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春之煞
因為這一日,孫家送親隊伍抵達,人多人雜,生面孔太多,為了阻截可能混進侯府的閒雜人等和一些心懷叵測之徒,平虜侯府的警戒護衛空前加強,人手比平時增加了一倍還多。
雷瑾並不想鬧出一些事兒讓外人看笑話,尤其是讓孫家的人看笑話。
悄悄抵達出『事兒』的那一片高低錯落的院落房舍,這裡其實已經是平虜侯府的中樞地區了,可見潛入的不速之客潛蹤滲透的能耐非同小可。
雷瑾遠遠已然望見警衛隊的總提調滿臉焦躁,大冷的天竟然一頭一臉的小汗珠兒。
這警衛隊在護衛親軍裡也是個特殊衙署,警衛隊成員固然都是軍人身份,但其中近半數都是五湖四海招募來的奇才異能之士,他們除了負責侯府日常的警戒護衛之外,阻截、粉碎一切針對雷瑾的刺殺、暗殺,也是他們的主要職責;雷瑾如果出征,營地中軍大帳的警戒護衛也由警衛隊的人負責。但警衛隊一般不派遣到戰場上衝鋒陷陣,因為警衛隊的特長是『守』,雖然說『守』中帶『攻』,但並不擅長野戰,用非其長,則非用兵之道,所以用為警戒護衛,正是揚其長避其短。
警衛隊與雷瑾親自掌握著的各『鬼魔』部隊以及連名號都沒有的那些『秘諜小隊』一樣,都是相當特殊的機密衙署。雖然都名之為『隊』或者『小隊』,但從未名實相符,這些機密衙署甚至連人數都是不可洩露的機密。
警衛隊的總提調,其姓名沒人知道,雷瑾從來不稱呼他的姓名,而只稱其官銜,而其部屬也同樣如此。
現在這總提調也是心中焦躁,警衛隊現在的處境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過於尷尬。
望了望房上屋下那些綽約多姿的美麗身影,總提調的一張圓臉哭笑不得。
以他的判斷,現場至少有四十三位女子佔據了內層的多條重要路線和位置,堵死了被包圍中的『來敵』所有可能的突圍路線和最有利於阻截來敵突圍的位置。
警戒護衛最講究細緻嚴密地控制敵我的進退路線和重要的攻守位置,這一點已經被內層的眾多女子發揮得淋漓盡致,她們正是或疏或密地以多重羅網式的包圍,將『來敵』牢牢鎖扼在那一座庭院之中。
這樣一來,就將警衛隊擠出了內層,插不進手去,警衛隊只能暫時控制住外圈的若干高點,扼守住外圈顯得不那麼重要的進退路線和位置。
那些女子有的戴著帷帽,有的蒙著面巾,有的甚至戴著鬼臉兒面具,也有兩三位素面朝天,這些女子的身份,身為警衛隊總提調一看便知都是侯爺的側室夫人,因為雷瑾後院內宅的妾婢實際上也在警衛隊的警衛範圍內。後院內宅雖由另外一支全由女子編伍的警衛隊負責,相對的獨立,不過仍然要受到警衛隊總提調的節制和指導。
如果說惹翻得罪一位侯爺的側室夫人沒什麼大不了的話,那麼惹翻得罪數十位侯爺的側室夫人又將是什麼後果?也許有人有那膽量和手段,不怕惹翻得罪數十位侯爺的側室夫人,但至少現在的警衛隊總提調還沒有那個決心和勇氣。
所以,他焦躁,他發作不得,他哭笑不得,他滿頭細汗。
所以當他看到雷瑾的時候,就像看到了救命大菩薩,立即悄然潛行到雷瑾身前,參見行禮。
雷瑾倒是不等總提調多說,就先發制人的說道:「不用多禮了。警衛隊做得很好。
本侯事後必以家法懲處家下這些妄自胡鬧,胡作非為的小妾。本侯先在這裡陪個不是,你等就不要往心裡去了。過一陣,本侯請警衛隊眾兄弟姐妹喝酒,到時可一個都不能少啊。」
總提調慌忙行禮,道:「侯爺向屬下等陪不是,可是折煞下官等人了,這萬萬當受不起。侯爺賜酒,下官就先替眾兄弟姐妹謝侯爺的厚賞,到時屬下等准到,不當值的兄弟姐妹都得一醉方休。
至於諸位夫人們的厲害手段,下官是萬分佩服的,若非都已經是侯爺的夫人,下官就是不惜萬金,也要羅致到侯爺麾下為侯爺效力。」
「哈哈,你去忙吧,此次無論結果如何,都與警衛隊無關。本侯就在邊上先看一看。」
警衛隊總提調得了雷瑾這句話,不啻得了天上的仙果,定心安神地自去調遣警衛隊加強警戒。
隨在雷瑾身後的倪法勝不滿地問道:「爺幹嘛說姐妹們妄自胡鬧,胡作非為?剛才還說姐妹們有勇有謀,轉眼又成胡鬧了,還要家法懲處,爺這是怎麼說的嘛?」
「剛才?爺只是不想一開頭就掃了你們的興頭罷了。
警衛隊在侯府中,自有一套細緻嚴密運轉流暢的警戒護衛圈,能夠準確及時快速的作出各種反應,這是需要默契、協同、配合、信任等支持,才能有效運轉的警衛圈。你們這樣橫插一槓子,讓他們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又插不進手,又不好撤離,整個警戒護衛圈快要半癱瘓了,還說不是妄自胡鬧,胡作非為?
爺要不先安撫了警衛隊,他們當中必有因此事而生怨隙者,心中忿忿者,日後甚至會起衝突矛盾也說不定,還能指望警衛隊上上下下每一個人都盡心用事嗎?警衛隊如果存在這樣的破綻,那不要也罷。出現這種情形,你們也不願意看到吧?」
雷瑾娓娓說理,倪法勝啞口無言。
「竟是我們做錯了嗎?」倪法勝其實心裡很有些不甘,只是她也心知雷瑾說得在理。
雷瑾搖搖頭,歎息道,「爺看那些腐儒說『女子無才便是德』,也不是沒有一點道理。看看你們一個個不甘於寂寞的樣子,不就是自認為有一身非常人能及的才能本事嗎?
好啦,你們要真想做些事兒,爺也不是那種非要把你們關在深宅大院裡當波斯貓金絲鳥養的主。爺以後可以將你們這幫兒自認武技還不錯的女人,輪番派出去替爺做事兒。爺本來就有不少秘諜小隊,常常被秘密的派出去,執行各種秘令,多出幾隊女諜來也沒有什麼。
只是爺把話先撂下,在家樣樣好,出門萬事難,到時不要抹眼淚怨爺就好。反正呢,願意出門的爺不硬攔,不願意出門的你們姐妹之間也不要勉強。也就你們這些身懷高明武技的女人不知天高地厚,真以為這天下是那麼好闖的嗎?」
「不說那麼多,總之爺記著自己說的話就成。奴家就是挨爺的家法懲處也認了。」倪法勝喜不自勝。
雷瑾低歎一聲,遊目四顧,意欲找一處地方,以俯視那座被團團包圍起來的庭院。
人的習慣是相當頑固的,雖然雷瑾完全可以感知到那庭院中的一切動靜,但能用眼睛看的時候,還是更願意用眼睛看,而不是用感知能力去感知。
「嗯,那座閣樓應該合適看到那座庭院的全貌,只是稍稍遠了一點點。」雷瑾打量著稍遠一點,一座磚木閣樓翹角飛簷,但隱映在幾株光禿禿沒有樹葉的大樹後面,卻不甚顯目。
「這閣樓看起來並不高啊,咦!」倪法勝、倪淨淵開初都覺得那閣樓不一定能俯視到庭院的全貌,但馬上驚覺不對,都有些驚異了。類似她們這種層次的武技高手,對高低位置、遠近距離都極其敏感,雷瑾若不指明要去那座閣樓,她倆或許會在一開始就把那閣樓忽略了,但雷瑾一旦指明,她倆的眼力也迅速看出了問題的關鍵:那閣樓猛一看是不高,但閣樓所處的地勢卻是一個高起的台地,而被一眾內奼女子和警衛隊內外重重包圍起來的那一大片院落房舍卻處在一個相對低陷的地形,這一高一低卻是真有可能如雷瑾所言,從那閣樓上可以俯視那座庭院的全貌。
對雷瑾看地形的精準眼力,倪法勝、倪淨淵是早就見識過的。她倆只是有些意外,雷瑾居然一眼就辨識出那座閣樓隱隱的居高臨下之勢。
原來,當初黃羊河農莊擴建為平虜侯府時,那些奉命督造的土木大師、巧工良匠在通盤考慮防禦、儲備、屯兵、通風、防風、保暖、防沙、防火、蓄水、引水、排水、鑿井、園池、塘渠、園藝、花木、暗溝、廚廁、圈廄等等之後,往往依形就勢,築起或磚或木、或磚木合一的房舍院落,總體風格仍然厚重堅實樸實無華,卻又寓精巧奇妙於平實之中,沒有點眼力還真難看出其中許多大巧若拙的奇妙之處。譬如土木大師、巧工良匠們在遇到一高一低兩個地形銜接轉圜之處時,通常的手法是既可以以種種『手法』特別強調烘托出彼此地形的高低懸殊;也可以特意使用種種佈局,故意『抹掉』彼此地形間的高低區別,至少不仔細觀察,很難再一眼就發現這裡原本的地形實際上是一高一低;再或者讓人誤以為雖然彼此間的地形一高一低,但兩者間相差不大。
而雷瑾看中的那座閣樓所在,恰恰是土木大師、巧工良匠們曾經竭力要『抹掉』彼此地形間高低區別的這樣一片區域。
「我們過去那閣樓看看。」
聲落人緲,三人猶如鬼魅一般在原地消失。
這座閣樓似乎並沒有受到太多的重視,只是下人僕傭堆放一些雜物的地方,且都堆得不多,最上面一層簡直就是空蕩蕩的。
推開那扇不大的窗戶,果然被雷瑾說中,那座庭院的全貌盡收於眼底。
雷瑾還順口品評道:「如果有幾個弩手或者神射手,佔據這個閣樓,便可以控制面向的一大片區域。警衛隊看來對此有所疏忽啊。」
這閣樓雖然離那庭院稍稍遠一點,但對雷瑾、倪法勝、倪淨淵而言,這根本不成問題。
閣樓上三人收聚目力,遙遙望去。
以三人之目力,只是一眼,便看清那庭院之中,劍光縱橫,棲雲凝清正與一名男子纏鬥,卻明顯未出全力,只一味的在細察對手的奇幻劍路,翠玄涵秋則在一旁壓陣,看那樣子也被那男子奇妙幻變的劍路所吸引。
出身於泰州陸氏大族的陸贄,由於其與孫家小姐的書畫交往,以及諸多驚人之舉動,早已經被畫影圖形,進了西北幕府的肖像秘檔,雷瑾、倪法勝、倪淨淵都看過精工細繪的陸贄肖像,因此亦在一眼之中辨識出了那名男子果然就是陸贄。
雷瑾的猜測竟然是毫釐不爽。
「這廝相貌英俊瀟灑,真人的儀容風采竟比圖畫上還要勝出數分。這廝若在江南,定能醉倒江南一半美女,深閨大宅的少女貴婦將會因他而瘋狂。」雷瑾雖然不願意承認,卻也不能不能不承認這陸贄貌比潘岳,英俊不凡。
「人家是腹有書畫氣自華嘛,人才本來就英俊,這氣質風采又強勝他人多多,自然好不風流倜儻,儒雅不凡,怎麼能不引得江南美女癡迷沉醉?」倪淨淵故意大讚陸贄,打趣雷瑾。
雷瑾不屑,笑道:「那又如何?也不過如此。」
倪淨淵在旁噗嗤一笑,「奴家怎麼聞到了一點點山西老陳醋的味兒?」
「山西老陳醋?爺還鎮江陳醋呢。淨淵,你可別擠兌爺。」
「奴家要是再擠兌的話,爺會怎麼樣?」
「哼哼,爺就將陸贄這廝五馬分屍,看看他腹裡到底有幾卷書畫,不就是腹有書畫氣自華嗎?呵呵!」
「那裡有爺這麼無賴的,不跟爺說了。」倪淨淵罕見的噘了噘嘴,轉頭去看庭院中的爭鬥。
庭院中仍然劍光繚繞,爭鬥看似激烈,但落在雷瑾眼中,虛虛實實又怎麼能瞞過他?
雷瑾微微搖頭,隨口品鑒,「這陸贄果如人言,是一代書畫天才,爺看他還是一代武學天才。書畫即是武技,武技即是書畫,二者竟然已融會貫通,不分彼我。此等境界,常人已是百年難及,他卻玩耍一般就臻至顛峰化境。難怪,難怪,泰州陸氏近百多年來無人能修至大成的『意境心鑒』,卻被他這陸氏叛逆找到了入手的修行途徑。有道是功夫在詩外,『意境心鑒』竟是要從琴棋書畫和佛禪入手,才能修成,可笑陸氏不悟矣,卻被陸贄這書畫天才窺破了其中玄機。」
對陸贄雖然是讚譽有加,但雷瑾的口氣中實則殊無一絲敬重之意。再多看一小會兒,雷瑾又歎息,「這廝書畫天分之高,真是讓爺越看越覺驚心動魄。
書意且不說他,這廝的劍勢之中,真、草、隸、篆,隨手拈來,化入其中,天衣無縫,其劍如筆,運劍如使筆鋒,行雲流水,渾無滯礙,不拘一格,興筆由之,其運劍揮毫或承前人之餘緒,或自出胸中之機杼,就這已然是書法大家的格局,也是武學大家的格局;
而觀其畫境,丘、壑、峰、巒,煙雲生滅。勾皴、點染、濃淡、乾濕、陰陽、向背、虛實、疏密、留白各種畫技的運用,都既出人意料而又妙至毫顛。光是皴法,爺只在這片刻之間,就已然在陸贄的劍勢中看到了小斧劈皴、大斧劈皴、雨點皴、米點皴、荷葉皴、披麻皴、解索皴、亂柴皴、牛毛皴、折帶皴、卷雲皴等不下十餘種畫技皴法,如此繁複的畫技,被他不拘成法俗套,再自然不過的融入其劍式之中,隨手揮灑,才情之高,無與倫比。
書意畫境如此,然而這廝還更進一步,書即畫,畫即書,書中有畫境,畫中有筆意,書畫之間的限隔,也被他打破了。
不能不承認,陸贄這廝是一代天才的書畫宗師,驚才絕艷,世上所稀。
可惜啊,陸贄自悟自創的這一脈武學也許要由他而興,也會由他而敗。
其書畫之境,知音已是難求,惶論以傳弟子矣?
哼哼,凝清貪看這陸贄的奇幻劍路,一時不忍對其下重手,反倒與之纏鬥,恐怕待會兒要吃上一點虧了。
『意境心鑒』在前,豈容玩火?待得陸贄書意畫境成形,凝清怕是要落在下風了。」
「哎呀,這可如何是好?」倪淨淵有點擔心。
「急什麼?不是還有涵秋一旁壓陣嗎?外邊將那庭院重重包圍的幾十位『高手』是幹什麼吃的?凝清不過是落在下風而已,又不會受傷。而且凝清兼修的『金剛杵』,甚至那個『白雲樁』中的一半都是『一力降十會』的霸道蠻橫心法,配合『峨眉刺』,頂多就是硬攻強打罷了。爺都鬧不明白,凝清和法勝兩位女兒家,偏生偏好這類強硬心法。這世道真是變了。」雷瑾這時冷靜得彷彿是一塊千年不化的玄冰,但手下卻親暱地摟了摟倪淨淵的小腰。
一直沒怎麼說話的倪法勝,這時笑道:「爺都不擔心凝清,奴家等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方才聽爺一番品評之語,奴家覺得爺也算得陸贄的知音呢。爺品評陸贄書畫如此深刻精到,想必在書畫上的造詣亦是極高,否則如何可以品評鑒定他人書畫的短長優劣?說不定爺的書畫造詣亦不在陸贄之下,只是爺更加聲名不顯吧。」
這純粹是倪法勝在試探雷瑾。雷瑾並不情願說起他以前生活的點滴,甚至是對內宅這些妾婢也一樣,也許雷瑾以前的生活也有太多的秘密,而這又偏生是內宅妾婢們想探聽到的,由於綠痕、紫綃、阿蠻等人的地位又高,又對雷瑾死忠,雷瑾以前的事兒不可能從她們幾位那裡探出什麼口風,只能指望雷瑾自己不小心洩露一點。
雷瑾傲然一笑,頓生睥睨天下餘子碌碌的氣勢,「陸贄與爺其實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物罷了。
他是天才的書畫宗師,爺是天才的摹制贗畫的宗師。
爺當年摹制了六張名家贗畫,最貴的一張賣了八百九十萬兩白銀,最便宜的一張賣了一百五十萬兩白銀,無一例外的讓真跡變成了贗品,贗品化作了真跡。
爺曾經在江南有名的一家古董書畫行,以四百五十七萬兩白銀賣出一件贗品,然後命人以一百兩銀子買走了真跡。
爺賣出六件贗品,收藏了六件真跡。入爺之手,這些真跡將永不會再見天日。
真亦假來假亦真,贗品或是真跡,經了爺手,爺說是真就是真,爺說是贗就是贗,那些鑒定老行尊又怎麼樣,一樣栽在爺手裡。
不過,爺也不想毀了他們鑒定老行尊的一世英名,砸了他們世代相傳的吃飯手藝,這些真跡不會再入世了,這算是爺的一點慈悲心吧。」
「爺這不是詐騙嗎?」倪淨淵皺眉說道。
「呵呵,爺缺銀子花使啊!再說,有的人手裡銀子花不完,想附庸風雅;有的人不惜重金搜求名家書畫以賄賂上憲。這正是郎有情來妾有意,一拍即合。他們手裡有的是銀子,而爺手裡則有名家書畫的贗品;他們要名家書畫,爺要白花花的銀子,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還有什麼好說的。爺要做的就只是將贗品『變』為真跡就行了。
呵呵,六件贗畫,換來了兩千多萬兩巨額白銀,除了爺先後借貸支出的三百七十萬兩銀子,其他都是淨賺,爺也因此事大開了眼界,江南之富,富可敵國,非親歷亦不敢深信也。」
倪法勝的話勾起了雷瑾對往事的回憶,不覺間竟然多說了幾句。
「爺要那麼多銀子幹什麼?難道青樓真是銷金窟?」倪淨淵疑問。
「青樓是銷金窟沒錯,但還不至於就讓爺沒銀子使。爺一句話,江南地面上哪兒不能弄個萬兒八千的銀子使。除了上青樓胡混,爺還有很多事兒麼。這做事兒,到處都得花銀子,這就是爺的心得。」
雷瑾說著說著,就開始轉換話題,不欲再糾纏在這兩千多萬兩巨額白銀的去向上面,而是問了一個與下面庭院中的爭鬥無關,也與白銀去向無關的問題:「淨淵,爺看凝清兼修『金剛杵』、『白雲樁』;涵秋兼修了『亂披風』;法勝兼修了『普賢力』;但一直沒見你施展其他峨眉心法,難道淨淵你是專攻『峨眉刺』這一門心法不成?」
倪淨淵未及回答,有一點心直口快的倪法勝已然搶先笑道:「淨淵她呀,兼修的是峨眉七絕中最難練的『白眉罡』,不練到眉毛白了,不能大成。」
倪淨淵漲紅了臉,急急辨解道:「才不是這樣。『白眉罡』是因為這門心法由峨眉僧門前輩白眉禪師首創,所以才名之為『白眉罡』。不過,這門心法確實非常艱深玄奧,一般都要練到四五十歲才能大成,說要練到眉毛白了才能大成也不算很誇張。」
「那你還練它幹嘛?」雷瑾不以為然。
「『峨眉刺』修至大成之後,再繼續往下修,進境都比較緩慢,這時授業師傅就會替我們選擇兼修的心法。雖然所有的心法,我們核心的弟子都要掌握,但是除了掌令必須牢記諸多峨眉心法外,我們其他的核心弟子都只深研自己主修和兼修的心法。
當初師傅說,『金剛杵』、『普賢力』、『白雲樁』這幾種心法,都需要修行者天性中生來有一股剛烈之氣,氣魄強硬無畏才能容易練成;至於『亂披風』,則要求修行者天性中生來就有種顛狂不羈的狂狷,或者性情激烈狂放不喜拘泥,才較容易修成此心法。師傅想來想去,就說『白眉罡』雖然不合你恬淡的天性,但艱深玄奧,總要幾十年方能見功,以你的性子慢慢磨去,也能得大成之境,反正也少有別人練它,你就練這『白眉罡』好了。
奴家就一直在兼修這『白眉罡』,真的是很艱深,只能一點一點的磨了。」
「奇怪。」雷瑾摸摸鼻子,道:「爺聽來聽去,你們似乎都沒有提到峨眉七絕中的『三清紫氣』。難道,峨眉七絕當中最難練的其實不是『白眉罡』,而是這『三清紫氣』?因為太難練了,以致你們提都不願意提它?」
其實雷瑾對峨眉心法都已經有了一番深研細究,從中獲益良多,還發現了峨眉派長期以來忽視和輕視的一些東西,正想找機會點撥點撥峨眉,也算是對峨眉派的一個彌補。
倪法勝早嬌笑道:「爺想錯啦!『三清紫氣』是養生煉氣術,不但容易練,而且絕無走火入魔之虞,內息柔和綿長,如汪洋大海,但是於爭雄鬥勝上著實沒有什麼用。之所以能列名於七絕之中,一是因為這門心法乃峨眉上古所流傳下來的古老煉氣術,而且心法相當之完整;二是這門心法在長生不老上確實有些奇處,峨眉的清修隱逸一脈都修習這『三清紫氣』,法勝有幸在峨眉深山中見過兩位三百多歲的峨眉前輩,黑髮紅面,肌膚若嬰,在崎嶇山路上健步如飛,若非師傅告訴我這兩位已是三百多歲的前輩,根本就想不到。據說三百多歲還是年紀較輕的。」
「哦,『三清紫氣』還有這等奇處?法勝,不介意的話,能不能把口訣念來聽聽。」雷瑾心知肚明這『三清紫氣』除了口訣之外,還有口訣註解、行氣行功圖解、藥功法訣、藥食滋補方等,與當世的內丹術大異其趣,卻是相當古老的秘法。自己只聽口訣,並不會解開『三清紫氣』的多少奧秘,諒倪法勝不會不同意。
倪法勝只是稍稍遲疑了一下,就很快把『三清紫氣』的口訣念了一遍,口訣並不長,雷瑾裝模作樣的忖思了一小會兒,忽作驚人之語:「原來峨眉竟然是如此功利?驪珠在身,卻以為是無甚大用之物!」
「爺何出此言?」
「爺雖然不知這『三清紫氣』還有什麼奧秘,但以爺對你們所修的『峨眉刺』、『金剛杵』、『白雲樁』、『亂披風』、『普賢力』的粗淺認識,光是從這『三清紫氣』的口訣上,就可以感覺到峨眉七絕心法,其中一脈相連的氣息。
爺想,若是以『三清紫氣』配合『峨眉刺』將會有什麼威力?以『三清紫氣』配合『峨眉刺』『普賢力』又將是何等情形?爺猜想,一定有不可測度,沛然莫能御之的強大威力!
你們的師傅告訴你們『三清紫氣』無甚大用,你們也就那樣相信了,而沒有去追問太多的為什麼?但爺相信,世上沒有無用的東西,無用只是因為你把東西放錯了地方。」
雷瑾費了點心思把這幾句說圓了,竭力不使自己露出破綻。
倪法勝、倪淨淵都是峨眉菁英,幾乎是在雷瑾點破這幾句話的瞬息之間,真元內息已經按著雷瑾所說,在氣脈中流轉了幾圈,僅僅是這樣,也令她倆初步感受到了融入『三清紫氣』後,那種強大無倫的威力。
這是昇華,這是飛躍,這不僅僅是對她們幾位峨眉高手,而且對整個峨眉派也都具有極其重大的意義。
倪法勝、倪淨淵都有些發顫,雷瑾簡直就是數言為師嘛,幾句話點破了峨眉的一個『死角』。
倪淨淵甚至以崇拜的目光,熱切地望向雷瑾,不無希翼地輕聲問道:「爺,奴家的『白眉罡』有沒有什麼法子可以盡早突破?」
「爺又不是什麼神仙,對你修行的『白眉罡』一無所知,能有什麼法子?」
雷瑾看了看倪淨淵臉上失望的表情,忽覺不忍,想來這『白眉罡』也太艱深磨人了,連天性恬淡的倪淨淵也有點無法忍受,當然如果是仍然在山中清修的尼淨淵,或許能一直忍受下去也不一定,但習慣了錦衣玉食的倪淨淵在心境上多少已經有了變化,已有點無法忍受那種千辛萬苦卻所得不多的情形。
雷瑾對『白眉罡』也有過一番研究,自然有些心得,但如何把話說圓而不露破綻卻要費些心思。若不是看倪淨淵一臉失望,雷瑾是真不想再說了,言多必失啊,而且眼前還有事呢!
「罷了,爺給你解說解說這『白眉罡』三個字,不一定對,也許能對你有一點啟發。」雷瑾說道,「白眉其實不用解說,爺只解說這『罡』字。道家原本有一門上乘心法『罡氣』在這世間秘密流傳,傳說霸道無比,威猛絕倫。說起來,這『罡氣』,又稱『乾陽罡氣』,或曰『天罡』。上古儒家大師孟子自稱善養『浩然之氣』,『至大至剛』,『充塞乎天地』,『沛然莫能御之』,大概孟子也是練就了接近於『乾陽之氣』一類的煉氣術。哦,別看著爺,很久以前的很多儒生都文武雙全,孟子會點煉氣術很奇怪嗎?他們可不像現在的許多儒生只會鑽研八股,手無縛雞之力,小地痞都打不過。
爺不知道白眉禪師是個什麼樣的人,想必是胸中有大慈悲的高僧吧。
爺大膽假設那白眉禪師因為某種機緣得到了道家『罡氣』的完整心法,或者峨眉原本就有『罡氣』心法的秘本,只是一直沒人知道。總之,白眉禪師得到了『罡氣』心法,並將這『罡氣』練至大成。
白眉禪師也許是擔心就這樣把威力強大的『罡氣』傳給峨眉後人,會多造殺孽,所以就參以佛門禪功,把本來就神奇玄奧的『罡氣』,弄得更加艱深無比。
也許是白眉禪師太過高估後人的智慧或者耐心,這『白眉罡』真成了練到眉毛白了才能練成的絕功。爺想自白眉禪師之後,行道江湖的峨眉高手從來就沒有以『白眉罡』鳴世揚威的吧?
爺懷疑這『白眉罡』實際上是兩套功法合著練,所以才這麼艱深。假如爺的猜測是對的,這白眉禪師在武學上的造詣之高,少有人能及。一般人同時練兩套上乘心法,只能是兩敗,兩套心法都無甚大成,爺就在這上面吃過虧。白眉禪師居然可以令得後來的修行者可以練至大成,就是時間上耗得久點,這已經是匪夷所思了。
爺的結論是,像『白眉罡』這樣非得練到四五十歲才得有成的心法,絕對是深可奇怪的!怎麼會?其中必定有不合理的地方,奇怪的是峨眉派那麼多年竟然沒人疑問。難道前人的東西就那麼不可置疑嗎?爺才不信這個邪。
爺看,這『白眉罡』心法裡面凡是與佛禪有關的口訣、口訣註解都可暫時捨棄,你就專攻與『罡』有關的口訣、口訣註解,第一步看能不能內息相連,真元流轉全身氣脈;若能,再推敲捨棄佛禪口訣之後,那些餘下的口訣、口訣註解像不像一門獨門心法的口訣,若這一步也成立,那麼你就可以摸索著繼續往下練了。這時,你最好找凝清、涵秋討教一下,她倆畢竟是女冠,對道家的東西要諳熟得多。
也許,等淨淵你把『罡』的口訣練至大成,再研究一下那些佛禪口訣,或許那才是白眉禪師真正的禪門心法,別有神妙呢。
還有,爺對『白眉罡』的假設和猜想,你們倆心裡知道就行了,不要再對其他人說了,就是你們的師傅,最好也不要說。」
倪淨淵、倪法勝倒是不疑有他,很爽快地就答應了雷瑾。尤其是倪淨淵,她雖然還不知道雷瑾的假設和猜想到底對了多少,但即使只有一小半兒對,也讓她看到了曙光。以她恬淡的天性,也不免欣喜鼓舞。
說了這一會兒話,那庭院中仍然在繼續的纏鬥,令倪法勝都有一點不耐煩了,「凝清怎麼還在與那個陸贄纏鬥不休?」
雷瑾笑道:「那陸贄這會兒靈思泉湧,劍勢之空靈奇幻,就是爺在這兒旁觀,都為之目眩神迷,他人未必就能比爺好到哪裡去。凝清正當其鋒,豈有不被那些雲山煙雨一般變幻無窮的劍路所吸引的?如此奇妙的劍勢,難得一見嘛,讓她多揣摩揣摩也沒有什麼不好。」
「你倒捨得!」倪法勝似笑非笑道,她自然清楚棲雲凝清天姿國色,勝過自己多多,可是雷瑾的心頭肉之一。
「陸贄的書意畫境這一時半會還不會成形,就讓大傢伙多看看吧,都受點進益。陸贄的武技已然是宗師境界,宗師級的高手將其畢生精華武技一一展示出來,這等眼福可遇而不可求,好好揣摩罷。」
也幸而雷瑾已入天道修行的門徑,否則雷瑾可能是對陸贄的劍路、劍勢最著迷的,因為雷瑾武技的特色之一就是詭變刁鑽,但既入天道門徑,已經不必過於在這上面著力了。
雷瑾現在觀察陸贄的劍路、劍勢,只是印證自己在武技上的領悟而已,對他武技的提升已沒有太大幫助了。
實際上雷瑾還在後天修行境界時,就已經脫離了純粹的武技修行。
雷瑾在精神念力上的探索和修行,對佛門神通以及『禪』的領悟,在道家內丹上的修行,在雙修采戰法門上的摸索和修行,甚至有些苦行式修行,以及對道門道法的研究,對巫術的研究,甚至對一些『妖邪鬼魅』之術的研究,都是脫離了武技範疇,屬於神秘玄學的領域,這是一個更加光怪陸離的奇幻詭異世界,進入者無路可進,只能自己披荊斬棘。
晉身天道的雷瑾,在更高的層次俯視自己曾經修行或者涉獵過的領域,感悟自又不同。
雷瑾幾乎是以『漠然』旁觀的態度,一點點看著陸贄的書意畫境成形。
就在書意畫境成形的一剎那,棲雲凝清的劍圈立時萎縮了下去。
劍光繚繞,劍勢縱橫。
殺意如羅,殺機成網。
煙雲生滅,水流霧騰。
山嶽丘壑,四面傾壓。
雲山霧罩,風來雲走。
氣象萬千,空靈幻變。
棲雲凝清的劍圈雖然一點點萎縮,但是劍光絲毫不亂,還漸漸一點點守穩了劍圈,以極其強韌的守勢頂住了泰山壓頂般的洶湧壓力。
雷瑾心知,這是棲雲凝清兼修的『白雲樁』心法之半,所謂『動如白雲幻變,定如鐵樁撐天』,一旦定如鐵樁,就是萬鈞巨力也難撼動分毫,而且守強還不等於攻弱,『白雲樁』號稱可『撐天』,一力降十會的意思,表現得再明顯不過了。
陸贄的劍勢不可謂不強,棲雲凝清完全就是兩個字應對:硬頂!
蠻橫強硬以力破巧的路數,其實正是陸贄武技路數的剋星。
棲雲凝清的劍圈又稍稍萎縮了一點,雷瑾眼中掠過一縷精光。
清嘯聲驟然而起!
劍芒一線,橫越而出!
棲雲凝清發出了『峨眉刺』!
這一刺突如其來;
這一刺出人意料;
這一刺出手的時機、路線、角度都極其刁鑽詭異,以至倪法勝、倪淨淵都不約而同的望向雷瑾,因為這種出手風格簡直太像雷瑾,幾乎令她倆懷疑庭院中那個棲雲凝清是雷瑾所假扮。
這一線劍芒,烈烈亮麗,嫵媚炫目,帶著『峨眉刺』一貫的激烈、決絕、霸道、凶狠、險毒,在陸贄精心『繪製』的無形圖畫上劃過!
豁然而開,棲雲凝清只是一刺就在書意畫境上撕開了一個大缺口!
閣樓上觀戰的雷瑾喃喃低語:「看來爺竟是小看了凝清的能耐。」
倪法勝皺眉思忖,然後說道:「倒不是爺小看了凝清,而是凝清的武技瓶頸似乎已經得到突破,所以才能超出爺的預算。」
被棲雲凝清一刺破掉書意畫境的陸贄,一點也沒有受挫折後的沮喪,這當然跟他並沒有全力施為也有關。
陸贄反而隨著書意畫境的被破,一下拉遠了與棲雲凝清、翠玄涵秋的距離,然後揚聲大叫:「雷瑾,你要是男人的話,就給陸某出來!」
立時四週一片鶯聲燕語的喝罵之聲,鋪天蓋地。
「本侯來了,又將如何?」
雷瑾鬼魅般幻現於庭院之中,四周喝罵之聲頓止。
「雷瑾,陸某要見孫家小姐一面!」陸贄陰沉著一張臉,聲音憂鬱。
雷瑾冷哼一聲,說道:「本侯聽說,你與孫家小姐並未晤面。那就算是孫家小姐當面,你又如何識得?孫家小姐既然是本侯未婚之妻,本侯又豈能容你一個外人窺視本侯未婚之妻的容貌?」
「雷瑾,爾不過一權勢蠹物,焉能懂得心意之妙?書畫是人之心意所成,陸某得孫家小姐賜給書畫多軸,由畫及人,只要孫家小姐當面,陸某必能識得,豈用容貌辨人哉?」陸贄譏嘲著雷瑾,又頗為自負地說道。
「哈哈,你這想必是從書畫中悟出的道理吧?」雷瑾倒是表現得相當大度,對陸贄的當面譏嘲之語毫不在意,「嗯,說得倒是不無道理。
不過,陸贄,你的聰明好像都耗在了書畫和武技上,在其他方面的表現實在令人無法恭維啊。
你要見孫家小姐,到本侯這裡作甚?難道你不明白,孫家小姐只要一天還沒有嫁給本侯,就不是本侯的人,更不是雷家的人。
你到本侯這裡哭著喊著要見孫家小姐,真是有點滑天下第一大稽。你的聰明到哪裡去了?你的才智到哪裡去了?
你要見孫家小姐,那好啊,你去找孫家的人好了,無論你是光明正大還是鬼鬼祟祟,無論你是和孫家的人吵鬧,還是與孫家的人商量,也無論你是悄然潛入,還是搏殺硬闖,只要孫家的人同意你見他家的小姐,不管你是用什麼手段達到了這個目的,本侯都可以裝糊塗,本侯沒看見、不知道、不清楚!
不過,現在你也不用去想如何與孫家的人打交道了。你現在侵入平虜侯府重地,有重大謀刺嫌疑,必須擒捕審問,明正典刑。
你是束手就擒呢,還是由我們的人動手?
呵呵,本侯料你也是不會束手就擒的,現在這院子中,我方有三個人。今兒本侯心情好,你可以任選一人作你的對手。
只要你能擊敗任何一個對手或者打成平手,本侯就放你一條生路。」
陸贄想也不想,就說道:「雷瑾,陸某就選你!」
「哈哈,樂意奉陪!」雷瑾大笑,「陸贄,如果你信佛,現在就可以為你的小命向佛祖祈禱了,希望佛祖可以早日引渡你到西天極樂世界;如果你信的是孔聖人,就趕快私下問問孔聖人,文廟裡面的冷豬頭肉還夠不夠分,如果不夠,本侯冷豬頭肉還是供得起的;如果你信的是三清道教,就趕快占卜,看看大羅天上有你的位置沒有,兵解可不是那麼容易登仙的。」
雷瑾的話變得尖刻,立時引來四週一陣哄堂大笑。
陸贄不屑地冷笑,「雷瑾,就憑你?一個只會在青樓裡胡混的浪蕩子,也能收拾得了陸某?這才是滑天下之大稽。」
「陸贄,你還以為收拾你,還需要什麼宗師級高手?你還不夠面子,你陸贄的面子還不夠大,也就本侯這浪蕩子就足夠奉陪到底了。哈哈,就你那兩手三腳貓的『意境心鑒』,看來神奇玄妙,其實至今還在『有相』的層次裡打滾,離著『無相』的層次還遠著呢,至少還有十七八個『十萬八千里』那麼遠。當本侯不知道你的底細啦?」
陸贄聞言臉色微變,『意境心鑒』的最高層次確實是『無相』境界,他的『意境心鑒』停留在『有相』層次已經很久,無論他如何努力,也無法突破。
攻心為上,陸贄在攻心之道上明顯遜色於雷瑾。
雷瑾打一露面,言語舉動,在在攻心,其實已經對陸贄的信心造成相當大的打擊。而陸贄殊為不智的想當然就選擇了雷瑾做對手,而不是選擇已經相對較為熟悉的棲雲凝清或明顯與棲雲凝清同出一門的翠玄涵秋,在策略上就很失敗,因為他對雷瑾的底細知道多少呢?其實是一無所知。
而雷瑾反而對他瞭解甚多,這一場生死搏殺,從一開始就已經不『公平』。
庭院中只剩下雷瑾、陸贄。
雷瑾首先亮刀,那是一口藏於腰間的軟刀,幽暗無光而且沒有開鋒,鈍口。
瞬間,刀芒如山,劍影如煙。
雷瑾天馬行空,揮灑自如的刀**架再次讓圍觀的人們看得如醉如癡,這是雷瑾近年以來尚未展露於人前的玄妙刀法;
而陸贄也徹底拿出了渾身本事,恰恰與雷瑾頡頏不下,那妙至毫顛的劍勢亦令眾人目眩神迷。
驟然間,幾乎所有人都看到陸贄在雷瑾玄妙的一刀之下,出現了一個致命的錯誤——因為全力招架雷瑾這一刀!後背全空,全無防衛!
在陸贄這一類宗師級高手身上,是不能允許出現這種錯誤的。
這個錯誤,一般的武者無法利用,但對雷瑾、陸贄來說,對手出現這種錯誤,簡直就是天賜的一擊斃敵良機。
雷瑾毫不猶豫的一掌擊在陸贄後背之上。
這一掌的力量似乎太大了,陸贄的身軀應掌高飛,而且居然越『飛』越高,越『飛』越遠,遙遙地還傳來陸贄帶著幾分得意的笑聲:「多謝相送!」
雷瑾冷冷一笑,揚手止住一干小妾和警衛隊的部屬意欲追下去的舉動,揚聲遙遙說道:「一路走好,本侯不送!」
如果陸贄能看到雷瑾此時臉上那一閃而逝的得意笑容,或許就不會太早得意了。
棲雲凝清有些疑惑,上前問道:「爺幹嘛不讓追了?還下令放開一條路讓他走。」
棲雲凝清這一問其實也是眾人心中的疑問,頓時都豎起耳朵聆聽侯爺如何回答。
「爺不想陸贄這廝死在平虜侯府手裡。陸贄雖然是陸氏叛逆,但若是死在侯府手裡,終究是麻煩。而且孫家小姐終究是要嫁給本侯的,陸贄死在爺的手裡,到時須不好說話。還是讓陸贄成功『逃脫』出去吧!」
雷瑾淡淡答道,其實陸贄背上中了他一掌蓄滿全力的陰損至極的『山海訣』真氣,今後是死是活,要全看陸贄的運氣了。
不過,這一掌暗蓄『山海訣』真氣的事,雷瑾不想告訴任何人。那陸贄自以為得計,以為身穿護身寶甲,不懼自己的掌力,自己要送死,又怨得誰來?
雷瑾曾經差一點就死在『山海訣』真氣下,陸贄也絕難在『山海訣』真氣纏體的情形下活過三五個月,雷瑾不認為陸贄也會有與他一樣的運氣。
雷瑾當然不會就此罷手,以他一貫的不動則已,一動則不留後患的風格,稍後就會派出精幹秘諜銜尾追蹤,現在的陸贄身受重傷,要想擺脫秘諜的監視恐怕很難了,力不從心啊。
若不收到陸贄確死無疑的消息,雷瑾豈會罷手?這陸贄能算情敵嗎?算半個情敵就不錯了。真不知道孫家弄了些什麼玄虛?
雷瑾今兒利用了侯爺的特權『縱放』陸贄,他稍後還得把話再說圓一點,將侯府上上下下盡給安撫了下去,另外侯府的中樞重地混了人進來,整個警戒護衛圈都要重新規劃調整,查補疏漏,總之有大把的『善後』事宜要辦。
雷瑾還有得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