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天亡我?
小半夜的亂殺混戰,猝不及防的鎮南軍步步退縮,最後只能在瘋狂的儂人土兵兇猛砍殺下節節敗退,棄城逃去。
讓久蓄異志的沙定洲不爽的就是沒有捉到門滄海,以至在人去樓空的門滄海臨時中軍帳中跳腳大罵:「門滄海這老狗,他娘的就會逃命,腳底抹油滑得比誰都快!」
發洩一通之後,沙定洲想想連襟湯嘉賓給自己支的這招「以逸待勞,擊其惰歸」果然好使,沒費什麼力,只小半夜就把堂堂不可一世的黔國公趕得落花流水,倉皇而逃,心情頓時大好,忙命人去請湯嘉賓過來議事。
「襟弟,為兄欲西行追擊門滄海那老狗,唯一可慮者就是駐在楚雄不動窩的那幾萬平虜軍將作何反應?他們會不會攔截我們?會不會在我們背後插刀?」
沙定洲也不是莽撞之輩,那平虜軍與門滄海的鎮南軍雖然打得凶,在沙定洲看來純粹就是窩裡鬥,狗咬狗一嘴毛,誰知道會不會突然化敵為友,聯手對付他?
在沙定洲看來,這是有可能的。畢竟原來爭奪雲南的就是平虜侯與黔國公兩家,這時突然冒出他這個第三方勢力加入爭奪的行列。對於平虜侯與黔國公兩家而言,完全有理由暫時聯起手來以求徹底幹掉他這突然插足的第三方,將可能的變數控制到最小,因為只要是大爭,無論是政爭、戰爭還是商戰,任何突然多出的變數都是相關各方不可以接受的,這變數有可能會威脅到對立各方的利益,所以如果拉攏失敗的話,盡快將突然多出的變數,當作雙方公敵,盡量扼殺剷除在初起之時,是最正常、最穩妥不過的可能選擇之一,然後兩家仍然可以回過頭去,再打生打死。
沙定洲雖然沒有讀什麼書,心計卻是驚人,想得到這個並不奇怪。
湯嘉賓笑道:「這種可能不是沒有。但門滄海可以派使者遊說楚雄的平虜軍,我們也可以。這次門滄海的輜重我們繳獲很多,可以和楚雄平虜軍談談條件。」
「嗯,有理。那就先派使者去楚雄吧。」
火劫之後的楚雄城雖然火頭全部熄滅,明火暗燼皆無,但依然熱浪襲人,盡日不散,火攻之威,可見一斑。
韓太湖、唐雲峰、邵福原定的將楚雄城夷為平地,徹底深埋的謀劃不得不向後推遲。
說起來,王金剛奴在雲南府城燒的那一把燎原火,韓、唐、邵三人的烈火焚城,平虜軍擅長火攻的說法現在可是不脛而走遠傳四方,聽者為之膽寒股慄,說者為之色變心驚。
「平虜軍,一把火,管教你,百萬軍,無孑遺,與對抗,天亡你!」
「平虜軍,火焚城,鼠無噍類,盡成灰燼,火德星君下凡塵,掃蕩寰宇萬里埃!」
這可是雲南省各地鄉間近來流傳相當廣的兩首童謠,但明顯可以看出是有心人蓄意所為,文辭都經過修飾,黃口小兒怎能說出那樣的話?有些詞,也不是小孩兒會知道用的。諸如『孑遺』,諸如『噍類』這類文言詞語,鄉間黃口小兒尚未進學,怎麼可能如秀才舉人一般信手拈來?
事實上,一般人並不知道在這兩首童謠背後還隱藏著一場幕後的無形爭鬥——
最初這兩首童謠可不是這樣子的,像第一則就是「平虜軍,一把火,管教你,百萬軍,無孑遺!」;第二則是「平虜軍,火焚城,無噍類,盡成灰!」
這兩首最初的童謠明顯是心懷不滿的士人所為,雖然語意並不是很明顯,但語帶諷刺,是誰都聽得出來的。
平虜軍的諜報,包括秘諜部的秘諜在這次雲南戰事中的表現都相當不能令人滿意,疏漏、失誤頻頻,但在這件事兒上,倒是表現得可圈可點,反應迅速。
幾乎是一夜之間,這兩首童謠就被加了『尾巴』,添了『肚子』,一首變成了現在的「平虜軍,一把火,管教你,百萬軍,無孑遺,與對抗,天亡你!」;另一首變成了現在的「平虜軍,火焚城,鼠無噍類,盡成灰燼,火德星君下凡塵,掃蕩寰宇萬里埃!」,這童謠的意思就大大的變了樣子,反變成了宣揚平虜軍的威勢和仁德,甚至還帶著一點天命不可違的宿命之說。這一改一定大出了那些始作俑者的意料,之後倒也再不敢明目張膽的下絆子了。
不過,像這樣的童謠,聽在某些有心人耳裡,恐怕還是會心驚肉跳的。
韓、唐、邵三人把楚雄城給燒了,在等待夷平楚雄城的一段時間裡,可沒有閒著不幹事。
他們三人對楚雄府這個東西要衝的重要已經有深入的瞭解,楚雄正好是雲南府城通往永昌、大理等滇西各府的必經之地,要抵達永昌、大理,就得從楚雄府所轄的地界上過,當然這不一定非得經過楚雄府城,熟悉情況者盡可以從縣裡鄉間的大路小路山路甚至獸徑中悠然過境,西去大理、永昌。
譬如那楊畏知之所以一力死守楚雄,就是因為他知道楚雄是永昌軍民府、大理府等府縣的屏障,絕不容有失。楚雄不失,敵軍想西攻永昌、大理等府終是有後顧之憂。腹背受敵乃是兵家大忌,想西攻永昌、大理的統帥,必先取楚雄,保障自己後路通暢,才能放心西攻。
又譬如門滄海敢於調集大軍圍攻雲南府城,就是因為楊畏知死守楚雄的緣故,平虜軍韓、唐二帥的兵力,後來加上邵福的後廂,近十萬兵力都被牽制在楚雄城下,對雲南府城的戰事幾乎沒起到任何作用,這可以說是韓、唐二帥當時的決策失誤,但也可以說是錯有錯著,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時勢變化,以前錯的,現在可能歪打正著;以前對的,現在可能錯得離譜。死抱老黃歷,哪有好結果?
楚雄城燒了,自然不可能拿來據守,但是圍攻楚雄城期間修築的營壘,挖掘的塹壕,其實比楚雄城還要堅固難攻,但韓、唐、邵三人仍不滿足,督促麾下將士想盡一切辦法讓整個環繞楚雄的野戰營壘變得更加堅不可摧難以攻克,營壘不斷的加固,縱橫的塹壕不斷延伸,各營壘間都有多條地道相通連,營壘之間的兵力調動,敵方無法通過斥候的觀察來掌握,各營壘中都掘有多口水井,建了大量茅廁,又譬如因為雲南雨季已經越來越近,這雨季雨水對營壘的破壞,防澇排水,防病治病,等等等等,都考慮極為周全。這雖然不是建一座新城,但如斯堅固的野戰營壘,只要糧水、矢石、火油、火藥、彈丸等糧秣軍械充足,堅守當然沒有問題。
吸取楊畏知被久圍而敗的教訓,韓、唐、邵三人一直在忙著籌備糧秣軍械,忙著往營壘中儲藏各種糧秣軍械。
韓、唐、邵三人在不攻而取楚雄的時候就已經決定,誓做一枚鐵釘子,死釘在楚雄不動窩了,扼死鎖死楚雄這一要衝,切斷永昌軍民府、大理府與雲南府之間的官馬大路,看門滄海如何翻天覆地?
雖然這時他們已經收到了門滄海再次逃離雲南府城的消息,不過決心未變。
韓、唐、邵三人只是沒有想到門滄海會派使者來談條件。
其實,門滄海自己也沒有想到會與平虜軍的人談條件。那完全是因為平虜軍的一個無意之舉,因為邵福手下的一個將官認為利於大軍通行的官馬驛路應該予以破壞,這樣才能控制敵軍大的調動,韓太湖、唐雲峰都覺得這個想法挺好,還真的派了不少人逐段破壞經過楚雄府的官馬驛道,驛路中間的塹壕挖掘得又寬又深,而且有時還是三連塹、四連塹。帶著許多輜重軍械的鎮南軍要想通過就必須將之填平或造壕車通過,但前提是營壘中的平虜軍不搞突然襲擊,否則鎮南軍肯定是要付出慘重代價的。如果走鄉間小路,數量龐大的軍隊非走到猴年馬月不可,那是不可接受的。
無奈,門滄海只得依了閻處士的建議,派人與韓、唐、邵三帥談『借道而過』的條件,後有沙定洲的追兵,門滄海實在是耗不起了。
韓、唐、邵三人自然也不客氣,獅子大開口,糧食、箭矢、火油、火藥、銀硝、硫磺、鉛鐵彈丸等等,開出了一長串的清單。
韓太湖、唐雲峰、邵福原以為門滄海不會那麼爽快答應,沒想到那使者只半個時辰就回來轉達門滄海的意思,條件全部答應,但也請平虜軍方面信守承諾,不對鎮南軍突然襲擊。
而韓、唐、邵三人稍稍有點意外的是,門滄海給出了兩個秘密糧倉的地點,那裡面的糧食都是去年的秋糧新谷。這兩個秘密糧倉都離楚雄城不到二十里,這消息連心腸特硬的唐雲峰也開始替楊畏知不值了,如果門滄海把這兩個糧倉早早交代給楊畏知,以楊畏知守城的智慧,楚雄絕不至於絕糧到出現那種活人近乎一空,鼠類猖獗的慘狀。
韓太湖、唐雲峰、邵福這時又有點後悔這『買路錢』勒索得太少了,但總算是出了一口惡氣,也就罷了。
鎮南軍總算是靠著門滄海大把撒『買路錢』,平平安安地通過楚雄。這時候的鎮南軍可不是圍攻雲南府城時那樣的意氣風發了,那些徵調來的土司都已星散,那些土司其實都有些畏懼沙定洲的兵勢,覺得還是躲到自家老巢比較的穩妥,都跑回自己的那一畝三分地去了。
門滄海手裡現在就剩下嫡系的家將莊兵七萬多,屯兵有個四五萬,兵力上只比楚雄平虜軍強不太多,所謂的二十萬大軍也就剩這麼多人了。門氏莊兵在圍攻雲南府城的戰事中,損失倒不是很大,攻城損失的大部分都是各處徵調的屯兵。這門氏莊兵就是門滄海的脊樑骨,既然還有這許多兵馬,所以門滄海仍然保持著相當強的信心,莊兵在手,雲南我有,誰也休想搶去!捲土重來自有日。
不提門滄海直奔永昌軍民府而去,這楚雄城下卻是使者接踵。
門滄海的兵馬剛過去不久,沙定洲的使者便到了。
這沙定洲的使者其實就是湯嘉賓,捏造了一個假名,充當使者,順便也是想窺探一下楚雄的虛實。
韓、唐、邵三人雖然聽說過湯嘉賓,但卻是當面不識,只當來的是個尋常使者。這西北的諜報秘探在畫影圖形方面又顯出一個疏失。
湯嘉賓可不敢讓韓、唐、邵三人獅子大開口,萬一沙定洲手裡沒有韓、唐、邵要的東西,那不是壞事了嗎?
所以湯嘉賓先拋出沙定洲的許諾,糧食輜重若干,然後再提沙定洲的條件——讓沙軍順利通過楚雄去追擊門滄海,且平虜軍不得銜尾突襲沙軍。
古人說守株待兔,韓、唐、邵三人呆在楚雄就不挪窩,現在不是等到了笨兔子,而是等到了天上砸金磚。雖然並不是真的金磚,但那些糧食輜重正是眼下楚雄急需,則金磚的價值也遠比不上這些糧食輜重了。固守楚雄,沒有這些糧食輜重,那可是空話。
韓、唐、邵三人雖然已經敲詐了門滄海許多糧食輜重到手,現在還在搶運,但東西絕不嫌多,既然沙定洲願意,那也沒什麼不好,三個人也就『不情不願』的答應了沙定洲的條件,但有一個小條件就是沙定洲許諾的糧食輜重,沙定洲得派人送到楚雄城下交割清楚,反正是交割完了,沙軍愛去哪去哪,不關平虜軍什麼事了。
湯嘉賓對這樣一個額外小條件自是滿口答應,反正沙軍總是要通過楚雄的,捎帶著就有了。
如此,賓主盡歡,都很滿意。
韓、唐、邵三帥那是滿意於糧食輜重全有著落,不用再勞神了;而湯嘉賓則是滿意此行圓滿,沙軍可以放心追殲門滄海的兵馬,永除後患。
沙定洲收到湯嘉賓的回報,即刻下令全軍整備西行,僅留不到萬人駐在雲南府城外,以恐嚇那些躲藏到鄉間的雲南官紳,威懾是不可能做到的,滇池上還有平虜軍的水軍時時在活動呢。
從雲南府到楚雄府,快馬不過三日程,急於追殲門滄海,獨做雲南王的沙定洲領軍急行,竟然四天就到了楚雄,這時已經是二月初四。
糧食輜重的查驗點算交割費時一天,二月初六,沙軍通過了楚雄地界,氣勢洶洶的向著永昌軍民府撲去。
沙定洲一心想幹一件震驚雲南的大事,那就是把門滄海這老小子拉下馬,由他來做總府,轄制雲南。
沙定洲認為,門滄海『顢頇無能』(這個詞還是他的連襟湯嘉賓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教會的,包括帝國官話讀音),他沙定洲才是天命雲南王。所以門滄海必須要死,至於平虜軍不過是外來者,能在雲南折騰出什麼大局來?很快就會黔驢技窮了。
因此,沙定洲一門心思盯住門滄海,在他看來,門氏畢竟是雲南幾百年的『正統』,平虜軍算個什麼東西?在雲南的號召力、影響力都不能與門氏相比,暫且不用理會。
向西,向西,鎮南軍一路西行,留下蹤跡明顯得很,沙軍循著那些蹤跡埋頭猛追就行了。
沙定洲清楚,門滄海先走好幾天,正常情況等自己追到保山城,門滄海必定躲進保山城好幾天了,而且防禦部署肯定已經完成,這時進攻保山,怕是得用上奇襲才行,得挑選些能攀援絕壁的驍勇士兵伺機奇襲,若是一味強攻怕是毫無用處。
沙定洲就這樣一路行軍,一路構思完善著他的作戰方略。沙定洲一向是小心的,不會馬虎大意,否則他也不會獨霸阿迷州以及阿迷州以南的廣大地土,令眾土司完全俯首聽命,不敢反抗於他。
沙定洲這時當然不知道門滄海在保山城下,在他自己的『老巢』遭遇了什麼。
門滄海正月二十六的拂曉再次出奔雲南府城,雖然有些倉皇,二月初一抵達楚雄地面,人多,走五天倒也不算太慢,在楚雄耽擱了一天多,二月初三才大軍開撥,幾乎與沙定洲的追兵成前後腳之勢。(註:此處,正月以小月二十九天計,不必深究)。
門滄海的大軍過了楚雄,行軍速度明顯加快,『歸心似箭』,現在好像只有保山城才是他們可以信賴的『家』了。
二月初八,門滄海、一干謀士、家臣家將、太監宦官、侍衛等已經遙遙望見易守難攻的保山城輪廓了。
眾人心中那種喜悅中帶著苦澀,高興中帶著悲哀的心情真是無法用語言來描述。
在盤旋起伏的山間驛道上行進是需要不少時間的,望山跑死馬之說亦是多人的經驗之談。
轉過一個山角,保山城上飄揚的旗幟也可以看得比較清楚了。
門滄海瞇了一雙眼睛眺望,猛然間門滄海如遭電亟,渾身都顫抖起來。
一個太監趕忙策馬上前攙扶,一邊尖著嗓子喊:「閻先生、谷先生快來!」
閻處士、谷應泰其實只落後幾個馬身而已,離得並不遠,門滄海一出現異常,他們倆已經發現了。
這時也顧不得什麼擅專之罪了,閻處士先扯住一個太監,讓他迅速傳達公爺軍令,全軍原地歇息!
等閻處士、谷應泰趕到,馬上的門滄海已經平靜了許多。
閻處士疑惑地問道:「公爺,你怎麼了?」
「本公也許是老眼昏花,看不清楚了。閻先生,你看看保山城上的旗幟是不是我們的?」
門滄海這話讓閻處士心裡一激靈,莫名其妙地覺得冷入骨髓,「公爺,你且稍候,容學生仔細了望了望。」
暗中扯了一下谷應泰的衣角,閻處士遞了個眼色過去。
谷應泰會意,策馬向前行了幾步,與閻處士並肩向遠處的保山城上眺望,瞇著眼睛看了半響。
閻處士歎道:「這會要是有個千里鏡就好了。」
「這會子上哪裡去找?就一個還摔壞了。還是說說感覺吧,這麼遠雖然看不太清楚,只看到個輪廓,但不太像是保山城慣常的旗幟懸掛方式。怕是真有問題了。」谷應泰低聲道,「所以公爺雖然沒有看清楚,還是直覺到有不妥當,才會突然失態。」
「看來得稟明公爺,派絕對信得過,不會亂說話的斥候近前去打探一二,把事情弄清楚才說。」閻處士沉吟道。
「也就這個法子了。」
門滄海聽了兩人的回稟,道:「好吧,該派誰去呢?」
閻處士笑道:「絕對信得過,不會亂說話的斥候,公爺應該成算在胸了,何須學生再多說。學生說出來,也不過是公爺心裡那幾位了。」
門滄海微微一笑,吩咐太監去召兩個斥候來,又對閻處士道:「該怎麼做,閻先生儘管吩咐他們吧。本公在路邊歇歇。」
「是。」
一會兒,閻處士對兩名斥候吩咐了他倆必須要看清打探到的一些事,兩名斥候翻身上馬,奔馳而去,很快隱沒在青鬱鬱的山色裡。
等待是令人焦慮的,一個多時辰後,當滿頭大汗臉色蒼白的兩名斥候策馬奔回時,閻處士、谷應泰就知道不會是什麼好消息。
「看到幾樣旗幟?」閻處士低聲問。
「閻先生,」一個斥候道,「按照你先前的吩咐,保山城上的旗幟都大致描下來了,不是很準,但大模樣能有。」
「好。我們先看看。」
「這是主旗,掛得最高,最顯眼。火紅的大旗面,繡著黃金色的龍,是團在一起的,很兇猛猙獰的樣子;第二面是大纛,也是火紅旗面,上面繡著一個大大的黑色篆字『雷』;第三面也是大纛,不過是白色旗面,上繡著狼頭,像是蒙古人的狼頭大纛;另外還有牛頭旗和烈火太陽旗,這似乎是吐蕃人的旗。」兩個斥候分別說了一下他倆所看到的旗幟,又道:「保山城戒備森嚴,不能再靠近了。」
閻處士點點頭,壓低聲音道:「你們倆先不要歸隊,先跟在公爺身邊吧。否則什麼時候性命不保,莫怪我沒有提醒過你們倆。」
「多謝閻先生。」兩個斥候知道閻處士、谷應泰要小小的商議一下怎麼給門公爺回話,都知機的避開遠一點。
閻處士苦笑道:「對平虜侯,兄弟不是沒有探究過他處事決事的一貫脈絡。兄弟發現平虜侯特別喜歡直搗對手的老巢,摧毀對手的根基,他的一切造勢、謀勢、布勢,不管多麼的能迷惑人、引誘人,他的根本意圖其實永遠都是在於怎麼挖斷對手的根,而在挖斷對手之根前,向不輕易出手,但一旦出手就絕不罷手,不死不休,比牛皮糖還討厭。看來這次,平虜侯又是故伎重演了。」
「兄弟也一樣探究過平虜侯,」谷應泰沉著臉低聲說道,「這個人其實不太像個正常人,他想事總是像那什麼,對,跳蚤!他想事就像跳蚤一樣,跳來跳去,別人很難追上他如同跳蚤一般的思路。另外,他思考問題總是從出人意料的方向切入,然後以一般人不太容易想到的方式解決問題。還有,我不知道,該說是他的思路呢,還是他的眼界,總之非常廣闊、非常大就是了,這讓他總是能想到或者看到些別人不曾看到或想到的東西。或者,這就是平虜侯特別喜歡出奇制勝的原因和本錢。閻兄,你不覺得平虜侯不知道從哪裡弄出來的蒙古人、吐蕃人,如同神兵天降一般佔了保山,這是平虜侯又一次出奇制勝的成功戰例嗎?」
閻處士低歎一聲,「谷兄,這話可不能在公爺面前說。還有這事怎麼跟公爺說,傷腦筋!」
「什麼都不要說,」谷應泰道,「直接拿這圖給公爺看。兄弟想,公爺心裡其實也有了些底的,應該挺得住。」
「這樣也好!」
「公爺,」門滄海瞥了一眼閻處士,接過那張斥候畫的略圖,看了有一會兒,仰天一歎:「難道真是天亡我?兩位先生聽過『平虜軍,一把火,管教你,百萬軍,無孑遺,與對抗,天亡你!』的童謠嗎?難道真是天要亡我?」
門滄海是什麼人,豈不明白保山城既然失守,像大理府、麗江府等也絕不可能幸而獨存,他的滇西根基已經全部完了,他只是想不通,平虜軍怎麼就到了滇西,難道真是能飛越關山?平虜軍若真有那本事,十個雲南也拿下了。
閻處士正色說道:「這些鄙俗童謠,公爺還是不要當真的好。必定是有人在幕後搗鬼。公爺要下令在全軍禁絕流言蜚語,不許傳揚,凡妖言惑眾者斬!否則,軍心必亂。」
門滄海說道:「閻先生說的是,都照你說的辦就是了。
不過,我們現在生死存亡的大問題是,現在該何去何從?就是老天要亡我門氏,本公也要盡人事,絕不輕易屈從。
哼,天命這個東西,你硬他就軟,你軟他就硬!本公做了很多年的黔國公了,生死也看淡了,做人就是要硬氣一點,這樣才像個人!
天命,狗屁!
天要亡我?那就來吧!」
閻處士、谷應泰同時拱手作揖,說道:「公爺如此豪氣,學生雖力不能縛雞,也絕不後人,誓與公爺共進退!」
「疾風知勁草,板蕩識忠臣啦!」門滄海轉頭遙望保山城,那裡旗幟仍在高高飄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