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騰世紀 > 武俠修真 > 驚雷逐鹿

第四十九卷 南巡路 第四章 張網以待 誰為黃雀(1) 文 / 金龍魚

    第四章張網以待誰為黃雀(1)

    成都。

    辰牌時分,太陽已經升得老高。

    外郭羊馬城東門的城牆雉堞在陽光下少了幾分平時的冷峻,但仍然顯出幾分歲月的滄桑,夯土包磚的城牆雖然經過戰後修補,彈痕箭創猶在,只是曾經的烽火彷彿已經遠離。

    回望了一眼雉堞上顯示西北幕府威權的火紅纛旗和威武甲士,滿腹心事的四川執政府兵房車駕主事程沂臉色陰鬱,緊了緊韁繩,腳跟一磕馬腹,揚鞭走馬,一路輕馳,逕自在官馬大道上帶起薄薄的煙塵。

    寬闊的官馬驛道連貫成都內外三重城牆,內城、羅城、羊馬城,熙熙攘攘來去匆忙的商旅路人,遠遠見到身著青色圓領官袍的程沂出城策馬而過,連忙下意識地閃開。

    程沂在西北幕府揮師東進四川之前,是前四川巡撫洪正的同鄉,前四川巡撫衙門的幕僚幹員。

    西北幕府掌控四川軍政大權之後,巡撫洪正生前所提拔任用的文武官僚,除了已死或已棄官逃走的,大都被西北幕府留用,陞遷貶黜,與西北幕府隨大軍入川的官吏一視同仁。

    程沂就是留用的官員之一,但他在四川執政府一眾官員胥吏中,地位比較特殊而尷尬。

    這主要因為程沂乃是甲科賜同進士出身的緣故。

    當年帝國二月春闈會試,他得以科舉『出貢』,考中貢士,後在同年三月十五的殿試中名列三甲,賜同進士出身。他雖中進士,卻因朝中苦無奧援,在京待選,多方打點,仍然淹滯數年不得選官,資用乏絕,借貸多時,債台高築,貧窘交加,無可如何。恰四川亂起,巡撫殞命於陣前,其同鄉洪正君前應對得宜,得以越級擢升,就撫四川,主政方面,遂來信誠邀其入幕擘畫軍機。程沂此時窮極無聊,一咬牙未及從正途選官入仕,便入川作了洪正幕賓,在四川巡撫衙門中干辦,以任事幹練著稱,人皆視其為巡撫大人洪正的心腹親信。

    但他這甲科出身的幕賓,在巡撫衙門中自是非常特殊而頗顯尷尬,其他幕僚頂多是乙榜舉人或貢生、監生、生員秀才等,像他這樣的甲科幕賓是絕無僅有的例子。

    現在則更是腆面事『敵』,在四川執政府中作起了官僚,別人不說,他自己都覺尷尬,每每心不自安。

    在四川執政府,他因為任事幹練,自然仍相當受重用。但他滿腹的心事,內心的矛盾糾結卻是日深一日,難於排遣。

    這箇中原因,一則因了他幼受庭訓,其內心秉持多年的儒家信念與西北幕府治民理政的諸多舉措扦格難通,不相符合者甚多,任事之時他每覺與自己秉持的信念沖犯違逆,只能勉強遷就為之,因事屬兩難,身處其間之人難以自處平衡,無以求解,不免迷惘痛苦;

    二則還與程沂當年在京師待選時所加入的『東林黨』有莫大關係。這東林黨和這些年新興的『復社』一樣(復社是由帝國大江南北許多儒學士人會社統合而成的聯盟社團),是朝廷之上內廷的閹黨,以及外朝的齊黨、楚黨、浙黨、宣黨、昆黨等執政官僚勢力的對頭,在朝野上下清流士人中有相當大的影響力。但服膺程朱一派理學、倡導實學、崇尚氣節的東林黨,早年因與韋仲賢一派閹黨激烈政爭,東林黨人的領袖和主力干將多因閹黨專權而被構陷入獄,為閹黨所戮,以致勢力萎縮,這些年一直被壓制而顯得萎靡不振,反不如後繼而起的復社振作有為。但東林黨在朝野仍有很大聲望,其中一些激進的東林黨人甚至屢屢致信給身在四川任官的『同道』程沂,措詞嚴厲的向他施加壓力,欲其致力於匡正平虜侯府的『殘民惡政』。這一直以來也令程沂心事重重,憂從中來。

    程沂很清楚東林黨人的『同道』為何『憎惡』平虜侯的西北幕府,除外西北幕府地處西陲,消息傳播到江南兩京等處難免歪曲走樣,從而使人易生誤解的這個原因之外,則主要是西北幕府的一些具體施政,大不合東林黨人的眼眉,讓他們很是看不順眼。

    其中大要之一,即是西北陰抑科舉而代之以官吏學校,使考不中官吏學校的西北儒學生員幾絕仕進之途,雖然生員還有機會可選入監察院任職,卻是必須與其他民爵士和退役軍功爵士分享監察督責之權,不惟不能一家獨大,而且監察院依附於平虜侯,權力也並不是很大,無法對各級行政事務官員形成威懾性的鉗制力,因為最高的裁決權畢竟始終操控掌握在平虜侯手中,監察院說白了就是平虜侯體察民情的一個耳目,一個用以制衡長史府和地方府縣官員的工具。如此『狂妄無比』『陰險狡詐』的推dao帝國沿習已久的科舉大制,國家根本(雖然西北在名義上並無廢除科舉,但西北選任官吏全然不依科舉中選的名冊,而只依據西北幕府自己的考試、考察、考成的一套結果,相當於另起爐灶,變相的把科舉束之高閣),這在東林黨人眼中簡直是孰可忍孰不可忍的大事,不但攸關儒學生員切身利益,也關係儒學的興衰,兔死狐悲,豈能不大為激憤?東林黨人對此攻訐批評最是激烈,常比之為始皇坑儒。

    其二則是西北肆意革新官制,尤其是單獨析置稅課提舉司和提刑按察行署,使之直屬於西北幕府,使徵收稅課和司法問案這兩項大權完全從地方州縣親民官員(知州、知縣等)的手中剝離,集中到西北幕府手中。在課稅和司法上,西北幕府都是一插到底,這最為東林黨人所詬病,謂之專權橫斷,比之為世宗朝窮凶極惡的礦監稅使,比之為始皇帝**獨裁的暴秦虐政;

    其三則還有分置軍勳民爵,以及允許儒學生員以外的農牧工商勢力成立會館會社的施政舉措,這些舉措因大大分薄抑制儒學生員、鄉宦豪紳干政的力量,不合長久以來的帝國傳統,『新貴』與『舊族』矛盾衝突難免,這也大受東林黨人攻訐惡評。

    對飽受東林黨人同道批評攻訐的這幾條西北『惡政』,程沂心情一直很複雜。無論是身為儒生,還是身為東林黨人,在情感和信念上他是不太能接受西北幕府在治理施政上所作的種種變革改良的新政;但是在時務上,他卻又不能不承認西北幕府如此新政舉措,在很大程度上克服了帝國地方政治舊有的一些痼疾弊病。

    譬如賦稅錢糧的催科(科者,課也,征也),在帝國現今的州縣官吏而言,其職責惟以催科為要。所謂「日夜從事,惟急催科」。其他行政事務,所謂教化,所謂賑濟,所謂安民,所謂恤獄,等等全部被擱置一旁。

    早在宣宗朝鼎盛年間,上解稅糧就是帝國地方州縣官吏考課的「硬指標」。此後,考課地方官吏實際上已經不再重視教化撫治,唯以賦稅催科為事,『考選將及,先核稅糧,不問撫治,專於催科』是也,『令天下官吏考滿遷秩,必嚴核任內租稅,征解足數,方許給由交代(離任審計合格)』。地方官員憚於考成帶徵,催科往往重以敲扑,不能完納稅糧的小民被杖責枷鎖尋常得很,屁股打爛,流血滿地,致殘或致死人命的事例在所多有,滅絕門戶亦非鮮見,民力不勝官府錢糧催科的暴政壓力,往往舉家流亡。

    州縣的催科,一方面是朝廷之政以及官員考課逼迫所致,另一方面則是經手官吏有利可圖。通過催科,官吏自身才能中飽私囊。催科不力者,宦橐亦較為羞澀。地方州縣催科既有上面的壓力,又有官員自身牟取私利的動力,鮮有不賣力催科的。帝國之內如清官海剛峰一般的廉己自律者,鳳毛麟角,屈指可數,而算計個人仕宦收入者則比比皆是,遍及州縣。催科錢糧本亦無可厚非,但是變本加厲,卻演變成殘虐害民之政。

    西北幕府單獨析置直屬的稅課提舉司,西北幕府與地方府縣各征各稅,大路朝天,各走一邊,雖然未見得就能一朝盡掃官場積弊痼疾,卻在相當程度上杜絕了州縣親民官吏殘民以逞,通過催科牟取私利的邪路。而西北對府州縣地方官吏的考察銓選,從此不再惟以催科為重;西北地方官吏在催科以外的其他撫治政務上,較之帝國其他地方的官吏頗能多所用心;西北黎庶商民不大為催科所苦,能夠相對輕鬆的營生治產,等等,這些都確是事實。

    西北官場風氣整肅,吏治較為清新,固然不是單純的一策一政所致,而是在天下醞釀大變的形勢時局下,以雷瑾為首的西北幕府審時度勢慎思斷行,不失機緣的漸次施以諸般新政,銳意革新,才造就今日獨霸西北的局面,形勢、時局、機緣、人心、策略、決斷等,諸般種種,在這一過程中,人事因機緣,機緣成人事,自助者天亦助,自棄者天亦棄,可謂缺其一而不可成。但是,這也可以說與西北幕府革新官制以及在衙門官署的設置上煞費心思不無關聯,這些若也是惡政,在程沂看來,真的不知如何說起了。

    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程沂儘管內心矛盾不已,在東林黨人諸多同道的再三來信催逼下,今兒卻也是實在拖延不過,不得不硬著頭皮出城,趕赴成都東面的金堂縣,與一位從京師遠來早已等候多時的神秘客人會面。

    孤身去往金堂,在身為執政府兵房車駕主事的程沂而言,隨便都可以找一大把公務上的借口,而絲毫不會引人懷疑。

    四川執政府兵房車駕主事的職掌之一就是協助管理郵政驛傳,雖然在西北幕府,這主要是軍府該管的公務職事,卻也在在需要執政府轄下的相關衙署全力協助配合,不是軍府的衙署就可以一手包辦下來的。就因為這個,程沂管著一攤子郵驛上的公事,便需要時時離開成都到外地辦差或者巡查,所以他借口到金堂縣公幹,執政府的同僚根本不會覺得有什麼奇怪。

    懷著滿腹的心事,打馬揚鞭,程沂很快就趕到離成都不太遠的金堂縣城,在縣城近郊一座香火不是很盛的寺院禪房裡,找到了來自京師的神秘客人。

    在程沂眼中,這位白面無鬚臉圓體胖,自稱姓張名玉的藥材商人,掛著一臉祥和無害的笑容,顯得非常平易近人。

    但是,程沂老是在心裡犯嘀咕,老是覺著有些兒不對勁。這位張玉雖然頭戴雷巾,穿一身石青綾羅直裰,打扮得確實像個商賈,隨身甚至還帶著烏木戥子,若說他不是商人真的沒人會信,但程沂已經歲月曆練,非復昔時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懵懂生員,還是敏銳的覺得眼前這人有些奇怪,但具體什麼地方奇怪卻又一時說不上來。只是這『商人』張玉既然能拿得出東林黨人同道的親筆書信,程沂倒也不好多問。

    這自稱是商人的張玉其實已經在這寺院中借住了好幾天,早已寄籍於金堂縣,領取了官方發給的寄籍商帖,所有的這一切,為的就是等待著與程沂的秘密會面。

    彼此寒暄了一番,話入正題,張玉的要求倒也不算過分,他只是要求程沂利用其車駕主事身份在公事上的便利,為他提供有關平虜侯起行打尖宿營下榻的確實行止動向,包括何時、何地行止歇宿等消息,這就行了,其他的都不用程沂操心,而且他還保證不會讓程沂捲入到他們正在秘密進行的事情當中。

    平虜侯南下巡視的消息早已經宣揚得沸沸揚揚,整個西北西南的廣大地域之內,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但平虜侯南巡確實的行止動向,一般人是很難窺伺到的,程沂因管著郵驛上的公事,有公務之便,卻是不難摸清平虜侯大概的行止歇宿動向。

    張玉這話聽起來似乎處處在為程沂著想,其實骨子裡卻是不太信任程沂,而且也在隱隱警告程沂,他們還有別的消息渠道可以核實印證,你別想耍什麼花樣,最好老實安分一點,大家都方便。

    默然盤算了一下利害,程沂還是決定應允張玉的要求,雖然他約莫已經猜到張玉意欲對平虜侯有所不利,或許有什麼秘密的逆謀刺殺行動正在策劃當中,但他不會為平虜侯擔心——

    如果平虜侯是那麼容易被人暗算刺殺的話,也就不是平虜侯了!

    平虜侯是有很多人頌揚他,佩服他,敬愛他,崇拜他,乃至於敬畏、臣服;但也有很多人暗中抹黑他,鄙薄他,詛咒他,仇恨他,甚至付諸於行動,以暗殺、襲擊、下毒等方式表達出極其頑固而激烈的仇恨。

    針對平虜侯的暗殺層出不窮,從來就沒有停止過,但是訖今為止,還沒有一次襲擊暗殺真正成功過,甚至許多暗殺早早的就被扼殺在了萌芽時期。

    張玉的謀算能不能成功,不必去多想。每個人做自己想做的事,是死是活,利益得失一概與別人無干。成或不成,至少眼近與他程沂沒什麼關係。

    程沂雖然與許多東林黨人一樣,有志於世道時務,也曾經翼望能以經世致用的實學,實心為國,為民任事,創立一番經國濟世的宏偉功業,以有益於國家、人世,但自己的利益總還是最在乎的,他畢竟不是什麼聖人,就是聖人也得吃喝拉撒,畢竟人活一世,根本就無法擺脫與人間煙火為伴的宿命。

    東林黨人的同道在給他的書信中說,只要他能答應京師來人的要求,按京師『那人』的要求去做,他在京師待選時積欠下來的巨額債務將會有人出面替他一筆勾銷,而且還會『白給』他一筆銀子。這筆帳,程沂怎麼算都算得過來,反正於他不會有虧折就是了。

    至於平虜侯的生死對他程沂重要嗎?也許重要,但不如自身的利益更重要。雖然平虜侯是他所效忠的新主家沒錯,但還沒有到令他不計利害、誓死靡他的地步,考量權衡自身的利害才是最重要的,何況這個張玉開出的條件相當優厚了,不容他不答應。

    見他點頭答應提供消息,張玉笑呵呵的拿出一張銀會票遞給他。這是一張帝國五大錢莊之一『德興隆典當行』開出的十足兌現不再加收『匯水』(匯費)的大額私票,信譽卓著,只認票不認人,只要德興隆典當商號不倒即可隨時兌現,私票上填的密押、日期和當字雖然當鋪以外的人一個都不認得,但所填面值和成色程沂卻不會錯認,九七五白銀一萬兩整,無論如何都是一筆不小的橫財,他只須要提供一下內部消息而已,確實是很少人能夠拒絕的誘惑,何況還包括了巨額積欠債務的勾銷,他可能不答應嗎?

    接下來就簡單了,張玉只交代了一下程沂如何將消息傳遞出來,傳遞到什麼地方的什麼人手裡,其他的都不用程沂管了,就是這麼簡單。

    程沂就此別過張玉,出了寺院,忙忙催動坐騎要趕返成都。

    他當然不會知道,這個白面無鬚的所謂商人,所謂張玉是什麼人,如果他知道張玉的真實身份,一定會大吃一驚——曾經以殘缺的畸門心法『陰符握奇』讓雷瑾大吃苦頭,司設監(宮廷二十四衙門之一)掌印太監吳亮的親信,任職司設監總理的內廷宦官張玉,可不就是眼前這一位麼?

    假如平虜侯雷瑾在此,這位內廷的宦官張玉就是化成了灰,他也必定認識的。當然,此時正在南下巡視途中的『西北土皇帝』,完全不知道有人已經布下了羅網,正張網以待,等著他一頭鑽進來。

    一向崇尚氣節的東林黨人竟然肯放下身段與向來的死對頭內廷閹黨聯手,這即使是偶一為之,下不為例,也足夠的荒謬,不要說身為東林黨人同道的程沂想不到,深知政爭險惡的平虜侯也是一樣想不到。

    就在程沂離開這座寺院不久,這間寺院的住持和尚和香火道人相繼進入禪房參見張玉。

    「張公公,下一步作何打算?」住持和尚空相合什一禮。

    「黃鶯兒有消息麼?」張玉問空相和尚道,嗓音一改與程沂秘談時的低啞,變得尖細低婉,近於女聲。

    「還沒有,前日漢中那邊有飛鴿傳書來,說是走米倉道南來成都。」

    「哼,希望她能趕得及。否則剩下的尾數,她就別想拿到手。這些江湖人物——」張玉臉上露出一絲厭惡的神色,「總是不如我們自己的人。這個程沂,如果撤走時他還沒有敗露,暫時先不要動他,說不定以後我們還有用他之處。這寺裡,某家是不能再繼續呆下去了。還有什麼隱秘的地方可以藏身?」

    最後這句,張玉問的是那住持和尚空相。

    空相和尚笑道:「呵呵,公公勿須擔心,卑職在成都府伏藏多年,藏身落腳之處盡有。不過,卑職以為,田道嫂娘家的一門遠親,原是蜀王府的莊頭,現在也管著一處大戶田莊,公公不如扮作田道嫂娘家的遠房親戚,先去他那莊子上暫住兩日,只當是走親戚好了,絕沒有人會懷疑,且還不用寄籍。有這兩日,卑職再替公公覓一穩妥落腳的秘處也綽綽有餘了;

    若是不然,卑職在成都羊馬城外還開有一家酒坊,釀造酒、醋出售,如今正逢搶收搶種農忙之時,卑職只需打發酒坊的僱傭夥計回鄉去幫忙,剩下看作坊的三個『徒弟』全都是卑職的屬下。公公就在卑職的酒坊裡落腳也穩當。」

    張玉也尖著嗓子笑道:「在你的酒坊裡落腳?都是你鷹揚右衛的潛伏暗樁,不妥,不妥。某家還是先到田莊上暫住兩日再作打算,只是就怕田道嫂到時不甚樂意。」

    「她敢?」一直沒怎麼做聲的香火道人眼睛一瞪,大聲嚷嚷:「貧道不信還管不了她了?」

    原來,這年頭儒、釋、道三教合一的風氣瀰漫天下,世俗逐利之心盛行,佛、道兩門之中也不能免俗,不能守清規戒律的出家人多了去了,就是戒律會也無法全部加以禁止懲戒,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比如這寺院中和尚、道士混在一起,就實在不算什麼。而寺院中的和尚汲汲於營生牟利,譬如釀造酒醋醬油售賣於市集者,帝國之內雖不敢說比比皆是,卻也並非鮮見,這位實為皇家密探的空相和尚,他敢於開酒坊而不怕引人注意,正是因為和尚、道士營商牟利,世人已是見多而不怪了;至於和尚、道士娶妻生子甚至參與造反逆謀,都也不少,沒甚稀奇,譬如和尚、道士之妻,民間早就俗稱為「梵嫂」、『道嫂』,可見絕非什麼稀罕之事。

    這香火道士俗家姓田,娶妻張氏,雖然其道士身份實是假借掩飾沒錯,但其道錄度牒可是成都府道紀司十幾年前發給,如假包換的真憑證,張玉和住持和尚稱呼其妻為『道嫂』,卻是從俗而已。

    張玉和住持和尚聽田道士這麼一嚷,都不由哈哈大笑,顯然不是很相信田道士的發狠賭咒。

    2007-2-2

    註:古時官吏政績以催科為務,現代官員則是以gdp政績為上,古今政績觀如出一轍。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