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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卷 白衣渡江 第六章 息兵渡江(2) 文 / 金龍魚

    第六章息兵渡江(2)

    議事大廳的氣氛這時已經變得輕鬆了很多。

    大廳內高階和中階的武官軍將,其實在經過了這一次行程緊湊的換位巡視,已經在相當程度上理解了文官幕僚籌備、調運糧秣軍需的艱難不易。

    保證對前方糧秣軍需的充足供給,對文官幕僚來說,其實也不啻於一場又一場的無形戰爭,極緊張極忙碌,只是沒有流血傷亡而已,但是因為連續而緊張的忙碌,長史府的官吏累病、累死的也很有不少。

    武官軍將們的怨氣早就淡了,現在再聽雷瑾初次詳解『息兵罷戰』,竟然是如此的一番計較。

    無疑,對即將到了的這次塞外秋獵,各軍團都得自行墊支一筆口糧馬料銀子,但自信滿滿的軍將們,更加看重那一本萬利的『預期利得』,怎麼都值得一搏的!雖然這所謂的『塞外秋獵』,其實還是要在軍府的一體謀劃部署下實施,但軍將們有戰可打萬事足,其他都好商量。

    至於西北幕府,將來要從他們所佔領的牧場,分去高達五成的『地股』,這也不奇怪。

    一則,西北幕府怎肯對新拓疆土,僅僅保持名義上的控制權?就是雷瑾也不會同意。

    二則,各軍團配備的戰馬、軍械、零碎常用的軍需用品,都是西北幕府配給。那麼,他們出塞『打獵』不能打平虜軍的旗號,就等於是租借『公器』干自己的『私活』。在名義上,西北幕府收取一份租借費用,也是天經地義。

    軍將們明白這其中的道理,也沒什麼異議,反正一切都得等到秋天才能見分曉,現在還言之過早。

    而且他們也知道,將來這新佔領的牧場,西北幕府照慣例,會以『競投撲買』的方式,由西北的牧場出面經營。他們不用勞神費心,就可不斷分得紅利銀子。這四成的所謂『地股』,整個軍團上下按軍功大小一分下去,其實每人所佔的份額都很小,但是比起抄掠的財物,卻勝在其細水長流,可以傳之子孫,除非後世子孫不肖,將所有的『地股份額』轉賣他人,其後裔都可一直享有那片牧場的收益分紅。

    且不提這些武官軍將心思各異,雷瑾倒是慢悠悠地喝完了一盞兒紅茶。

    「好了,『息兵罷戰』大致的情形就是如此。一些瑣碎繁雜的銜接事務,就不在這裡說了。」雷瑾放下茶盞,「至於『蓄糧積力、充實府庫、休養生息』,還是長史府解說比較明白,本侯畢竟還隔了一層。嗯,劉長史先說,還是蒙長史?」

    劉衛辰起身作揖,道:「卑職與蒙長史分別解說吧。其實昨日通報周知,大家都清楚西北面臨的處境。

    眼下這兩三年,帝國內外各方勢力的明爭暗鬥,都還未趨於明朗。帝國之內,從朝廷到地方的各大勢力,表面上都還尊奉帝國正統。

    橫天軍、白衣軍在數年之內也難成大氣。

    尤其白衣軍,這麼幾年下來,竟然沒有一個人有能力統合兩路白衣軍,說明兩路白衣軍的實力相當,首領的威望、能力相仿,誰也吞併不了誰。

    捏不成拳頭的白衣軍,此時氣焰雖盛,但一味擄掠為計,終非長久,其後必衰。

    橫天軍倒是難說,說不定能在天下大變之局中割據一方,稱雄一時。

    此時,我西北雲南戰事已畢;烏斯藏的叛逆,亦已由青海安多蒙藏等族遠征軍剷除;四川貴州也已撫定;漢中平靜;塞上數千里邊牆安然無事。

    眼下這兩三年,天下局勢還在醞釀進一步的激烈變化,大變之勢尚未成形,西北幕府僻處西陲,受此變化影響不大,且有志天下者,多將目光放在京畿、中原、江南,我們西北素稱貧瘠苦寒,不管我們如何努力,各勢力多半不會將我們——放在眼裡!

    所以,眼前這兩三年,就是天賜我西北的良機,可遇而不可求。

    這些年,侯爺大舉借債,花銀子如流水,已經替西北夯實了一個比較厚實堅固的基礎。只要再有這兩三年喘息的工夫,將關中、延綏、雲南治理好,西北必定是一年一變樣,三年大變樣。到時候,軍中的猛將們,你們想打誰,只要侯爺說聲『行』,長史府都大力支持,絕無二話。」

    「好!」

    「說得好!」

    性情豪爽的武官軍將們,聽劉衛辰如此豪言壯語,都不由大聲喝彩起來。

    他們想不到顯得沉毅有威、凝重有度的劉長史,還有這樣豪放的一面,而且對天下形勢的分析也是如此清晰精到,讓他們大開耳界,滿堂喝彩由衷而出,絕無虛飾。

    顯然劉長史能被侯爺倚重,絕不僅僅是他能勝任長史府日常繁劇政務,調諧官僚吏員,也是因為他還擁有足夠參預軍政大事的不俗能力,至少洞察全局掌握形勢的眼力絕不輸人。

    軍府司馬張宸極暗忖,他這時已經越來越把自己當作西北幕府的一員了,這種很少繁文縟節、輕鬆自在的氛圍,令張宸極很輕鬆。雖然雷瑾交給他辦的軍府事務,也相當繁劇,但心情好,也不覺得怎麼樣的累了。

    「肅靜。繼續聽長史大人說。」雷瑾呵呵輕笑。

    「侯爺所說『蓄糧積力』,其實不用解說,一聽即明,只要糧食豐收,牲畜繁盛自然可以達到。

    但長史府今年的重中之重,卻正是力爭能有糧食入倉蓄積。

    天災無情,若是不能有效抑制旱災、蝗災對西北農田、牧場的損害,今年『蓄糧積力』真的無從談起。」

    劉衛辰侃侃而談,「以旱災而論,河隴、包括寧夏諸府、河套諸府(皆為雷瑾私設)一帶農田以水渠暗溝灌溉為主,旱災影響相對會稍小,是我西北糧食、牲畜的根本之地。但去冬雪少,祁連山積雪,料是也比往年少,今年河隴諸條河流的來水,大可能少於往年,而黃河水量也可能遜於往年,對寧夏、河套的農耕也有影響。

    幸好,去冬蒙長史向侯爺提議多挖池塘、水窖儲雪,到時若缺水,這方面亦不無少補,能彌補上一部分。

    而且河隴的水利河渠,已經全部整治完畢,河隴有足夠能力應付較大旱災。另外,河隴水利全由西北幕府拔銀整修,統一調度,照例由西北幕府掌握,無論誰用水,都得出銀子,這原本也是河西以前農耕用水的慣例,現在推行到整個河隴。

    關中、延綏的水利河渠,目前修復的還不是很多。依照長史府與元亨利貞銀莊的約定,這水利河渠由長史府依〈水律〉督管,元亨利貞銀莊、長史府,以及其他因此受益的農莊、農戶組成『水利社』,各依其受益農田的多少,協商分攤整修水利河渠的銀兩、勞力人工、水稅。因此控制旱災、蝗災是今年關中、延綏政務的兩個要點。

    至於漢中、四川、貴州,甚至雲南,就不一一贅述了。待長史府合議,文官幕僚們細細籌劃罷。」

    劉衛辰喝了口茶潤嗓子,又繼續往下說,「以蝗災而論,這卻可能波及到整個西北、西南全境。

    但今年夏秋蝗災仍可以預期,將主要發生在西北區的關中、延綏、河隴、河套。

    河隴今年將主要以抑制和控制夏秋蝗災為主;

    關中、延綏則除了要應付蝗災,還要防治旱災。雖然大部分田地,元亨利貞銀莊已經接手,長史府卻也不能袖手。

    西北蝗災主要是從帝國東部的塞外蒙古草原飛來,本地蝗災則一是青海安多草原,一是從北方的塞外草原飛來,西域也經常有蝗災。

    如今,治蝗措施之一,便是各府各縣都將在鄉間組織鄉民,普遍成立捕蝗義勇隊,實行大面積的捕蝗、滅蝗。捕殺蝗蟲的有賞,不管用什麼方法,盡可以八仙過海,各顯神通,領取賞錢。

    其二,長史府還將召集西北各農莊,要求他們今年要多多改種蝗蟲不吃或只在飢餓時才吃的作物。

    西北僅有的兩位『農學大師』(民爵),已經確認如綠豆、豇豆、黃麻、芝麻、蕃薯、蠶豆、豌豆,以及氣味辛辣、辛臭的作物,蝗蟲多不取食。

    其三,要把一些怎麼捕殺、誘殺、防治蝗蟲的法子,寫成揭貼,配上圖,四處張貼,讓所有人都知道怎麼捕蝗、治蝗。」

    雷瑾笑著插話道:「飛蝗如海而來,我們就針鋒相對,來個人海相迎。好。」

    頓了頓,雷瑾笑道:「這蝗蟲,本侯以前有一陣常常燒烤來吃,要是蝗蟲不太老,又燒烤得恰好,味道還是很不錯的。京畿、山東一帶,還常常將蝗蟲爆煸,當做第二年春荒糧,農戶還美其名曰『蝗米』,大概這一帶鬧蝗災鬧得最凶,所以蝗蟲也當乾糧了,吃下肚去才解恨。

    本侯以前偶然聽『畜牧大師』齊民說起,將蝗蟲曬乾或烘乾,磨成粉就是很好的牛馬飼料。俗話說,『有錢使得鬼推磨』,這捕殺蝗蟲,光靠官方的賞格終究是太低,不怎麼吸引人。要是有人出銀子,高價收買蝗蟲干粉,會是什麼情形?

    這筆生意本侯來做的話,不知道會不會虧本?

    哎,有沒有願意與本侯相與,入銀股做這筆飼料生意的?」

    議事大廳裡的文武官僚都讓雷瑾說蒙了,說著治蝗的正事,侯爺卻突然斜刺插到『蝗蟲干粉』的生意上去,還這麼堂而皇之,真不知道說什麼好。但是仔細一想,也對啊,『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如果有人高價收購蝗蟲干粉,想法子去捕殺蝗蟲的人肯定爭先恐後,沒人與銀子有仇。

    「沒人與本侯相與?看來,本侯只有單干了。」

    狄黑一笑,「卑職願入銀股,與侯爺相與。」

    「卑職不敢後人,願入銀股。」蒙遜微笑。

    劉衛辰呵呵一笑,「卑職亦入銀股。」

    有這幾位帶頭,片刻間滿大廳文武官僚都認了銀股,至於一股到底合銀子多少兩,他們都還沒有弄清楚。

    「本侯先說好,這筆蝗蟲飼料生意要是虧了,大家都自己認帳,虧多少都是自己的。要是賺了,大家按銀股連本帶利分錢。要是平了,也算大傢伙運氣,本錢不虧,落袋平安。」雷瑾道,「有意見沒有?沒意見就這麼定了。等每股的銀子定下來,就通知大夥兒。」

    「要是這樣的話,」一個相當年輕的官員起身作揖,「卑職以為,方才白大人所言河套牧雞,似乎也可考慮作為滅蝗手段,甚至鴨子也可驅之滅蝗。」

    蒙遜悠然問道:「然則,你可考慮過這其中的若干難題?」

    「卑職想過。卑職想那河套大戶獨擅牧雞之利,必定是有秘密絕活,否則別家一養就成的話,就輪不到他家大把賺銀子了。譬如那蝗蟲外披甲殼,尋常雞種怕是吃上一些,就消化不良了。而且要把雞馴養得成群活動,沒點細活竅門,怕是做不到。

    這是難題之一,其二到底能不能抑制草原上的蝗蟲,這雞、鴨滅蝗的效果,還有待察看,畢竟沒有先例、經驗可遵循,說不定失敗很多次,才能成功。

    這家人既然向侯爺示好,侯爺可以藉機與他談談牧雞合股生意,他們家畢竟有多年牧雞的經驗,不同一般。

    卑職覺得,侯爺預定了一筆飼料生意,那這筆牧雞生意也可做得吧?一筆也是做,兩筆也是做,不如兩好合一好。」

    雷瑾笑罵,「兔崽子,『兩好合一好』是這麼用的嗎?呵,倒替本侯安排這個生意可做,那個生意可以做了。」

    「卑職不敢。」不但這位年輕官員在笑,滿大廳就沒有人不臉上帶笑的。

    「你說的也不是沒有一點道理,這生意如果能成,對滅蝗不無裨益。」雷瑾笑道,示意那年輕官員坐下。

    這就是西北幕府的議事,但凡集議、合議都不太分尊卑,言者無罪,知無不言,有錯認錯,沒有什麼不好意思,這氣氛便輕鬆,甚至可能會讓人覺得嘻鬧,沒有一點商量正事的嚴肅。

    劉衛辰拍拍手,大廳重新肅靜下來。

    「現在我們說『充實府庫』和『休養生息』。」劉衛辰笑,「『充實府庫』不同於『蓄糧積力』,是因為府庫之中除了糧食、牲畜,還得有布匹、藥物、鐵器、鹽茶酒醋油醬等等商貨物資,庶幾方能應付四方之變。這些則需要工商繁盛,貿易興隆,才能越聚越多。

    『休養生息』,便是如今西北的律例法令中,法例擾民,使民不得安生之事漸多,皆可稱『惡法』。尤其有不少法例是特別突出的不合時宜了,非改不可。這一些法令,有些是習慣舊例,當初幕府方立,習慣做法,前事舊例保留了相當不少。但到現在,已經成為妨礙西北幕府的絆腳石;還有些是因事而設的舊例,因不暇清理,也成了舊例,等等,這些都要做一番清理。

    尤其是農牧工商的相關法例,不合時宜的越來越多,都要盡快廢止,另頒新法例,以鼓勵更多人從事工商貿易。若是一味去搞曲線變通,永遠是邪路,一時或有效,長久總會越走越偏,直至不可挽回。根本的解決,還是盡可能廢止舊法例,另頒新法例。

    總的來說,『充實府庫』和『休養生息』是一體的。革除弊端,廢止諸般擾民惡法,這是真正的『休養生息』,使我西北幕府治理下的士庶黎民,樂於工商貿易之業,便是『充實府庫』之道。

    此皆為內政要務,繁劇瑣碎、枯燥細緻,也不多說了。

    侯爺你看可是這樣?」

    「罷了。長史府總領政務,除了大政方略,本侯也不好過多插手。但是內部監管還可以再做得更好些。

    另外還有監察院,本侯總覺得監察院的監察作用,一直發揮得太小了。

    監察院,人員來源是複雜點,有儒生、有民爵士等等,一直就不是個正兒八經的衙署。

    本侯看,監察院還是要逐漸正規起來,要設官署,要派官員。現在監察院裡面的人,譬如那些儒生、民爵士,另外成立一個半官方的『社』,安置他們,職責還是監察。

    長史府現在的『機密』分級很隨意,本侯看這必須盡早解決,什麼都是機密,哪有這樣的事?這一定要有條例細則硬性規定下來才行,不能隨意。

    長史府是不是破除一點門戶之見,不要什麼事都以『尚屬機密』搪塞,軍府都沒有那麼多機密。

    在長史府,監察院可以看到什麼機密級別的公文檔案,現有的那些儒生、民爵士又能看到什麼機密級別,以後都要有詳細的規定。

    不要老是怕洩密,保守機密不是這麼個保法。以前的〈機密條例〉、〈保密條例〉太過粗糙,審理院要會同長史府刑法曹、內務安全署鋤奸營等相關衙署一起修訂完善。

    監察院不屬於長史府,本侯這還不算越庖代俎吧!」

    雷瑾微微一笑,「劉大人已經將眼前兩三年,我們要做什麼,以及今年我們要做什麼,都說得較為清楚,指明了要點。蒙大人,你也說說。」

    蒙遜起身施禮,「卑職別的也不多說了,就一件事,就是長史府目前的衙署設置,已經不能適應和促進『充實府庫,休養生息』的需要,更不能適應更長遠的需要,必需作出調整,或是合併,或是裁撤,同時還要添設一些新的衙署。」

    再接下來,蒙遜比較詳細地說明調整方案,若是這次『集議決策』能把這方案定下來,很快就會付諸實施。

    但,蒙遜這一說,因為涉及的衙署還不少,耗時竟是極長。

    文官幕僚都聚精會神,這與他們的切身利益相關,當然不敢分神旁騖;而武官軍將們,都覺得後面這些政務與己無干,但侯爺沒有發話,他們自然也只得枯坐硬熬。

    但是也有機靈的軍將,從這些政務的不同處置裡面,聽出了一些名堂,有了點額外收穫。

    雷瑾這時雖不說話,卻也在慢慢的觀察著熟悉著自己手下的文武官僚,尤其是那些新提拔上來,還相對陌生的中層文武官僚。

    不令武將們退場,是雷瑾有意再磨一磨這些軍將的性子,也順便看看這些人中,有沒有那種潛力較大,值得特別注意和栽培的。

    直到過了午時,蒙遜終於將長史府的衙署調整方案解說完畢。

    雷瑾呵呵笑道:「想必諸位都已經飢腸漉漉,本侯命人準備了簡單的酒飯,大家先吃飯,歇口氣罷。

    未正,文武官僚分別議事,討論今兒所說的幾件大事,要把困難想足些,做最壞的打算,爭取較好的結果。吃了飯,就不在議事大廳議事了。軍府這邊,張大人費心一點。長史府、審理院就不用我們安排了,各自帶開議事。」

    雷瑾說的『簡單酒飯』,以侯府而言,還真是簡單,每人一大塊手扒羊肉,一大塊駱駝烤肉,大半盆蘿蔔、土豆、大白菜、胡蘿蔔燉羊骨頭湯,白面蒸餅隨吃隨取,葡萄酒一小鐘。

    雷瑾這一席只有雷瑾和兩名貼身護衛吃飯。兩名隨身護衛對肉食顯然興趣不大,只是嘗了嘗就罷了,倒是把一盆燉湯,就著白面蒸餅又吃又喝,大是意猶未盡,說起來她倆這食量也頗是嚇人,不是一般女人可比。

    雷瑾更是大肚漢,不但手扒肉、烤肉一掃而空,湯也吃得見底,酒也喝光不剩

    雷瑾剛吃完了酒飯,馬錦悄無聲息的走到近前,低聲道:『侯爺。』

    「哦,到本侯書房坐一會兒吧。」雷瑾淡淡說了一句。

    「是。」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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