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滅絕之令
已然知道來敵的實力不過爾爾,並不是什麼修到了『元神出竅』境界的天道高手,雷瑾也就完全篤定了。
其實,能以『生魂附體術』駕馭祭煉的陰靈體,穿越相當遙遠的距離進行突襲,來無影去無蹤,成就也相當高了,對一般的武者或修道人都是相當可怕,又無法防備的絕殺。
平虜侯府的警戒那是絕對的森嚴,但也阻止不了這種神秘詭異的『突襲』。
可惜,雷瑾身上從戰場上帶下來的殺氣依然濃重,本就是陰靈之類妖鬼之術的剋星;二則雷瑾陽氣充沛,又已經修至先天層次,那陰靈體根本就不敢太接近雷瑾,除了撼神術算是正宗的道門道術,其他攻擊元神的法門,簡直就是小兒科,撼不動雷瑾心神半分絲毫。
雷瑾當然不會去奇怪,這駕馭陰靈的生魂術者,為什麼能在院落廣大的內宅中一下就尋找到目標,並發動突襲。
整個內宅院落區,只有一個陽氣充沛的男人,這就好像黑夜中亮著一盞明燈,對一個修煉妖鬼陰靈之術的術者,想故意找不著都難。
對這名修為相當不錯的生魂術者,以雷瑾現在的修為制服他,倒也不難,之所以遲遲不下手,主要是除了撼神術外,這生魂術者的其他心神攻擊法門,都不類中國向有之道、巫、佛的術法源流,令雷瑾有所好奇。
但雷瑾終究還是不耐,凝神聚念,念力如網,瞬息之間將那生魂術者連同他祭煉的陰靈體一起,強行吞噬吸納,送入丹田。
這對雷瑾而言不啻於一場大補,生魂靈加上陰靈體的生命靈力非常渾厚充沛,且都是偏於純陰,滋養雷瑾的小金丹最是合適。
煉化生魂靈,本是所謂招『天譴』的禁忌,但雷瑾可不理這套,何況這術者明顯就是來『刺殺』他的刺客,既已『擒拿』,生魂靈便是他當然的戰利品。
煉化這生魂靈的過程,只是短短一瞬,這其間雷瑾可以從生魂靈的記憶中,搜尋他感興趣的一些事。
但雷瑾並沒有在這個搜尋過程中,找出這『刺客』背後的指使者,只是這刺客及其所屬的殺手集團,來歷就有點奇特了。
一,這個術者殺手隸屬的殺手集團『血影盟』,其實是江南很有名氣的神秘殺手集團之一,『有名氣』是指江南知道它存在的人不少,雷瑾就是其中之一,『神秘』則是沒有門路絕對搭不上『血影盟』的這條線;
二,現在『血影盟』的最核心成員,就包括了這名生魂術者小野徹。『血影盟』的高層,全都是蠻夷倭子。準確的說,『血影盟』的骨幹成員,其實已經是倭子在江南扎根後的第二代後裔。
倭國的群雄混戰在豐臣秀吉時逐漸終結,不少忍者、術者相繼外逃,其中一部分仗著通曉中國官話,便改換身份,在江南鄉村定居下來。但這些人殺戮已慣,不久之後就在帝國江南找到了最賺錢的門路之一——做殺手,江南是個物慾橫流的地方,殺手刺客的事業因此充滿蓬勃『生機』,『血影盟』的生意幾十年裡從來就沒有淡過。
但是,『血影盟』遠在江南,為什麼要接下到西北行刺的『單』?可惱的是,小野徹雖然是『血影盟』的最核心成員,但此人醉心修行,對具體的細務並不關心。因此,雷瑾在最想知道的一些事上一無所獲。
不過,『血影盟』也已在雷瑾的掌握下。即是說生魂術者小野徹的突襲刺殺失敗,其生魂被雷瑾煉化,『血影盟』所有核心機密全部被雷瑾掌握了。小野徹雖然醉心修行,但對『血影盟』的秘密據點、聯絡點、線人網、『中間人』等還是瞭若指掌,尤其是『血影盟』訓練殺手的秘密營地,那是一些很平常的鄉村田莊,外人絕不會將那些寧靜的村寨與殺手訓練營地聯繫起來。
在雷瑾看來,你『血影盟』全是蠻夷倭子,不關我什麼事;你『血影盟』賺血腥錢,也不關我什麼事;但是你『血影盟』敢派刺客來西北行刺,那就有事了,大事!
雷瑾立即在心中決斷下來,以牙還牙,徹底滅掉「血影盟」,震懾幕後的僱主!
兵貴神速,今晚就必須下達命令!
雷瑾與生魂術者小野徹的詭異無形的鬥法,客居精舍中等待『侍寢』的一干妾室倒沒受什麼影響,一則是武技都算高明,二則她們對妖鬼巫術也自有趨避之道,甚至本身就會一些巫術道法,也是行家裡手。
倒是見雷瑾突然起身,都不禁有些愕然。
「有點緊急公事要辦,最慢半個時辰回來。」雷瑾也不多說,急急忙忙更衣出門而去。
「犁庭掃穴,雞犬不留。」
雷瑾對江南殺手集團『血影盟』的滅絕令是以軍令形式下達,因為雷瑾調動的是護衛親軍所屬,而由雷瑾一手掌控的『鬼魔部隊』以及若干秘諜小組,這些參予了雲南實戰的『鬼魔』和秘諜,目下正在四川休整。
雷瑾的正式軍令以『八百里快遞』向四川飛遞,『飛鴿傳書』則將預先備戰命令早一步傳到四川。
同時,雷瑾對秘諜部也作出若干指示,尤其要求江南的『獨孤堂』在眼線探報上,要準確及時。『獨孤堂』的情形比較特殊,處置血腥事件,『獨孤堂』可以勝任的人幾乎沒有,秘諜部的獵殺隊、強襲隊訖今也未曾派往江南,因為江南,暫時還不是西北幕府關注的重點。
由於雷瑾給出了關於『血影盟』的詳盡『軍情』,各個秘密據點、秘密營地、聯絡點、線人、『中間人』等一應俱全(這是夜間輪值的幾個女官在雷瑾口授下奮筆記錄整理而成),所以危險的諜報不需要『獨孤堂』去完成,但即時的眼線探報仍然不可或缺,這對『鬼魔』的隱秘行動,以及掩護『鬼魔』的行蹤都是非常必要的。
雷瑾下達完命令,自回內宅,至於在白衣軍渡江之後不久的這段時期,走大江水路如何保證通行無阻,那就不是他要關心的事,而是部屬們如何各顯神通。
巳末,將近午時,雷瑾才從脂粉陣裡爬起身,梳洗更衣,逍逍遙遙地出了涵靈小築。
雷瑾本待回松柏書房,卻在半路被紫綃給截住,要拉他去宜綠閣。
「奇怪啊,紫綃,你拉爺去宜綠閣幹嘛?似乎,應該拉爺到你的『軟綃坊』才對。」
紫綃輕輕跺了跺腳,嗔道:「『軟綃坊』奴家又少在那裡,都是丫頭嬤嬤整理,怕是不合爺的意罷。」
紫綃執掌內記室機要,在內記室公事房歇的時候更多。
這紫綃以前柳眉桃腮,纖腰秀項,固然是萬里挑一的美人兒,但那是一種清麗嬌俏,現今不知道是她年紀漸長的緣故,還是她連續突破兩道武技瓶頸,自信飛揚的緣故,又或者是雷瑾雨露滋潤的緣故,紫綃的身子稍稍的豐腴了一點點,白嫩了一點點,於是清麗嬌俏轉作了媚麗無比,嫵媚光艷,這卻是獨一份的變化。
以至雷瑾見了紫綃,就不免手上摸摸捏捏挨挨碰碰地佔些『便宜』,到了宜綠閣,紫綃已經臉色暈紅,眉梢眼角都是春意,嫵媚的大眼水汪汪。
「都是爺啦。」紫綃埋怨道,調氣勻血,好不容易才將臉上的暈紅消了,但那種成熟嫵媚的春意媚態,就是『花間聽禪』也鎮壓不住。
雷瑾呵呵輕笑,輕攏了紫綃的小腰,這次是規規矩矩,不再毛手毛腳了。
紫綃這才放心的偎在雷瑾懷中,進了宜綠閣,在這一點上,紫綃比綠痕大膽多了,綠痕顧慮總是太多,心思總是太多。
宜綠閣內,綠痕還有雲雁、冰縠、凝霜、金荷等四個丫頭都在,一桌酒菜兒早已擺佈好了。
烤羊排、燉羊腿、紅燒羊蹄、手扒羊肉、鴨掌、炒鴨舌,幾味下酒的涼拌,葷素都有,都是叫小廚房做了送來的。
顯然吃飯不是正事兒,否則綠痕該親自下廚了。
雷瑾折騰了一夜,肚子裡確實覺得有點空,倒也不客氣,旁若無人的抓起一塊烤羊排就啃了起來。
綠痕忍俊不禁,忙又給雷瑾斟上一杯『涼州驪珠』葡萄酒,雷瑾卻一邊啃著羊排,一邊歎了口氣,含糊不清地嘟囔道:「真是自作自受。」
本來,吃羊肉、喝葡萄酒也沒什麼不妥當,只是雷瑾總覺得佐以烈性燒酒更提精神,但西北幕府對糧食燒酒課以高酒稅的政策,正是雷瑾自己一手確定下來的。平虜侯府中平時也好,宴會也好,一律是葡萄酒或是外埠販入的元紅、花彫、即墨老酒、金華酒等。
沒有燒酒佐餐,豈不是雷瑾『自作自受』?
綠痕道:「爺自個嘟囔什麼呢?」
「沒說什麼。」
雷瑾啃完了整塊羊排,這才讓紫綃拿熱巾子擦了擦右手沾上的油漬,端起杯子一飲而盡。
「哎,爺你半夜猛不丁的起身,下達一連串緊急軍令,而且還是極少用到的『八百里飛遞』,卻只是為了一個『血影盟』,值得嗎?搞得後來我們都起來了,爺倒好,一個人又回內宅胡天胡地了。」
雷瑾瞥了一眼綠痕,「那是你大驚小怪,爺要辦多大的事,爺自己還不清楚?又不是大軍出動。內記室、軍府,夜間當值的女官、軍吏就足夠爺支使了,事情雖然緊急,也只須派遣幾隊精幹人員解決。」
「那爺為什麼要下滅絕令?難道因為他們都是倭子?」
「他們是不是倭子,爺一點也不關心。」雷瑾冷冷的笑道,「爺關心的是,他們收了某僱主的定金,接下了遠赴西北行刺本侯的一宗買賣。哼,來犯我者,雖遠在萬里之遙,亦當誅之!」
「說不定爺這次拔掉的是江南的一顆毒瘤,誰知道倭子們隱姓埋名潛藏在江南,安的是什麼禍心?」紫綃說道。
紫綃的祖上也曾是豪富之家,在東南倭寇之亂中,家財幾乎盡毀,家境便逐漸衰落,到了近一二十年,更是窮困潦倒,否則像紫綃這樣萬里挑一的美人胚子,哪裡能以奴婢之身而終為雷瑾所得?紫綃雖然不曾親眼見過祖上家破人亡的慘狀,但那些窮困潦倒而把她賣入雷府作奴婢的『親人』,也曾在入府探望時,偶爾提起倭寇的殘暴無道,紫綃對倭子自然有些仇視。至於雷瑾卻是從未與倭子打過交道,除了知道日本銀子很多,別的物產匱乏之外,對倭人卻是說不上什麼恨不恨,他出身的時候,倭寇之亂已經是幾十年前的舊事了,沒有親身感受過,自然沒有什麼感覺。
「這個難說。」雷瑾打個哈哈,「還是說事吧。」
「白衣軍已經攻陷贛州府城,若再攻克吉安府城,繞鄱陽湖一圈北上的通道將完全敞開。」
「唔,」雷瑾想了想,「白衣軍在西江攻城、抄掠,盡力準備乾糧、馬料、藥物、布匹等,搜集適合江南作戰的諸般物資,還要適當休整,總要到六月左右才會向南直隸流竄。這個知道就行了。」
「還有件事,就是孫氏族長孫若虛,爺的泰山,現在大概已經在陰平驛道上了。」
「怎麼不經劍閣、陽平關,先到漢中,再轉向秦州?走陰平道,到天水似近實遠啊。」雷瑾訝然道。
「這個非奴婢所知。只是爺,你的泰山大人都快到天水了,這迎接的禮數該準備了。」
「呵呵,綠痕想是有了腹案了,說來聽聽,然後拿給典禮署那幫典禮官員看看,大概就不會有紕漏了。」雷瑾隨口說道,他正雙手抱著一條燉羊腿左右撕咬,吃得不亦樂乎,逗得兩個小丫頭吃吃低笑不已。
綠痕卻是哎呀一聲,說道:「奴婢怎麼沒有想到呢?」
雷瑾笑道:「你如果什麼事都想著親力親為,自然是想不到。像典禮這麼煩的事,當然要丟給行家去辦啦。自己包攬,不煩死也累死了。」
「那奴婢還是不說了,先讓典禮署看過,再讓爺過目吧。」綠痕有點懊惱。
「隨你啦。總之,這事還著落在綠痕你身上。這迎接的禮數嘛,要隆重而有節。」
「是。」
喝下一杯葡萄酒,雷瑾若有所思,「快到天水了?那快的話,十天左右該到了罷。」
其實從天水到武威,騎快馬的話,平時用不了四五個白天,逍遙著就到了,要是到平虜侯府當然還要更近一點。
只是現今這大風天氣,就沒個准了。
雷瑾突然間胃口大好,不知不覺將一桌酒菜橫掃一空,直讓紫綃在一旁笑他的『酒囊飯袋』,這麼能裝。
「哎,」雷瑾揉揉肚子,「羊肉吃多了,就是脹肚子,綠痕你這有沒有消食的『酸甜香露茶』?」
雷瑾這完全是偷懶帶半開玩笑了,他真要覺著脹肚子,多多催動幾遍臟腑氣血,也就將那肉食在胃腸中的消化大大加速,消了自然不脹了不是?
「那可不巧,早上做了點,讓一個早點吃多了的嬤嬤喝了。」綠痕道。
「松柏書房可能還有點,爺還是回去罷。沒別的事了?」
綠痕道:「沒事了,讓紫綃陪著你過去吧?」
「好。」
雷瑾已經在舉步向外走,這一剎那,他沒有注意到背後的幾個美人兒在互相打眼色,綠痕推了雲雁一把,紫綃則拽著雲雁的玉臂,快步來追。
雷瑾斜睨一眼紫綃,「不是說就你陪著爺過去嗎?怎麼把雲雁也拉來了?」
「這不好嗎?兩個大美人陪伴左右,慢慢的走。」
「好,怎麼不好?」雷瑾乾笑一聲。
紫綃又問,「哎,爺。你的隨身護衛怎麼不跟在你身邊了?」
「昨兒給她們放假了。大概這會兒在回籠小睡罷?她們差不多象阿蠻一樣,是武癡來的,不怎麼通世務,也不知道這些名門正派怎麼教的。」
「這不正好讓爺捏扁搓圓啊。」紫綃語帶幾分譏諷。
「紫綃兒,別是你思想著讓爺捏扁搓圓吧?」雷瑾反擊,卻帶著幾分曖昧,弄得紫綃臉又暈紅起來。
紫綃、雲雁陪著雷瑾,回轉到松柏書房,雷瑾馬上吩咐要酸甜香露茶來吃,其實嘗的只是那種獨特的酸甜滋味罷了。
稍稍等了一會,酸甜香露茶端了上來,卻是每人一個小碗,原來雖名之為茶,而且也加了茶烹製,但那露或者『茶』卻有一點點稠,好像蜜露一樣,用小銀匙來吃較合適,卻是不能品了。
吃罷了酸甜香露茶,雷瑾道:「爺要在榻上小憩一會兒,紫綃兒陪不陪爺啊?」
「爺不鬧的話,奴婢就陪你。爺半夜裡把我們都驚醒了,後來沒一點好睡,現在還真想小憩甜睡一會兒啦。」
「就是要鬧也得等睡醒啊。」雷瑾嘻嘻一笑。
雷瑾、紫綃這邊說著,卻讓那邊的雲雁頗是坐立不安。
雷瑾給紫綃遞了個眼色,紫綃會意,就道:「雲雁,你就在榻邊瞇一會吧。」
雲雁聞言,立釋重負,渾身都輕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