛斜刺,勢大力沉,挾帶著驚心動魄的風雷狂嘯,幻起虛影一線,破空刺來。兩人聯手一擊,配合得恰到好處,果是高手風範。

    刀光矛影,倏然已至,凶厲剛猛的進手搶攻,完全封殺雷瑾狂飆突進的路線。

    雷瑾嘯聲未絕,身形鬼魅般的一晃,宛如一縷煙雲倏然楔入『狼王』與『大日活佛』一前一後的空檔,無匹巨力一發倏收,幽藍寒光如練掠過。

    「轟!嗡!」

    悶哼一聲,『大日活佛』身子詭異地晃了一晃,收矛側移兩步,讓開當面,持矛的右手再以難以保持穩定,顫抖不已。所有人都看得出來,蘇達那木喇嘛的右臂在剛剛電光石火的衝撞搏殺中遭到重擊而麻痺。

    『狼王』赤那則撫胸而退,滑出數步才沉腰坐馬,收住身形,眼中凶光迸射,剛才為了硬擋雷瑾貼身肉搏的兇猛肘擊,不得已生受了雷瑾接踵而至的一下詭異刁鑽的彈腿重擊,以致凶厲無匹的氣勁逆攻內腑,一個照面下來,內傷氣脈,外傷筋骨,『狼王』已經受傷不輕。

    雷瑾絲毫也不驚異兩人能硬接自己的蓄力重擊,若不如此,『狼王』和『大日活佛』也不用在塞外草原妄稱字號了。

    頭頂風聲勁疾,狂猛的力道罩落下來。

    『大鵬王』哈斯巴根原地扶搖直上,橫空撲擊,彎刀呼嘯,宛如鬼泣,真有幾分大鵬展翅傲視天下的架勢。

    胡和魯雖然號稱『金雕』,卻飛不起來,箭步衝前,怒吼發力,長矛直擊,矛尖嗤嗤,顯是蓄滿了剛猛力道,足可洞穿銅牆鐵壁。

    雷瑾心中暗歎,眼前圍攻他的四位,都是久經戰陣的塞外高手,深通聯手搶攻之道,一進一退,一分一合,彼此銜接得幾無縫隙,互相彌補了每一個人進手搶攻時露出的破綻空隙,發揮出最強大的聯手合力,使他難以混水摸魚各個擊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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