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遠客來矣,維風及雨?
成都。
獨孤岳別業。
星光黯淡,時已近三更,這座宅院中猶自燈火通明,主人醉客宴未散。
作為西北幕府參軍、參政,主政四川的執政府執政大人,獨孤岳平日裡都在成都內城督院街的『執政衙門』中處置政務、辦理公事。
這『執政衙門』離蜀王府城僅咫尺之遙,往昔則是帝國往任四川巡撫的『巡撫衙門』官署所在,成都士庶或稱之為『督院』。獨孤岳的一干家眷妻小,亦一併安頓在執政衙門官署的宅院中。
除此之外,獨孤岳在成都內城又另置了別業,每逢公餘之暇,休沐之期,獨孤岳也會與妻小在此避靜小居,稍享天倫之樂,有時亦與親朋舊友於此宴飲一番。只是這處別業,知者不多就是了。不是那等誼深交厚的友朋,休想獨孤岳會傳柬下帖邀至此處宴飲歡聚,共謀一醉。
獨孤岳今夜酒宴上的貴賓來頭卻是太大,乃是獨孤岳效忠用命的主家——微服南下的平虜侯雷瑾一行甫抵成都,翩然而至。
臨近成都外郭羊馬城時,雷瑾一行人即與難以捉摸的『鶯羽黃』小姐主婢三人分道揚鑣,各行各路。『鶯羽黃』的親戚據說在成都府郊縣,到了成都,已然是用不著與『雷宵道長』同行了。
鶯羽黃主婢這一路來,直到在成都各行一路,都並無特殊異動。棲雲凝清、倪法勝幾個都笑話雷瑾,皆道他對鶯羽黃的懷疑,只是自個兒疑心生暗鬼罷了,尤其翠玄涵秋、凝霜兩個妮子更是『鄙視』得厲害,雖然如此,但雷瑾也只是一笑置之,不予分辨。
對雷瑾來說,這些都是蕞爾小事,他真正所關心的還是西北軍國大計、長策大略。
前不久,獨孤岳除了與長史劉衛辰聯名呈稟『郵驛合併』和『革新郵政』的重要策議之外,還單獨呈上手折建言,他所陳說的政務,其中有關於重新析分陝西、四川地方,新設數個行省或獨立的行政區劃,以利統轄治理之議,亦引起雷瑾高度重視。
獨孤岳的見識膽略,雷瑾早已瞭然,以往但凡是獨孤岳呈稟的建言策議,如非緊急迫切,他每每都要揣摩深思,權衡利弊後,才作慎重決斷,便見得他是相當的看重獨孤岳任事用謀上的卓識大才。
儘管如此,決斷大事,定奪策略,處置軍國政務,雷瑾仍然有自己的一定之規,凡事之利弊,必心中反覆揣摩熟之,兼聽而獨斷,即使是幕府中如劉衛辰、蒙遜、獨孤岳、楊羅這等核心幕僚的建言策議,也必是深思而後決,謀定而後動。如獨孤岳這次所呈稟的關於『析置新省、區』策議建言,即需在全面辨析利害之後,方能盡早定案適時推行,此為軍國大事,斷不可輕忽視之,故須盡快與獨孤岳面談。
至於鶯羽黃之事,他即或判斷有所錯謬,在他也是無關緊要事,何勞掛心哉?一笑帶過可矣,對此自是絲毫不以為意!
這一夜,獨孤岳別業的會客花廳上席開兩桌,場面雖嫌簡省,便也權當是給雷瑾一行接風洗塵了。獨孤岳亦是知道雷瑾不喜繁文縟節的脾性,再則又是秘密蒞臨,不宜鋪張,所以索性只按尋常家宴的規格擺酒設席,也不分什麼男席、女席,料雷瑾必不在意的。
花廳之中,這會兒已是十分的酒酣耳熱。
「圓糾糾紫葡萄閘得恁俏,紅暈暈香疤兒因甚燒?撲簌簌珠淚兒腮邊吊。青絲發,系你臂,汗巾兒,束你腰。密匝匝相思也,淡淡的丟開了……」
調絲弄弦,獨孤岳府上的家班女樂,十來個清秀女孩兒或坐或站,在六扇屏風前簫管琵琶齊奏,琴瑟笙笛合鳴,編鐘悠揚,牙拍輕敲,家伎口中淺吟低唱的並不是士人們雅好的昆腔南曲,而是時下的市井小調《桂枝兒》,如今大江南北到處傳唱的俚俗曲子。
這倒也正合刻下的宴飲氣氛,若是吟唱昆腔南曲,反而很不搭調,扦格不通了。
烹羊宰牛且為樂,席上酒水,金華酒、惠泉酒、血珀葡萄、荔枝綠、水井坊、劍南燒春、瀘州大曲等應有盡有。席間男男女女,吃酒之人,各取所好,只求盡意痛飲,放浪形骸,不論尊卑男女,都拿出會須一飲三百杯的勁頭,飲如長鯨吸百川,不使金樽空對月,彼此言笑甚歡。
在座的除雷瑾、獨孤岳之外,尚有『執政同知』雷水平、駐成都的騎兵軍團節度阿顧,獨孤岳的正室錢氏夫人和侍妾王氏、張氏,還有棲雲凝清、倪法勝、凝霜亦同在這一桌,其他人則合共另外一桌。
世宦大戶之家的舊俗風習,是所謂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內奼女眷向例是不令與外客見面的,家中但有外客到訪,家中女眷即須迴避。
反過來,主人若令家中女眷出見外客,往往包含著『你我之間並非外人』的一層意思。若非主客之間的關係確實相當親厚,就是主人以此來暗示客人,他對來客非常重視,彼此間的交情非其他人可比!
當今天下,風俗以奢靡為上,禮崩而樂壞,仍然嚴格遵守這等舊俗風習,完全規行矩步的人早已不多。即便是如此,過於放肆的蔑視禮法,仍然足以令人側目,招致惡評。
獨孤岳如此設宴,便是因為這在座的幾位確實與他都關係匪淺,不比尋常外人。然而,以這花廳中在座諸人的身份地位而言,在酒宴上如此的不論尊卑男女,共桌宴飲,若被外間一幹道學儒生知悉,怕是又要口誅筆伐一番,恨不能以道德殺人了。
獨孤岳回頭看看花廳中各色空酒罈子,未及搬出去的,竟是滿滿當當碼起了兩層,不禁笑道:「侯爺果是海量,卑職怕是難於奉陪到底了。」
雷瑾不由大笑,轉而低聲說道:「論喝酒啊,先生卻是差些。嘿嘿,要想縱橫花叢無礙,這喝酒上也得有些本事才行。小子當年狂蕩荒唐度日,盡日縱鷹放犬走馬射獵,又在風月淵藪中行走廝混,名聲雖是不佳,這酒量上卻是練出了幾分本事不假。」
說罷竟是喟歎一聲:「昔時種種,猶在目前,卻是此生再難尋回當時當日之肆意情懷也。」
獨孤岳不禁默然,誰無青春年少頭角崢嶸的歲月啊,干將發硎,鷹隼試翼,肆意揮霍,彈鋏狂歌,豪飲達旦,快意恩仇,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氣吞萬里如虎!都是一般的鋒芒畢露,豪情萬丈,算而今年華老去,無復少年狂,憶往昔崢嶸歲月,幾縷惆悵生。
心念至此,獨孤岳也便是一聲感慨:「錦帽貂裘,千騎卷平岡。射殺山中白額虎,步行奪得胡馬騎,少年不識愁滋味!如今卻道,天涼好個秋!」
陪坐一旁的雷水平呵呵大笑,端起甜白瓷酒杯,一口飲盡杯中的『瀘州大曲』,接口說道:「酒酣胸膽尚開張。鬢微霜,又何妨?莫嫌舊日雲中守,猶堪一戰取功勳!獨孤大人正當盛年,何出此言?」
「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阿顧雖是回回,卻亦曾進學,遂笑說道:「末將粗陋,只依稀記得東坡翁最後這句豪氣干雲。」
雷瑾哈哈大笑,隨口評點道:「獨孤先生似有幾分『昔時飛箭無全目,今日垂楊生左肘』的感慨呢。嘿嘿,『願得燕弓射大將,恥令越甲鳴吾君』,阿顧的豪情壯志,倒是恰與先生『天涼好個秋』一呼一應,莫非天意乎?」
「呵呵,追往事,歎今吾,春風不染白髭鬚。人老即不以筋骨為事,談不上什麼感慨喏。閱盡滄桑後,處之自淡然,再無什麼可抱怨可煩惱之事,滅卻心頭火自涼,便是好個秋。」獨孤岳說著端起酒杯,笑道:「壯歲旌旗擁萬夫,阿顧將軍趕上了好時候,今秋射獵定可大獲成功,滿載而歸斯可預期。燕兵夜娖銀胡簶,漢箭朝飛金僕姑,老夫在這裡預為之賀,來!滿飲此杯。」
「阿彌陀佛,獨孤先生已通禪機,菩提妙心,佛果可證,善哉!」倪法勝嫣然笑道。
這廂阿顧忙起身回敬獨孤岳一杯酒,推杯換盞,一通兒熱鬧。
雷瑾亦笑道:「此秋非彼秋,天涼好個秋。『赫赫我車,一月三捷』,今秋射獵,若能凱旋,便是借得獨孤先生今日吉言也,大家滿飲此杯!」
說著逕自舉杯汩汩飲盡,席上眾人亦陪飲一杯。
雷瑾放下酒杯,對獨孤岳道:「先生的建言,卓識深遠,小子揣摩於心,亦以為然。只是先生的手折中,屢屢提及四川執政府右參議何健,先生有以教我乎?」
獨孤岳拱拱手,說道:「右參議何健,乙榜舉人,籍貫四川敘州府,系留用的前巡撫衙門僚佐。此人在洪氏幕府中,職掌錢糧出入。洪正任浙江藩司(即布政司)左參政時,何健以乙榜舉人的出身任職浙江督糧道,少年得志,時人視為仕途異數,後終以『貪酷』免官回鄉,永不敘用。到洪正主政四川時,才延入幕府,為洪正麾下重要幕僚之一。
何參議在洪氏幕僚中以任事見長,謀劃獻策卻是不多見。倒是留用之後,他在實務上多有建言獻策,卑職銜命執政四川,能得今日之治績,何參議與有力焉。其人雖有瑕疵,但瑕不掩瑜,尚屬可用之才。
獎掖賢能,薦舉人才,卑職職責所在,分所應當,故爾不憚煩瑣,向侯爺薦舉此人。
此次析分陝西、四川的提議,即為何參議倡議,卑職亦曾在官署與同知大人、左右參政、左右參議等會議商討,但茲事體大,故卑職僅以個人名義上手折建言,以供侯爺參酌。
另外,『郵驛合併』暨『革新郵政』事,大要綱目雖是劉長史、蒙長史以及卑職等人反覆商榷敲定,但其中亦有何參議最初條陳獻策之功,至於一應規條、施行方案的草擬亦經其手,卑職不過稍事潤色而已,蒙長史自認此事上他著力不多,不願掠美貪功,所以呈稟到侯爺處,只有卑職和劉長史的聯署。蒙長史固是不願掠美,何參議之功卑職卻不能隱匿而不報。」
「哦?」雷瑾眉尖一聳,「這何健在洪氏幕府為何謀劃獻策不多?倒是留用之後,便茅塞頓開了嗎?」
「這——」獨孤岳沒想到雷瑾會問出這樣一句話來,一時不知如何開口。他知道雷瑾這位侯爺閱人歷事已多,用人任事自有一定之規,對僚屬賢能與否、事理原委,無不博訪周咨,平日默識於心,不大宣之於口,卻是以備他日用人任事之時參酌決定。而且隨著他閱世愈深,觀察愈微,舉凡相貌、言語、舉止、呈文、行事、待人等等,俱在眼目之中。僚屬的才能優劣、品性脾氣,等等,平日即已展開不動聲色的內查外調,對多方面的情況加以參互質證,比對核實,對僚屬的才能品德考察結論,總是在不斷的評估、修正、完善,因之這種詳實縝密的甄別考察,絕不僅僅局限於一般慣例的考核、考績、考成等官方正式程式。
稍作思忖,獨孤岳笑道:「卑職推測,是因前巡撫洪正本人頗有謀算,且為人多少有些剛愎自用,較少向幕僚討教機宜,故而何參議謀劃獻策較少,便也不難理解了。」
「這樣麼?」雷瑾目光炯炯,悠然一笑:「四川官屬僚佐,小子自不如先生熟悉。此番南來,倒要見上一見。這何參議既是才能卓異,大可不必在乎其品性上的瑕疵,不過——本侯先得見上一見,異日任用其人,才能心中有底。」
獨孤岳一聽,便知自己的薦舉已經得到雷瑾大體上的認可,頓時大感寬慰。但也了然雷瑾在酒宴上說起此事的用意,這事兒便無形中也是對他的一種考驗。誠所謂『臣不密,失其身』,但凡是這酒席上談及的政務,尤其是與這何參議有關之事,若是提前洩露出去,他可吃罪匪輕。今晚這酒宴一散,就得飭令家人守口如瓶才是。
想到這裡,獨孤岳便朗聲大笑,說道:「侯爺即有此意,不如明日造訪何氏府上?侯爺意下如何?」
「呵呵,」雷瑾頷首一笑,「先生但去安排,小子無不從命。」
「那就如此了。」
獨孤岳說到這兒,想起一事,又道:「鋤奸營的諜情通報說,近期因為侯爺南下四川,各方秘諜紛至沓來,雲集成都。其中還說到京師司設監宦官張玉私入四川,已露蹤跡,鋤奸營正加派人手比對追查。如此形勢,侯爺出入還要多加小心才是。」
「司設監的張玉?他來四川幹什麼?」
雷瑾皺了皺眉頭。以張玉的中官身份,若非奉旨入川,雷瑾這等獨霸一方的封疆大吏真要想名正言順的對付他,抓住張玉這一條私自離京的罪狀已經足夠。
畢竟宦官不奉旨而私自出京是犯了皇朝大忌的,皇朝太祖太宗時所立的祖制,至少在目前還沒有誰膽敢公然的違逆,雖則天下早已呈現瓦解之勢,但究竟還是皇甫家坐著龍庭不是?
張玉身為內廷宦官私自出京,潛入四川,定當小心隱藏不為人知才是,這麼容易就暴露了形藏,必是其中有詐。
張玉身為畸門高手,並非僅只武技高明而已,自是有些不為人知的絕活,可資隱藏和保命;何況其人久處宮廷權爭漩渦,不會不知自保全身是第一要義。這宦官私自出京,變易形貌以避人耳目,應是一般而言的常識,憑張玉的出身、閱歷、武技修為,哪裡是那麼容易被鋤奸營發現蹤跡的?
「這事有些蹊蹺,」雷瑾說道,「怕就怕,他是蓄意暴露形藏,以自身作餌,吸引鋤奸營的注意,從而掩護暗中進行的詭謀。張玉此人來歷非同一般,鋤奸營不要被他蒙蔽了。告訴鋤奸營,要他們特別注意這點。另外,鐵血營要加強警衛,注意防範可能針對執政府重要僚屬的襲擊、刺殺。大傢伙出入都要小心了。」
獨孤岳微微點頭,「侯爺說的極是,這事卑職今晚就交代佈置下去。」
「那就好。來,滿飲此杯!」
雷瑾舉杯,座中諸人齊聲應諾,花廳中一片笑語喧闐。
玉河水靜,槳聲燈影裡,一條官船悠悠滑過水面,蕩起漣漪。
國朝初年,蜀王府宮城修建時,挖土築城,高墊地基,隆然居於成都重城的中心,又疏導開挖環繞宮城的河溝,廣設明渠暗溝以宣洩大雨洪水,使宮城之內免受洪澇之害。
環繞蜀王府宮城,外通金河,內連摩訶池的河溝,由於河面甚寬,建造宮城時,可以船隻來往運送木料磚瓦。王府既成,王府生活所需之物,亦可由船隻運入,民間俗稱為玉(御)河。
這一條官船,就是給蜀王府運送柴炭、蔬果、牛羊豬肉、活雞活鴨等生活必需品的船隻之一,每晚三更開始,由金河轉入玉河,最後駛入蜀王府宮城卸貨交割,第二天一早再由執政府指定的專人,點算清楚,逐一按品秩分發給王府上下主僕人等。
官船駛過水道轉彎處,船工都專注於划槳、使櫓、操舵,根本沒有察覺一個窈窕人影從官船上縱身飛起,宛如大鳥騰空,無聲無息地橫越水面,躍到岸上,藉著夜色掩護,貼著牆根奔行,迅快無比的閃入一條街巷。
黑影忽動忽停,如同一縷輕風,七拐八彎之後閃入一條巷子。
前無去路,但一側高牆底下有一道門戶,想是這戶人家平時出入的小門。
黑影閃到門邊,倏然潛入,原來緊合的門扉只是虛掩而已,門後是一個小小的後花園,山石嶙峋,花木扶疏,點點流螢映照,顯得影影綽綽,宛如鬼怪,蛙聲蟲鳴的細碎合奏則因了黑影的進入,打亂了原有的節奏。
「拿到了嗎?」
在突兀奇異的假山石後,一個低沉滄桑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是男人的嗓音,年紀不會太年輕。
「拿到了。」
自外而入的黑影答道,軟媚輕柔,自是女子無疑,顯然黑暗中問話的聲音是女子所熟知,絲毫不顯驚詫。
「後面沒人跟著吧?」
「我搭順風船進的城,不會有人跟在後面的,放心啦,我江湖上的字號可不是白叫的。」女子似乎很有把握,「哦,你肯定那人會來麼?」
黑暗中的男人回答:
「以那人的脾性,我的舉動遲早會引起他的注意。如果他來了,你拿到的東西,就是他的閻王催命符。如果他不來,那只能說他命不該絕,氣數未盡。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只能以後再找機會。這次你從漢中南來,正是八方風雨匯聚成都的時候,又趕上了眼下這檔子事,正要借重你的本事。詩經有云『遠客來矣,維風及雨』,或許真能一擊得中亦未可知。」
「不要信心太足,這個人不是那麼簡單的。」女子稍稍遲疑了一下,說道。
「好啦,不說這些了。把東西給我。」
男子在黑暗中說到,並沒有察覺女子的異常。
在黑暗中接過女子遞過的物事,男子又道:「你先歇息吧,我從地道過去那邊院子。」
「真的要致那人於死地嗎?」女子在黑暗中問道。
男子稍稍停頓了一下,「你怎麼了?此人一身繫軍國之重,最適宜偷襲暗殺,一旦身死,軍心必亂,其手下烏合之眾肯定作鳥獸散。哦,對了,剛好得了一樣東西,你看看趁手與否?」
說著話的當兒,火石擊刀,錚的一聲,黑暗中亮起一團微弱的火光。
男子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摸出個物事來,遞給女子:「看看。」
女子藉著微弱的火光一看,是一支短小的匕首,鯊魚皮鞘子做工精緻,紅銅劍檔上鑲嵌了一顆重碧貓眼兒寶石,極之珍貴華美。
匕身短小,堪僅六寸,女子一見心兒便有些喜歡,忍不住握住匕首把柄,只覺分外趁手,便順手一抽,卡簧輕響,拔匕出鞘,微弱火光映照下,短匕青光幽幽,漣漪流淌,旋轉如螺如暈的奇異紋路在鏡面般的匕身上煞是特別,鋒刃尚未沾手,森森冷氣已是沁人肌膚!
「好!」女子在幽暗中低聲讚道。
「大概古人所謂的百煉鋼、緬鐵、鑌鐵、玉鋼所打造的稀世兵刃,也就是這種了。好了,我先過去了。」
聲音未落,男子已然身形一轉,倏忽已失蹤影,那點微弱火光自是一閃而逝。
女子在黑暗中輕歎一聲:「這口匕首會沾上誰的鮮血呢?」
聲如游絲,裊裊消散。
一切重歸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