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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卷 大婚前夕 第六章 胸有成竹 文 / 金龍魚

    第六章胸有成竹

    極北冰原,夜如白晝。

    不遠處的極北之海,飄浮著大大小小無數冰山,冰山相撞或者開裂時,驚天動地的響聲遠遠向四方傳送。

    萬里追蹤,銜尾緊追陸贄的兩名西北幕府的軍府秘諜幹員,後背背著巨大的背囊,不斷在冰原上走走停停,尋覓著一切可疑的蛛絲馬跡。

    荒涼的冰原,許多迷蹤、誤導、示偽、藏匿、隱蔽、遲滯、陷阱、逆襲等潛蹤藏跡手法都使不上,這大大方便了兩名秘諜幹員的追蹤。

    「這廝真狡猾,又讓他滑走了。」

    「哼,這是他最後一次了。從他留下的痕跡看,其傷勢幾乎已很難壓制住,其命不長了。也許我們追上他的時候,他說不定已然成為一具死屍。」

    「呵,這極北之地也真怪,只有白天,沒有黑夜。只是便宜了我們兄弟,追蹤陸贄那廝方便了不少。」

    「你這是少見多怪。處處留心皆學問,大哥我雖然不懂那些海邊捕魚的漁民的話,但是在那小漁村,大哥我通過手勢和表情,倒是勉強弄明白一件事。這『只有白天,沒有黑夜』的時候,只是剛剛讓我們趕上了而已。極北之地,每年都有一段時期是沒有黑夜的。這裡的人,對這個都習以為常了。」

    「哦,這樣啊。」

    兩名秘諜幹員,或走或停,一邊緊緊追蹤,不放過一點蛛絲馬跡;一邊說著些不著邊際的閒話,排遣著追蹤途中那份難言的寂寞。

    「奇怪。這廝留在這兒的痕跡這麼明顯,毫無掩飾,又是什麼新名堂?」

    兩名秘諜幹員,仔仔細細、來來回回審視了好幾處很明顯的痕跡,都沉默了,陸贄這廝又給他倆出了個新難題。

    半響。

    「不對。是我們兄弟鑽了牛角尖了,陸贄這廝的傷勢一定極度惡化了。我們快追!」

    背囊向後拋擲出去,兩名秘諜幹員如離弦之箭向前飛奔。

    半個時辰,兩名秘諜已然看到了陸贄半倚著一塊不知道是冰,還是石頭,不黑不白的東西上,臉色是極之蒼白,臉孔扭曲變形,顯然痛苦無比。

    兩名秘諜的到來,陸贄顯然是感知到了,但在與山海真氣的激烈糾纏中,完全無暇顧及。

    雷瑾手下的秘諜顯然也有足夠的自傲,兩名秘諜幹員並不趁這時對付陸贄,僅僅一左一右地鉗制住陸贄壓制住傷勢後,可能選擇的進攻退守路線。

    傷勢漸漸壓制了下來,陸贄睜開眼睛,心知自己已經到了最後時刻,但他還是從地上斜竄而起,意欲在兩名秘諜的夾擊下逃脫而去,陸贄仍然沒有死心。

    兩名秘諜如怒鷹翻飛,飛騰撲擊,這是世所罕見的一種武技,轉眼間,三人糾纏到了一起。

    下一刻。

    兩名秘諜純粹以身體的重量,將陸贄牢牢壓在地上,不讓他再動彈。其中,為首的秘諜幹員,一邊迅速以『金針鎖脈制經術』制止了陸贄的掙扎,一邊說道:

    「陸贄,你就認命吧。除非你總能甩掉追蹤,那我們兄弟無話可說,現在既然已經被我們追上,你就別想再逃脫了。」

    陸贄急促喘息,「我陸贄都是離死不遠的人,你們何苦如此萬里追蹤,緊緊相逼?」

    「也罷,讓你死了做個明白鬼。你要怨,就怨你自己不該與我們侯爺結下了樑子,這梁子雖然不大,也足夠讓我們侯爺臉上無光了;而且我們侯爺一眼就看出,你武技雖高,但為人癡狂,是絕不可能為我們侯爺招攬以為所用的那種人。既然已結下了樑子,又不能為己所用,你在侯爺的眼中便是『禍胎』,對於『禍胎』,我們侯爺從來都是斬草除根,絕不手軟的。

    這是我們侯爺親口所說,今天告訴你知道,本人還擔著莫大的干係呢。至於,我們侯爺到底有沒有一點點爭風吃醋的意思在裡頭,你倒是應該在死前琢磨琢磨,做明白鬼嘛,是該多想想的!

    給你半個時辰,想想你這一輩子的事兒吧。」

    軟癱在地的陸贄苦笑,他的生命就剩下半個時辰了,這兩名心硬如鐵的秘諜能給他這點時間已經是意外,不可能再多了。

    陸贄這時候什麼也沒想,靜靜養神,真到了死的時候,他完全平靜了,無懼無憂。

    兩名秘諜幹員中的一個,也離開了半個時辰,帶回來兩個巨大的背囊。

    重擊心脈,立時致命。

    「斬首記功吧。」

    斬首。

    洗剝『戰利品』,陸贄身上的戰利品除了那身護身寶甲,還有一個裝滿二十斤麝香的密封背囊,這麼多麝香也值上好幾千兩銀子,另外就只有一個防水革囊,裡面除了各種藥物,幾十兩散碎銀子,就是數卷陸贄有所領悟時,隨手所記的修行札記。

    「他帶那麼多麝香幹什麼?他是內傷,又不是外傷。是以物易物嗎?看這密封背囊上的痕跡,打開過不止一次。真是與人交易過很多次了。」

    「呵呵,沒錯,這麝香,陸贄是在當銀子用。從隱隱的麝香香味看,他帶的麝香並不是什麼上好麝香,都是中或中下品級的麝香。

    那些荒涼偏僻之地,銀子完全沒有用。倒是這外傷藥麝香,沒有哪個部族是不需要的。打獵、捕魚,總有跌打損傷,斷骨出血的時候,麝香就是好東西了。陸贄帶的中或中下品級麝香剛好適得其用,這陸贄雖然為人癡狂,但心思縝密也是令人一驚呢。」

    「毀掉屍體,別讓野獸給吃了。」

    兩名秘諜一直看著陸贄的無頭屍身,那屍身似乎沒有什麼特別,但仔細看的話,就會看到一種淡到極點的『火焰』,從屍身裡『燒』出來,又『燒』進去,顯得很是詭異。

    一陣風,屍身突然灰飛煙滅,蕩然無存。

    「好了,可以走了。大事已了,你不是嚷嚷要去摩斯柯嗎?我們得先去換二十頭駱駝,然後再在路上找個商隊搭伙,最主要是多學幾句薩皇阿羅斯的話。聽說,那裡皮貨特別不錯,我們兄弟就做一回小皮貨商人吧。弄回西北,應該能賣大價錢,也不枉我們兄弟辛苦一場了。」

    「嘿嘿。」

    陸贄悄無聲息地在極北冰原上死去之時,正是雷瑾大婚後的第三日。

    第三日,雷瑾倒沒有太多應酬,就是夫婦倆仍然到『醞釀村』參加家宴而已。

    因此雷瑾,就有點空閒,在午後處置一些雲南方面的軍務。

    在雲南戰火漸漸平歇,春耕也大抵都完成了,雲南方面的諸路平虜軍也完成了新的一輪休整和改編。

    曲靖府沒有變化,維持原狀;王金剛奴、孟化鯨統率暫編東行營,韓太湖、唐雲峰、邵福統率暫編西行營,西行營由於目前的戰鬥力低下等原因,暫受王金剛奴的節制。

    然而,雲南彷彿是彌勒教的魔域禁地,彌勒香軍的精銳士兵在雲南的歷次血戰、惡戰中不斷傷亡,而消耗,目前僅王金剛奴、孟化鯨的東行營具有較強實戰能力,西行營有戰鬥力的不超過一萬『老兵』,而且還普遍都有點厭戰。

    西行營發兵永昌軍民府、大理府『剿匪』,在土司土官的眾多土兵衝鋒時,大量投附的鎮南軍士兵臨陣倒戈,立時將立腳未穩的西行營陣營衝散,全軍大潰敗,只有一萬餘人突圍而出,而那些剛編入西行營的狂熱彌勒徒眾,傷亡慘重,突圍出來的不到三四成。

    雲南方面平虜軍的傷亡,原本已經達到十六萬的數目,肯定將因為這次大潰敗,『失蹤』、傷亡數目一下就超過二十萬以上。

    對於如何處置韓、唐、邵三人,雷瑾非常頭痛。

    最後依著雷瑾的意思,軍府首先發文申斥王金剛奴節制不力;

    與此同時,褫奪韓、唐、邵的全部軍功爵,令他三人戴罪立功,將功補過的軍府文書也一併發出。

    這樣子的處置,無論如何都是法外開恩,從輕發落,似乎大違雷瑾軍法嚴明的一貫形象。

    其實,雷瑾有獨特的長遠考慮,東行營也好,西行營也好,都是雷瑾已然確定了地鎮守雲南,逐漸向南蠶食的主要軍事集團;再說這兩個行營自從編入平虜軍,無論是合併還是分拆,一直就在雲南作戰,已經習慣了雲南的風雨、潮濕、瘴氣、道路、瘟疫等,雷瑾絕不會將他們調出雲南,自然對他們的處置也就是『特別之例』了。

    對韓、唐、邵統率的西行營大潰敗,雷瑾行若無事。

    確定了『殺雞用牛刀』戰術,三把鋒利『牛刀』已是寒光閃閃,雷瑾不希望雲南戰事再曠日持久,所以他圈定在一個月內,將永昌軍民府、大理府一帶的反叛土司土官全部肅清。

    公孫龍的家族是四川與峨眉並肩的大藥商,每年都有公孫氏的商隊深入雲南收買大量上好藥材。公孫龍對雲南並不陌生,而他所統率的西川行營雖然在平虜軍中聲名不顯,但戰鬥力卻是相當強悍。西川行營的人員,全由原四川官軍的精銳將士以及四川豪強大族的一些好戰善武的子弟編成,歷經進逼鹽場、對壘衝突、圍攻瀘州等大大小小的戰事,已然是捏合成了一個整體,在各種地形下都具備強大的攻守實力。

    這是雷瑾手裡最冷的一把『牛刀』,兵員最多。又由於雷瑾一直將西川行營放在川、雲交界的東川府作為威懾,已經漸漸為外人淡忘,一旦這把『牛刀』突然動起來,可收出其不意不效,可謂是又冷又毒的一把『牛刀』。

    明石羽統率的兩萬苗瑤聯軍則是另外一把鋒利『牛刀』,這兩萬聯軍歷經實戰和嚴格操練,除了原來擅長在山地叢林戰鬥,攻城、守壘、正面衝鋒、側翼包抄、迂迴襲後、分割蠶食等戰法都操練純熟,且令行禁止,軍紀嚴明,對於生性散漫自由的苗人、瑤人來說,委實不容易。

    平虜軍目前唯一的一個乙編軍團,就是同樣鎮守於曲靖府,由暫編追剿軍團直接升格乙編軍團,在陳好統率下的軍團,這個軍團可以說是從實戰中拼出來的,每戰必定兇猛頑強,勇猛突擊。這是第三把鋒利的『牛刀』。

    有這三把『牛刀』,雷瑾對『剿滅』反叛的土司土官,還是比較放心的。

    而且公孫龍、明石羽、陳好統率的軍隊,都有較長時間沒有參加實戰了,這次雷瑾也是順便讓他們都動上一動,令這九萬多將士也能多立些戰功。

    在午間家宴之後,雷瑾花了點時間,終於將雲南方面的相關軍務,一一予以處置。

    雷瑾正要離開,軍府司馬張宸苦著臉過來,「侯爺留步,這藍廷瑞死活要卸甲歸田,怎麼說都說不通,下官是完全沒轍了。侯爺你看怎麼辦?」

    原來漢中府的三個軍團,還有甲申步兵軍團都已經從雲南調回漢中府休整補充。

    但是自從雷瑾秘令,將藍廷瑞看中的那個雲南村姑的一家人,全部弄到了漢中,藍廷瑞如願以償地納了那村姑為妾,現在也有了身孕。

    藍廷瑞就在突然之間,先是呈文軍府要移交兵權,然後又是要卸甲歸田,一時鬧得沸沸揚揚。

    「給他放長假,他想在家裡呆多久,就呆多久。張大人,你去告訴他,本侯說了,卸甲歸田是不可能的。不想領軍帶兵了,是吧?那就到軍府裡來做事,本侯看,由他總管軍需事務很合適。讓他好好想想。」

    「那下官就照侯爺意思辦了。」

    「你去辦吧,本侯還得應酬呢。」

    四方來賀的賓客,都在大婚之後,逐漸辭去。

    五月十三,大婚後第四日,以風水師的說法,此日吉,不宜宴會。

    不管信或不信,為著諸事吉利順遂,人們自然都一一遵照風水師的說法,不在這日舉辦宴會等。

    雷瑾這日午間歇在了松柏書房,沉睡小憩片刻,棲雲凝清通稟上來,參政堪輿署提領大使司馬翰求見侯爺。

    這司馬翰在雲南戰事一停之後,就帶了一大幫堪輿署的官吏南下雲南,去實地勘察去了,他們的隨員中,還有文官學院好幾位精於製作地圖的西洋傳教士。

    司馬翰此番趕回武威,從雲南到平虜侯府,萬里迢迢,趕路就是兩個多月,稍一耽擱,趕不上雷瑾的婚期很正常。

    一番寒暄禮讓,風塵僕僕的司馬翰猶自連連說道:「罪過,罪過,緊趕慢趕還是沒有趕上侯爺的大婚正日。」

    「呵呵,行了。」雷瑾笑道,「司馬先生勤勉公事,是為西北所有官吏之楷模。不知,此次南行,司馬先生有什麼收穫?」

    「不瞞侯爺,此次雲南之行收穫不小。在商貿上,侯爺除了從廣西出海之外,還可以擁有一條新的出海商路,現在這條商路是沿著河流兩岸往來,以起旱為主。長遠上,如果能將不少河段的礁石全部清除,使三四百石的木船比較安全地順流而下,那就可以直達南洋諸藩的海岸,當然這需要一筆龐大的財力、物力、人力才可以做到,目前這還只是下官的一個夢想。這條出海商路容易為我西北控制。經廣西出海畢竟要受制於丁氏家族。」

    司馬翰侃侃而談,「另外,下官聽說西北雷氏各支,每年都會組成三支以上的長途商隊,南下莫臥兒帝國各地經商貿易,往返都得十個月左右,備極艱辛。」

    「有這事,現在仍然如此,不過現在是每年兩支商隊了。」雷瑾道,「這個利潤極高,西北雷氏各支長老是絕對不會放棄的,而且可以鍛煉家族中子弟堅忍不拔的心志。那什麼『莫臥兒』雖然稱為帝國,其實國內土邦林立,真正能管治的地方並不多,且這百幾十年,歐羅巴的什麼波圖加、斯班(日斯巴尼亞)、和蘭等國,毫不費力地佔據其土地,所謂的帝國卻毫無反應。這個帝國,外強中乾,也許大軍一到,就俯首稱臣了。」

    「侯爺,有沒有想過從這莫臥兒帝國開闢出海通道?莫臥兒帝國南臨無邊無際的大海,大有可為。」

    司馬翰說道。

    「現在西北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不過,司馬先生,你說的幾件事,都可以從現在起,慢慢策劃起來,將來一旦行有餘力,就一件一件地做來。」

    雷瑾笑道。

    司馬翰呵呵一笑,說道:「這些自然都按侯爺說的辦。下官這次從雲南趕回,匆忙之中也沒有帶什麼好禮物慶賀侯爺大婚,就只得一大塊從緬邦流入的極好翡翠玉料,還沒有來得及開料,待下官叫玉石工匠開料,雕琢之後,再將翡翠玉的精美成品獻與侯爺,作為下官祝賀侯爺大婚的一點心意。」

    雷瑾淡然一笑,「司馬先生肯定知道西北最好的玉石珠寶作坊了?莫要浪費了上好的玉料,哈哈。」

    「那是自然。」司馬翰微微一笑。

    雷瑾又道:「司馬先生,你也快到知天命之年了吧?以後還是不要親自奔波各地去實地勘察了。堪輿署一大堆事兒都要你提領督導呢;還有你的風水形勢之學,也該多找些傳人,使之傳承不絕;司馬先生現在兒孫滿堂,奔波了幾十年,也該歇一歇,養一養了。先生想想,這是不是在理?」

    司馬翰沉默片刻,道:「侯爺說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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