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初識野性女海盜心魔驚魂洞房中
充滿野性的粟色頭髮是那樣的光彩奪目,以至於蓬蓬亂亂也不掩其天然的野性叛逆。
這是個活力四射野性十足的女海盜,雖然五花大綁,仍然流露出桀驁不羈的一面。
大約因為是女人的緣故,海天盟的海匪們並沒有對這位來自遙遠異域的西洋女海盜吉亞妮娜;岡薩雷斯飽以老拳,胖揍一頓,所以她既不曾鼻清臉腫,也不曾筋斷骨折,而是尚算囫圇完整。
充滿異國情調的野性、神秘,吸引著雷琥的目光。
這吉亞妮娜不只是外表野性,甚至內心也狂野不羈,目光中母獸一般桀驁不馴的神情將她狂野的內心顯露無遺,勇於冒險而又隨時豁得出去的野性,令人覺得征服這個野女人的過程將會無比的刺激。
小麥色的皮膚,並不像一般西洋女人那樣粗糙,看去有一種潤滑的光澤,想必摸上去會相當的細膩滑手,雷琥邪惡的微微牽動了一下嘴角。
女海盜吉亞妮娜即使在已然淪為階下囚的時候,她那肆無忌憚的侵略眼神,也沒有顯示出絲毫的屈服,放肆的挑釁著雷琥的忍耐力。
驚人的年輕,驚人的放肆,每一寸肌膚都是揮霍不盡的青春野性,李海那小子這回倒是有點眼光,雷琥暗忖著。
「吉亞妮娜,雖然我們是同行,但是你要記住:你現在是我的俘虜,挑釁我的耐心對你並沒有什麼好處。
我並不是個心腸很軟的人,不要讓我失去耐心。」
沉默稍頃,這野性而桀驁的女海盜終究還是凶狠的瞪著雷琥,不甘示弱。
雷琥冷冷一笑,開玩笑,連你個西洋小姑娘也不能壓伏,本帥還用在海上稱字號嗎?
森冷的氣機瘋狂湧動,瞬間已如狂暴無比的怒濤狂瀾,將吉亞妮娜捲入到這詭異的氣場之中。
怒海聽潮!
這便是雷琥得以少年揚名的『怒海聽潮』,揉和了家族心法『九天殷雷』和令狐家族『花間聽禪』心訣而自創的最適合於他自己的修行之路。
如今,雷琥的『怒海聽潮』早已更上一層樓,不過在海上也已經很久沒有見血了,自從海天盟將帝國沿海從北洋到南洋的海匪全部剿滅或收編之後,縱橫於海上,更多的是依靠舟師的整體戰力,依靠充足的補給,需要雷琥親自上陣賭鬥肉搏的機會實在不多,極其稀少了。
如雷潮音,響貫耳鼓,森冷的無形氣機卻是直透心靈。
這種從未遇見過的詭異可怕情形,即使是桀驁野性,在這群西洋海盜中武技天分最高的吉亞妮娜也大驚失色。
幸好,這種天風海雨,如同海嘯般可怕的感覺一瞬即逝,雷琥不過是嚇唬她一下而已。
吉亞妮娜臉色煞白,用看魔鬼一般的眼神看著雷琥,但是那份桀驁不馴的野性仍然頑固的盤踞在她的眼中。
雷琥淡淡一笑,不以為意,逕直出艙而去,留下五花大綁的吉亞妮娜在船艙中,現在整個船隊正在向占成的新州港回航。
占成的新州雖然名義上還是在占成國王治下,但實際上整個新州港口已經全部落入海天盟的掌握,海天盟才是這裡真正的主人。
紅燭高燒,綺羅堆疊,畫屏山立,繡帳香熏。
紅燭紅繡帳,紅燈發紅光,滿屋子都是喜慶的紅色,暖洋洋的迷離著醉人的氤氳。紅花燭跳動著喜慶的火焰,紅宮燈揮灑著綿綿的熱情,紅錦被、合歡枕,鴛鴦雙雙鷓鴣啼。
髻綰青絲發,冠抽碧玉簪。
金鳳飛翔福壽連綿的紅羅大袖新嫁衣穿在身上,綴滿珠翠的鳳冠戴在頭上,紅蓋頭巾蓋在頭上,只是前面一角卻掀了起來,翠玄涵秋悵然如癡。
遠遠的喧鬧人聲似斷似續,那是眾多賀喜的賓客在歡宴。
就這樣嫁了嗎?嫁了那人?
口問心,心問口,翠玄涵秋找不到答案,迷惘、仇怨、愛恨,在心裡纏成了一團亂麻,剪不斷,理還亂。
心魔蝕心啦!
一直糾纏著翠玄涵秋的『心魔』由心中嗔念而成心結,由心結而成心魔,對一般清心寡慾的修行人而言,這是絕然有害的,弄不好就會進入顛狂入魔之境,而致前功盡棄。
不過對於主修『峨眉刺』奇功並且副修峨眉『亂披風劍式』的翠玄涵秋而言,心魔大盛固然有可能致其顛狂,甚至於魔性大發,但也有利於她武技的提升,峨眉刺、亂披風劍式,本身就不是循規蹈矩的武技,習此者的天性裡本就該有些狂放不羈或睥睨飛揚的氣概才可學得,嚴正端方或生性恬淡之人絕對不適合從這兩門奇功的門徑入手修行。
心魔固然有害,卻也不是全然無用,尋常修行者一味的剷除心魔雜念,而峨眉派的奇功之所以奇,便是因為反其道而行之,以心魔來促進修為進境,歷代以來峨眉派已然積累了極豐富的經驗,否則又焉能稱奇?正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反過來,魔愈盛,道亦愈盛,相生相剋,水漲船高。
隨著心魔的壯大,翠玄涵秋的武技神通便也因之水漲船高,隱隱有凌蓋棲雲凝清、尼法勝、尼淨淵之勢,然而卻也是她們四位峨眉同門中最讓人擔心的火山口,一旦控制不住,真的是傷人害己。
然而翠玄涵秋的心魔,到如今已然極為可怕,而這卻是任何人都幫不上忙的,就算是閒月子等峨眉長老也無能為力。
心有千千結待解,怎不顛狂如瘋魔,雖然有若干峨眉疏導秘法可以將諸般心魔的戕害降低到最低限度,表面上渾若無事人一樣,然而諸般秘法皆是治標,終究不能追本溯源,根除禍根,徹底解去心魔之結,唯有靠自己的心力,一旦豁然開朗,心魔自會煙消雲散;想不通放不下時,心魔癡纏,終生不去,總之不過是一念間事爾。
遙遠的喧鬧聲依舊,平虜侯依舊在應酬各方賓客,只有這深深洞房之中,暖艷而寂靜。
翠玄涵秋臉色百變,陰晴不定,外面喧鬧的秦王府怕是不到深夜不會安靜下來,所有人似乎都把她這婚禮的正主兒之一給完全的遺忘了。
也是,所有來賀喜的賓客都是衝著平虜侯的面子,要不也是衝著雷門世家或峨眉派的面子,誰管她們是誰,總之是平虜侯要娶進門的女人就是了。
紅羅大袖的袍角輕動,翠玄涵秋急促呼吸,紅羅大袖下茁挺的酥胸起伏,竭力要平復心中的種種狂亂的念頭。
她清澈的眼神充滿狂亂的光芒,矛盾著,掙扎著,難言的痛楚……
壓抑心魔太久就要時時防止心魔的反噬,可以說翠玄涵秋的武技神通已經近乎於入魔的邊緣,不再是修道正途,成就越大,心魔反噬越狠,不是沒有代價的。
翠玄涵秋本以為自己可以遏止住自己的心魔爆發,然而也許人最難瞭解也最難戰勝的就是自己了,翠玄涵秋仍然太高估了自己的定力,而低估了來自自己心靈深處的那種由復仇執念而孕集的心魔。
之前即使是那一套瑣碎煩人的拜堂禮儀全套捱下來,她也一直平靜無事,然而這一切都是假象,當使女婢僕都退下去以後,當翠玄涵秋一個人獨處的時候,當心魔突然肆虐起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想錯了,她這時根本無法控制,而這時卻沒有一個夠實力的人幫上她一個小忙。
平時辰光,要麼是尼法勝,要麼是棲雲凝清與她編為一組在雷瑾身邊護衛,如果她有什麼異常,無論如何是能夠適時施以援手,幫上她一把的,讓她能夠緩上一口氣,就不至於顛狂入魔,墮入萬劫不復之境界,然而今兒實在特殊,她們每一個人都被分開送入到各個洞房了,不會有人也沒有人敢特別的窺探關注她的不妥狀況。
翠玄涵秋在痛苦和矛盾的顛狂中煎熬掙扎,驟然間整個寬闊無比的新房中都充滿了凌厲無比的森冷氣芒。
翠玄涵秋並沒有出劍,仍然靜靜坐在床沿。
她的七尺繞指柔也沒有隨身佩帶,畢竟新婚之夜,帶著一口兵刃凶器,無論如何是不祥的。
然而,翠玄涵秋已經不需要出劍,她的整個人實際上就是一口絕世狂野的凶兵利器,有劍在手也好,無劍在手也罷,差別不大,出手必定絕殺!
整個紅光氤氳的新房陡然間寒氣逼人,狂亂無序的無形氣機如同翠玄涵秋的狂亂情緒,瘋狂飛舞,無聲的縷縷罡風充斥在新房的每一寸空間,匯成浩浩蕩蕩龍卷狂飆,烈烈如火的凌厲劍意,狂野飆揚,奇怪的是卻沒有什麼器具被損毀。
翠玄涵秋也不是坐等心魔反噬的主,逼於無奈,急中生智,在千鈞一髮瀕臨絕境的剎那,將顛狂的心魔化為狂野的劍意,將狂野的劍意酣暢淋漓地以峨眉亂披風劍式全力釋放,反正這新房中並沒有旁人,她亦毫無顧忌。
意在劍先,氣隨劍行,單純的劍意被有意釋放出來,對於木石器具等陳設死物並無太大妨礙,除非是意與氣合,或者完全無控,才會出現在劍芒所向無有孑遺的情形。
當然,新房中無知無識無痛無覺的陳設死物可以無懼翠玄涵秋釋放出來的凌厲劍意,活人可不一定做得到了,在這時候任何活生生的人想靠近都有很大難度,有血有肉的活人會恐懼,會虛弱,會頭痛,會驚慌,在暈厥,會有七情六慾,在那種令人驚心動魄,心神紊亂的劍意面前,天下間能抵擋住這股凶厲劍意侵蝕的人已經不多,要想壓制住心魔失控邊緣的翠玄涵秋,更是少而又少。
翠玄涵秋所面臨的詭譎危局,既是她的劫難,卻也是她的機會,一旦成功挺過去,修為自然又精進一層。
劍意洶湧,氣機無形,翠玄涵秋苦苦的咬牙硬撐……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翠玄涵秋不敢鬆懈,劍意洶湧不絕,向外湧發,她寧可力竭昏厥,也不願意成為被心魔控制的行屍走肉,要是那樣,還不如死了算了。
輕盈的腳步聲由遠而近,翠玄涵秋冷汗涔涔,心頭念叨著:「千萬不要過來,千萬不要過來!」
翠玄涵秋這時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將狂野的劍意束縛在新房之內,不使外洩,但實在已經沒有力量不去傷害任何突然出現在新房的『闖入者』了。
一旦有人在這時貿然闖入新房中的『劍圈』,牽動了蓄滿的氣機,她只要一個控制不住,那狂野無匹的無形之力便如高山滾石,洪水決堤般引發出來,翠玄涵秋前面苦苦掙扎所作的諸般努力都將前功盡棄,盡數付之東流。
然而翠玄涵秋越怕什麼越來什麼,那輕盈的步聲猶如黃鐘大呂般一聲聲敲打在她的心坎上,一點點將翠玄涵秋送入絕望的境地。
輕盈的步聲一步一步行來,其行走的方向和目的地,落在翠玄涵秋靈敏的耳力測聽下,已經可以判斷出來,來人十有**是向這處新房而來。
這讓翠玄涵秋心焦如焚,從念叨「千萬不要過來」到改成念叨「慢些走,慢些走。」
只是一瞬間,翠玄涵秋只覺得裡外幾層衣服都被汗液浸透了,這種龐大的壓力讓她不顧一切,情急之下,豁了出去,拚命地催發劍意,希望能在心魔力竭之際,可以重新使一切歸於平靜……
氈簾子被打了起來……
「吱呀——」外間的落地雕花門被人推開……
翠玄涵秋心頭氣苦,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來人回身關上了落地雕花門……
翠玄涵秋聽到了輕盈的步聲、關門的聲音、寒風透過簾子縫隙吹進屋內的聲音、外間正廳的燭火輕輕閃動慢慢燒灼的聲音……
來人似乎帶了什麼東西,先走到一處地方駐足,在翠玄涵秋的記憶中,那個地方應該是一張花梨圓桌兒……
來人擺放了一個不太輕的東西在那張桌兒上……
是攢盤還是食盒?應該是食盒吧……
然而那令翠玄涵秋越發絕望的輕盈步聲終於一步步向內間的新房移來……
冰寒一點點的在翠玄涵秋的心田里擴張,她這時已近於絕望,雖然這處新房足夠的寬闊,從外廳到內間足足要走上二十步左右才能穿過外廳與內間之間的一個供佛香堂,走到內間門前再推門進來。
來人走到供佛香堂處停了下來,接著翠玄涵秋聽到了取香燭的聲音……
「觀音菩薩保佑!」翠玄涵秋暗誦一聲,供佛香堂處供奉的正是南海觀世音菩薩坐像,來人顯然是個虔誠的信佛者,見到觀世音菩薩像就要焚香而拜一番,而翠玄涵秋作為峨眉派弟子,從關係上來說還是與峨眉普賢菩薩要近一些,雖然她是修道一脈,不過此時此刻還是唸了一聲『觀音菩薩保佑』,這時她只希望那人多拜幾下觀世音菩薩,能多爭取一線之機也是好的,她不是那種輕言放棄的人。
起身……
「喀——喀—」輕盈的步聲移到了內間門前,叩門聲響……
「涵秋小姐——涵秋小姐——」嬌膩的女聲在門外響起,媚甜之極,翠玄涵秋覺得這聲音好生耳熟,好似在哪裡聽過,然而她這時正是陰陽一線,根本無暇開口答腔……
「吱呀——」
內間的雕花門終於被推開了……
「轟隆—」
磅礡大力從旁湧到,兩扇雕花門脫出門臼飛起,在新房中化為齏粉……
「啊——」
清脆的尖叫……
尖叫驟停……
「你是在哪處侍侯的丫頭?進來吧,沒事了。」翠玄涵秋病懨懨的裡頭說道,就在剛剛的一剎那,她終於懸崖勒馬,成功地壓制住了心魔的反噬。
真的應該感激觀世音菩薩的保佑呢,無論是她還是外面那送東西來的丫頭,若不是她虔誠的在觀世音菩薩坐像前上香,多給了她一點點工夫,今兒她們倆個都不會有這麼驚而無險的圓滿結果。
步聲輕盈,來人走進新房,聽那步聲毫不慌亂,軟趴在床上的翠效涵秋心中訝異;這丫頭在哪處伺候的?竟然這麼有膽色?
翠玄涵秋抬眼看去,來人纖媚柔婉,婷婷玉立,卻是美麗脫俗,羅襦繡袂,外套著一色素淨的絲棉比甲,一手抱了一襲白狐風毛的湖綢斗篷,卻是一式的貴夫人行頭。
另外一手可不是正提著一個剔紅的彩漆食盒,翠效涵秋不由低笑道:「喲,真該打。我怎麼把夫人當作丫頭了,還煩勞你送東西來,快請坐下罷。這位姐姐,是哪個房裡的夫人?」
「賤妾江娉在內記室行走,職分是右補闋,少在人前露面,所以涵秋小姐不曾識得。
怎麼?病了嗎?額頭髮燒,渾身汗漉漉的,趕快替小姐喚個郎中來罷。」
「不用,小妹這不是病,多謝姐姐好意。」翠玄涵秋笑了笑說道。