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折花令
負手佇立空庭,雷瑾微微歎了口氣。
雲南戰事傷亡之大,恐怕是所有人都沒有預估到的!
雲南已經血流成河,但是從當下情勢看,戰事不歇,這血永遠是流不夠的,必定還會有更多更多的鮮血染紅雲南的山山水水!
現在是騎虎難下之勢,垂涎於雲南礦場的豪強大族,實際上包括雷氏各支,包括徐揚大管事都在虎視眈眈,盼著早日平定雲南,便可蜂擁進入雲南開礦;而在雲南遭受巨大損失的平虜軍彌勒一系的兵馬又豈肯善罷甘休?血仇實在是太深,不以血來洗刷,此恨難消啊!
因此,雷瑾當下是有進無退無法收手,即使這時向雲南輸送軍糧以及其他軍需,代價高昂,也得硬扛著。能夠在雲南本地籌到的糧食是越來越少了,這種膠著不下的局面實在讓雷瑾頭痛,若不盡早結束雲南戰事,雲南春耕是無法正常進行的,而誤了農時,就是大半年的糧食沒有著落,以戰以守俱難!
四川的備耕早已經開始,下個月就要春耕大忙了。雲貴地勢高,備耕、春耕都可以晚於四川平原,但是也不能過晚。雲南戰事不能再往下拖延了,必須在春耕開始之前結束大的戰事。
土魯番大捷來得好也來得巧,轉眼就化解了本侯眼下一步危機,真是妙不可言啊!
心裡再捋了捋今兒處置的所有公事,雷瑾收拾心緒,心兒轉為空靈澄澈,迅速從公事中抽離出來,暫時不再為這些公事費心費神。
雷瑾今兒身邊再次沒有了貼身護衛的身影,因為她們都在接受家法的懲處,『禁足不出』是必要的,當然還有其他的附加『懲處』。
現在跟隨在雷瑾身邊的是『近身護衛』,都是極精銳的『銳士』,本來就是隨從護衛雷瑾的中堅力量。
以前,貼身護衛自是除了雷瑾之外,最內圈的一道護衛力量;而『近身護衛』也以雷瑾為中心,組成內、中、外三重護衛圈,任何刺客想正面硬攻強行突破這三重護衛圈都是難於登天。何況『近身護衛』之外,又還有警衛隊在警戒護衛,刺客殺手面臨著重重疊疊的銅牆鐵壁,突破談何容易?
沒有貼身護衛在側,自然是『近身護衛』擔綱所有隨身護衛之責了。
後院內宅是與侯府其他房舍院落分隔開來的一個龐大而相對獨立的院落區。高低錯落的房舍院落,居住的全是雷瑾的內宅妾婦及一干服侍的丫頭嬤嬤僕婦女傭。
近身護衛隨著雷瑾進入後院第一道門之後,照規矩就是到此止步,不得再擅入一步了。
近身護衛在後院第一道門之內,有寬大軒敞的房舍院落居住安頓,還有眾多下人僕傭、丫頭嬤嬤服侍,而且亦有專門的小廚房隨時替他們準備各種熱炒涼拌美味佳餚以及糕餅點心等,而這一切都是從侯府公費裡開銷,完全不用近身護衛從自己的薪餉中開支銀錢,其待遇之高也就各『鬼魔』部隊和軍府秘諜小隊等特殊衙署可以比擬,而且比較起來,近身護衛們的日子是最舒服輕鬆的。若是第二日不當值,近身護衛也勿須禁酒、禁賭。在軍紀的要求上,近身護衛在不當值的時候,可能是護衛親軍中最被寬縱的一群。
近身護衛一進門,自有下人僕傭上前招呼安頓,這也不必多說。
雷瑾則獨自一人,跨過小橋,舉目所及都有警衛女隊的一隊隊女武士,牽著番獒或其他種類的猛犬來回巡邏,挾弩攜銃,背弓帶箭,提刀掛劍,槍盾鏗鏘,完全是全副武裝,戒備森嚴的架勢。
這後院內宅設置有一些厲害的機關,但雷瑾認為再精巧的機關也得由人來用,所以警戒護衛主要還是以人為主。
雷瑾一路走去,步入日常寢居的『松柏書房』。此處儘是從他處移植而來,樹齡在二十年以上的青松翠柏,故稱為『松柏書房』。青磚碧瓦,松柏鬱鬱,這『書房』便有一種肅然冷冽的森森氣勢,令人敬畏,不敢喧嘩,內宅妾婢多不願意在這個院落裡多呆片刻,說是有股子陰森森的逼人寒氣,多呆片刻便覺得大不自在。
雷瑾卻喜清靜,偏就寢居於此。
進得院來,雷瑾卻已瞧見常在紫綃身邊使喚的小丫頭,還有棲雲凝清身邊使喚的小丫頭在那邊兒探頭探腦,見雷瑾進院,早一溜煙兒不見了。
心頭一怔,眉尖一揚,微微一笑,雷瑾卻是不言語。再往裡走,早有分派在松柏書房侍候的丫頭僕婦迎了出來,更衣、淨面的一通忙兒。
「桌子兒已經擺好,碗盤杯碟鋪排齊了,侯爺可以用餐了。」一個僕婦稟告道。
「知道了。」
雷瑾登堂入室,卻見外間的南面暖炕上一張炕桌兒擺著,紫綃、棲雲凝清側身坐在炕沿邊上小聲說話,炕下幾個小丫頭捧著些巾兒、瓶兒、盂兒之類的物事站著。
待雷瑾上了炕坐定,小丫頭忙端上來漱口茶水,服侍著漱了口。
紫綃、棲雲凝清也就著茶水漱了口,這時小丫頭捧上精緻的長頸長肚錫瓶,傾出溫水,三人一一淨了手,又有小丫頭捧上從蒸籠裡取出晾了一會的熱毛巾擦了手,這才開始用餐。
炕桌中間是一個紫銅小火鍋兒咕嘟咕嘟冒著熱氣兒,煮的不外乎是干雞樅菌、金針菜、香菇、白菜葉、蘿蔔片、胡蘿蔔塊、土豆塊、嫩雞塊、羊肉塊、豬羊下水、雞鴨雜之類的大雜燴;
其他的則是燒的鹿肉,清蒸的鹹板鴨,烤羊排,紅燜羊蹄,爆炒牧豬裡脊,炒雞絲兒等幾個熱菜,鹽水鴨兒,冰鎮生湟魚細絲,涼拌魚腥草、涼拌蒲公英、涼拌馬齒莧、涼拌柳樹芽、涼拌野苜蓿、涼拌三絲,這一水兒都是涼菜兒,加一小碟油炸的脆香落花生,擺了滿滿一桌兒。
不用說,這一桌兒都是合著雷瑾偏好吃涼菜的口味兒,不過只是紫綃、棲雲凝清帶過來的所有菜餚的一半罷了,雷瑾的嗅覺何等敏銳,早嗅到了其他菜餚的味兒。
雷瑾一瞧,心知肚明,綠痕也好,紫綃也好,現在內外的事兒都不少,已經很少有機會與他一起共桌兒吃頓飯了。現在卻專門下廚做上幾個冷熱菜兒,由紫綃用食盒捧過來一起共桌吃飯,無疑是怕雲南慘敗令得自己肝火旺盛,不利養息,希望用這佳餚加軟語勸慰的招兒,讓自己消消火氣。
至於棲雲凝清,雷瑾一時還不知道她為何也捧了食盒過來松柏書房,但他卻知道棲雲凝清對廚藝一竅不通,那些菜餚想必都是讓小廚房做好了才拿過來的吧。
雷瑾下了一筷,先嘗了口鹽水鴨,讚道:「這該是綠痕做的!廚藝還是跟以前一樣好,但是吃著,感覺比以前做的鹽水鴨更酥香更細滑了。」
又嘗了口炒雞絲,雷瑾笑道:「這是紫綃你炒的?嗯,味道不錯,比起以前,廚藝火候竟然是大進了,比得上綠痕了。」
從紫銅小火鍋裡連湯帶肉舀了一小碗,喝了口濃湯,吃了口雞肉,再嘗了嘗金針菜雞鴨雜之類的雜燴,雷瑾點頭,「很香!凝清,這是你從小廚房要來的吧?」
棲雲凝清臉上微紅,小聲說道:「嗯。」
「難得你有這份心。很好。今天一起喝點酒莊去年新釀的葡萄酒吧?把那冰鎮的葡萄酒拿來,涼涼的才有滋味。」
葡萄酒紅,燈光明亮。
喝了兩杯葡萄酒,雷瑾挾了一筷野苜蓿送到嘴裡,這可是用銀子堆出來的稀罕之味,自然不能不嘗。
苦!澀!
雷瑾幾乎就要發作,這野菜是怎麼做的嘛?怎麼這麼難吃?
不過,雷瑾的口味刁,誰做的菜他一口就能嘗出來,有時甚至一嗅即知。
這一盤涼拌野苜蓿即不是小廚房廚娘們的手藝,也不是綠痕、紫綃的廚藝,卻是誰的廚藝這麼拙劣?
雷瑾飛快地瞄了一眼棲雲凝清,不動聲色地嘗了嘗其他幾個涼拌野菜,結果只有馬齒莧的味兒大失以往水準,酸澀難吃。
這兩道涼拌野菜,又苦又澀又酸,可謂難吃,尤其是那野苜蓿一類的野菜,苦澀尤重。就是窮困人家,靠著這野菜兒度春荒充飢果腹,也除非是實在連燒水的柴火都沒有了,否則都會用沸騰的開水將野菜焯熟了,瀝去苦水,才加以食用。
(註:野菜涼拌一定要開水焯熟,再用清水漂洗,除去苦澀之味。其中在開水裡焯,有點考火候,不能太熟而過老也不能太生。如果野菜是用作熱炒,用點食鹽揉巴揉巴,放上一會瀝去苦水估計也可以。不過在古代,鹽較難得,窮困人家一定不會『奢侈』到用鹽的地步。)
現在雷瑾吃這兩道菜,苦澀難嚥,必定是沒有經過開水焯熟瀝出苦水這道步驟,才致如此。
呵呵一笑,雷瑾笑道:「這野苜蓿兒,還有馬齒莧,誰也別跟爺搶,爺全包了。」
紫綃還不知這裡面出了點小事兒,嗔道:「誰還跟你搶這個?又不是沒吃過。」
也虧得雷瑾當年在元老院的元老百般『折騰』下,練就了鐵齒鋼牙的好牙口,鐵胃銅腸的好胃口,什麼東西都能吃到肚子裡,只要毒不死人,因此比這野苜蓿苦澀百倍,噁心百倍的『食物』,雷瑾都吃過,自是不在乎偶爾再嘗嘗這種苦澀之味。
棲雲凝清也是精靈剔透之人,她瞧見雷瑾神色微變,然後就特別指定了兩盤野菜不讓人跟他搶,而那兩盤野菜又恰好是她「親手所做」,便犯了嘀咕。
她因為急著趕到松柏書房,那兩道偷偷做好的『涼拌菜』,她連味兒都沒嘗就一起裝進了食盒。總以為見過幾次廚娘們做涼拌菜,這最『簡單』的涼拌菜怎麼做都已經暗暗記在心裡,味道上大致應該不會差很遠才是,卻不知道小廚房的廚娘們各有分工,每道菜可能都要經過十幾個人甚至二十幾個人的手才能最終完成。她所看到的『涼拌菜』,其實已經是最後的幾道做菜步驟,前面的處理她其實一無所知。
現在見到雷瑾單單指定她偷偷做的兩道『涼拌菜』不許人跟他爭,棲雲凝清總算是有自知之明,而且又是何等冰雪聰明的女子,心裡就犯起了嘀咕:這兩道菜不是好吃,怕是難吃吧?
到底有多難吃呢?棲雲凝清很想知道自己的『傑作』難吃到什麼程度。
眼看著那兩盤野菜兒快要被雷瑾完全吃下肚去,棲雲凝清筷子一動,已是暗運『峨眉刺』心法虎口奪食,從雷瑾筷子下成功『搶』到一挾野苜蓿。
雷瑾翻了翻白眼,心道:就是要搶菜吃,也不用使出『峨眉刺』來吧?看你怎麼消受這又苦又澀的野苜蓿。
紫綃還以為是棲雲凝清在與雷瑾打情罵俏,不禁一邊噗嗤輕笑,一邊飲酒吃菜,涼涼甘甜的葡萄酒,無論男女都愛多喝一點。
那野苜蓿進了嘴裡,苦澀無比,難以下嚥,棲雲凝清難以想像從自己手裡做出來的『涼拌菜』,竟是如此的難吃。她更無法想像雷瑾怎麼能夠面不改色的吃下兩盤之多?
紫綃帶著點微醉,「爺,你好像心情還不錯呢。難道雲南的慘敗,不能令爺你憤怒嗎?」
「呵呵,慘敗又如何?也只是一場慘敗而已,戰事還得繼續。何況,紫綃你過來的時候,大概還沒有收到土魯番大捷的消息吧?一個壞消息,一個好消息,你是讓我憤怒好呢,還是讓我喜悅好呢?但不管怎麼說,今晚會睡得平靜一點。不是嗎?」
雷瑾微笑。
「土魯番大捷?確實是個大好消息,來得正是時候,及時雨呢!」紫綃當然明白在雲南慘敗之際,這一場大捷可以幫助雷瑾化解多少壓力,可以『封堵』多少人口誅筆伐的**發洩。
在整個西北幕府即將面臨山雨欲來的凶險形勢時,這一場大捷將漫天烏雲全部驅散,西北幕府有驚無險的與無形的危機擦肩而過,許多人甚至不知道有這麼一種危機曾經存在,大捷將內部危機掩蓋了下去,為雷瑾,為長史府爭取到了化解危機的時間,或者說等待下一次勝利的時間。
如果沒有這場大捷,雷瑾的才略、雷瑾的決斷、雷瑾的權威都將受到上上下下許多自認為『有識』的人的強烈質疑。
這種質疑,尤其是對雷瑾權威的質疑和挑戰,有可能引發動盪、動亂,但動盪、動亂還不可怕,可怕的是已經被雷瑾逐漸捏合在一起,漸漸形成了拳頭的西北豪強大族的力量,有可能重新崩潰。將西北豪強大族的力量捏合成拳頭並不容易,但是一旦崩潰,雷瑾再有翻雲覆雨之能,也不可能第二次再將豪強大族的力量重新捏合起來,不可能再有相同的機會了。
這種崩潰發生在這個動盪的亂世中,以雷瑾的決然性格,如果真到了那種無可挽回之際,他是絕不會坐以待斃的,很可能就會真的轉向絕對獨裁的鐵腕統治,使西北偏離現在的大勢走向。
雷瑾唯一的選擇,就只有以鐵腕強權來強行壓制和控制內部的豪強大族,使西北仍然在他的強力控制之下,但從此雷瑾所掌握的大部分的力量也將被束縛在西北,再沒有太多的力量爭雄逐鹿,遙望遠方的富饒。
西北諸族雜居的現實,決定了鐵腕是必要的,強權也是必要的,但是沒有懷柔手段的鐵腕是沒有力量的,不會妥協和退讓的強權是軟弱的。
西北現在的蓬勃局面,當然不是雷瑾一個人之功,而是群策群力眾人拾柴的結果,是西北千萬人共同努力的結果。但雷瑾確定的大略長策和謀定決斷之能,則使整個西北遵循著他的節奏,跟隨著他的腳步,不斷向前。
雷瑾現在雖然也表現出讓人害怕的鐵血手腕,但並不隨意亂來,凡事越來越講求依律依例依法令而行。凡事都盡量按著『規矩』行事的人,其實並不是那麼令人害怕的。
但是一旦絕對獨裁的大勢走向成了形,凝聚的人心就會漸漸散掉,人們就會以敷衍了事來消極應付,這又怎麼比得過當日人心凝聚群策群力之時?
如果出現這種情形,雷瑾的夢想將難有實現之時。
紫綃雖然掌理內記室機密、諜報,知曉諸多機密,但也只是朦朧的意識到了這種危機,所以才會直覺土魯番大捷是及時雨。
雷瑾卻是已然想得相當透徹,雲南慘敗和巨大的戰亡數字封鎖是封鎖不住的,無論是哪一項都會給自己帶來絕大的危機,雷瑾甚至已經想好了無數『拖』字訣來應付危機,等待機會。
但是土魯番大捷卻將這危機化解了,雷瑾不但贏得喘息的時間,而且他的權威反而變得更加不可動搖了。
棲雲凝清倒是不太懂這些,便也懵懂著。
紫綃卻已經無心再陪著雷瑾吃完這頓飯,雷瑾也很體貼的放她走人,於是便剩了雷瑾、棲雲凝清兩人共一桌兒吃飯。
棲雲凝清將小丫頭們都攆走,小聲問雷瑾道:「那兩道菜那麼苦,爺你怎麼也能面不改色的全吃掉?」
「那菜既然是凝清的一份心意,苦的也是甜的,爺自然就吃下去面不改色了。」雷瑾說起甜言蜜語順溜得很。
棲雲凝清雖然美滋滋,卻說道:「爺真是嘴滑舌甜,就會哄人高興。「
「先苦後甜嘛,苦的都吃完了,現在就是吃什麼都香啊!」雷瑾一高興又喝掉了一杯艷紅的葡萄酒,甘甜綿淳。現在雷氏酒莊的葡萄酒口味有好幾種,有那種口感濃甜的,有口感甘甜的,有口感酸甜的,也有口感沒有一點甜味卻酸澀綿長的。
棲雲凝清有點疑惑地問雷瑾:
「爺,奴家明明看廚娘就是那麼做的啊,怎麼奴家做出來的涼拌菜就那麼苦那麼澀?」
雷瑾挾了一塊烤羊排正在啃,滿手都是油,好半響才說道:「呵呵,誰讓你不問清楚?這些野菜,一般都要用沸騰的開水焯過,特別苦的野菜要用清水漂洗幾次,把苦水瀝出來才可以拿來做涼拌熱炒。
你啊,還是不要在廚藝上動什麼腦筋了,爺看你也沒有什麼廚藝上的天賦,有時間還不如多練練你的內媚術呢。」
「爺真是個大壞蛋!」棲雲凝清面色暈紅。
「凝清,你罵人也實在沒天賦,每次都是壞蛋,爺都聽膩了。下次不如改罵鹹鴨蛋好了,下下次罵鹵蛋,再下下次罵皮蛋,這樣聽起來會花樣比較多點。」雷瑾一邊說,一邊繼續將那塊羊排啃得乾乾淨淨,再愜意地喝下一杯冰涼甘甜的葡萄酒,又挾了一筷子涼拌魚腥草。
棲雲凝清已經笑倒在炕上,「天啊,哪有這樣罵人的?」
說說笑笑,吃吃喝喝,棲雲凝清已經喝得有點兒醉意,端著個酒杯搖搖晃晃的對著雷瑾低吟,道:「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凝清,你是要爺今兒夜裡折了你這朵嬌媚的花嗎?」雷瑾大笑,這一句好像都是男人說的多吧?
醉意朦朧,更加嫵媚的棲雲凝清纖手一揮:「不是奴家啦。奴家看涵秋師妹現在對爺也有那麼點意思了,爺不是該趁熱打鐵,趕快抓緊嘛。反正,涵秋也是你的人了,爺還有什麼顧忌?」
「涵秋和你的情形不同嘛,她那心魔要是顛狂起來,爺可不保證一定能完全駕馭場面。」雷瑾苦笑:「她這塊美玉,你以為爺不想完全據為己有啊?爺眼饞好久了,可沒有十足把握呢。不過,既然凝清下達了折花令,爺就勉力一試,爭取折花歸來香如故!」
「折花歸來香如故?花已折,香還如故嗎?花已不是那個花,香也不是那個香了吧?折花人也已經不是那個折花人了吧?」棲雲凝清卻又不是真個完全醉了,還有相當清醒呢,這一番充滿意象的話迥乎不類一位半醉美女能夠說出來的。
「呵呵,昨日之花,今日已非。折花人既是已折花而歸,又何必管他是今日花還是昨日香呢?重要的是,折花人已經折了花。花非花,香非昨,折花不是舊時人,那又如何?人已折花去,香花插滿頭,人生幾回笑,唯見雁初飛!都是活該!」
雷瑾也是一番充滿意象的玄談以應。
棲雲凝清輕笑著依在雷瑾懷裡曼聲輕唱,雖然都是道家的法曲,聽來卻也媚意撩人,令雷瑾心猿意馬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